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邓恩诗中几多情

2014-09-17张瑜珊安洁

山花 2014年14期
关键词:邓恩爱情诗跳蚤

张瑜珊 安洁

约翰·邓恩(John Donne 1572—1631)作为17世纪玄学派诗人的代表之一,无疑是英国文学史乃至世界文学史上一个独特的存在。他的作品以奇特的描写角度、深刻的思想内涵和卓越的创新能力赢得了中外读者的好评。而在他诸多作品中,爱情诗一直备受推崇。随着时代的变迁,阅历的丰富,邓恩不拘泥于传统的世界观和创作模式,思辨地采用推理的模式和一系列的奇思妙喻为我们展开了一幅幅的爱情画卷,其中有令人向往的完美爱情,也有让人唏嘘不已的感情背叛。“邓恩对爱的追求既直接又含蓄,既看似大胆却又小心翼翼。在诗中,体现了爱的不同层面,不同境界。”有别于同时代的传统诗人,邓恩在继承的同时又改革了皮特拉克传统,进行了陌生化处理,从放浪形骸的艳情诗到灵肉结合的神圣诗,借由奇异的写作技巧和独特的表达方式,向世人诠释了各类爱情类型,古今中外的文学评论家和诗歌爱好者从不同角度进行了诸多解读与研究。但是在邓恩变化多端的爱情诗歌中,究竟有几种爱情类型?在诸多研究的背景下,本文进行了总结归纳,将邓恩的爱情诗分为世俗型和升华型两大类型,但是无论世俗型的爱情诗还是升华型的爱情诗都有着邓恩不同层面的表达用意,所以本文结合邓恩的爱情诗作品又将两种类型进行细化,阐释邓恩的爱情哲学。

世俗型

中世纪后期“宫廷爱情”的传统对文艺复兴时期的爱情诗有着一定的影响。无论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还是皮特拉克式的理想化爱情都不能满足邓恩对爱情描写的需要。所以在邓恩早期的爱情诗中一反传统,将世俗型爱情诉诸笔端,展现了有血有肉的现实爱情模式。世俗的爱情建立在肉体基础之上,爱情双方地位不等,对感情付出的程度不同,收获的爱情果实也各异。在这一时期,爱情对于邓恩来说更多的是肉体的短暂欢愉、男人对女人的占有和征服以及恋人间的猜忌背叛。诗中的世俗爱情又可以分为肉体之爱、强势之爱和负心之爱。

1.及时行乐的肉体之爱

及时行乐这一主题的爱情在玄学派诗人的作品中十分突出。邓恩对肉欲之爱进行肯定的同时,将它与及时行乐融合在了一起。在他较早时期的诗作中,凸显了恣情纵欲的浪子形象。在《跳蚤》中,“诗中说话者运用巧妙的逻辑和推理想要说服一个不情愿的女人与他‘共寝”。首先,跳蚤先后吸吮男女两人的血,两人的血液在跳蚤体内融为一体。而按照17世纪的科学观,两性间血的交融就是性的结合。在此情况下,男方还未向女方求婚,两人就先得快意,跳蚤将男女双方肉体融为一体。其次,跳蚤的躯体成为他们的婚姻之床和殿堂,甚至有了第三个生命的存在,形成未婚先孕的意象。“尽管父母怨恨,你也不从,我们照样相会/且隐居在这活生生墨玉般的四壁之内”,显然,这一场肉体交融是父母和女方均不同意的,但两人还是在跳蚤体里聚在了一起。诗人说服女友抛弃贞操观,勇敢去爱,去及时行乐。最后当女方将跳蚤掐死后,诗人称跳蚤这个无辜者的鲜血将她的指甲染红,但是诗人却没有丝毫的虚弱,将诗推向高潮,劝告女方答应他的求爱,及时行乐。肉体之爱表现得淋漓尽致。相比之下,《哀歌》(19)、《上床》则凭借其一系列的明示和暗示登上邓恩的艳情诗的榜首。开篇的“分娩”和“临产”形象表达了诗人焦躁地期待,而接下来“解下”、“脱下”、“摘掉”、“褪去”、“取下”等一系列宽衣解带的动作更加明显地突出了男人对女人征服和占有的过程。诗人用一系列的溢美之辞来赞叹他的情人,并通过双关语的性暗示诱惑情人抛开一切,没有悔过,没有纯真地与诗人一起品尝肉体的完满欢乐,而欲望的满足也使得男人获得了极大的幸福感。在邓恩的艳情诗中,“浪子”的爱情就露骨地体现在只争朝夕地与爱人享用鱼水之欢中。

2.沙文主义的强势之爱

受圣经文化的影响,在邓恩的爱情观中,男权意识相当强烈,因此他的爱情诗中也充斥着沙文主义的强势。

《上升的太阳》一诗中:“她是所有国家,而所有王子,是我,此外什么也不是。”女人是所有国家,而诗人是所有王子。邓恩将女人比作所有的国家,而所有的王子是“我”这一男人,即使女人如同多个国家般的伟大,她仍然逃不开男人的主宰和支配,因为男人是所有国家的王子,对国家享有最高的主宰和支配权力。在17世纪的宗教和传统中,男权意识十分浓厚,女人没有任何社会地位和社会价值,更不用提做人的权利,她们已经沦为男人的附属品,她们的命运亦由男人决定,一如邓恩诗中的国家与王子间的关系,男人对女人更多的是占有和强势,而女人则更多的是附属和顺从。此外,在《日出》、《跳蚤》、《歌》、《爱的炼金术》等诸多爱情诗中,诗人向我们展示了情人间三种不同的关系,但是细读这些文本,不难看出诗篇在塑造男人的伟大形象,女人的形象十分模糊,诗中未对女人外形、出身等有任何的提及,而且通篇是诗人对女人的一系列推测和指令,而对于男人的指责和侮辱,女人没有任何的声音,更没有自我表达的机会,完全被剥夺了话语权。作为“他者”出现在诗篇中,默默无语且无任何反抗。邓恩诗中的两极化的社会地位、不平衡的话语机制以及对女人形象和价值的蔑视使其爱情中沙文主义的强势跃然纸上。

3.善变不忠的负心之爱

世俗的爱情中,爱情基础不稳固,见异思迁的爱情故事也在邓恩的爱情诗歌中上演。在最具代表性的《歌,去,捉住一颗陨落的星辰》一诗中,邓恩极力斥责善变不忠的负心女人。开篇一节通过七件不可能办到的事情进行类比,向世人宣告美丽而忠贞的女子在这个世界上是根本不存在的。后两节进行假设并深化,即使历经千辛万苦真的能够找到美丽而且忠贞的女子,那么真情也只是瞬间的假象,因为诗人坚信女人是极为不忠的,“尽管我们隔壁而居,随时相遇;假如初遇时她还有真情,忠实到你把情书写成,她却已/还没等我送过去/就将两三人抛弃”。与诗人比邻而居的忠贞女子,在男子写好情书送到她家的顷刻间可能已经背叛且抛弃了两三个人。夸张的假设进一步勾勒出了水性杨花的女子形象,将女人的不忠与善变描绘得淋漓尽致。与《歌》相反,在《共性》中,邓恩则以吃水果为比照,生动鲜明地展现了男人的喜新厌旧。他将男人分为浅尝辄止的男人、狼吞虎咽的男人和不屑一顾的男人。尽管三种男人分属不同的类别,但是他们的行径却是全然相似,因为对他们而言,变换了的爱情不过是更换了的食物,在他们把果肉吃掉之后,直接干脆地将果壳抛弃,没有丝毫的怜惜与不舍。所以对于男人来说,女人只是男人的食物,甚至玩物,没有任何其他的价值。他们享用完女人的“果肉”之后,便弃之如敝屣地将女人甩掉,迎接新的爱情。“在男主人公眼中女人只是男人的玩物,可以任意择取随意抛弃。”不存在任何的道德亏欠或者心理不安。爱情更像一场男女之间的游戏,忠诚不在,善变的男女享受着爱情带给他们的短暂欢愉。endprint

有着“早期的D.H.劳伦斯”之称的邓恩在世俗型爱情诗中展现了现实主义的一面,用奇特的构思、巧妙的比喻表达了他对享乐的追求,对女人的征服和对爱情的猜忌。

升华型

生活的阅历尤其是与安的结合让邓恩对爱情的理解有了进一步的升华,在其诗作中理想的爱情崭露头角,逐步融入宗教式的虔诚。在升华型的爱情诗中,邓恩开始探究爱情的真谛,以其发人深思的写作角度,呈现了爱情缠绵悱恻之外的不同境界。升华的爱情建立在精神基础之上,爱情双方地位均等,以对方为重,为爱情可以牺牲一切,所以此间的爱情已经达到了一定的契合程度,即便时光流逝,肉体消亡,爱情也会随着灵魂的存在而得到永生。邓恩诗中的升华爱情可以分为灵魂之爱、精神之爱和神圣之爱。

1.忠贞契合的精神之爱

夫妻之间的爱情加入了双方之间更加充分的理解,如果达到了精神的统一,那么这份忠贞契合的爱情更让人艳羡。邓恩在赴欧洲大陆前曾做诗两首赠予妻子,在《赠别:禁止伤悲》中,他推崇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离别对于凡夫俗子而言如同天体震动般惊悚,但是邓恩使用了一个圆规意象,“他将他和爱人比作永不分离的圆规的两只脚,初读感觉比喻生硬,思之却温情无限。”妻子像一只脚固定在原地,而丈夫像另一个脚,环形奔走,只有一只脚的坚定才使圆画得正确,而另一只脚才能回到起始之处结束奔走。夫妻双方如同圆规一样由爱情相连在一起,而夫妻之间的相处,亦如同圆规将一个完整的圆画完的一个过程,妻子的忠贞才能保证爱情的圆满,双方的契合。一个完满坚贞的圆规意象恰如其分地表现了夫妻双方互相理解支持,坚定不移,精神一体的爱情。《歌,最甜蜜的爱,我不走》则是一位热恋中的深情丈夫的款款道来。爱人的叹息叹掉的是他的魂魄,爱情的哭泣枯竭的是他的生命血液。他在爱人中的生命是他最好的部分。从中可以看出丈夫对妻子的万般疼惜,不舍的妻子为他叹息落泪,他将生命中最好的部分不计任何后果地给了妻子,而爱人因担心他遭到厄运去占卜,希望命运能够改变,将厄运剔除丈夫的生命轨道,祈求丈夫能够顺利平安。夫妻双方所有的努力都为了保持活着,永远不被分离。如同恋人间的絮语,字里行间流露出了他和妻子间的那份甜蜜和契合。

2.超凡脱俗的灵魂之爱

爱情经过净化去除了肉欲,达到灵魂的融合,昭示着恋人之间的爱情的超凡脱俗。《出神》一诗对灵魂之爱进行了细腻的阐述。当两人间的感情超越肉体和俗世之后,爱情使得两个灵魂彼此激活的时候,便会流出更强的灵魂,将爱情双方合二为一,从而克服单个灵魂独处时的不足,不再遭受独自面对时的煎熬,而这融合后的新的灵魂使得爱情双方了悟两人的构造,对彼此和形成的新的灵魂更加熟悉,并且不论面对世间何种变迁,新的灵魂都能泰然处之,没有任何变化都不能够侵略新的灵魂。也就意味着被爱情提炼得精纯的灵魂不再因受到任何因素的影响而发生改变,这种灵魂之爱已经超越了一切,达到一种极致,实现俗人期盼却难以得到的沧海桑田,矢志不渝。而《周年纪念日》则见证了人的肉体消亡之后的灵魂之爱。周边的一切包括君王、宠臣、名誉、美貌、才智甚至制造时间的太阳都在流逝,但是爱情却永不衰败。两人的灵魂间的爱情能够经受时间的考验,即使所有其他的东西都渐渐地走向毁灭。即使坟墓掩藏了两人的遗体,随着死亡的到来,许多东西比如肉体都将离弃,但是爱情常驻的灵魂却将验证在灵魂从墓穴迁出时,上空将增长一份爱情。灵魂是永不消失的,只要两人相爱,那么他们的灵魂将延续恋人之间那份超凡脱俗的爱情,只要灵魂不灭,那么爱情也将得到永生。

3.宗教色彩的神圣之爱

圣洁而美丽的爱情在与宗教糅合之后,使得爱情带上了宗教色彩的光环。邓恩晚期的爱情诗被赋予了神性。《空气与天使》一诗中,邓恩将爱情比作天使和空气,因为在邓恩的眼中,爱情既不能是虚无飘渺,令人无从瞻仰,也不能变得极端散发强烈的光辉,所以,他将爱情比作天使,天使的面目和翅膀都由空气来构成。经院玄学认为空气是最为纯净的物质元素,但是不具有精神的纯粹性。虽然不能说爱情是特别纯粹的,但是它的穿着却是纯粹的。纵观文坛历史,邓恩是唯一一个将爱情比作空气和天使的诗人。天使是在神的力量之下将最纯粹的空气聚合后构成的。爱情被赐予了空气的纯粹,天使的纯洁,与宗教融合,具有了神性,进而流传百世,得到永生。而《圣骨》则从掘墓人的角度,从墓穴中环绕着金发编制的手镯的骸骨联想到一对相爱的情侣,情侣的灵魂在最后的审判日这样忙乱的时刻在墓中相会盘桓。由于迷信的盛行,掘墓人将两人的骸骨献给主教和国王,使得骸骨成为圣骨,接受世间男女的朝拜。两人的爱情被世人当作奇迹。相爱的两人如同守护天使般蒙昧,却创造了难以用韵律和言辞表达的奇迹。平凡的两个恋人的骸骨因为爱情被主教、国王和世人当作圣骨,此时爱情已经带上了宗教色彩,变得神圣和难以言说。

在与安结婚后,邓恩享受到了爱情的美好,而他的爱情诗也得到了升华,将两人的真情切切实实地反映到了他的爱情诗中,从而爱情超越了俗世,升华到神圣。

结语

国家政权的更迭,新旧思想的交替,曲折坎坷的经历将邓恩打造成了文坛巨匠。他的爱情诗反映了他在爱情起落、宦海沉浮和宗教变节等问题上的矛盾与痛苦。年轻时他曾流连花丛,为情人们咏唱一首首艳情诗,呼朋引伴,追求短暂欢愉,爱情于他是肉欲、男权和背叛的代名词。安的出现让他再次相信爱情了,净化掉肉欲之后,爱情从精神到灵魂升华到神圣。“他也同样把现实主义的追求自由享乐的肉欲之爱与理想主义的崇尚忠贞契合的灵魂之爱糅合了起来。”文采斐然的邓恩用他的爱情诗向世人阐释了他的爱情哲学,表达了他对忠贞不渝、完满灵魂爱情的渴盼和追求。他那纷繁复杂的爱情类型为诗坛的爱情创作开辟新道路的同时,影响着一代又一代的爱情诗人。endprin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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