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除农民工低学历高收入的认识误区和实践藩篱

孙国荣

（安徽经济管理学院 经济管理系，安徽 合肥 230059）

提高农民收入和生活水平，一直是党和政府高度关注并持续推动的大事。习近平总书记通俗而深刻地指出，小康不小康，关键看老乡。“一定要看到，农业还是‘四化同步’的短腿，农村还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短板。”[1]他还极为关心农民工，要求全社会都要关心关爱农民工，要坚决杜绝拖欠、克扣农民工工资现象，切实保障农民工合法权益[2]。要大力促进农民增加收入，不要平均数掩盖了大多数，要看大多数农民收入水平是否得到提高[3]。但是，一段时间以来，有一种观点认为，农民工的收入已经很高了，特别是有人认为一些从事建筑、装修等工种的只有小学初中毕业的农民工的收入似乎比那些进厂矿和坐“办公室”的受教育程度相对更高的工人收入还高，甚至有人认为农民工的收入比很多大学毕业生的工资还要高。这种由“农民工低学历高收入”的认识误区所带来的危害，不仅影响农民工收入提高的步伐进而影响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步伐，而且影响社会对知识的价值评价进而影响我国社会文明程度提高的步伐。因此，这种认识误区和由此导致的实践藩篱必须破除。

一、走出农民工低学历高收入的认识误区

表面上看，当前农民工的收入似乎不低，甚至有人认为相比较而言已经很高了，特别是那些从事建筑、装修等工种的学历层次比较低的农民工的收入反而比社会上不少学历层次较高的人群的收入还要高，尤其是比刚毕业的不少大学生的收入还要高。如何看待这个问题，所涉及的不仅仅是社会对农民工收入高低的看法问题，而且涉及整个社会对知识的价值评价和价值导向问题。其实，所谓的“农民工低学历高收入”，这只是一种认识误区，或者说是一种错觉。要破除这种认识误区，必须具体分析、透彻剖析。正如马克思曾指出的：“理论只要彻底，就能说服人。所谓彻底，就是抓住事物的根本。”[4]

（一）农民工特别是从事建筑、装修等工种的农民工的“高收入”是由长劳动时间换来的

绝大多数农民工都是为了家庭的生计才进城务工的，影响他们进城务工工种选择的因素很多，其中主要有收入高低、文化程度高低，那些文化程度比较低的农民工往往只有选择诸如建筑业等对文化程度要求不高、待遇似乎不低的重体力活工种。在建筑业中，特别是那些瓦工、钢筋工、架子工似乎工资很高，表面上看，比一些大学毕业生甚至比有些正科级的国家公务员和大学讲师的工资还要高。其实，细算起来，这些都是被表面现象掩盖所带来的认识误区。农民工特别是从事建筑、装修等行业的农民工小时工资绝不高于甚至低于同年龄层次的社会其他行业人员的收入水平。据对合肥、北京、上海等一些城市建筑业农民工工作时间调查，他们的工作时间情况一般是：每周平均工作6.5 天以上，每天平均工作11.5小时。其中，还有相当一部分农民工每周工作7 天，每天工作12 小时以上，每天只工作8 小时的不到1%，每周工作5 天的几乎没有。这样的劳动时间带来的是身心疲惫，“高收入”只是表面的。若每月按28 天计算，每天工作11.5 小时，建筑业农民工每个月工作时间为322 小时。而大型企业、事业单位、机关人员全年365 天除去105 天的双休日和11天的国家法定节假日，全年上班时间只有249天，平均每月上班为20.75天，仅166小时。由此可见，建筑业农民工每月工作时间是国家工作人员的1.94倍，但他们的收入远没有达到这个数字，也就是说建筑业农民工的小时工资远低于国家工作人员平均小时工资，这还没考虑下文所要分析的劳动强度等因素。

（二）农民工特别是从事建筑、装修等工种的农民工的“高收入”是由高劳动强度换来的

劳动强度是指在单位时间内劳动力消耗的程度。在单位时间内，劳动力消耗越大，说明劳动强度越高。马克思认为：“增进劳动的强度，意思就是说在同一时间内增加劳动的支出”[5]。

农民工特别是从事建筑、装修等工种的农民工的劳动消耗程度是其他行业人员难以比拟的。尽管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劳动生产率的提高，农民工所从事的绝大多数工作岗位也需要一定的技术、技能才能胜任，但是他们大多承担的都是社会分工中重体力劳动的那部分，特别是建筑业中那些学历和文化程度不高且从事瓦工、钢筋工、架子工等工种的农民工，他们所做的无一不是重体力的活。他们的劳动强度是远比工厂车间从事机械化生产的工人劳动强度大，更比坐办公室人员的体力消耗大。

农民工特别是从事建筑等行业的农民工，比较差的劳动自然环境也决定了他们劳动的高强度。劳动强度与劳动自然环境密切相关，劳动内容相同而劳动的自然环境不同，对劳动者的生理、心理消耗是不同的，从而付出的劳动强度也不同。在宜人的自然环境下工作，劳动强度较小；在恶劣的自然环境下工作，劳动强度较大。农民工特别是从事建筑等行业的农民工大都在露天的自然环境下劳动，夏季炎热，冬季严寒，他们的劳动环境更是充斥着噪音、灰尘、甚至空气中还混杂着各种有害身体健康的物质。

可见，学历和文化程度不高的农民工的所谓“高收入”，是用身体高消耗所换来的。这种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重体力劳动和较为恶劣的劳动环境等，过度透支他们的青春和生命。

（三）农民工特别是从事建筑、装修等工种的农民工的“高收入”是由高劳动风险换来的

劳动风险是指劳动者在劳动年龄范围内所遭遇的风险事故，包括自然的身体或生理变化、职业上的灾害事故及工作机会丧失等，常有的劳动风险有疾病、负伤、生育、残疾、衰老、死亡和失业七种类型①。根据这一界定，那些学历较低和文化程度不高、从事建筑等行业的农民工劳动风险比社会其他行业人员的风险高得多。

高强度、长时间的重体力劳动，极易使那些学历较低和文化程度不高、从事建筑等行业的农民工患病和工伤。人的身体和心理承受能力是有一定限度的。正常从事8 小时工作制的人们，有时因节假日调休连续多上几天班，就牢骚满腹；也有一些工厂车间和机关工作人员，因工作任务一时较重，一段时间需要加班，也感觉受不了，等等。但是，所有那些8 小时上班族因特殊原因受不了的一些劳动现象，对于农民工来说，都是工作和生活的常态，这种超生理和心理负荷的工作，使得农民工极易受疾病等的困扰。

从事建筑等行业的农民工，由于是高危行业，再加上企业有意无意的“疏忽”，尽管他们也很重视安全生产，但有些工伤事故往往防不胜防。

从事建筑等行业的农民工，工作的高风险性还突出表现在经常面临失业的困惑和威胁。一项工程结束之时，往往也就是他们失业之时，不像其他上班人员工作相对稳定，不需要经常为寻找工作而奔波。

综上可见，学历层次和文化程度不高的从事建筑等行业的农民工，他们的所谓“高收入”是用劳动的高风险换来的。他们劳动的高风险与他们的收入是不相称的，特别是那些因高劳动风险而致病的农民工来说，因病返贫现象还是较多的。

（四）农民工特别是从事建筑、装修等工种的农民工的“高收入”是用牺牲发展前途换来的

在社会主义国家，按理说职业是不分高低、贵贱的，但不同行业、不同职业发展前景还是有差别的。农民工特别是那些学历层次不高、从事建筑等行业的农民工，他们所从事的职业虽然是人们的日常生活和社会发展都离不开的，但其发展前景却不被看好。他们长年累月所从事的工作，缺少向上的发展空间。不仅如此，他们由于身份、地域和工作所在地城市的政策、经济收入等多种因素的影响，他们的子女很多只能是“留守儿童”，由此造成不少农民工子女教育和身心发展问题，社会阶层固化，农民工子女复制着他们父辈的生活方式。

可见，学历层次和文化程度不高的从事建筑等行业的农民工，他们的所谓“高收入”是用牺牲自己甚至牺牲子女的前途换来的。这样的“高收入”不是用金钱所能衡量的，他们的收入与他们对前途的付出远远不成正比。

总之，“农民工低学历高收入”纯粹是一种认识误区。这种认识误区不仅造成社会上对提高农民工收入产生一定的抵触情绪，影响农民工收入水平的提高。同时，这种不正确的观念也影响着一些农民工对子女的教育，他们有些人甚至也认为自己的收入挺高，比那些上大学的人可能还强，特别是在当前大学毕业生就业压力比较大的背景下，不希望或不让自己的子女接受更多的教育。因此，必须从“农民工低学历高收入”的认识误区中尽快走出来，只有这样，才有利于广大农民工提高学历层次和文化程度，才有利于真正提高农民工的收入水平，进而有利于促进2020年我国建成“全面小康”目标的顺利实现[6]。

二、农民工收入与受教育程度正相关之实证

（一）数据来源

为了更好地了解农民工收入与受教育程度及接受职业技能培训之间的关系，2014年5月，笔者在访谈的基础上对合肥市域电子信息、家电制造、建筑、餐饮等30多家企业的农民工发放了500 份问卷调查表，收回460 份，有效问卷453份，调查内容包括企业所在地、企业类型、企业规模、农民工来源地、性别、年龄、受教育年限、培训情况、工作年限、每天工作小时数、每周工作天数、收入水平和所从事的工作岗位等。

（二）计量模型的构建和实证结果

通过本次问卷调查和深度访谈，农民工收入水平主要影响因素有受教育年限、培训、工作年限、企业规模、企业的地理区位、周工作时间。相关变量含义及统计描述如表1。

表1 变量含义及统计描述

对于劳动力收入影响因素的研究大多采用标准的明塞尔（Mincer）工资方程：

式（1）中，wage 表示工资收入水平，α为截距，sch 表示受教育年限，exper 表示工作经验，β1、β2 和β3 为系数，分别反映教育收益率、工作经验对收入增长的线性影响和非线性影响，u为随机项。

根据研究需要的变量，建立扩展的Mincer工资方程：

式（2）中，lny 表示农民工工资收入的对数，x1-x7分别代表受教育年限、接受过培训的时间、工作经验、工作经验的平方、企业规模大小、是否在城市工作、每周工作时间7 个变量；βi（i=1，2，…，7）表示影响农民工工资性收入增长各个因素的待估系数；α表示截距（其大小取决于截止到调查时的各项数据）；ε为误差项。且方程满足:ε～N（0，σ2）和Cov（εi，εj）＝E（εi εj）＝0（i≠j）。

利用Eviews 统计分析软件，采用回归分析法得出影响农民工收入模型：

模型拟合优度为86.7%，F值为9 089.15，模型对数据拟合程度较好，结果较为理想。

由式（3）可知，受教育年限与农民工收入水平是正相关关系。从lny 的参数看，受教育年限对农民工收入的弹性为0.019 6，即在不考虑其他因素的影响时，农民工每多增加1年的正规教育，收入增长1.96%，实证进一步表明提高农民工受教育程度对提高农民工收入的重要性。

职业技能培训对农民工收入的影响也是正相关的关系。实证研究表明，农民工只要接受一个月的职业培训，就能够使收入增长3.6%。

调查还发现，规模较大的制造企业等，招收农民工普遍要求高中及以上文化程度，工资也较高，表明农民工的收入与文化程度直接相关。

（三）实证研究的结论

研究表明，农民工的收入与受教育程度和职业技能培训呈正相关。①农民工的受教育程度越高，收入相对较高，职业相对稳定。②农民工是否接受职业培训对个体的收入水平有着显著的正向影响。③农民工的学历层次和受教育程度直接影响他们能否进入收入相对较高的城市大中型企业和新型产业工作。

三、破除阻碍农民工受教育程度和收入提高的实践藩篱

马克思指出，“批判的武器当然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物质力量只能用物质力量来摧毁”[4]。因此，走出农民工收入问题认识上的误区，破除阻碍农民工受教育程度和收入提高的实践藩篱，必须从实践中寻找答案。

（一）强化政府责任，切实提高农村义务教育质量

农民的收入水平，直接影响着2020年我国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目标的实现。因此，各级政府要从实现“两个一百年”奋斗目标的战略高度，强化责任意识，切实提高农村义务教育质量。这就迫切需要改变目前农村中学师资力量不强、教学经费不足、教学设施陈旧等问题，加大农村义务教育人力、物力和财力的投入。一方面要加大农村教育经费的投入，另一方面要加强农村中小学师资力量的编配，制定优惠和倾斜政策，鼓励和引导师范大学毕业生到农村中小学任教，实行城乡教师双向交流和轮岗制度。

（二）优化教育结构，真正发挥职业教育在农村人才培养的作用

2014年5月国务院颁布了《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指出要“发挥中等职业教育在发展现代职业教育中的基础性作用。……推动一批县（市、区）在农村职业教育和成人教育改革发展方面发挥示范作用。”[7]省、市政府只有结合本地具体情况对这一《决定》再细化，才能真正发挥其指导作用。

现在不少地方政府规定，农村孩子9年义务教育结束之后，升入高级中学和中等职业学校的学生比例为1 ∶1。但在实施过程中，不少地方往往是流于形式。出现的主要问题是很多考上或分流到中等职业学校的学生认为上职业学校没出息、没前途，而把学籍保留在中等职业学校到一些普通高级中学借读或辍学，真正到职业学校上学的学生少之又少，出现这种现象，非常重要的原因就是政府没有做好充分宣传和引导工作，没有在学历认可、就业、收入分配等方面采取符合我国国情的倾斜政策。

要改变农村中等职业教育不被重视的现状，省、市政府应出台相关符合当地社情民情的政策措施。首先要真正端正职业学校的办学方向；其次要培养大批真正懂得职业教育特点规律、自身具有职业培训能力和敬业精神的教师；再次要加大职业教育的宣传力度，引导农村孩子接受中等职业教育的自觉性。

（三）研究社会需求，优化职业教育专业结构和课程设置

现在不少农村学生不愿接受职业教育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职业教育专业和课程设置严重脱离社会生产发展需要，职校毕业生既没有学到系统的理论知识，也没有学到实际的操作技能，导致就业难、收入低。要改变这种现状，就必须优化我国职业教育的专业结构和课程设置，职业教育部门需要认真研究社会发展不同阶段对职业人才的不同需求，培养社会发展真正需要的职业人才。这样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部分农民工子女接受教育特别是接受职业教育不足的问题。大大提高农民工子女受教育的程度，提高农民工子女到城市就业的能力和机会，也必将大大促进农民工收入水平的提高。

（四）举全社会之力，切实提高农民工接受职业培训的机会和效果

人们还清楚地记得，在国有企业转型转轨过程中，国家十分重视加强对下岗职工再就业的培训工作，举全社会之力，特别是充分挖掘各级各类学校和培训机构的潜力，加强对下岗职工的培训工作，对提高社会就业率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是，在农民工进城务工就业培训问题上，国家和社会远没有像解决城市下岗职工再就业培训那么重视，虽然舆论上有宣传，但真正落实到行动上并不多。有的地方政府重视一些，农民工培训就搞得好一些，他们在劳动力市场上往往就成为香饽饽，工作环境和工资待遇都比较好。有的地方政府对农民工培训重视不够，农民工接受培训少，没有什么特长，到城市打工不仅待遇低，往往还四处碰壁找不到工作。解决的办法就是政府和企业都要有所作为。

政府要就农民工培训出台相应政策，解决农民工就业的初级培训。一是农民工输出地政府要拿出专项培训经费，纳入政府财政预算，一部分用于承担农民工培训任务的学校和机构的财政拨款，一部分用于培训的农民工的误工补助，积极有效地引导农民工参加培训。二是要加强对农民工专项培训经费的审计工作，确保财政所拨经费一定要真正用到农民工就业技能培训上，严防培训经费被挪作他用。

企业是农民工的用工单位，国家要规定所有使用农民工的企业出台相关政策，解决农民工的再培训问题。农民工是很多企业组织生产、创造利润的主体，他们理应分享企业的收益，所有招聘使用农民工的企业都必须从利润中拿出一定的份额作为专项经费，作为企业资本投入的重要要素，投入到农民工的高级职业技能培训中去，提升农民工的职业技能层次。这样，尽管农民工在不同企业之间流动，但因为所有使用农民工的企业都安排专项经费、进行农民工职业技能培训，这样也就不存在企业之间的不公问题。

当然，解决农民工职业培训问题，提高农民工职业培训层次，不只是国家和企业的事，更是农民工自己的事，广大农民工自己一定要树立学习和培训意识，定期或不定期的为自己充电，根据自己的职业需求和更高的岗位要求，制定学习和培训计划，不断提高自己的职业技能，为提高自己的收入水平积累更多的敲门砖和“杀手锏”。

总之，通过政府、企业和农民工自己的共同努力，农民工培训层次提高了，职业技能增强了，不仅可为农民工增加收入奠定最坚实的基础，而且也可为提高国家的整体生产能力作出贡献，更好地推动我国由制造大国向制造强国迈进，早日解决好“农业还是‘四化同步’的短腿，农村还是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的短板”的问题。

注 释：

①百度文库：劳动风险。http://baike.baidu.com/view/637320.htm?fr=Aladdin。

［1］中共中央宣传部. 习近平总书记系列重要讲话读本［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4：68.

［2］习近平：关爱农民工 坚决杜绝拖欠工资现象［EB/OL］.（2013-02-03）［2014-06-28］. http：//news. 163. com/13/020 3/23/8MQU0BIJ0001124J. html.

［3］丁宁. 习近平关心农民收入增长：不要平均数掩盖了大多数［EB/OL］.（2013-11-29）［2014-06-28］.http://gb.cri.cn/42071/2013/11/29/6851s4339326. htm.

［4］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 马克思恩格斯选集：第1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9.

［5］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编译局. 资本论：第1卷［M］. 北京：人民出版社，2004：438.

［6］曹冲. 农民工主观幸福感及其影响因素分析［J］. 安徽行政学院学报，2013（3）：21-25.

［7］国务院印发《关于加快发展现代职业教育的决定》［EB/OL］.（2014-06-22）［2014-07-08］. http://news. xinhuanet.com/2014-06/22/c_1111255199. 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