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记·东越列传》的细读及其英译问题
2014-09-19曲景毅
曲景毅
(南洋理工大学中文系,新加坡637332)
2012年1- 6月,新加坡南洋理工大学中文系邀请倪豪士(William H.Nienhauser,Jr.,1943--)教授担任为期半年的访问教授,数次组织《史记》翻译坊①。翻译坊先後共有13名学者参与其中②,逐字逐句讨论《东越列传》《孔子世家》《朝鲜列传》三篇传记的英文翻译初稿。在参与讨论翻译的过程中,充分感受到在细读文本、将不同版本注本比照阅读、力求精确翻译的过程中,对《史记》文本及太史公笔法的体验,产生出意想不到的效果。以下以《史记·东越列传》的部分案例逐条说明分析。
一、“姓驺氏”?“是上云”?
《东越列传》开篇云:“闽越王无诸及越东海王摇者,其先绵越王句践之後也,姓驺氏。”中华书局版《集解》:徐广曰:“驺,一作‘骆’。”《索隐》:徐广云一作“骆”,是上云“欧骆”,不姓驺。[1]2979
这里用字和句读皆有问题,意思不明白。(1)《史记新证》云:“驺为齐大姓,不闻在闽越,传文为骆字之误无疑。”[2]《集解》引徐广的说法,并得到《索隐》的认同。因而,这里应为“姓骆氏”;(2)王叔岷《史记校证》引《文选》张景阳《杂诗》十首之五:“瓯骆从祝发。”(一本“瓯”误“欧”)[3]3047指明中华书局版《索隐》“欧”误,应为“瓯”,故地在今浙江温州市;①《史记》的《东越列传》《南越列传》出现许多易于混淆的地名,如瓯越、瓯骆、闽越、东越(粤)、东瓯、南越、西越、骆越等。经过比较分析,大体而言,《史记》分为东越、南越比较有理,东越相当于闽越,包括东瓯,相当于现在的温州、福州一带,南越包括西瓯、骆越,在今天的广东、广西、云南、贵州等地区。(3)句读问题。“是上云”语义不通。王叔岷指出:“黄善夫本、殿本索隐并作‘徐广说是。上云瓯骆,此别云闽,不姓驺。’”[3]3047《索隐》中的这句应为“一作‘骆’,是,上云‘瓯骆’,不姓驺。”所谓“上”指《南越列传》:“佗因此以兵威边,财物赂遗闽越、西瓯、骆,役属焉。”[1]2979中华书局本在引用《索隐》时,没有以原貌呈现,并且标点时也有错误,应予更正。
《东越列传》第一句的英译讨论进行了长达半个多小时的讨论,涉及句读、版本、地名等诸多问题,诸位学者表现出的认真研究态度使得倪教授此后屡加称赞:南洋理工大学的《史记》翻译坊比之威斯康辛大学的更胜一筹,体现出较高的学术水平。
二、“废为君长”还是“废其君长”
《东越列传》承上句有云:“秦已并天下,皆废为君长,以其地为闽中郡。”[1]2979
这里的问题是:“废为君长”指何意?是指秦废了无诸和摇“君长”的爵位,还是将他们废为君长?王叔岷《史记校证》云:“‘皆废为君长’,犹言‘皆废其君长’。即废无诸与摇为庶人也。”[3]3047这样的解读听起来似乎合理。但倪豪士教授在翻译此句时直译为“deposed them both and made them chieftains”,认为秦王是将他们由比“君长”更高的爵位降为“君长”,普鸣教授举下文“项籍主命,弗王,以故不附楚”,项羽没有封他们为王,间接说明无诸和摇原来本应为王。而且,笔者发现同一段又有云:“汉五年,复立无诸为闽越王。”说明无诸原先是王,後被秦降为君长,汉五年又被复立为王。这样前後相联系,似乎“废为君长”,就是字面义,降爵之意。後来,李佳教授在会後检索材料,提供了“废为君长”的相关信息。第一,《史记·秦始皇本纪》云:“还攻代,虏代王嘉。王翦遂定荆江南地;降越君。”《正义》:“楚威王已灭越,其余自称君长,今降秦。”[1]234蛮夷部落的首领称自己为君长。第二,“废为”在《史记》出现过8次,意思是“despose and make”降职使之成为。如《史记·田叔列传》:“赵王敖得出,废为宣平侯。”[1]2275第三,“废其”在《史记》中亦出现3次,意为“despose”降职,如《史记·李斯列传》:“凡贤主者,必将能拂世摩俗,而废其所恶,立其所欲。”[1]2557
总之,“废为”即“废之为”,非“废其”之意,王叔岷的意见不足取,无诸和摇是有威望地方首领,无大过不应该被废为庶人,将“为”读作“其”,稍显牵强,没有理据。李佳教授称《史记》将蛮夷首领称作“君长”的说法有理。近读《史记·朝鲜列传》,有云:“诸蛮夷君长欲入见天子。”[1]2986但须指出,她所举“废其”之例与《史记》其他二处“废其”之例均与“废为君长”的句式及意思有所偏离。这又是一个通过英文翻译对原文达到确解的例子。
三、“後数世”之深意
《东越列传》第二段:“後数世,至孝景三年,吴王濞反。”[1]2980
倪豪士教授初次翻译此句时译为“several generations later”,但特意在“後数世”後加了一个注释,表明对文意的不解,为什么是“後数世”?事实上,从惠帝到景帝只隔了一世即一位君主:汉文帝。《论语·子路篇》云:“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何晏《论语集解》引孔安国曰:“三十年曰世。”[4]公元前194年以後,惠帝在位7年,吕后为政8年,之後文帝执政23年,公元前156年景帝即位,至孝景三年即公元前154年爆发七国之乱,之间约50年,如果按照孔安国的说法,三十年为一世,则不至二世,所以显然此处“世”非“generation”之意。从惠帝即位开始,吕后一直把持朝政,惠帝之後,吕后立非正统的前少年刘恭、後少年刘宏为帝继续把持朝政,再後来才是文帝、景帝,也就是说惠帝与景帝之间经历了三位皇帝,但由于吕后及前、後少年的非正统,此处以“後数世”代替之,委婉地表明对吕后的批评。从中我们可以看出太史公的史家笔法,一方面作《吕后本纪》表明高祖与文帝之间执掌天下者为吕后的历史事实,另一方面在其他章节中又以婉曲的方式表达自己的评价与认知,读者非从细微处体会而不得。使我联想到倪豪士教授的另外一篇论文《史公和时势:论〈史记〉对武帝时政的委曲批评》①发表于《北京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7年第4期,第111-119页。按:此文为倪豪士教授受聘为北京大学中文系访问教授时所撰,笔者时为北京大学中文系博士生、倪教授的助教,对此篇论文的初稿在内容与句法上提出一些建议。,考察太史公通过多样化的撰写技巧,表明自己对汉武帝进政的评价,反对对匈奴的战争与任用酷吏等。所以我建议此处英译应为“several regions later”,并以注脚方式解释说明(因为初看起来,似乎用region翻译“世”有点奇怪)。
“several generations later”与“several regions later”一字之别,意义不同,我们认为更加准确地阐释了《史记》的文字,当非求之过深。《史记》中许多用语看似信手拈来,其实是有深意的,非细读不能品解。
四、连用四“今”字
《东越列传》在述及武帝派遣王恢、韩安国发兵征闽越时,闽越王的弟弟与大臣们计谋时有云:“其弟馀善乃与相、宗族谋曰:‘王以擅发兵击南越,不请,故天子兵来诛。今汉兵众强,今即幸胜之,後来益多,终灭国而止。今杀王以谢天子。天子听,罢兵,固一国完;不听,乃力战;不胜,即亡入海。’皆曰‘善’。即鏦杀王,使使奉其头致大行(按:王恢)。大行曰:‘所为来者诛王。今王头至,谢罪,不战而耘,利莫大焉。’”[1]2981
这段话中连用四个“今”字,意思并不相同,英译或者白话翻译时更是会遇到困难,经过反复的讨论,我们认为:第一个和第四个“今”是用来引出一个一般事实,译作“now”,第二个和第三个“今”,是表示“如果”、“即使”的条件句,并且第二个“今”後,仍接连有三个复合条件句,译作“now if”或“now should”。这段初步英译为:The King has on his own authority sent out troops to attack Nan Yüeh;he did not make a request[to the Han],and therefore the troops of the Son of Heaven have come to punish him.Now,the Han troops are multitudinous and mighty.Now,should we be fortunate to defeat them,later will come more and more,until in the end they will wipe out our state.Now,if we were to kill the king as a means to apologize to the Son of Heaven,and should the Son of Heaven were to listen to this and dismiss the troops,this would certainly keep us intact as one stat e.Should he would not listen,then we can strongly give battle.If we do not defeat them,we can escape into the sea.”All[present]said“Well said!”He then stabbed the king with a spear and sent an envoy to present his head to the Grand Usher.The Grand Usher said,“The reason for my coming was to punish the king.Now [my mission]has been weeded out//or with Han shu variant“has vanished”//by your having brought the king's head,apologized for the offense,and not given battle,so there could be no greater advantage in it.”(按:请注意阴影及加粗部分)。频繁出现“今”字,确乎表明与《史记》本纪、世家及其他重要列传相比,《东越列传》语言相当口语化,且没有在成书后经过艺术的打磨。王叔岷《史记校证》更怀疑有衍字的可能:“上今字(第一个今)疑涉下今字而衍。《汉传》无两今字,《通鉴》从之。惟据师古注:‘言汉地广大,兵众盛强,今虽胜之,後必更来也。’疑《汉传》即上本有‘今’字。师古释‘即’为‘虽’也。”[3]3049《汉传》《通鉴》均在《史记》之后,似乎不能佐证《史记》原文之有无“今”字,怀疑有衍文的存在,是前辈学者重视语感的体现,但没有版本的依据,恐难以令人信服。另外,颜师古释“即”为“虽”,但“虽”亦有“即使”之意,所以我们将“今即”译为“now should”。
《汉书·西南夷列传》相同的情节只有一个“今”,见表1(笔者将句读隐去以便观察):
表1 《史》《汉》两书“今”字比较
对比《史》《汉》两家文字,班固将《史记》这一段中不必要的“今”省去,大概是东汉时期书面语言的要求有所变化,班固对不必要的口语加以删削,而这种删削并都是为了简省篇幅,因为《汉书》的文字并不比《史记》少许多(98:111)①按 :杨琪光《史汉求是》卷五一云:“此传班仍史文,无多增易。”转引自杨燕起、陈可青、赖长扬编:《历代名家评史记》,北京:北京师范大学出版社,1986,第685页。。我们认为,班固是《史记》的第一个文字编辑,对比两段白文,《汉书》只有将“耘”字换为“殒”字,意义发生更改外②按:“耘”为锄草之意,引申为除去祸害,“殒”乃死亡之意,与“耘”意相近而语气更重。,其他均为删削字词。整篇《西南夷列传》中关于东越的部分基本上取自《东越列传》(其他部分取自《南越列传》《朝鲜列传》等),很显然,班固只是编辑了《史记》相关段落的文字,加以精简和微调,并未有太多的发明。
“今”的这种用法在《史记》其他篇章及先秦其他典籍中可以找到类似的例子。比如《史记·吴太伯世家》:“吴王将许之,伍子胥谏曰:‘昔有过氏杀斟灌以伐斟寻,灭夏后帝相。帝相之妃后缗方娠,逃于有仍而生少康。少康为有仍牧正。有过又欲杀少康,少康奔有虞。有虞思夏德,于是妻之以二女而邑之于纶,有田一成,有众一旅。后遂收夏众,抚其官职。使人诱之,遂灭有过氏,复禹之绩,祀夏配天,不失旧物。今吴不如有过之强,而句践大于少康。今不因此而灭之,又将宽之,不亦难乎!且句践为人能辛苦,今不灭,后必悔之。’吴王不听,听太宰嚭,卒许越平,与盟而罢兵去。”[1]1469这里三个“今”,第一个表达一般事实,第二、三为条件从句。《荀子·性恶篇》论人之性屡用“今”字①按 :此条为专门研究荀子的Winnie Sung博士首先指出,她是新南威尔士大学(University of New South Wales)哲学博士,博士论文即为荀子思想研究。。经笔者检索,“今”凡出现23次,其中只“今人之性”就达5次之多。中有一段:“今人之性恶,必将待师法然后正,得礼义然后治。今人无师法,则偏险而不正;无礼义,则悖乱而不治,古者圣王以人之性恶,以为偏险而不正,悖乱而不治,是以为之起礼义制法度,以矫饰人之情性而正之,以扰化人之情性而导之也,使皆出于治,合于道者也。今之人化师法、积文学、道礼义者为君子;纵性情、安恣睢、而违礼义者为小人。用此观之,然则人之性恶明矣,其善者伪也。”[6]这里出现的三个“今”字皆用以引出一般性事实描述。凡此说明,“今”在一段文字中屡次使用,并非《东越列传》独有,先秦时代的这种口语化的表述现象值得留意。
五、“便”“率”“劫守”与“自归诸将”的英译问题
(一) “便附”“便宜”“便引兵”“便处”
《东越列传》中先後4次用到“便”字,分别为“便附”“便宜”“便引兵”“便处”,但意义有所不同。当将“便”翻译为英文时,寻找恰当的词语相匹配,颇为不易。经过讨论,最终确定的翻译如下:
“其民便附”之“便”,读为“pián”,意为安也,此句翻译为:“his people felt it convenient to attach themselves to him”;
“乃以便宜案兵告大农军”之“便”,读为“biàn”,“便宜”翻译为:“as befit the situation”;
“愿便引兵击东越”之“便”,读为“biàn”,翻译为:“wishing to take advantage[of the situation]to attack Eastern Yue”;
“却就便处”之“便”,读为“biàn”,翻译为:“instead going to a more advantageous place”(按:“处”也许可以理解为动词?)。
其实,读音对翻译或理解都不是非常重要,因为无论是读为“pián”或“biàn”,只是现代语音的规范,与古音不一定相符,英文受众理解文意时也多不在意所谓的多音字差异。以上四例中“便”之舒服、适宜、有利、方便等涵义互相有联系,皆由本义衍生。“便”在《史记》中多次出现,通过这样的词义总结与差异翻译,加深了对该词的认识,对其他篇章关于该词的理解亦有好处。
(二)“率”
《东越列传》云:“楼船将军率钱唐辕终古斩徇北将军,为御儿侯。”又云:“(吴阳)从建成侯熬,与其率,从繇王居股谋曰……”[1]2983
王叔岷《史记校证》引中井积德曰“率”当作“卒”,并举施之勉曰:“建元以来侯者年表‘率’作‘卒’。”并认为二字“形近易乱”。[3]3051其中施之勉的证据最为有力,“率”在此处确实不好解释。《史记·建元以来侯者年表》“蘌儿侯”下云:“以军卒斩东越徇北将军,功侯。”[1]1053辕终古以“军卒”身份斩徇北将军而被封侯。②按:《东越列传》中“御儿侯”之“御”,《建元以来侯者年表》作“蘌”。
同样,“与其率”之“率”也很难解释,中井积德认为此处与前例情况相同,“率”当作“卒”[7],所以当时我们认为作“卒”的可能性很大,翻译为“together with[the troops]he led”。但是,“率”亦有“首领”之意,有学者即注释此“率”为“渠率”,“首领”,白话译作“与建成侯熬及属下渠率,同繇王居股商议”[8]。白话虽略有不顺,但文意可通。此处之“率”究竟何解,尚待考证,未敢轻下断言。因此,英译时应以注释方式指出。
(三)“劫守”与“自归诸将”
《东越列传》结尾谈到越衍侯吴阳、建成侯敖与繇王居股谋杀馀善时,曰:“馀善首恶,劫守吾属。今汉兵至,众强,计杀馀善,自归诸将,傥幸得脱。”
“劫守”一词,应如何理解?当然,“劫守”此处可理解为偏义复词,偏指“劫”,但细读之下恐怕未必这么简单。“劫”乃劫持、胁迫之意,翻译为“coerce”,那么“守”是何意呢?研讨会上有人认为乃“guard”之意,但是似乎将“劫守”翻译为“coerce and guard”又不妥当,语气不够强烈,不能体现出吴阳、熬等被馀善胁迫而服命之意。笔者後来翻查《辞源》中“守”的意思,“守”的本义是“掌管”,所以可译为“control”或者 dominate”。
关于“自归诸将”,可以有两种解释。一为如果计杀馀善,归顺汉朝,我们所有的将领可以避免一死,一为如果计杀馀善,归顺汉朝的将领,我们就可以避免一死。翻译就会有两种:“If we make a plan to kill Yu-shan and on our own return our loyalty[to the Han],all of your commanders will perhaps be fortunate enough to escape[death]”;Or“if we make a plan to kill Yu-shan and return our loyalties to the various[Han]commanders,we may perhaps be fortunate enough to escape[death].”都可以讲得通,所以不妨两存之。
英译《史记》时我们认为,由于《史记》距离现代社会已经非常遥远,当时非常口语化的文本(赵元任称之为Topic Language),如果按照现代语法即《马氏文通》的“格义”式文法来分析解读会出现许多问题①参看赵元任关于上古语法的相关论述,CHAO Yuen Ren,A Grammar of Spoken Chinese.London: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68.按:陈寅恪即认为《马氏文通》按照现代语言学来解释中国语法不适宜于古代中国语文,曾痛批“文通,文通,何其不通如是耶”(《陈寅恪与刘叔雅论国文试题书》《陈寅恪先生全集》(下册),台北里仁书局1979年版,第1369页)。又按:此条经严受澂教授指出,或可专文加以深入探究。。同样,英译的《史记》也不应完全按照现代英语语法来规范限定,这可能会导致翻译出来的《史记》有点不像英语,或者读起来很别扭(甚至蹩脚),但遵照《史记》的原文“逐字逐句”的翻译就在最大程度上反映了《史记》的原貌,一切囫囵吞枣的意译或按自己的理解自由翻译者(Burton Watson的翻译可为代表[9]),均不是倪氏英译的追求。而严谨的英译《史记》原文或许会促进对《史记》文本本身的进一步研究。
[1]司马迁.史记[M].北京:中华书局,1959.
[2]陈直.史记新证[M].北京:中华书局,2006:172.
[3]王叔岷.史记校证[M].北京:中华书局,2007.
[4]何晏撰.皇侃义疏.论语集解义疏[M]//王云五.丛书集成初编.上海:商务印书馆,1937:181.
[5]班固.新校本汉书集注[M].台北:鼎文书局,1979:3660-3661.
[6]王先谦.荀子集解[M]//作者不详.诸子集成.上海:上海书店,1996:289-290.
[7]泷川资言.史记会注考证[M].台北:天工书局,1993:9.
[8]司马迁,吴树圣.全注全译史记[M].天津:天津古籍出版社,1995:2989-2992.
[9]BURTON WATSON.Records of the Grand Historian of China[M].New York:Columbia University Press,1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