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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视角主义解读《堂吉诃德》

2014-12-01魏巍

文学教育 2014年12期
关键词:堂吉诃德

魏巍

内容摘要:《堂吉诃德》是世界文学的瑰宝,其影响力经久不衰,被广泛阅读和评论。以往研究中,除了从小说人物塑造、主题思想等传统角度入手,比较多的研究方向是揭示小说蕴含的后现代性。本文从后现代思潮中的视角主义入手,分析《堂吉诃德》的丰富内涵,探讨了叙事层次的多重性,书中人物解读视角的多元化和小说的自我指涉性,以此证明塞万提斯创作时有意识的视角主义尝试。

关键词:《堂吉诃德》 视角主义 后现代性 元小说性

米兰·昆德拉说,塞万提斯发明了现代小说。[1]不同于之前的文学作品,《堂吉诃德》因丰富的叙述层次和多样的视角观察而显得更为复杂,具有明显的后现代主义特征,包括真实与虚拟的糅合、陈述的不确定性、戏仿手法的运用、建构解构性等。[2]在后现代思潮中,视角主义是一个重要组成部分。“视角主义(perspectivism) 又译‘透视主义。是风靡当代西方的一股重要哲学方法论思潮,也是后现代思潮的一个重要组成部分。”[3]该学派认为对世界的解释应是多元的,视角不同,看到的世界也不同,因此视角主义者常常打破陈规,从多角度认识世界,他们拒绝从单一视角解释问题。表现在文学作品中,视角主义则成了有意识地多角度叙述,赋予小说人物多样的眼光和对传统小说创作手法的颠覆等。《堂吉诃德》在人物特征、叙述方式、故事情节和小说所体现的创作观都具有视角主义特征。

一.多层次叙述——一幅立体的画卷

《堂吉诃德》的一个显著特点是叙述者的“多位一体”,即小说中的“多”位叙述者都是塞万提斯“一”人的化身。主要叙述者有三人:原始传记作者阿拉伯史学家熙德·阿梅德·贝纳赫利,译者摩尔年轻人和“我”这个整理者。根据视角主义的观点,“只存在有视角的看,只存在有视角的认识;我们谈论一件事情所表达的激情越多,我们观察事情能够使用更多不同的眼睛,我们对这件事的‘概念、我们的‘客观性就更加全面”。[3]多视角才能更真实反映现实,因此堂吉诃德的故事在多位叙述者的认证下也变得更为“真实”和丰富。这正是塞万提斯对文学作品的追求,他认为“故事最要紧的是真实”[4],并在序言中就说明“仿真”的重要性:“你模仿得越惟妙惟肖,你这部作品就越好”[4]。有了真实性才能使读者产生共鸣,在看完小说后痛斥骑士小说,从而“消除骑士小说在民众中的影响”[4]。但即使有意营造真实氛围,读者并不会误以为真,把《堂吉诃德》看作一部信史,反而更能看出小说的虚构性。这是一种讽刺,越“真实”就越“虚假”,越“虚假”却越“真实”,暗示出骑士小说的华而不实和颠倒黑白。文学和生活是有区别的,谁如果把小说故事当真,就会犯堂吉诃德一样的错误。

除了堂吉诃德和桑丘的历险,塞万提斯也在书中穿插了一些小故事,这时书中人物开口成了叙述人,各自讲述不同的故事,展现出当时社会多样的图景。如经由牧羊女玛塞拉的自述,一个独善其身追求自由的女性形象跃然而出。而《一个不该这样追根究底的人的故事》则叙述了糊涂贵族青年为探妻子忠贞,竟让至交勾引妻子,最终自取其辱,搭上性命的荒唐故事。塞万提斯毫不留情地批判了封建贵族的虚伪、偏激和对女性的操纵。故事中的贵族青年耽于幻想,做出的疯狂行径比起堂吉诃德有过之而无不及。相形之下,堂吉诃德的疯狂则显得高贵得多,他效仿骑士是为了除暴安良,对女性也是以礼相待。塞万提斯的人文主义信念通过穿插叙述得到体现。

二.异化的视角——荒唐的解读

视角主义认为从不同视角出发,看到的世界也不同,堂吉诃德的疯病就在于视角和常人相异。因“整天埋头看骑士小说”[4],他的头脑中装的全是“着魔中邪”、“决斗比武”和“谈情说爱”,“他见到的每一样东西都很容易通过他的奇思异想,变成与骑士道有关的物件。”[4]于是粗鄙的村姑成了高贵的公主,客店变城堡,风车变巨人。视角主义的先驱尼采“虽然主张多视角地解释世界,但是他并没有认为每一个视角都和其他视角一样好”。[5]堂吉诃德生活在资本主义生产关系萌芽的西班牙,而他所奉行的骑士道属于中世纪的封建领主制,已经不符合时代潮流。以骑士道的视角无法看到真实的世界,戴着这样的“透镜”则会惹出不少笑话。塞万提斯常常把堂吉诃德异化的视角置于正常的视角中,对比来增加喜剧效果,这是小说讽刺效果的来源。充当正常视角的有侍从桑丘,他在“羊群之战”中坚定看到的是羊群而不是军队。也有在皮酒袋恶战中指出“巨人”只是皮酒袋的店主。他们在堂吉诃德沉浸在幻想时纠正他的荒谬,却遭到后者的不屑,漫画式的描写让人捧腹。

不仅是堂吉诃德,小说中的其他人也时常采取异化的视角,因它能打破束缚,使人抛开顾虑,在幻想世界中嬉戏狂欢。如裁决脸盆还是头盔时,众人和堂吉诃德的立场一致,都表示是头盔。他们戏弄堂吉诃德,沉浸在绝妙的笑料中,不料自己也从正正经经的人变得和堂吉诃德一样疯狂。堂吉诃德的疯病由骑士小说而起,但亲人朋友却按骑士小说的方式帮他治病。书房封了,女管家说是“让魔鬼给摄走了”[4]。为哄堂吉诃德回家养病,理发师扮演少女假装遭坏骑士凌辱,求堂吉诃德报仇。在第二部中,公爵夫妇为捉弄堂吉诃德想尽法子,他们表演得惟妙惟肖,让人无法分辨到底谁才是疯子,以至于一旁的教士说“大人您简直和这两个罪人一样傻了”[4]。最终由参孙·卡拉斯科学士假扮骑士,堂吉诃德才甘愿回家。由此看出理智和疯魔并不是泾渭分明,塞万提斯讽刺了这些疯狂的“头脑健全”的人,正是由于他们的参与才使堂吉诃德的异化视角得以固定,疯狂行为延续下去。

三.不设限的叙事模式——元小说性的体现

尽管写于四百年前,但《堂吉诃德》已具有现代小说特点,如元小说性,也即小说具有了自我意识,自我阅读、自我指涉现象层出不穷。这带来了丰富的阅读效果,是一种多视角叙事的尝试。

“自我指涉性(self-referentiality)是20世纪西方文学理论中一个重要的术语,其基本含义是指文学将读者的注意力吸引向其自身的特性。”[6]《堂吉诃德》中的人物常常跳脱小说框架对写作来一番评论,如堂吉诃德初次出门时自言自语,认为他的丰功伟绩会被记载下来,甚至还猜想了具体的描写,“殷红的阿波罗刚刚将自己一束束美丽的金发撒向广袤无边的大地......著名的骑士堂吉诃德·德·拉曼却......开始了他的行程”[4]。书中人物仿佛有了预见,共同参与了小说的创作。桑丘给堂吉诃德封号“狼狈相骑士”,堂吉诃德认为“准是那位饱学之士将‘狼狈相骑士这个别号放到你的舌头上和心眼里,这会儿让你脱口叫了出来”[4]塞万提斯借桑丘之口评价堂吉诃德,由此打通了小说内外的界限,模糊了真实与虚幻。endprint

塞万提斯还在小说中引用自己以往的作品并担当了批评家的职责。如第一部第六章的书房大审查,塞万提斯自己的书竟然出现在小说中,而他本人也成了理发师的朋友。借着理发师的声音,塞万提斯评论了自己的作品《伽拉苔亚》,还向读者讲述了自己参军致残被国家遗忘,生活贫困多次被陷害入狱的经历,这也印证了“塞万提斯能写出为实现自己的梦想而甘受苦难并百折不挠的堂吉诃德,与他战士的经历和囚徒的苦难有直接关系......没有作者非凡的人生经历,就没有《堂吉诃德》的非常情节。”[7]到小说第二部时,自我指涉现象则更明显,因为第二部中的人物几乎都是第一部的读者并时常对第一部点评一番。在第二部第三章里,学士参孙和堂吉诃德讨论了第一部里哪几桩功勋最杰出,也指出了第一部的一些问题和疏漏,比如没有将驴子丢失又复得的过程交代清楚,还评价说像《一个不该这样追根究底的人的故事》这样的穿插不伦不类,似有偏离主题之嫌,这些都是塞万提斯的自我反思,反映了作者的多视角叙事方式。

《堂吉诃德》是一次对小说的尝试,它的魅力很大程度上源于作者的大胆创新。多层次的叙述结构、荒诞的视角观察和自我指涉现象都与后现代小说的特征吻合。尽管塞万提斯在当初写作时并未有意开创新文学流派,但在小说史上带来了重大突破。本文从视角主义分析是对《堂吉诃德》这样的经典进行重读,希望能够丰富对小说的理解。相信这部魅力经久不衰的小说仍然有很大的挖掘空间。

参考文献

[1]米兰.昆德拉著.孟湄译.小说的艺术[M].北京:三联书店,1992

[2]华裕涛,冯宇玲.试论堂吉诃德的后现代性[J].学术交流,2012,(8)

[3]王治河主编.后现代主义辞典[M].北京:中央编译出版社,2005

[4]塞万提斯著.屠孟超译.堂吉诃德[M].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5]朱彦明.超越实在论和相对主义:尼采的视角主义[J].太原师范学院学报(社会科学版),2013,12(4)

[6]步朝霞.形式作为内容——论文学的自我指涉性[J].思想战线,2006,32(5)

[7]王向峰.亦真亦幻的游走叙事——漫论塞万提斯的《堂吉诃德》[J].辽宁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40(2)

(作者介绍:苏州大学外国语学院研究生,研究方向:英语语言文学)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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