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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白痴》的戏剧化特征

2014-08-02李爱荣

现代语文(学术综合) 2014年7期
关键词:戏剧化耶夫斯基白痴

李爱荣

摘要:由于陀思妥耶夫斯基深受戏剧的影响,所以他的小说《白痴》表现出戏剧化的创作倾向。具体来说,主要表现在时间紧凑集中、道具突出、人物对话戏剧化、场景布置和角色设计符合戏剧要求等四个方面。

关键词:陀思妥耶夫斯基《白痴》戏剧化小说、戏剧、散文、诗歌原本是不同的文学体裁,但是,在许多近现代作家的作品中,却有意识将它们的界限模糊化,于是出现了所谓的诗化小说、散文化小说、戏剧化小说。从本质上来说,戏剧与小说的近似度更大一些,因而,更易于交叉和互相借鉴,古今中外的优秀剧作,有很多就是根据小说改编而成的。

但是,有意识地采用戏剧的形式写小说,这种情况却比较少见,美国比较著名的作家是海明威,在俄罗斯则是陀思妥耶夫斯基。由于陀氏曾经认真研读过莎士比亚、高乃依等人的全部戏剧作品,并深深喜爱戏剧这一文学样式,所以在创作中必然会受到戏剧的影响。细读陀氏的小说,会发现《白痴》就是此种尝试的成功之作。

长篇小说一般涉及的时间跨度较大,情节比较复杂,人物众多。而戏剧则具有时间紧凑、空间集中、矛盾尖锐突出、多通过对话推进故事情节等特征。细细分析小说《白痴》,可以发现它具有明显的戏剧化特征。

一、《白痴》在时间上的戏剧化特征

西方曾经提出“三一律”的戏剧理论,亚里士多德强调时间一致、地点一致、表演一致;法国古典主义戏剧家则限定为一天之内、一个地点、单一的故事情节。虽然后来的剧作家打破了这一限制,使戏剧的时间既紧凑又不限于一天、地点集中又不限于一地、故事情节相对独立但又不单一,但时间紧凑、剧情变化迅速却依然是戏剧的显著特征。

从《白痴》的时间向度来看,整部小说时间极为紧凑。在小说中,梅什金在早晨的时候还是个不名一文的穷光蛋,甚至受到将军家仆人的怀疑,但到了晚上,却因为继承了一百五十万卢布的遗产而受到将军的恭喜和拥抱,其他人也纷纷起立,挤到公爵旁边,显出奴颜婢膝的样子,在这样短的时间内发生如此巨大的变化,实在是太具有戏剧性和讽刺性了。

以第一部为例,所有人物的活动时间被限定在15个小时内,故事从十一月底某天的早晨九点开始,主人公梅什金公爵在经历两个小时的火车交谈和乘坐出租马车之后,于十一点左右到达将军家。在这里,他受到了将军及其家人的接待。两个小时之后,他随加尼亚离开将军家,来到加尼亚家出租的房子里。傍晚时分,在咖啡店喝酒的伊沃金派人请梅什金去帮他还账,二人准备同去纳斯塔西娅家,但伊沃金醉倒在玛尔法家;直到夜里九点半,才由科利亚带着来到纳斯塔西娅家。小说最扣人心弦的矛盾与冲突就在这里展开,深夜十一点半,纳斯塔西娅在梅什金的支持下做出不嫁给加尼亚的决定,随后,罗戈任带着十万卢布到来,表示要娶她,然而在最后一刻,被证明有一百五十万卢布遗产的梅什金公爵向她求婚,纳斯塔西娅拒绝了梅什金,却抓起罗戈任带来的十万卢布扔到壁炉的火中……

集中如此短的时间,将纷繁复杂的故事和矛盾冲突展现出来,确实是戏剧的重要特征。由此可见,《白痴》在时间上具有较为明显的戏剧化特征。

二、道具设置的戏剧化

陀思妥耶夫斯基善于采用戏剧的手法,集中、突出地用一个物件作为道具,使之鲜明,总是在人们眼前晃动,而人物之间的关系、彼此的态度,不用做过多的交代,也能通过这个道具显现出来。

如在小说的开场中,梅什金公爵的全部家当——他手里拿着的破旧小包,就多次出现或被反复提及,给人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在人物出场的火车上,小说就介绍道:“他手里抱着一个用褪了色的旧绸布包着的小包,看来,他的行装就全包在这里面了。”[1]他显得如此穷困,以至于他到将军家拜访时,仆人“一开始就怀疑地瞅了瞅他和他那个小包”[2],之后,小说不厌其烦地写公爵“两手抱着那个小包”“挎着个小包”[3],而仆人“又斜过眼去瞅了瞅公爵的那个小包”,“显然,这个小包使他很不放心”[4],一再地说“这小包嘛,就留这儿”[5]。这也让公爵感觉出来,并直言戳穿:“您瞧着我的斗篷和包袱,心里一定不放心”[6],直到见了将军,他还是回答:“我的行李就是一小包换洗衣服,除此以外就没有别的了。”[7]作别将军夫人和她的三个女儿,公爵跟着加尼亚走时,说:“我立刻回来,就去拿一下包袱。”[8]接下来的场景是“他俩走到街上,公爵双手抱着包袱”[9]。到了加尼亚家,科利亚要帮他拿行李,梅什金公爵说:“我有一个小包,把它留在前室了。”[10]接下来的对话及动作又多次提到这个小包:“我这就去把您的包袱拿来”“没有,就一个小包”“除了这个小包以外,什么包袱也没有”“‘除此以外,什么也没有了,公爵接过那个小包时说道。”[11]

这部小说在描写梅什金公爵时,并没有对其外在形象进行过多地介绍,但如上所述,作者不厌其烦地描写他所随身携带的破旧小包,却鲜明地印在读者的脑海当中。这一方面是为了反衬公爵后来得到遗产后众人对他的态度,另一方面恐怕是象征着公爵为人的单纯或简单。

除此之外,纳斯塔西娅在出场之前,她的照片在不同的场合出现,在很多人手中传来传去,吸引着人们的注意,构成了一个巨大的悬念,也成为一个道具,具有特定的、引导剧情发展的作用。罗戈任拿来的高三俄寸、长四俄寸、用报纸包得紧紧的、四周用绳子捆紧又十字交叉捆了两道的十万卢布,也反复地出现,吸引着大家的目光,最后被扔进火炉,又被捡出来,由纳斯塔西娅宣布送给加尼亚,成为推动矛盾冲突走向极端的焦点,也最终变成解决矛盾的钥匙。

三、《白痴》在人物对话方面的戏剧化特征

剧本是为舞台表演而创作的,因此,剧本中除了有一些动作和表情的提示之外,更多的内容就是人物语言。由于戏剧的时间规定性,因此,人物语言要求必须生动、精炼、扣人心弦,能推动剧情的发展。在这一点上,小说《白痴》也体现得比较明显。

在《白痴》中,有相当大的篇幅是人物的对话,甚至数十页都是大段大段的对话。例如梅什金公爵初次到将军家,跟将军夫人和她的三个女儿之间的对话,贯穿了第一部的五、六、七三节,从译文来看,共有45页(58-102页),除了极少数的提示性动作之外,全部都是对话的内容。如果改编成剧本,只需要把人物名字写在对话前的方括号中,提示性动作放在圆括号中,就能很容易完成。这种情况,在很多以故事情节为主的小说中是较难见到的。如梅什金公爵决定要娶纳斯塔西娅时的一段话:

“真的?”她问。

“真的,”公爵低语。

“娶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娘们!”

“我会娶的,纳斯塔西娅·菲利波芙娜……”

“又出了件天下奇闻!”将军嘟囔道。“不过也在意料之中。”[12]

俗话说:“言为心声。”通过以上人物短短的几句话,我们可以感受到纳斯塔西娅的惊讶、不解和激动,也可以感受到梅什金公爵内心由矛盾到坚决的心理过程,而将军的话,则传达出所有在场人诧异和讥讽的态度。

四、《白痴》在场景布置、角色设置等方面的戏剧化特征

地点和场景的快速变换是戏剧的重要特征之一。这种变换使得人物在不同的时空中活动,从而便于紧凑地推动剧情发展。

在《白痴》中,十分明显地看出作者的这种设计。如在第一部中,人物的活动基本上被限定在四个场所:最初是在火车上的一节三等车厢里,接下来是在叶潘钦将军府上,再后来是在加尼亚家中,最后则是在纳斯塔西娅家的客厅中。而这些场景的转换,是通过对梅什金公爵的走动实现的,这种走动,只是一笔带过,而场景则移步换形,立刻被切换过去。

在人物角色设置方面,也可以看出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的戏剧化倾向。《白痴》这部小说的人物并不是太多,除了几个性格特征明显、始终贯穿整部小说的主要人物之外,给人留下深刻印象的,还有一个小丑似的人物——列别杰夫。正如北京大学的臧仲伦教授在序言中所说:“这是个聪明的无耻之徒。只要能捞到好处,什么亏心事都能做出来。他甘愿在有钱人面前当小丑,当‘篾片。”[13]在戏剧中,这就是人们常见的那种插科打诨的丑角,使人们在开心一笑的同时领略到人性丑陋的一面和生活的无奈,“同时又以其亲昵、俯就、粗鄙、戏谑等性格特征营造了一种狂欢化的戏剧氛围。”[14]

综上所述,陀思妥耶夫斯基的小说《白痴》综合运用了戏剧创作的各种艺术手法,从而表现出较为明显的戏剧化特征。

注释:

[1][2][3][4][5][6][7][8][9][10][11][12][13][俄]陀思妥耶夫斯基著,臧仲伦译:《白痴》,南京:译林出版社,1994年版。

[14]江媚:《试论<白痴>的戏剧向度》,中北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2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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