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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的“红高粱”

2014-09-17于元明

山花 2014年14期
关键词:红高粱生命力莫言

于元明

莫言正式进入到普通大众的视野,是凭借着其中篇小说——《红高粱》(被我国当代著名导演张艺谋进行同名电影改编搬上荧幕)而在文坛备受瞩目的,该部小说是《红高粱家族》中的第一部,也是最为经典的一部。作者在对这部文学著作进行创作的过程中,用巨大的热情与创作信念,凭借着对民间涌动的蓬勃生机进行精彩、形象的演绎,成功地将展现中国民间原生态的情感进行了生动再现,莫言将狂傲不羁、如火热情的民间生命力演绎得淋漓尽致。在他笔下,民间的“红高粱”不再仅仅是沉默的大多数,他们摆脱了传统文学作品中沉默、弱者、没有情感的地位,而成为作者笔下的主人翁,成为了叙事主体,他们拥有着其他贵族化阶级无与伦比的魅力与生命力,从文学层面为广大读者展现出了一个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群体,这不仅仅是对我国文学创作空白区的及时弥补,也是莫言能够顺利地成为当代中国作家中第一位获得诺贝尔文学奖的关键原因。基于此,笔者以为在进行莫言文学研究的时候,我们完全有必要通过对莫言《红高粱家族》进行系统、深入的探讨,从而在为更加全面地了解莫言文学做出一定积极努力的同时,也为广大读者更加清晰、明白地获知莫言文学发展脉络,提供十分有益的文献参考。

对家乡情感的准确把握

《红高粱家族》在家乡情感的表达上有着十分成熟的运用,以家族血脉为重要纽带的连接方式,使得本书中民间立场有了最基本的归宿,这为作者在进行构思过程中找到了最终的情感寄托与心灵归宿。举例说明,在莫言《红高粱家族》创作中,最经典的作品,也就是由巩俐、姜文主演的电影《红高粱》。这一部影片给人的震撼力是十分巨大的,除了张艺谋导演使用眩目的颜色渲染高粱地的美景,令人心生留恋外,观察莫言的原著,我们同样可以获得莫言对家乡的深深眷恋,他采用十分巧妙的方式准确地表现出一个知识分子对于家乡“怨乡”与“怀乡”的复杂、矛盾感情。在具体的内容构思时,作者以自身作为叙述者,对“我爷爷”与“我奶奶”在高粱地里那一场野性的结合进行了渲染,展示出当时人们敢爱敢恨的奔放、热烈情怀;在家族人物出生入死的冒险活动中,作者对其毫不吝啬地大泼笔墨进行叙述、赞扬;在对酿酒所谓的“神奇配方”描写时,作者将民间的智慧与诙谐、精明展示得一览无余,在面对恩怨时,家乡人民不畏强权、敢于抗争的痛快义气,作者将其描绘得淋漓尽致,颇有古代侠客快意恩仇的作风;在面对日军侵犯时,莫言用生动形象的情景再现方式,为人们的抉择渲染出惊天动地的浩然正气。这些存在于过去的事件,作者凭借着自己对家乡深沉的情怀以及对养育他的土地深深眷恋的复杂心情,用野性十足、放荡不羁的叙述手段展示出了先辈们强烈而又色彩鲜明的生命力。这一部充满血性的文学作品,将当代人对家乡最深刻的感情刻画得入木三分,城镇化日益推进的过程中,民间“红高粱”所代表的自由、生命力、色彩正在逐步消失,这对现代人来说是一种无法回避的历史潮流,通过对战争年代充满激情的描写,作者在表达对先辈们的强烈致敬心态的同时也感到自己“相形见绌”,是对当代人心理的准确把握,这是《红高粱家族》拥有巨大艺术成就的重要因素之一。除此之外,《红高粱系列》中也有着另外一种我们不得不重视的感情,那就是对家乡的怨恨之情。农村毕竟是一个十分落后的地区,与城市地区相比,愚昧、落后是农村本身所无法避免的一种缺陷,我们不能因为热爱而对其进行选择性的忽略。莫言在这方面做得就很好,他在接受新闻媒体采访的时候曾经很坦率地承认:“作为展现《红高粱家族》的创作人,我有一段时间内心是对高密东北乡有着难以用语言表达的热爱,然而不可否认,其实在我内心深处,还有另外一种情感,那就是对高密东北乡无法更进一步地仇恨。”用他自己的话讲,莫言在骨子里面对故乡首先浮起的感情并不是正面的,而是颇具负面感情色彩的嫌弃以及憎恨,正是因为这样,他十分希望远离这个地方,哪怕是不怎么光明正大的逃离也在所不惜。在莫言告别家乡的时候,他并不是像普通大众那样有一种背井离乡的凄凉感,中国传统安土重迁的思想在莫言身上并没有得到应有的体现,取而代之的却是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走得还可以再远一点”的急切盼望。用莫言自己的话讲,“我从来没有感觉到这个地方是多么的无与伦比,我甚至会常常感觉到这是一个让人难以接受的地方,因此我会用尽所有的办法离开这个地方,而且我真地希望离得开越远越好。正是因为这样,在一九七六年我应征入伍的时候格外的开心,坐上火车的一瞬间,我特别盼望火车一个劲儿地往前开,不要停,它开得越远越好,开到我从来没有到过的地方,比如西藏、比如遥远的新疆、再比如到达全部都是陌生的云南,一定要离我居住的小村庄远远的。想到这里我就特别的开心。然而结果火车却只是短短地开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到了目的地,我一看表才知道我要到的地方离家乡才二百多里路,连三百都不到,由衷地从心里感到一阵阵失望”。

莫言后期的回顾让我们可以清晰地领悟到,对莫言本人来讲,只要离开家乡,只要走得足够远,就意味着他可以有条件离开贫穷,接近全新的、富足的生活,这完全就是新生。然而由于骨子深处的眷恋,莫言笔下的高密乡,依然是生机勃勃,具有强大生命力的地方。我们观察莫言的作品,不难发现这其中有诋毁之意,厌恶家乡的同时,深深地眷恋家乡,对于莫言来讲,他找到了一个矛盾的平衡点。

对生命力的高度赞扬

莫言自身并没有经历过那段“最英雄最王八蛋”的年代,他对《红高粱家族》的塑造完全是在参考祖辈口口相传的故事和自己亲身参与战斗以及在社会上多年的感悟,凭借着对所生活过的土地最深的感情完成整部作品创作的。在莫言笔下,众多角色不同的人物都有着顽强的生命力,这是《红高粱系列》创作过程中最显著的特点。即便是忍受剥皮之痛也依然毫不动摇,对自己憎恶对象坚持怒骂不止的罗汉大爷;还是胆小怕事、遇到困难就想尽办法躲避后来经过世事变幻最终成为真正英雄的成麻子;甚至是更不起眼的二奶奶在这片充满神秘力量的土地上,最终都成为敢作敢当、拥有万丈豪情的英雄人物。而在这些人物的生命力描写过程中,最为成功同时个性又最为鲜明的主角,莫过于“我奶奶”了,这位集正义、野性、血性于一身的民间女子,其强大的生命力令读者敬仰不已。endprint

20世纪的农村,裹脚风俗依然是十分常见的现象,“我奶奶”在尚未懂得人世的年龄便被缠脚,并且每天都要加紧,这对于天生反抗意识极强的“我奶奶”来说未尝不是一种折磨,然而她这种强烈的不满之情一直压抑到其出嫁才真正地爆发出来。“我奶奶”被许配给了一个叫单扁郎的麻风病人,在“奶奶”进入洞房时两个身材魁梧、浑身散发着酒气的大汉将其“架”进了“幽暗的堂房”。在没有任何祝福人群,不见天日的洞房中,迎接她的是连揭开红盖头力气都没有的“鸡爪状”的手,这时“奶奶”的反抗情绪第一次进发了出来,她拿出赖以保护自身安全的尖刀进行着决绝的抵抗,甚至本着以牺牲自己生命为代价的姿态进行自身人格的维护,这是“奶奶”第一次展现出其刚烈的性子,一出场便令人震惊。

《红高粱家族》中“奶奶”不羁的个性更反映在其与“我爷爷”在高粱地里的那场激情结合上。“三从四德”是封建女子必须具备的基本伦理规范,这一项强制性的枷锁束缚了千百年来众多女性的自由与追求,然而“奶奶”偏不,她有着原始的冲动与生命力,野性是其最基本的特点。因此,“我奶奶”敢于追求真爱,在面对“我爷爷”时,她毫不犹豫地放弃了对所谓伦理的信仰与追求,听从内心召唤,用敢于“蔑视人间法规的心灵”为整个高密东北乡的天空,添加了一道颇有原始野性的色彩。这一部分的描写,作者通过对画面的传递,密密麻麻红高粱的迎风吹动,展现出“我奶奶”终于摆脱封建传统以及伦理的束缚,实现身心的真正解放,没有了包办婚姻枷锁的桎梏,“奶奶”终于可以为自己而活,她得到了前所未有的解脱。

而本书中,对“我爷爷”的描写,作者虽未明显地点出是“我爷爷”对单家父子下的杀手,然而读者依旧可以清晰地感受到,“我爷爷”健壮、勇猛的性格与单扁郎软弱无力、疾病缠绵的鲜明对比。两者相较之下,我爷爷象征着年轻、力量、生命力,而单扁郎却是一位毫无任何生命迹象的厌弃对象,在莫言有意识地引导下,单家父子的死亡并不是一件天怒人怨、不为世人所接受的野蛮之举,反而成了为爱而进行的必然反击。在“我爷爷”迎娶“我奶奶”时,“我奶奶”给予他的感觉是鲜活、热辣、有着真实以及不寻常感悟的实实在在的“人”。这种超越伦理与传统而坚强、蓬勃的生命力是《红高粱家族》塑造最为成功的经典,值得广大研究者对其进行深入探讨。

“类家族人群”的精彩展现

“我奶奶”对单家拥有真正的管理权直接得益于单家父子的死亡,在得到曹县长对全县人民的公告后,虽然全部的人群对其的称呼依然是待在家中整日不外出的“少奶奶”,然而这无法掩盖“我奶奶”已经成为单家真正的一把手的现实,“我奶奶”在接手酿酒厂后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对森严、没有生机、死气沉沉的工作场所进行了一次大清扫。这也是“类家族”人群得以崭露头角的根本原因。

“我奶奶”为了能将高粱酒事业顺利地经营下去,便对本地的制酒好手罗大爷进行了拜访、请教。罗大爷看她为人诚恳又好学,便将制酒的流程详细地对其进行展示,“上凉水”“准备接酒”“换水,加急火”,罗大爷带领着“我奶奶”进行制酒的全流程观摩,当成型的高粱酒摆在大家面前时,罗大爷用十分恭敬的态度接了板瓢酒,递到“我奶奶”面前,第一次使用“掌柜的”的称呼请“我奶奶”尝酒。罗大爷对“新掌柜的”的认可,也使得“我奶奶”对其技艺以及人品更为看重,基于这种认识,“我奶奶”将钥匙亲手递给了罗大爷,并说:“大叔,这钥匙,就由您掌管着,我的家产就是你的家产。”罗大爷遇到了真正肯相信他又充分认可他的伯乐,对制酒更为上心,这是其成为“类家族人群”的重要代表。为了酒坊的一匹骡子,罗大爷暴露了自己的行踪,最终被敌人剥皮而死,这种士为知己者死的精神,是“类家族人群”中最为直接也最感天动地的展现。

高梁地的魅力展现

高粱地原本是一片没有生命力、没有感知能力、没有独特象征意味的普通物象,然而在莫言笔下,高粱地却拥有着无法抗拒的魅力,这一片全知全能的高粱地,为本书的展开、高潮提供着必要的掩护与见证,是波澜壮阔故事的重要部分。

在《红高粱家族》中,红高粱不仅仅是“我奶奶”这一类人的衣食父母,更是他们泼辣、干脆、爱恨不纠缠精神的最终源泉,有了红高粱才有了单家远近扬名的红高粱酒,才有了将故事中行行色色的人聚集起来的最终动力,并在此基础上为展现其性格提供了必要的平台。红高粱是见证着“我奶奶”与“我爷爷”勇敢结合的客观帮助者,红高粱用其博大的胸怀,接纳了“我爷爷”与“我奶奶”这一对不容于世俗的感情,用高大、蓬勃的身躯对其冲破传统伦理桎梏遵循内心真实呼唤提供了必要的环境掩饰,使其在梦幻般的环境下终于结合,可以说红高粱在《红高粱家族》中是促进故事能够顺利展开的重要保障,没有红高粱,就没有一系列展现20世纪那一群生机盎然、桀骜不驯的人群与故事。

结语

莫言荣获诺贝尔文学奖是我国文坛一件十分喜人的大事,通过对莫言作品的分析能够使众多文学研究者获得更多的启发与创作灵感。本文通过对《红高粱家族》的分析,对其家乡情感、无处不在的强大生命力、“类家族人群”的展现以及红高粱独特的文学符号进行详细的解读,全面地分析了民间的红高粱价值。通过对这一群活跃在人们心灵当中,拥有最野性的性格、最血性的精神以及敢爱敢恨人群的描写,在唤醒当代人内心生命力上做出了应有的探索,当代文学创作者们不应拘泥于逃避现实、避重就轻的文学创作,应该秉承着为国为民、展现中华大地轰轰烈烈的人性为创作指南,沉下心来为创作出更多思想价值与现实价值都很高的艺术作品而不懈努力。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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