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童发展的哲学解读

石敏

（西南大学教育学部，重庆 400715）

儿童的发展是指儿童在成长过程中身体和心理各方面有规律的量变和质变过程，儿童是未完成的、正在不断成长和变化中的人，关注儿童的成长即是关注儿童的发展。本文拟从哲学角度对儿童发展进行深入解读，以期对儿童发展的理论构建有所裨益，同时也为解决当前儿童发展中出现的种种困境提供理论参考。

一、发展是儿童的发展

（一）儿童发展蕴含着发展的必然性

儿童发展的必然性是指在没有任何外界力量的促成之下，儿童的发展仍然是会进行的，儿童本身就是处于不断发展中的个体。只是因为外界各种因素的影响，发展存在质与量的差别而已。儿童的发展表现为生理上的变化和心理上的变化。其生理上的变化主要是指儿童身体的发育（身高、体重、身体形态、身体机能）和神经系统的发育（脑），即儿童机体的正常发展和体质增强。心理上的变化主要是指儿童从在母体中和婴儿时期的母子一体，到幼儿时期的儿童自我中心，再到青年期社会化过程中的变化。主要表现在儿童的主导活动、思维水平、个性特征等方面的变化。儿童的发展是有一定程序的，它既表现出一定的连续性，又表现出一定的阶段性。出自造物主的儿童，即使在没有任何外在因素的影响下，仍然可生态地、按照其本来的发展顺序有条不紊地发展。

（二）儿童发展蕴含着发展的必要性

婴儿突然从温暖的母体来到这个陌生、喧闹的世界，必须要通过学习来获得适应新环境的能力。在儿童初期，儿童是无助的、依赖于成人的、没有任何自由而言的个体。因此，儿童在其身体远没有发育成熟时就必须不断地完善自己，不断地进行适应性学习，直到其成为一个“真正”（成人）的人。由此可见，儿童的发展一方面是造物主所设定好的自然而然的发展，另一方面则是需要儿童不断通过学习来完善自己、发展自己。蒙台梭利将此认为是新生命都有的一种本能，她认为“当一个新生命降生时，自身包含了一种神秘的本能，这个本能将指导它如何活动，形成什么样的特性及怎样适应环境”。［1］在儿童初期，儿童主要活动范围是家庭、社区，只要通过学习行走、语言等基本生活方式就能很好地适应环境。然而，随着儿童生活环境的扩大，从家庭扩展到社会，儿童需要学习更多、更广、更深的知识，且需要付出更多的努力。因此，儿童的发展不仅是自然的发展，同时还必须通过其自发地、不断地学习来促进发展，以适应变化中的生活环境和获得真正意义上的成长。

（三）儿童发展蕴含着发展的复杂性

儿童发展的复杂性即在儿童发展的整个过程中，无法简单地判定究竟是何种影响因素对儿童的发展起决定性作用。目前，学者们一般认为影响儿童发展的诸多因素（先天的遗传因素、后天的环境因素及教育的作用）是共同起作用的。在论述关于影响儿童身心发展因素时，不同的心理学家持不同的看法，主要是单因素论者和多因素论者。多因素论中的二层次三因素论是目前为止较为完善的一种关于儿童发展的学说，它把儿童的发展看成是一个动态的、不断变化的过程，是身心两个方面不断变化、建构的过程；同时，其还看到了人的主观能动性。由此可见，儿童的发展是先天、后天、环境以及儿童的主观能动性交互作用下的过程和结果，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过程。要防止成人为促进儿童加速高质成长，片面注重学校知识学习的误区。

二、儿童是发展中的儿童

发展不仅是身体在外在条件和内在因素下自发进行的，同时发展也是儿童作为主体的发展，即儿童作为发展的主体，其自身不断地完善自我的一种状态。发展是儿童的发展，是为儿童适应这个不断变化的世界的发展。儿童自身充满了成长的动力和精神，儿童的发展就意味着创新，也意味着对于成人的反叛和对成人世界的挑战，同时还意味着新旧世界的交替。因此，就要求成人在对待儿童发展时应给予儿童更多的自由，避免成人权力与权威对儿童发展的阻碍。

（一）儿童生来具有发展的动力与精神

经研究表明，幼儿集中注意力一般在10～25分钟左右，而且集中在某一事物上的注意力时间很短，总是不断地更换活动，且易产生疲劳。然而，蒙台梭利在其实验中发现，处于自由中的儿童跟随内在强有力的自然引导，会将正在从事的工作做得很彻底，从事时间很长且很少觉得疲倦。可见，成人只要予以发展中的儿童自由，儿童就会不知疲倦地参与各种活动或游戏来促进其自身发展。儿童随时随地都有新的发现，随时随地都可以全身心地投入游戏，因此我们经常用“精力旺盛”、“乐此不疲”、“活蹦乱跳”等词来形容儿童的生活状态，唯有当睡着的时候儿童才会安静下来，其余任何时候都在不停地从事自己感兴趣的活动，正是这些不起眼的活动或游戏才得以促使儿童真正的发展。我们常常能在孩子身上感觉到那种成长的动力和精神，或者可以说是一种生命的活力。儿童是幼稚的、不成熟的、缺乏知识的，但这既是他们的缺陷也是儿童发展的起点，是儿童成长的发力点。正是儿童身上具有这种成长的动力与精神，在最初的生活中完成着各项适应性任务。因此，就要求成人给予儿童适当的自由，让儿童自发地发展和成长。

（二）儿童对于成人世界与权威的挑战

发展的儿童作为新的一代人，正在对历代祖先组成的浓缩了的生命进化历程进行重演，他们模仿成人来适应新的生活环境，然而在模仿的过程中又创造了成人所不曾经历和拥有的经历和经验。儿童对从成人那里继承下来的东西，既不全盘否定也不全盘吸收，他们会在不断发展过程中有所创新和发展，且父辈所处时代的经验也许很难与当下相匹配。儿童生来具有的发展动力与精神，使儿童在童年期能学得更多、更好，在相同任务之下会比成年人更好，美国当代著名教育家霍尔特曾指出：“幼儿的学习往往好于成人（且比他们自己再大些时候好）。”［2］事实上确实是这样的，老一辈人总是赞叹“长江后浪推前浪”。发展中的儿童会不断地尝试新的事物，不断地进行研究学习、进行创造性思考，而成人则容易陷入现实生活的框架里而难以尝试新事物、进行创造性思考。进而，当遇到对现实生活具有冲击力的新事物时，成人不但不会成为儿童学习新事物的榜样，反倒要向儿童请教，要以儿童为师。

发展中的儿童具有旺盛的生命力和吸收力，使其在生活中有超越成人的某些方面，借此成人要以儿童为师。这一转变使得传统的成人与儿童的关系发生了一种革命性的转换，这对促进传统儿童观的现代化也具有重要意义。然而，当儿童发展到一定程度时，即儿童认识能力的提高、经验有了一定的积累时，有时儿童的发展就意味着儿童对成人世界的挑战和反叛。他们会从自己的角度出发审视发生在周围的事情，当与父母意见不一致时，不再像小时候那样无条件赞同父母的观点，而会出现反对父母权威、藐视父母意见等情况。私底下的儿童会将父母戏称为“老顽固”“老古董”，出现了心理学意义上的“代沟”。

儿童的反叛期一般出现在青春期的儿童身上，他们在过去十几年的生活中构建了自己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且在自己的日常生活中予以检验。又因其生活环境与成人的生活环境不同，因此很难认同其观点，因此成人和青春期的儿童经常会发生摩擦。随着儿童年龄的增长、阅历的增加、认知能力的增强，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已趋完善，此时儿童就发展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人。他们能在工作、学习、生活中，不依赖父母或任何成人而独挡一面，儿童从不经世事的稚子迈入了成人的世界，而父母就更远离了他们的世界。

三、儿童发展是存在与超越的统一体

“蛹未必就一定能变成蝴蝶，而蝴蝶却一定是由蛹变来的。当蝴蝶还存在于蛹的形态的时候，未免任意地要求蛹长出美丽的翅膀，要求其也像蝴蝶那样翩翩飞翔，这种要求也未免太滑稽了！”［3］而我们目前的家庭教育观念、学校教育方针、社会文化氛围看似是帮助儿童迅速成长，然而往往是好心办坏事。只看到了儿童发展的必要性，而未看到儿童发展的必然性和复杂性，罔顾儿童现有身心年龄而一味地追求儿童知识的发展，破坏了孩子的自然天性并最终破坏阻碍了孩子的发展。儿童的生活和学习中应当尊重儿童的这一自然发展速率，以当前儿童的现实存在为起点，让儿童在存在与超越中享受幸福童年、感受生命存在的意义。可谓是，现实存在越充分，儿童未来的发展就越完满。因此，儿童的发展应该是以现实存在为基础的发展，是对目前存在状态的超越，是统一于存在与超越的发展。

当前儿童发展罔顾现实存在，最大的危害在于童年的这块绿洲的日益沙漠化，童年的边缘日益缩小。从空间角度来说，儿童的“童年”龟缩在自己的家里；从年龄角度来说还在童年阶段的孩子，还能不能享受“童年”，还会不会被认为是一个孩童，这已经成为一个问题；从时间上来讲，恐怕从孩子进入幼儿园或者幼儿园毕业，孩子和父母亲都存有一种对童年告别的心态。成人（父母）为了儿童的“发展”使儿童不停地从早学到晚、从一个特长班辗转到另一个特长班，儿童没有周末和游戏可言，即便有游戏时间也是在完成相应学习要求基础上才勉强获得的。儿童能够做几位数的四则混合运算、能背出多少个英语单词、能背几首唐诗这是父母们最关心的，而儿童在幼儿园、小学、中学的生活是否充实、精神是否愉悦他们一概不知也没有意愿去了解。这样不顾一切地追求儿童发展的教育理念及社会现实，使得我们造就了更多的老态龙钟的儿童和年纪轻轻的老者。

因此，鲁迅如呓语一般在《狂人日记》最后喊出的那句“救救孩子”从未过时，在目前对儿童发展和教育仍具有时代性意义。不论是学校教育还是家庭教育都不应过分追求儿童发展的速度，应该让儿童有足够的时间去长知识、长身体、长情感，而不是牺牲了成长的需要和条件仅仅只学习所谓的知识，过多地学习儿童世界以外的东西会致使儿童严重的“消化不良”。儿童的发展与超越不应强求、不能硬造、不能揠苗助长，应让儿童在享受幸福童年的同时自然地发展。在这个急速发展的年代里，我们的儿童在被忽视现有存在状态一味地追求发展中而被过度催熟，抑或是放任自流或有意延缓其发展速度都是不可取的。我们的儿童发展应当回归儿童生活、尊重儿童天性，使儿童在存在与超越中享受幸福童年，追逐健康发展。

［1］［意］玛利亚·蒙塔梭利,胡纯玉.童年的秘密［M］.北京：中国发展出版社，2003:11.

［2］［美］霍尔特，张达明，等.儿童怎样学习［M］.长春：吉林教育出版社，1987：前言.

［3］刘晓东.解放儿童［M］.北京：新华出版社，200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