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阳市未成年人犯罪问题的调查与思考

包扬川

摘 要：未成年人犯罪、毒品泛滥、环境污染被认为是世界性“三大公害”。未成年人犯罪问题的普遍存在、不断发生和日益升级，越来越困扰着家长、学校和社会，严重地影响了未成年人的生活环境，给社会治安带来了不安定因素，引起了全社会的普遍担忧。因此，对未成年人犯罪的情况进行调查，分析原因并提出预防对策十分必要。本文将以德阳市近年来未成年人犯罪司法统计数据为研究样本，对未成年人犯罪进行探究。

关键词：德阳市；未成年人犯罪；调查；思考

一、德阳市未成年人犯罪的基本情况及呈现特点

（一）基本情况

近五年，四川省在押未成年犯人数整体呈现下降趋势，2014年较2010年下降19.7%。与此同时，德阳籍在押未成年犯人数，2010年较2006年下降34.0%。德阳市未成年人犯罪下降幅度高于全省14.3百分点，情况明显好转。

德阳市近几年在押未成年犯人数大幅下降得益于德阳社会经济的健康发展。得益于德阳市各级党政部门的关心和重视，其中德阳公安首创“警校共育”模式，整治学校周边环境，作用明显。

（二）呈现特点

通过对截止2014年3月德阳籍在押未成年犯64人的判决书及调查问卷①的分析，德阳市未成年人犯罪呈现出以下几个方面的特点：

1、从犯罪主体来看，男性犯罪为主，文化程度普遍低

77%是农村户籍，男性为主，94.7%处于初中以下文化水平，还有36%是小学以下文化。他们尚未完成九年义务教育就走入社会，极易出问题，多数喜欢模仿（占32.9%），意气用事，讲哥们义气（占47.37%），具有强烈的好奇心，受身边同伴等不良群体影响（56.6%入所前身边有未成年人犯罪情况），都是他们走上犯罪道路的重要影响因素。据统计，德阳籍在押未成年犯中，75%犯罪前是社会闲散人员。

2、从未成年人犯罪家庭背景看，主要是留守儿童和离异家庭

家庭是孩子成长的重要场所，而从未成年人犯罪的家庭背景来看，多数是单亲家庭或父母外出务工。父母离异或外出务工，造成孩子关爱缺失，缺乏沟通。即使偶尔沟通，也只是停留在学习等方面，缺乏从内心深处去感知孩子的想法，并及时予以引导。

从调查问卷来看，在押德阳籍未成年犯中60.53%认为自己的犯罪与家庭环境有关系。据统计，父母离异和家庭失和占31.6%、过于溺爱占27.6%、过于严格占34.2%、放任自由占26.3%。外出务工的家庭占76.3%，46%没有和父母在在一起。有63.16%的认为自己的想法与父母或其他家庭成员的想法不一致，43.42%的认为父母与其交谈内容多得停留在学习上，忽视情感交流。

3、从犯罪组织和犯罪类型结构来看，团体化作案明显，侵犯财产罪突出

从未成年人犯罪组织形态上来看，有团伙化作案倾向，个别甚至带有黑社会性质。由于单个作案难以奏效，通常集结而形成团伙作案。所侵害的对象多数为未成年人或妇女等弱势群体。德阳籍未成年犯中有85.6%的属于共同犯罪。

从犯罪类型上来看，财产犯罪较为突出，尤其是抢劫盗窃犯罪。大多数未成年人犯罪的主要目的是为了获得吃喝玩乐的财物，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一些未成年人不劳而获、贪图享受的不良习气。父母给予零花钱，难以满足他们的挥霍使用。在父母不给予或者给予不够时，68.4%的选择抢劫、盗窃等手段，尤其是抢劫。该种方式方便快捷，能够较快满足他们的财物需求。

4、从犯罪场所特点来看，网吧等娱乐场所为案件多发地

未成年人犯罪场所多发生在网吧等娱乐场所，其次则是学校附近。据调查分析数据显示，德阳籍在押未成年犯中，判刑前经常或偶尔进入各类娱乐场所的比重高达97.4%。55.3%的认为自己受到社会上不法分子引诱而走上犯罪道路。其中47.4%沉迷于网络游戏，浏览不健康网站及网恋。

二、德阳市未成年人犯罪原因分析

通过对德阳籍未成年人犯罪现状的调查分析，笔者认为，致使未成年人犯罪的原因主有以下三个方面的因素：

（一）家庭方面因素

典型案例：姜某某，独生子女，家庭条件较好，但父母给钱较少。父母经常吵架（现已离婚）。父亲管教严格，母亲无固定工作，靠打牌消磨时间，输钱则回家发脾气，与丈夫吵架，打孩子。长期沉迷于网络游戏，多次有抢劫行为，第一次抢劫时未满14周岁。抢劫所得多用于上网。

原因分析：家庭是以婚姻关系和血缘关系为基本构建的社会单位，在孩子社会化过程中发挥着重要功能。本案例中，导致该未成年人犯罪的家庭因素主要有三个方面：

第一，破碎的家庭结构。家庭氛围不和谐，父母经常因为小事而吵闹，最终离婚。这些不和谐因素导致他感受不到家的温暖，不愿意呆在家中，而去网吧寻找另外一种满足。

第二，家庭教育方式。母亲暴力型管教，很容易诱发孩子形成内心粗暴冷酷的性格。父亲的严控型家庭教育方式，则导致孩子与父母的感情存在对立状态。而严控生活费的给予，对导致他缺乏金钱时，通过抢劫来完成也起到有一定作用。

第三，家庭成员言行举止的影响。母亲粗鲁的言行，既让孩子缺乏应有的关爱，更使孩子长期耳濡目染，内心深处认同这种暴力解决问题的方式。

（二）个人及学校方面的因素

典型案例：景某某，犯抢劫罪和故意杀人罪，小学毕业，父母外出打工，与父母关系不好，曾离家出走，在社会上结识不良群体。经常通宵上网，沉迷网络游戏（角色扮演类游戏）。11岁开始盗窃，14岁之前曾多次实施抢劫。自认为性格较为冷酷，具有暴力倾向，抢劫时不知道一点害怕。

原因分析：未成年人处于身心发展的活跃期，身体快速发育和与内心的不成熟形成鲜明对比，在学校家庭教育缺失的情况下，容易走上犯罪道路。本案中，导致其犯罪的原因可以从以下几个方面分析：

第一，法制观念淡薄。未成人犯罪绝大多数表现为对法律缺乏认识，处于“法盲”和“半法盲”状态。本案中，由于没有完成九年义务教育，使得本该在学校学习的他走上社会，结识不良社会青年共同犯罪。由于对法律缺乏基本认识，致使在实施犯罪时没有一点顾忌，不考虑任何的法律后果。

第二，学校教育观念和教育方式不当。学校片面追求升学率，重视智育而忽视德育教育。高度的学习压力导致厌学情绪，进而逃学进入网吧等场所，接触不良社会青年而参与犯罪活动。此外，对差生和有劣迹的后进生，学校缺乏应有的关心、教育、帮助和管理，动辄训斥、体罚、不准上课或勒令退学，容易引起抵触情绪和逆反心理，进而流入社会，成为犯罪的“后备军”。

第三，学校教育内容的缺失。法制教育课流于形式，心理教育课程更是薄弱，德育教育有待改进。

（三）社会方面因素

当前，影响未成年人犯罪的社会因素很多，最为突出的是网络的负面效应。

在庞大的网络群体中，青少年占有很大的比例，而且逐年呈直线上升趋势。网络在极大丰富青少年精神生活的同时，也充斥着些大量不良思潮，色情、暴力内容，对青少年产生负面影响，使得青少年在模仿、冲动中导致性犯罪及其他犯罪。而网络游戏常常使得青少年沉迷其中，影响生活和学习，更有甚者为了获取上网费用而走上抢劫、盗窃等经济犯罪。

三、预防未成年人犯罪的对策及建议

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是一个系统工程，需要全社会的共同参与。笔者在总结德阳市“警校共育”经验的基础上，结合对未成年人犯罪原因的分析，对德阳市预防未成年人犯罪重点提出以下几点对策和建议。

（一）巩固、深化、提升德阳首创的“警校共育”经验，为预防未成年人犯罪作贡献

2006年，德阳公安首创“警校共育”模式，对于净化中小学周边环境，预防和减少未成年人犯罪起了很好的作用。最近5年在未成年犯管教所关押的德阳籍犯人，呈逐年下降的趋势，就是一个明证。目前的问题是，这个模式需要巩固、需要深化和提升。

随着社会转型，社会不稳定因素增加，社会治安任务日趋繁重，公安警力不足已成常态。在这种情况下，坚持多年的警校共育能否继续下去，困难不小。为此，公安必须进一步提高预防第一的认识，合理调配警力，做到“警校共育”的警力不减，“警校共育”的工作不松。

近几年，公安“警校共育”的内容不断深化、拓展，政法系统的检察、法院、司法也都参与进来，大大缓解了公安一家的压力。但如果缺乏有机的组织和配合，单凭公安一家努力，巩固不宜，深化更难。为此，建议这项工作由当地政府负责，作为一项专门任务，指定有关部门牵头，统一安排，动员和整合各方力量，逐步形成一项常设制度，效果会更好，作用会大大提升。

“警校共育”中，切实加强未成年人的法制教育，提高法制教育的效果，十分重要。据调查数据显示，有71%的未成年人认为加强对青少年法制观念的教育是预防同龄人犯罪的有效方法。从我们接触的几个未成年犯了解的情况看，他们在学校基本没有上过正规的法制课。因此，要进一步加强未成年人法制教育，积极联系各方参与“法制进校园”活动，创新法制教育形式。学校法制副校长应每学期至少讲授一门法律，最好将法制课作为必修课。聘请法律专业教师或法官及干警担任法制课教师，运用现实案例讲述身边法制，提高法制课实效。还可以利用课余时间，对学生进行丰富多彩的法制教育活动，开展法律知识竞赛等活动。

目前，相当多的学校法制教育还停留在口号很响，措施挂在墙上，落实很不理想，素质教育蜕变成了分数第一。出现这种情况，学校有责任，社会有责任，政府更有责任。政府对学校考核评估，社会包括家长对学校的评价、认可，目前主要是看分数。这种情况不改变，学校法制教育始终难以落实。

净化学校周边环境方面目前最大的问题也是一个落实。我国早已公布实施的《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和《未成年人保护法》对净化学校周边环境的要求早有明文规定，但违反的人和事随处可见。通宵网吧里，未成年人的身影不是一个两个。营业性舞厅歌吧里，稚嫩的脸庞绝非个别。还有那些城乡泛滥成灾的“成人用品店”及不少药店门口，堂而皇之打出大量儿童少年不宜的宣传，连路人都要侧目，但却没有哪个部门及时有效制止。未成年人受这些不良信息熏陶，后果可想而知。

（二）要十分关注未成年人中的特殊群体

未成年人中的特殊群体是通常是指：社会闲散青少年、有不良行为或严重不良行为的青少年、留守儿童、流浪以及正在服刑、劳教的青少年。应当说，他们是未成年人中的最弱势群体，也是最容易走向歧途的一个群体，理应得到社会的最大关爱和帮助。但事实情况往往是，歧视大于关爱，在不少地方，他们成了被遗忘的角落。在学校他们被称为双差生，在社会他们是坏孩子、小流氓。留在农村的留守儿童，关爱缺失，经济困难。跟随父母务工进城的孩子没有城市户口，就学困难。被关押的未成年犯和正劳动教养的未成年人，用他们走向犯罪的历程向社会警示了一个重大的社会问题——全社会要十分关注这些孩子。

学习早已公布实施的我国《未成年人保护法》和《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法》，对未成年人的保护和预防犯罪国家早有法律条文，目前的问题是落实远远不够。认识不到位、措施不实，问责不明，使许多法律条文成了一纸空文。这种状况如不从根本上改变，未成年人中特殊群体中的不少人很容易走向犯罪道路，未成年人犯罪的严峻形势难以得到有效遏制。

最近全国开展营救新疆流浪儿童行动，充分显示中央对此问题的关注。也应引起各级党政的高度重视，采取切实措施，逐步解决。

（三）大力开展社区矫正工作，为预防未成年犯罪营造良好的社会环境

我国社区矫正试点工作已经有6年的历史，《社区矫正实施办法》自2012年3月1日起施行。从我们了解的德阳籍在押未成年犯的情况看，这项制度对他们尤为重要。

未成年犯一般刑期较短。通过未成年犯管教所几年的教育改造，不少人能够改过自新。但能否巩固，很大程度上靠社会接茬帮教。未成年犯与成年犯刑满回归社会后最大的不同是，他们的自立和生存能力明显不足，尤其需要家庭、学校、社会的宽容、接纳和帮助。我们询问几个未成年犯他们刑满后出去后干什么？到那里去？只有一人表示回家，其他都说要到外地谋生。再问谋生的手段是什么，则不甚了了。仔细分析，他们不愿回家的原因尽管多样，但有一条是，原籍接纳他们的环境不好。既有家庭的，也有学校，更有社会的。当时我们就预料，刑满后这些刚成人的孩子，不少一脚刚走出未成年犯管教所，不久又会回来，不过不再是这里，而是成年犯监狱。

社区矫正的目的之一，就是通过这种制度逐步建立接纳、帮助刑满人员回归社会的良好社会环境，他们出来后有人帮教、可以谋生、有学可上，预防和减少这些人重新犯罪。要知道，他们重新犯罪，对社会的危害是难以估量的。与其花费大量精力和金钱来弥补损失，不如多做工作，防患于未然。

未成年犯服刑期间来探望的多数是父母，而原来的学校、社区、政府有关部门则很少。这也反映了社会关爱的缺失，社会教育系统上的短板。

因此我们建议，政府部门应当要求各地关注正在服刑和将要刑满的当地未成年犯的情况，把关爱送进未成年犯管教所，把关爱落实到他们出狱后的帮教、生存与成长。

据我们了解，近年来，不少地方政府或有关部门主动与成都未成年犯管教所合作，有的还签订了帮教协议，把当地社会的关爱送进了未成年犯管教所，效果不错。尽管作用是有限的，但确实是有效的，我们完全可以效仿。

（四）充分发挥各地各级关工委的作用，做好未成年人犯罪预防工作

2008年12月，《中国关心下一代工作委员会工作条例》明确指出：“中国关工委是党中央批准成立的，以离退休老同志为主体，党政有关部门和群团组织负责人参加的，以关心、教育、培养全国各族青少年健康成长为目的的群众性工作组织，是党和政府教育青少年的参谋和助手，联系青少年的桥梁和纽带”。

关工委的性质和作用决定，关心和爱护未成年犯，维护他们的合法权益，应是题中之义。未成年犯的形成都有一个渐进过程，一般都是从“问题”未成年人发展而来，因此也是各级关工委工作的重点。

这些年来，各地关工委在维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方面做了卓有成效的工作。仅从去年年底在德阳什邡召开的德阳政法委关工委经验交流会的材料来看，关工委的工作扎实，成绩突出。其中不乏关工委主动出击，参与“警校共育”，关爱留守儿童，做“问题青少年”转化工作的先进经验。德阳地区这几年未成年犯数量逐年减少，关工委工作功不可没。

联系到中央最近强调的改进社会管理模式，充分调动社会组织参与社会管理是重要内容之一。关工委独有的政治、经验、威望、时空和亲情优势，完全可以在参与社会管理中发挥重要作用。

这里的关键是各级党政领导要支持，从认识上切实把“五老”队伍当成协助管理社会的重要帮手，从制度上保证关工委工作正常运转。从今年开始，德阳市委和政府明确规定了各级关工委人员、经费标准，保障办公等条件，并把关工委工作纳入各级党政政绩考核目标之一，极大地促进了关工委工作的开展。我们相信，在保护未成年人合法权益和预防未成年人犯罪方面，德阳的各级关工委会发挥更大的作用。（作者单位：四川司法警官职业学院）

注解：

① 调查问卷共向德阳籍未成年人发放64份，共回收64份，问卷有效回收率100%，具有较强的代表性，能够反映未成年人犯罪原因等基本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