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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态批评要内外兼修

2014-12-01胡艳秋

文学教育 2014年12期
关键词:外向文学批评危机

八十年代文学心理学兴起时,评论界展开了一场“向内转”的大讨论,这场讨论以鲁枢元1986年发表的《论新时期文学的“向内转”》为标志,当时有不少批评的声音认为“向内转”会导致对传统文学批评关注的“客观社会生活”的忽视;后来鲁枢元开始生态批评的道路,如果按照人们普遍对生态批评的认识,生态批评是将文学与自然相连接,那么转向生态批评的鲁枢元就应该是由“向内转”到了“向外转”,事实上不能这样简单的下定论。

其实作家和批评家面对的世界无所谓内外,都是一个鲜活的整体,之所以会有“内转”、“外转”之分,是与当时特殊的背景有关。八十年代鲁枢元之所以提出文学“向内转”,是因为当时的文学过分强调了“客观社会生活”,太关注政治因素,文学成为公共的传声筒,忽略了人的主体感受和价值,所以“向内转”可以看成是反抗个体被公共绑架的工具。后来鲁枢元转向生态批评,强调自然,也与时代背景有关,即环境污染、生态危机的日益加剧。但此时的鲁枢元其实早已经抛开了内外之别,因为在他的生态批评实践中,既将自然引入了文学领域,又将精神和心灵引入了自然领域,不仅关注外在的自然生态、社会生态,也关注内在的精神生态。

生态批评看似将文学批评推向自然,是“向外”的,或者说更加侧重于“向外”,以至于很多人都认为生态批评是一种“向外扩展”的批评方式,其实生态批评是一种讲求“整体性”的批评方式,是“内外兼修”的。

一.生态批评的“外向性”

生态批评作为一种新的文学批评理论,受到了较为广泛的关注,1990年詹姆斯·汉斯的定义是:“生态批评意味着从社会和地球的语境中考察文学(和其他艺术)。文学不是存在于它自己的与外界隔绝的领域里,因此将我们对文学的讨论限制在文学性本身,就阻断了文学与其他系统的至关重要的联系,而正是那些联系把我们的价值观念的表达结合起来。”[1]国内学者韦清琦认为:“生态批评不仅是严肃批评家的社会责任感的表现,它的重要意义还在于彻底打开了文学研究的视野:文学批评的视阈曾几何时已经和文学以外的社会融合,现在又向自然敞开了。生态批评标志着文学研究已经不仅穿越了其他的人文学科,也跨向了自然学科和自然。文学批评本应是一个开放的,与外界处于不断对话的过程,生态批评正是在学术的前沿展示了这一特点。”[2]

两位学者对生态批评的定义显示出了生态批评“外向性”的特点,这种“外向性”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首先从学科边界上来看,生态批评是生态学和文学的跨学科研究,具体的研究过程中还会渗透到社会学、经济学、人类学、心理学等其他学科,具有学科上的开放性。现代学科的分工很大程度上是工具理性思维的产物,将知识分门别类的同时,也将人进行了某种“切分”。跨学科的研究打破学科之间的壁垒,是一种对知识整体性的追求,也是对人本身完整性的追求。其次从生态批评的视阈来看,从文学内部转向社会和自然,扩宽了文学批评的语境。如果说过去的文学批评总是专注于文学自身的文学性,看到的只是文学的一个侧面,那么生态批评就试图从纯粹的文学性中超脱出来,在一个更加综合的语境看到一个更加立体的文学。第三,从生态批评的效应来看。过去单一的批评语境,使文学效应也略显局限,缺乏了自然的维度。生态批评的“外向性”则使文学批评与社会、与自然相连接,使其更加关注外在的社会危机、自然危机。

生态批评的“外向性”很容易走入一个误区,即把生态批评当成是生态学和文学批评的简单相加。生态批评将文学批评与生态学结合,这种结合不是形式向、内容上机械的拼凑,而是一种内在精神的契合。生态学是一门注重生态整体性的学科,这和文学批评的精神旨归是一致的,好的文学批评也应该追求人与人、人与社会、人与自然之间的整体性和联系性。生态批评不是简单的套用生态学的术语、方法、数据,而是在观念上、思想上接受生态学的启发,正如王诺所说:“生态批评主要吸取的并非自然科学的具体研究成果和研究方法,他吸取的是生态学的基本思想——主要是整体观、联系观、和谐观等。生态批评最主要的思想资源不是来自生态学,而是来自生态哲学。生态批评是在生态哲学思想,主要是生态主义思想指导下的文学批评。”[3]

二.生态批评的“内向性”

生态批评的外向性,把自然引入文学批评,把文学批评对文学、对社会的责任推向了对自然、对生态、甚至对整个宇宙的责任,关注社会危机、自然危机,使文学批评赢得了外在的广阔空间。与此同时,生态批评其实也有一个极为广阔的内在空间,即把精神和心灵引入自然,关注精神生态,关注生态心理,关注精神危机。

精神生态的提出是对“生态”内涵的扩展,“生态”如果从单纯生态学的角度来看,很容易将其片面的定义为“自然生态”,但鲁枢元则将“生态”的内涵进行了扩展,认为“生态”不仅包含“自然生态”,“社会生态”,还有“精神生态”。提出“自然生态”,因为在传统文学批评中自然缺席了,这可以说是“外”,提出“精神生态”,因为在生态批评中精神缺席了,这可以说是“内”。

对“生态”内涵的扩展,也引发了“生态危机”内涵的扩展。鲁枢元认为生态危机不仅发生在自然领域、社会领域,也同样发生在精神领域。他甚至更进一步地认为自然危机、社会危机的根源在精神危机,解救精神危机才能从根本上解救生态危机。所以生态批评应该在关注生物圈的时候关注人的精神圈,关注环境污染的时候关注人的精神污染,关注生理疾病的时候关注人的“精神病症”[4]。

要了解人的精神生态,疗救人的精神病症,解救当下的生态危机,就必须了解人与自然之间微妙的心理机制,所以生态批评还必须向人的内心扩展,了解生态心理,这就涉及到生态心理学。

从生态心理学的角度来看,人的心灵和人的肉体一样也是自然运演的结果,心灵在自然界中栉风沐雨,进化演变,是自然的一部分,而划分出人、自然、精神往往只是语言的叙述之便,或者说是人类语言叙述的局限,并不意味着他们本质上的分离。所以生态心理学家罗杰克说“那种将我们同地球上的其他生物友好地联系起来的心理,比那种将我们同社会上的另一个人联系起来的心理更为必须。”[5]罗伯特·格林韦则说:“生态心理学是为了寻找一种话语来描述人与自然的关系,它是一个工具,使我们更好的了解这种关系,诊断这种关系出现的问题,并提出诊治问题的方法”[6]。endprint

精神生态、生态心理最终的落脚点都是要找到人与自然在心灵层面的联系,找到人的心灵与自然之间的协同关系。所以生态批评家的职责不仅是向外扩展,将文学批评与自然连接起来,也应该向内开拓,将人的精神与自然连接起来,只有这样才能真正打破人与自然长久以来的分界,将地球的需要与人的需要看成一个有机整体,化解人的精神危机,才能最终化解生态危机。

三.内外兼修,浑然一体

生态批评的“外向性”,关注文学与社会、与自然的联系,关注社会危机和自然危机;生态批评的“内向性”,关注精神危机,关注生态心理。如果只关注生态批评的“外向性”,那么这种批评就只能在外围打转,缺乏了心灵的维度和内在的深度,只会让生态批评变得单薄无力,无法触及人心;如果只关注“内向性”,沉浸在文学的精神层面,又成了闭门造车,无法发挥现实的效用。所以“内外兼修”才能将文学、文学批评的效应发挥到应有的程度。

“内”与“外”本身就是一个相对的概念,长短相形,高下相盈,福祸相倚,内外相依。所以生态批评家应该时刻提醒自己要面对一个完整的世界,不去割裂什么,也不去掩藏什么,更重要的是要利用批评者的眼光修复有意的分裂,发觉一些被压抑、掩藏、遗忘的东西,让不完整变为完整,这才是将自然引入文学,又将精神和心灵引入自然,让生态批评“内外兼修”的意义。

注 释

[1]James S. Hans. The Value(s) of Literature. Albany: SUNY Press,1990.p.5.转引自王诺:生态批评与生态思想[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3.

[2]韦清琦.方兴未艾的绿色文学研究——生态批评[J].外国文学2002年第3期,第34页。

[3]王诺:生态批评与生态思想[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3:3.

[4]鲁枢元.生态文艺学[M].西安:陕西人民教育出版社,2000:149.

[5]Theodore Roszak.The Voice of the Earth[M].Simon&Schuster Building Rockefeller Center,1992:preface,p13.

[6]Theodore Roszak, M ary E. Gomes,and Allen D.Kanner.Ecopsychology:Restoring the Earth,Healing the Mind[M].The University of California Press,1995:p122.

(作者介绍:胡艳秋,苏州大学文学院文艺学2012级硕士研究生)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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