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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力之美——《飞越疯人院》中的二元对立

2014-08-15管亚男

绥化学院学报 2014年5期
关键词:极权疯人院布罗

管亚男

(安徽师范大学外国语学院 安徽芜湖 241000)

一、引言

肯·凯西的首部小说《飞越疯人院》问世于20世纪60年代,正值美国反文化浪潮之际。作者以极其生动的、口语化的语言将一幕幕紧凑的故事情节展现在读者眼前。小说开头没有告诉我们故事发生的时代背景,故事中人物的种种经历等等,似乎整个故事发生在一个真空箱里。这个真空箱其实就是一个与外界世界隔绝的精神病院,一个由叫拉奇德的大护士所掌控的权力运行体系;在她的带领之下跟随着一群惟命是从的下手——三个黑人男孩,一个唯唯诺诺的斯皮维医生。在这个象征着母系权利至高无上的疯人院里,病人都是无法掌控自己命运的男性,时时刻刻坐如针毡。然而麦克墨菲的闯入给那里带去了一股清新的空气,他身上散发出的朝气活力、阳刚之气与精神病院的污浊、颓废形成强烈对比,紧接而来的是麦克墨菲与大护士的一次次抗争,直至最后麦克墨菲的死亡和布罗登酋长的成功脱逃。

二、二元对立的体现

小说中除了丰富的隐喻之外还存在着几对二元对立结构。二元对立的概念起源于索绪尔的语言学中的几对二元对立项:语言与言语,历时与共时,能指与所指。“不管是在语言学的选择、组成与深层结构,还是在神话、语言形式及语义等方面,都有上/下、黑/白、男/女、阴/阳之类的种种二元对立结构,使意义得以在对立的结构中产生。”[1](P21)二元对立是人类思维以及构造结构的基本方式。通过二元对立结构,小说在张力中展现了以麦克墨菲和大护士为首的两大阵营对峙冲突。本文欲对小说中自由与极权、善与恶、爱与死亡三组二元对立的分析来展示小说深层次的运行体系,体现出小说的张力之美及其所揭示的社会意义。

(一)自由与极权

大护士拉奇德在病人们心中犹如母亲一般——高大、慈祥、井井有条,在麦克墨菲来之前病人们对她则是毕恭毕敬,不敢有任何违抗规则和命令的作为;然而麦克墨菲的到来打破了原本在大护士掌控之下井井有条的运行机制,随之而来的则是他不断的质疑、抵触直至最后和大护士针锋相对。这无疑是对拉奇德护士,这位身居高位、不苟言笑的权威势力的挑战。

麦克墨菲极具感染力的笑声、浑厚有力的嗓音、放荡不羁的个性都让精神病院的人们耳目一新。“他说话的声音很有力。我能够听到他从走廊走来,在走路的时候大声喧哗,他绝不是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走的;好像他的鞋跟有铁皮,走起路来像马蹄一样铿锵有力。”[2](P11)他以一种不同于他人的姿态笑对困难和阻碍,将自由进行到底,将权威视为粪土。大护士则是一位高高在上、不可触及的权威的化身,她所到之处、所出之言让人不寒而栗、胆战心惊。“她柳条编织的手提包里装的不是粉盒、口红或者别的女性用品。而是数以千计的零零碎碎,这些都是她打算在当天的工作中使用的。”[2](P4)她像是一台只会运行权力的机器,她也是“极权政府”强有力的代表,而疯人院就是极权社会的典型缩影,因为那里拥有“人人必须遵从的官方的意识形态、唯一的群众性政党、由政党或秘密警察执行的恐怖统治、对大众传媒的垄断、现代的人身与心理的控制技术、中央组织控制整个经济”[3]。大护士及其所带领的一群跟班对无知的“群众”进行洗脑,对他们灌输各种屈服于“中央”的政策。在麦克墨菲到来之前,一切看似和谐平静,实际上人性一直被压制,一群无知且无助的病人在浑浑噩噩的状态下被利用,甚至互相监视,互相揭秘,随时都会被身边的人背叛。正如麦克墨菲对哈丁所说的那样,整个疯人院像是“斗鸡比赛”(p e c k i n g p a r t y),互相残杀,大家最后都沦为大护士谋取利益的牺牲品。

哪里有压迫,哪里就有反抗。麦克墨菲公然反对拉奇德护士,将她的种种阴谋诡计暴露在“群众”的面前,人们渐渐地有意识地反抗恐怖的、不人道的极权。“社会对个人的合法干预唯一的根据在于自我防卫,个人只要不对他人产生危害,他完全能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个人行为凡是不涉及他人的部分,理所应当地属于个人自由权利的范围。”[4]为了能够在周五下午看上世界职业棒球联赛,麦克墨菲倡导大家通过选票获得自己的娱乐权利。大护士以比赛时间和打扫卫生的时间冲突为由断然拒绝了要求,然而这却带来新一波的攻击;在麦克墨菲的带领下,病人围坐在一起对着电视机的屏幕大喊,津津有味地听着麦克墨菲解说棒球联赛。“那些为自由而战的人们关注的是统治者的权力一度凌驾于公民权利之上。”[5](P74)麦克墨菲就是属于为自由而战的勇士。当麦克墨菲带领大家进行海上旅行时,病人们都成为了自由人,大家配合默契,各司其职,每个人的天性也得到了展示。在小说的结尾处作者安排了一次疯人院大狂欢,在欢声笑语中每个人都体会到了自由的美好。当大护士发现比利与妓女凯迪发生了性关系之后,大护士对他进行含沙射影地羞辱,比利·毕比特割喉自尽,之后麦克墨菲对大护士实施了最后的反击,他也因此被进行了脑叶切除术,这导致他追寻自由的步伐戛然而止,让人欣慰的是最后由布罗登酋长完成了使命。以麦克墨菲为代表的自由精神和以大护士为代表的极权统治在整部小说中形成一条明确的主线,贯穿全文,从而烘托了自由的可贵,贬低了极权的恐怖。

(二)善与恶

小说中,大护士白粉似的脸上佯装出一副笑容,然而在这冷冰冰的笑容下却暗藏杀机,随时随地就会置人于死地。女人在医院里拥有控制权,男人被象征性地描述为被阉割的集体,大护士所到之处都是威风凛凛,让男人们不寒而栗。女人在这里是恶势力的代表,“男性人物也不再扮演统治者,而是处于弱势,成了弱小、被动和服从的代名词。”[6]在小说中女性掌握了绝对的话语权,男性则处于失语状态。比利的天生口吃让他无法正常地表达自己的真实思想;麦克墨菲原先是一个生气勃勃、生龙活虎的人,由于被迫进行脑切除术而变成了一个痴呆。精神病院的惨状都是大护士一手造成的,她这样做最根本的目的就是在于满足她极其贪婪的占有欲和控制欲。“恶产生于无思想,是人丧失判断力所遭致的后果……这导致他不会对自己所承受的命令规矩保持一定距离的关照、反思,也不会从他人的立场思辨个人行为的意义”[7]大护士每次对病人的虐待都是出自于她内心的恶的种子,她无法去体会病人们所遭受的痛苦,因为她已经无思想了,她封闭在一个想象的空间里,处于无法判定是非善恶的境地。对于大护士来说,按照罪恶行事就是她的一切行为准则,消灭人性、满足自己的统治欲望才是她的终极目标。

以麦克墨菲为代表的一群病人则是善的代表,还有她介绍给病人们认识的妓女凯迪也是闪烁着人性光辉的善人,他们带给了病人们欢笑声,让他们尝到了生活的真正滋味。在麦克墨菲的带领下,越来越多的病人加入了善行的行列,大家也越来越公开地与恶势力相抗衡。最后在疯人院的大狂欢中,一位守门人被麦克墨菲买通,放凯迪和她的朋友进来,这也充分说明了这位守门人员再也不向大护士为代表的恶势力低头了,而是加入善的行列,和他们共同抵制罪恶,品尝作为一个自由人的美好滋味。麦克墨菲个人的力量是渺小的,但是在这个互帮互助的集体的关爱之下,每个病人都逐渐意识到了生活的多姿多彩。麦克墨菲在布罗登酋长眼里是一位领导其成长的硬汉“父亲”,一位敢于和白人女性抗争的男人,他的到来能够将人们从压抑的母系社会中解救出来。[8]布罗登酋长是在麦克墨菲潜移默化的影响下成长的典型例子。他在“精神之父”麦克墨菲的教导之下渐渐开化,与邪恶势力对抗到底,最后代表麦克墨菲逃离疯人院。就这样,在善与恶的较量中,善在最后占据了上风,打败了大护士邪恶的权威。

(三)爱与死亡

麦克墨菲在进疯人院之前曾经在一个农场进行过劳改,无恶不作,他就像一匹脱缰的野马,具有人类最原初的本能和状态。麦克墨菲对极权统治的一步步的捣毁惹怒了大护士,最终大护士拿出了致命武器——脑部切除手术,就这样一个生龙活虎、朝气蓬勃的巨人瞬间倒下了。最让读者欢欣鼓舞的是一群病人在麦克墨菲的带领下集体出海游玩,这标志着他们勇敢地踏出了拉奇德护士的管辖范围,走进了人之常情的世俗世界中,在这个世界中有女人、酒、欢笑声。“在无数的本能中弗洛伊德确定了两个最基本的本能:爱和死……但弗氏承认,在所有爱的形式中,两性间的爱最基本最强烈最重要。”[9](P141-P142)所以在麦克墨菲看来,不自由、不享乐,毋宁死。本能决定了麦克墨菲以及被压抑的病人会有享乐的欲望,人的欲望也必须通过各种途径加以宣泄,否则就会阻碍人的个性的发展。

在小说中,麦克墨菲自由地表达了对爱的追求和对他人的爱。他毫不避讳地宣泄自己的喜怒哀乐,歌声回荡于整个精神病院;最后他带领大家出海远航并且在精神病院开晚会狂欢。人与动物的区别就在于人有精神上的追求和痛苦,但是精神病院里的人们如同行尸走肉一般,无力释放自己的感情,最后只能被贬低到动物的境地。麦克墨菲像巨人一样震撼了沉睡多年的“被压迫者们”。他鼓励口吃且害羞的比利勇敢地对女生表达爱慕之情,这说明了比利对爱的追求、对自由人性的追求。麦克墨菲对爱的追求并非仅限于肤浅的两性之爱,他所追求的是一种和谐的爱、人与人之间的关爱。为了更好地控制集体行踪,大护士打着最佳治疗方案的旗号让病人之间互相监视,并在病房日志上记录下来每个人的行踪,“揭秘者”可享受晚起床的优待。在这种强压政策下,每个人都缺乏安全感,每个人为了保全自己都会随时背叛他人,疯人院里无人性和友爱可言。麦克墨菲的终极目标是捣毁这一摧残人性的机器,教会大家爱是什么,用爱来打败大护士的极权。在出海远航的那一部分里,我们看到了离开疯人院的病人们如健全人一样,展示出了他们聪明才智、情感丰富的一面,每个人都在欢声笑语中开心得度过了一天。“爱和笑声也帮助他们重新寻回失落在病态、扭曲、残忍、高度异化的现代社会里的健全心智。”[6]

死亡在弗洛伊德看来是生的起点,“也就是说,死的本能实际上表示生的初始,是生命周而复始这个循环链上至关重要的一个环节,因此,‘一切生命的目标就是死亡’。”[9](P141)英雄麦克墨菲是在用生命去换取自由和爱,他的每一次抗争实际上是在向大护士设下的深渊一步步地迈进。“今天他在这战场上损失了一点点,但是在一场大战争中这只是一个小部分。她最终会赢得这场战争而且会继续取得胜利。”[2](P113)布罗登在他的鼓励下不断成长,最后以一种爱怜的方式结束了“被阉割”的麦克墨菲的生命。不自由,毋宁死的麦克墨菲就像是催化剂一般,将病人们都赋予了精气神,将他们引向了光明。布罗登酋长在最后完成了麦克墨菲生前的愿望——冲破牢笼、奔向自然、回归家园。他最后举起了盥洗池,用力地砸向牢固的金属网,也砸裂了禁锢他们十几年的枷锁。死亡并不代表一切的终结,而是一种新生的轮回,是对生命的崇敬和赞扬。

三、结语

肯·凯西巧妙地运用疯人院影射出整个社会的专制无情,揭示了极权统治下的人性被扭曲、被异化的状态。深入挖掘二元对立项有利于我们对文本的主题和作者的创作意图有更深入的了解。作者借叙述者布罗登酋长之口通过回忆的方式揭开了他的“精神之父”麦克墨菲的英勇事迹,赞扬了麦克墨菲人性的光辉,贬低大护士的专制冷酷。通过上述三组二元对立项清晰地展现了文本的意义是如何产生的以及文本的张力冲突之美。以麦克墨菲为代表的自由、人道的一方和以大护士为代表的专制、无情的一方的对立冲突贯穿于整部小说,在自由与极权、善与恶、爱与死亡的抗衡中,人物的形象跃然纸上,展现了极权制度下的恐怖世界和人们对自由、善和爱的强烈渴望。作者也别有用心地设置了一个充满希望的结局,将对自由、人性、善与爱的追寻之路一直延续下去。

[1]廖炳慧.关键词200:文学与批评研究的通用词汇编[M].南京:江苏教育出版社,2006.

[2]Kesy,K.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M].New York:Penguin Books,196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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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苏珊·李·安德森.密尔[M].崔庆杰,陈颖慧译.北京:中华书局,2003.

[6]谭晓春,郭德艳,王庆勇.《飞越疯人院》的解构主义分析[J].天津外国语大学学报,2011(2):42-4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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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Waxler,Robert P.The Mixed Heritage of the Chief:Revisiting the Problem of Manhood in One Flew over the Cuckoo’s Nest[J].Journal of Popular Culture,1995(29)225-235.

[9]朱刚.二十世纪西方文论[M].北京:北京大学出版社,2006: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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