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中国诗歌翻译的发展历程
2014-09-25冯娟
冯娟
【摘 要】中国是个古老的多民族国家,翻译活动历史悠久,内容丰富。诗歌翻译,作为文学翻译的一部分,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本文根据不同时期译者在选择外文诗歌时注重的主旨思想、语言表达形式等,将中国的诗歌翻译大致分为四个阶段:周朝至北宋时期(前奏期)、明朝至五四运动时期(开创期)、五四运动至新中国成立时期(繁荣期)和新中国成立至今(成长成熟期),将各个时期有重大贡献的译者及其代表作进行阐述,并对每个时期的诗歌翻译特点进行简要分析。
【关键词】中国诗歌翻译发展
一、前 言
中国是个古老的多民族国家,翻译活动历史悠久,内容丰富,当很多国家还没有自己文字的时候,我国的翻译事业就产生了。据有关史书记载,周朝和秦始皇时代,语言中已有了外来语,说明当时已有翻译活动。东汉至唐宋时期,佛经翻译得到了蓬勃发展,并且伴随有佛经翻译理论的产生,如道安提出的“五失本三不易”,慧远坚持“厥中”的原则,玄奘的“五不翻”等。
诗歌翻译,作为文学翻译的一部分,尽管在鸦片战争后和“五四”前才受到关注,但由于中国多民族的地域特殊性,早在周朝就出现了各诸侯国间的诗歌翻译,至今已有两千多年的历史。
周朝至北宋时期(前奏期)
中国最早的诗歌与音乐、舞蹈是合为一体的,但当时的诗与歌都有各自特定的含义。不合乐者称为“诗”,合乐者称为“歌”。《毛诗序》中曾这样记载:“诗者,志之所之也,在心为志,发言为诗。情动于中而形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永歌之;永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也。”可见,诗与歌在当时是同出一源的两种艺术形式。后来,随着社会生活的日益繁复和历史的发展,诗歌逐渐合流,统称“诗歌”或“诗”。
最早的诗歌翻译来源于口译民歌,各民族之间的语言不同,进行交流时就需要译者。这时期的译文主要采用古体诗,将诗翻译成古风(五言古诗和七言古诗)和古风绝句,还有格律诗和乐府诗。
我国可考证的有文字记载的最早的诗歌翻译是周朝的《越人歌》,距今已有2500多年的历史。译文是用楚国民歌体,语言风格平实而通俗,且兼具音乐的韵律和美感。原文具传,尤为难得。倘此类史料能得多数,则于古代言语学、人类学皆有大裨,又不仅文学之光而已。译文歌词如下:今夕何夕兮?搴洲中流(又作“搴舟中流”)。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蒙羞被好兮,不訾诟耻。心几玩(同顽)而不绝兮,得知王子。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至汉代,诗歌翻译在《史记》和前后《汉书》中偶有记载。最早记录了原作者和译者的诗歌翻译出现在东汉,北魏太和初期,正式设立乐府官署,派人采集民歌,也达到了搜集整理民歌的繁荣时期。到北魏末年民歌尚存五百曲,但到了唐代,只剩下五十三曲了。
北宋时期,回鹘族著名作家玉素甫·喀斯喀吉甫于1070年在其文学巨著《幸福智慧》中记录了当时回鹘族民间口头歌唱的诗篇,其中《春颂》和《商人赞》热烈歌颂了汉族商人在经济生活上给予他们族人的帮助。耿世民曾将《商人赞》(片断)译成汉语。可以确凿断定为翻译作品的是北齐斛律金唱的敕勒族民歌《敕勒歌》。这首民歌,生动地描绘了草原上苍茫雄伟的景象,也间接反映了敕勒人的生活面貌,千百年来,脍炙人口。根据 《乐府广题》所说“其歌辞本鲜卑语”而认为《敕勒歌》是从鲜卑语译成汉语的。
元人耶律楚材的《湛然居士集》中,收有他用汉文翻译的辽代诗歌《醉义歌》。这是辽代现存的唯一长诗。
这一时期的诗歌翻译可称为诗歌翻译的前奏期,人们开始有意识地去了解其他民族的民歌文化及古代的诗歌。
二、明朝至五四运动时期(开创期)
到明末清初,外国诗歌在中国得到广泛的引入和翻译。而这些诗歌中,翻译数量最多的是英国诗歌,而被翻译得最多的英诗则是拜伦的诗和他的《哀希腊》。20年代前后,拜伦的作品被国人大量和反复地翻译,这与当时中国国情不无关系。
中国最早译介的英诗是威妥玛翻译的朗费罗(Longfellow)的《人生颂》(A Psalm of Life)。据 《清外史》载,此译文由威妥玛翻译后,有章无韵,后由当时的户部尚书董恂一番润饰,将每节译文改写成七绝一首,一共是九首。董恂谓Longfellow为“长人”。据考,董恂改译 《人生颂》的年份,应该在1864年以前。这是我国最早翻译的英语诗歌。
此时期有译者王韬首次向中国译介了法国国歌《马赛曲》(当时译为 《法国国歌》)和德国国歌 《德意志之歌》(当时译为 《祖国歌》)。另记载,有译者佚名翻译了法国民歌《威拉下民境遇歌》(1903)。 严复的译作格律严谨、典雅,颇具中国古典诗歌的风味,在当时的知识界产生很大影响。在 《天演论》(1897)里,他分别用五言古诗体和四言古诗体里译了赫胥黎所引的英国诗人蒲伯的长诗 《人论》的片断以及丁尼生的长诗《尤利西斯》的片断。而作为中国译介拜伦的第一人,梁启超于1902年选译了 《哀希腊》片断。他对待译诗态度严肃,力求忠于原著,且比前两位译者所译的外国诗更加通俗,顺口流畅。王国维也译过拜伦的诗。在这一阶段较有突破的是胡适,他早年用古体诗翻译过英国诗人艾弗莱德·丁尼生的《六百男儿行》(1908)、拜伦的《哀希腊》,美国诗人郎费罗的《晨风篇》(1910)、爱默生的《康可歌》(1914)等。他的译诗经历了从五七言古体、骚体到白话自由诗的转变过程,他的白话译诗具有深远的文化意义,初步确立了中国诗歌新的艺术形态。
这一时期的诗歌翻译,打破了之前的中国对自己民族和古代文化的翻译,而开始引进了外国的优秀作品。从选题方面看,许多译者选择外国诗的标准在其思想性,以启迪民智 、反帝爱国为宗旨,因此内容比较单一;就译诗形式而言,大都采用中国的古诗体 ;就译诗质量而言,这一时期是英国早期诗歌汉译从零碎节译走向系统的开始,虽不乏名著问世,但由于当时译者水平良莠不齐,而且还没有形成较为科学的、 系统的翻译理论,因此大多数译诗显得幼稚和不成熟,尤其是以汉语古诗体套译, 只注重传递内容,而忽略了原诗的形式。
三、五四运动至新中国成立时期(繁荣期)
近一个世纪以来,由于西方列强对中国的掠夺和压榨,此阶段诗歌的翻译除了介绍他们的诗歌艺术以外,更是介绍世界的现代思想。这一时期,英文诗歌的汉译不再仿中国古诗体,而是采用白话,自由诗开始流行,并注重用汉语相应的格律体,注重原诗与译诗之间的形式和韵律的一致性,从而更好地保留原诗的神韵。当时活跃于译界、对诗歌翻译作出重大贡献的主要有郭沫若、刘半农、闻一多、朱湘、林语堂、梁实秋、梁宗岱、周煦良、徐志摩 、戴望舒、孙大雨、成仿吾等人,他们的翻译思想也对现代翻译有着不可磨灭的影响。
鲁迅是中国现代译介外国文学的开拓者,总共翻译过14个国家近百位作家200多种作品,他在“拿来主义”思想指导下开展的译介工作,形成了其特有的翻译出版思想和工作原则。他译介的外国作家作品中,诗歌有10篇,包括波兰诗人密茨凯维支、匈牙利诗人裴多菲的诗作。鲁迅强调忠实于原作,主张“直译”“宁信而不顺”。 他在译介弱小民族文学和俄罗斯文学方面,在介绍欧洲新文艺方面,在建立翻译文学与中国新文学的有机联系方面,在继续我国翻译传统和理论方面,在培养和组织翻译人才方面,都是一位突出的先驱者。与鲁迅的翻译风格异同的译者有如郭沫若和茅盾。郭沫若提出的“风韵译”肯定了译者的创造力,但又主张以原文为中心。他译有《鲁拜集》《雪莱诗选》和歌德的诗歌。他认为诗的生命,全在它那种不可把捉之风韵,注重译诗的气势和措词。 茅盾认为译诗应该用“意译”,原作所有的风格在译作中不可能全部保留,那么要保留其中最重要的部分——那就是原诗的神韵。
这一时期随着译诗的发展,译者也更强调诗歌意境和语言的美感。如徐志摩认为,“形”与“神”——即形式与内容——的高度完美统一才是诗歌翻译的真谛。他译过威廉·布莱克的《老虎》(他译为《猛虎》),曾把《罗密欧与朱丽叶》节译成诗体。朱自清也在《译诗》(1944)一文中说到好的译作诗“可以给读者一些新的东西,新的意境和语感”。闻一多以写诗、译诗见长,关于译诗也有精彩的论述。他是最先从理论上倡议把英语格律诗译成汉语白话格律诗的人。译过《口供》《死水》《飞毛腿》《洗衣歌》等。他主张意译,但他认为译诗只要“意旨未失”,可以让译者“多使用一点自由权”。他指出译诗应该考虑与原文相近的形式,在强调译诗者主观创造性,但同时又认为翻译时失去原文美感。
在这个阶段的诗歌翻译中,译者除了注重对诗歌作品的翻译外,还加强了对诗人生平、思想、艺术观点的全面翻译介绍,并且提出了大量的诗歌翻译理论。这一时期也正是中国新诗运动时期,大量英诗被译介到中国,改变了中国新诗的语言和表达,促进了中国新诗文体的发展演变。因此,外国诗歌的翻译在这一时期对中国诗歌及语言的有着不容小视的贡献。
四、新中国成立至今时期(成长成熟期)
从20世纪50年代中期到70年代末期,现代格律诗是中国诗坛的流行诗体甚至主导诗体、垄断诗体,这与翻译家大多采用现代格律诗翻译和创作有关。80年代开始,自由诗成为译诗形式的主旋律。许多出版社先后出版了诸多名家的优秀译本,诗歌翻译进入了一个前所未有的新时期。有组织、有计划成为这一时期诗歌汉译的特点。
卞之琳翻译了英国、法、德、西班牙等国的诗歌,他的译诗具有清楚的节奏感和音乐美。他主张尽可能在内容与形式上忠于原作。季羡林用报章杂志上常见的诗体来翻译,也有用类似七言绝句的民歌体来翻译。何其芳是20世纪中后期主张新诗走格律化道路最积极的人,大力倡导现代格律诗,他的译诗也是走格律诗的风格。王佐良对于诗歌译作和翻译理论作出了巨大的贡献,他的译作有《英国诗人选译集》《英国诗选》《〈彭斯诗选〉61首》等,著有《英诗的境界》等。他具有变通的“神似”译诗方法,有着坚定的“诗歌是可译的”信念,“译诗是会有所失的,但所得的却是深层的文化对话,是新的创作生机,是给这个多难的世界以慰藉和希望”,主张“以诗译诗,诗人译诗”。(郭著章:《翻译名家研究》)王佐良先生的译作和译论具有重要的借鉴意义。
翻译家屠岸用音组(顿,拍)对应原有的音步,照原来的脚韵安排翻译了《莎士比亚十四行诗集》,用格律诗以完全符合原作的格律翻译了《济慈诗选》。他的译作非常传神,展示了深湛的功力。余光中的译著有《英美现代诗选》(1980)、《英诗译注》、《美国诗选》等,他主张要“译原意”,不一定要“译原文”。他认为翻译可以对文化有重大的影响,翻译是一种创作,但是一种“有限的创作”,“译者不必兼为作字正腔圆,但是心中不能不了然于创作的某些原理,手中也不能没有一支作家的笔”。
这一时期涌现出的优秀诗歌翻译家还有江枫、许渊冲等。现代的诗歌译者都在朝着“忠实传达原文内容和风格”的方向努力并取得了丰硕的成果,译诗也将达到与原作“神形合一”的完美境界。
诗歌翻译,特别是外国诗歌的译介,极大地丰富了中国的文化宝库,在特定历史时期对于中国革命运动和启迪人们思想起到了举足轻重的作用,也直接影响了中国向新诗的转型。如今,随着中国的诗歌翻译日趋成熟,越来越多的作品能真正做到语言美、韵律美、意境美。尽管外国诗歌不会再像五四时期那样带来全面的革命性的影响,但它仍为诗人开阔视野、丰富语言及题材等提供源源不断的新鲜血液。因此,诗歌的翻译仍然任重道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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