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钓鱼的悲剧

2014-08-02西村京太郎著周宇辉

东方剑 2014年10期
关键词:龙神三浦摄影集

◆[日] 西村京太郎 著周宇辉 译

钓鱼的悲剧

◆[日] 西村京太郎 著周宇辉 译

1

“从明天开始,我想请假三天。”坂田匡向课长说道。

“好呀,你交过申请单了吗?”

“交过了,一个星期前就交上去了。”

“那好,你好好休息吧!”

课长的话听起来有些生涩。坂田明年三月即将退休,他生性老实,干了一辈子也算不上是事业有成的人。他结婚很晚,36岁通过相亲成立了家庭,38岁时生下了女儿。妻子章子生来体弱多病,在女儿11岁那年,便撒手人寰。这样坂田视女儿为掌上明珠,倍加珍爱。女儿春嘉也在父亲的呵护与培养下,出落得楚楚动人,才气横溢。同事们都常常稍带妒忌地说他是乌鸦生出了金凤凰,大概坂田本人比谁都感受到了这一点。

春嘉大学毕业,即刻赴法国留学,回国后进了R商社国际第一课工作。她的前途在任何人的眼里都是灿烂辉煌的。她只有24岁,年轻貌美,能自如地应用英法两国语言。某家周刊杂志还以“社会新人——让人期待的日本女性形象”为题,让她上了杂志的封面。进公司第一年,春嘉就从三鹰地区迁居到东京市中心的公寓房内,坂田尽管感到远离女儿有些寂寞,但是为了女儿他什么都能承受,为了女儿他什么都能容忍。可是就是这个春嘉在去年3月20日突然死亡了。

坂田从春嘉工作的R商社收到了女儿无故旷工的电话,连忙去了女儿位于四谷三丁目的公寓,在一居室的房间里,他发现了头颈被紧紧勒住已经窒息死亡的女儿。

2

每年8月21日都要举办由H新闻社发起的垂钓香鱼名人战。这是喜欢垂钓,尤其是喜欢垂钓香鱼的人之间的最具威望的盛会。其中尤以8月21日H新闻杯名人战最为著名。今年已是第28届名人战,也可以说是难度最大的比赛。

这届8月21日的名人战在和歌山县的日高川,亦即在流过山中的龙神温泉附近的日高川上游进行。

20日,坂田带上了自己心爱的钓鱼工具出了门。

坂田在羽田机场登上了上午8时55分开往南纪白浜的JAS381航班。在羽田机场,坂田与去年在龙神相识的米村一起登机。

米村是一家出租车公司的社长。他热衷于垂钓香鱼已经近二十个年头,是一位钓鱼老手。所以他与坂田很快就熟悉起来,这恐怕是兴趣相投而使然的吧!米村的交际很广,坂田通过他的介绍也认识了好几个兴趣相同的伙伴。

上午10时,飞机到达了南纪白浜机场。此时正值18号台风肆虐,实在令人担忧,好在名人战期间天气即将好转。两人一起坐上了去龙神温泉的出租车。途中,进入424国道,日高川在眼前清晰可见。

坂田和米村不约而同地预订了同一家旅馆。这家名为上御殿的旅馆,曾经是江户时代纪州藩王的藩邸,被赐于上御殿的雅号,是一所令主人自豪的旅馆。

一进入旅馆,两人就在米村的客房里叫了午餐,用完餐立即去了近在咫尺的日高川。他们拿了龙神渔业工会分发的作为食饵的养殖香鱼下到了河滩,那里已经有七八个手握渔竿的钓鱼者。其中一人看到了他俩,举手向他们打招呼。这是去年在龙神由米村介绍认识的来自东京的加东。他看上去很年轻,只有30岁,但听说他已经有了五年的钓龄。

“怎么样?”米村问道。

“今年硅藻不多。”加东回答。

香鱼以食依附在水底石头上的硅藻为生。硅藻不多,自然钓上的鱼也少。

坂田坐在河滩上,打开渔竿,正像加东说的那样,钓鱼成绩果然不佳。坂田环顾了一下四周,没有几个垂钓的人。一个小时后,坂田收起了渔竿离开了河边,坐在河滩上。他的头上是一座吊桥,今年的名人战就在这长长的吊桥附近举行。坂田从口袋里掏出了香烟,这香烟也是他女儿遇害后才抽上的。原先他只是喜欢喝些酒,而现在大口大口地酗酒,只是想忘记失去女儿的伤心事。他点上了一支烟,回想起女儿遇害时的情景:房间里有烟蒂,在尸体的近旁有烟灰缸,也有几只烟蒂,上面粘有口红,这恐怕是女儿抽的,然而另外几支呢,也许是嫌犯抽的吧?

坂田期待着破案,可是从烟蒂入手,警方始终没有查到嫌犯的踪迹。现在坂田正抽着与现场烟蒂相同的“云雀牌”香烟,他幻想着吸相同牌子的香烟,或许能遇到嫌犯。

米村站起来坐到他身旁,叹了口气说道:“不好钓吧。”接着两人回到了旅馆。

3

警方调查她所交往的异性,但始终没有找到嫌犯。

老实巴交的坂田之前从未带薪休假过,而这次却擅自休息了一星期。

课长生怕他因为过分的失意与悲伤自寻短见,于是吩咐部下去他三鹰的家了解情况。想不到打这以后,坂田的生活态度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本来他几乎没有任何兴趣,而现在却爱上了垂钓。他到处搜购关于钓鱼的书籍,从银行提取存款买齐了钓鱼工具,并加入了三鹰地区的钓鱼俱乐部。他好像特别酷爱垂钓香鱼,大凡在全日本的湖泊河流中,只要举行香鱼垂钓名人战的,他都会请假,欣然前往。

这次他请了8月20日到22日的三天假期,也是基于这样的原因。

8月21日,天气异常炎热,一早起来便是晴空万里。名人战定于上午7时45分开始到下午3时15分结束。一局约为2小时,总共3局,连胜2局为胜利。如果打成平局,则名人位不变。今年的观赛者也超过了百人,他们排列在吊桥与河岸边上,每当有人钓起鱼时,便发出阵阵的掌声与欢呼声。

当地人土井的钓鱼成绩最优,成了新一届的名人,当天晚上举办了热闹的宴会。H新闻社为新名人拍照,还录制了访谈节目。

第二天,米村在上御殿用了早餐后,便去寻坂田,商量一起乘坐上午10时55分从南纪白浜开出回东京的航班,可是不见坂田的踪影。向旅馆的工作人员一打听,说早上8时拿着早餐去他房里就没见到他人。

“那昨天他是否说过有急事赶回东京了?”米村问。

“他什么也没说呀,钓鱼工具还好好地放在房间里呢。”

米村开始有些担心起来。尽管是去年才认识的朋友,可是米村还是下意识地对坂田感到不放心。

他觉得坂田是一个诚实的男人,也许正因为他与自己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人,所以米村很在乎他的生死。

米村叫来出租车,亲自来到吊桥下面观看,一早开始垂钓的人就来了,可是其中没有坂田的身影。回到旅馆后,米村急忙对旅馆老板说:“我很担心,能否替我报警?”

“可是……”

“我放心不下呀,坂田这个人,为人忠厚老实,原先说好一起回去的,他可是个守信用的人。现在失踪了,肯定发生了什么不测。”米村加重语气大声说道。

老板可能被米村的说话阵势震慑住了,赶紧叫来了驻地的巡警。

巡警叫大野,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在此工作将近八年。米村向他描绘了坂田的长相,请求帮忙。

“你不知道坂田君去的地方?”

“他可没说过。”

“他有什么爱好?”

“我不知道啊,总之还请帮忙找一找。”米村恳切地说道。

旅馆的工作人员、消防人员都帮忙沿着日高川寻找起来。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在天诛仓后面的丛林中,大野巡警发现了横躺在地上的坂田的尸体。

4

坂田的腹部被刺。一件白色的衬衫上浸透了血迹。大野巡警发现时,血迹已经干透。附近的草丛也被践踏,倒下了一大片,可见现场发生过激烈的打斗。

在寂静偏僻的小山村中,发生了一桩命案,村庄顿时像炸开了锅。田边警署派出了巡逻车与勘察车。田边警署的刑警木村警部也酷爱垂钓,他也曾经多次来过龙神钓香鱼。听说今天的名人战,当地的土井寿美拔得头筹,他还默默地向土井表示祝贺呢。当他得知龙神发生命案后,不禁紧锁双眉,听说惨遭杀害的男子又是前来观看名人战的,心情越发感到沉重。

“我倒并不认为喜欢垂钓的人都是好人。”木村向部下吉田刑警说道。

“嫌犯也不一定非得局限在钓鱼者中呀!”

“然而,死者裤袋里的现金并没有被盗,看来不像是抢劫犯罪。”木村进一步说道。

木村回到了坂田下榻的上御殿旅馆,在那里会见了与被害人一起从东京来的米村。

“我们已经交往了两年,坂田君是一个特别老实巴交的好人呀,我认为他不会遭人忌恨而惨遭杀害的。”米村回答。

“只有两年的交往,你就能彻底地了解他的为人?”木村一说完,米村倏地神情严肃起来。

“我可是从出租车司机起家直至经营出租车公司的,我可说是阅人无数,我观察人的眼力是胜于常人的。”

“恐怕他是有什么仇人,才被人杀死的吧?”木村不服地辩解着。

在木村看来,昨天来观战的人中间,应该有杀人嫌犯。龙神当地人对来观战的人都热情好客,绝对不会杀害前来观战的客人。

根据旅客入住记录,被害者坂田匡,今年64岁,家住东京三鹰地区。

木村本想按照记录本上留下的地址与他家人联系,米村在边上插言道:“坂田君没有家属,他是一位孤寡老人。”这样一来,木村只有向东京警视厅联系请他们来调查受害者坂田的案情。

木村打电话给署长,说了这层意思后,就问米村,“去年你也来这里观看过名人战?”

“是,我连续四年都一直来过这里,名人战不仅仅在这里,在滋贺县的安昙川举行时,我也去过。”

“那惨遭杀害的坂田呢?”

“他是去年第一次来这里。”

“这样说来,包括去年他来过两次龙神啰。”

“嗯。”

“与坂田君一起来这里的,还有他要好的伙伴吧?”

“有,有几个。”

“你能否将他们的名字告诉我。”木村进一步请求道。

米村从口袋里取出了通讯录。

“垂钓伙伴对我来说可是最大的宝贝嗬!”

“这是全部的伙伴名单吗?”木村在自己的笔记本上记下通讯录上的名字,地址,电话号码。

“这些都是坂田的知心朋友?”记完后,木村又问道。

“不是,不全都是坂田认识的朋友。坂田君说他想多交些朋友,所以我都记在通讯录上了。”

“请你对我们谈谈你所了解的坂田。”

“他是一个公司职员,听他说明年将退休。想到了退休后的生活,从去年起他开始爱上了垂钓。就像我刚才说的那样,他没有家属,也许就是这一点促使他想多交些朋友。”

“他是否说过为了钱而苦恼过?或向别人借过钱?”

“什么也没说过,我认为他是一个规规矩矩的人。”米村回答。

5

听说坂田匡在龙神被杀,警视厅搜查一课的十津川不禁想起:“噢,是那个人。”

去年3月20日,他能很清楚地记起那个日期,在四谷三丁目的一间公寓房内,一位24岁名叫坂田春嘉的年轻女子被杀。十津川担任那起案件的办案人员,至今嫌犯尚未抓获。那时父亲坂田匡是何等的愤怒,是何等的悲恸至今还历历在目。想不到一年后,坂田匡又远在和歌山的龙神惨遭杀害。

十津川连忙打电话给当地的田边警署询问情况。木村警部向他详细地介绍了案情。

“那么参观者曾发生过激烈的争斗?”

“名人战双方,都分别有各自的粉丝,今年名人战特别激烈,前来助威的粉丝热情高涨,导致双方粉丝争执乃至争斗在所难免。”

“我对坂田这个人了解。”

“怎么,你们是熟人?”

“不是,他女儿遇害后,我是那件案子的主办,为此我与他见过几次面。那时给我的印象,他酷爱垂钓,难以想象他会与人争斗。”十津川在电话里回道。

“我也喜欢垂钓,即便钓鱼的人,也会与人争斗的啊!”木村说道。

“那嫌犯抓住了吗?”

“没有,我认为嫌犯是外地来的人。所以我想调查受害者在东京的交友关系。”

“等我们到了你那儿再说。”十津川挂断了电话。

第三天,23日,十津川带着龟井刑警去了龙神。在飞往南纪白浜的途中,龟井说道:“那个叫坂田的男子,也真是可怜,去年刚失去女儿,今年自己又惨遭杀害……”

“当我听说他喜欢上垂钓时,我倒也舒了口气。”

“去观看垂钓大赛,却惨遭杀害,这也太凄惨了。”龟井补充道。

“是啊,无论如何,我们一定要将嫌犯绳之以法。”十津川肯定地点了点头。

在南纪白浜机场,木村警部前来迎接。他们坐上县警署的警车,立即向龙神出发。

在车中,木村让十津川看了22日出版的H新闻社有关21日名人赛的报道,只见这张体育报纸上显赫地登载着:名人第一次转向当地人土井选手。

“这似乎是一次具有历史性的比赛吧。”

“是啊,对于钓香鱼的人来说,是一场最大的盛会。”

“所以聚集了非常多的观众。”

“是这样,观众来自全国各地,嫌犯也就可能来自各地。”木村分析道。

到了龙神,十津川与龟井便去察看了举行名人战的日高川,接着又去了现场天诛仓(江户末期,提倡废除锁国的纪州藩王八名武士的幽禁地,墙柱上还留有藩王武士用血书写的绝命诗歌)。

这是一间稻草屋顶的土墙仓房,坂田就被杀害在这间仓房的后面。

“我总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龟井对十津川说。

“你是指‘天诛’这两个字?”

“嗯,恐怕是神经过敏吧?”

“问题是这个地方是坂田自己去的呢,还是在嫌犯胁迫下去的?”十津川以难以断定的口吻说道。

十津川他们到达坂田就宿的上御殿旅馆后,米村还在那儿,他给了十津川一张名片。

“如果嫌犯有了目标,我想回东京去了。”

十津川从米村那儿打听了坂田20日来这里的前后经过。

“能来这里我真是太高兴了,我又可以会会去年在这里结识的钓鱼朋友了。”米村叙述着坂田当时说的话。

“他想多交上几个朋友?”

“是啊!这些我对这里的刑警也说过。我还将通讯录让他抄了下来。”米村说着,又将通讯录给十津川看。

“哦,上面可有近百人的名字。”十津川佩服地说着。

“是啊!全都是垂钓爱好者,尤其是喜欢垂钓香鱼的志同道合者。”

“坂田将这些人都抄下来喽?”

“是的。”

“可是这些都是你的朋友,难道也是坂田的朋友?”

“大家都是钓香鱼的志趣相投者,所以,不一会儿就成了朋友。”

“你将这些人中的某些人介绍给了坂田?”

“在新宿有家垂钓者聚会的咖啡馆。店老板也酷爱垂钓,店名叫‘细流’。在那里,我曾经介绍某些人给坂田君,就像刚才我说的那样,都是钓鱼发烧友嘛,不一会儿就成了好朋友。”

“这些人中,有来龙神观看名人战的吗?”

“来了几个人。”米村回答。

十津川从窗户放眼日高川:“这就有些奇怪了。”

“什么奇怪?”

“去年那件案子,我与坂田见面时,让人感觉他还不善与人交往,怎么这会又积极主动去搭识朋友呢?”

“那是他为了摆脱孤独,爱上了垂钓呀!”龟井从旁推测道。

“坂田钓鱼技术好吗?”十津川回过身子问米村。

“一般性,因为是初学者嘛,说不上好,可是他是很有品行的人。”

“你说他很有品行?”

“是啊!他即使钓不到鱼,也不发牢骚埋怨。他很守钓鱼规则,从不污染河水,所以说他是一个很有品行的垂钓者。”

“那么,他是否与其他的垂钓者发生过争执?”

“是谁讲这种话的?”

“不是说21日名人战,比赛空前激烈吗?”

“是呀,直到即将结束,还未决出胜负。”

“因为名人与挑战者,双方都有各自的粉丝,情绪激动时,是否会引起粉丝们的争斗?”

“不可能,因为坂田君可不属于任何方的粉丝。”

“这样,他没有了与其他垂钓者发生争斗的理由了?”龟井从旁问道。

“据我所知,没有。坂田君也不是与人争执的人。”

“照你这么说,他也不会与龙神村当地人争执了?”

“是,这个村庄的人都很好客,所以我们很困惑。嫌犯难道就此销声匿迹?”

“这就意味着还存在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十津川自言自语地说。

十津川、龟井和木村警部一起在龙神村内侦查。从上御殿旅馆到杀人现场没有找到目击者。在这段时间,坂田的司法解剖结果出来了。坂田腹部有两处刀伤,死亡原因是失血过多。这符合一般的想象,但关键是死亡推定时间,解剖结果死亡时间在21日晚上10时到11时之间。21日晚上,尽管月亮皎洁,但路上街灯寥寥,在这种情况下,坂田会步行去天诛仓?

十津川摊开了木村警部带来的龙神村地图。沿着日高川稍稍向南,是一条支流小又川,在小又川沿岸,有一高台,这高台便是天诛仓。路不远,只是在晚上,通常很少人去那儿,何况又是名人战决赛的晚上,村上人、来观战的人都在旅馆或家中热烈议论或吵吵嚷嚷,所以找不到目击者也是理所当然的。

十津川与木村他们试着查看坂田留下的物品,其中以钓鱼工具居多。

“钓香鱼真是一门绝活呀!”龟井心悦诚服地说着。然而十津川关注的是钓鱼马甲里的通讯录。这就是米村说的那本抄写地址、姓名的通讯录。令人感到奇怪的是通讯录上,在有些名字前打着红色的小圆点。

“这是什么?”十津川望着米村问道。

“我也不清楚。”

“他是在你介绍过的人名字前,才打上圆点?”

“不是。比如,这个叫相原的,我可没介绍过。”

“要不,是他自己认识的?”十津川疑惑地说道。

十津川发现在通讯录外,还有一本笔记本。上面没有哪月哪日的记事,却在笔记本的扉页上看到这样的记载:3月20日春嘉被害。第三页上不知为何贴有一张发票,上面印着四谷书院的字样,怕是一张书店的发票。然而这为什么贴在记事本上呢?发票的落款时间是两年前的5月2日。翻阅了记事本其他页码,没有发现别的东西。

“将这里委托给县警署,我们回东京去。”十津川匆忙向龟井吩咐道。

6

十津川回到东京后,与龟井一道找到四谷书院。一位女店员看了他们出示的发票后说:“这是有关垂钓的书。”

“还是豪华版呢!”

十津川一说完,对方微微一笑:“这可是摄影集。”

“是什么人买的这些书,你还记得吗?”龟井问道。

女店员莞尔一笑:“记得呀。”

“是一个60岁左右的男性吧?”

“不是,是一个年轻的女性。”

“你为什么记得这么清楚?”十津川感到有些奇怪紧问了一句。

“我是两年前的4月进公司的。”

“哦。”

“那一年正好是《周刊日本》编纂一本关于新社会人的特集,上面刊有精通英法两国语言、将来有望大展宏图的美人照片。”

“哎呀,这不是坂田春嘉吗?”

“嗯,就是她,正是来买摄影集的那个人。当时我心想这个登在周刊杂志上的人物来买什么书呢,留心一看是两本关于垂钓的摄影集,心中好生奇怪。”

“当时,她说了些什么?”

“我问她是否喜欢钓鱼,她笑着回答这是生日礼物送人的。”

“那同样的摄影集还有吗?”十津川问道,女店员连忙从里边的书架上拿来了两本。十津川与龟井翻阅着摄影集。

“都是关于垂钓香鱼的书。”龟井说道。摄影集中有日高川的照片,龟井进一步又说道:“是送给父亲的礼物?”

“可她父亲喜欢上钓鱼是在一年之后,她被害后才开始的呀!”

“有没有别的人拿了这张发票前来问询过?”

女店员微笑着回答:“有人来过,大约一个60左右的男子来过。”

“什么时候来的?”

“是去年4月吧。”

肯定是坂田,如果是他来的话,女儿买这礼物不是送给他的。

“糊涂!”龟井禁不住骂道,“这么大的事,那个坂田却瞒着我们。”

女店员满脸吃惊地看了看龟井,又看了看十津川。

十津川掏出一万日元,买下了这两本摄影集。

他拉着龟井来到了走廊上。这家书店的地下室有一家咖啡馆,两人在咖啡馆入座,点了咖啡后,重新翻看了摄影集。

“坂田去检查女儿的房间,打开抽屉时,发现了这张发票。”龟井分析着。

“接着,他拿着发票去了四谷书院,询问这两本摄影集的来龙去脉。”十津川接着说。

“他想自己寻找杀害他女儿的凶手?”

“多半是这样吧!”

“如果他将实情告知警方的话,也不至于使自己惨遭杀身之祸。”龟井有些生气地说。

两人回到了四谷警署。尽管案子陷入僵局,但十津川他们带来的消息使即将面临解散的搜查本部又一次沸腾起来。

在搜查本部的会议上,十津川分析道:惨遭杀害的坂田给我们留下了这张发票,这可是我们破案的关键。还有这两本摄影集,上面汇聚了垂钓香鱼爱好者的照片。去年3月21日被杀的坂田春嘉,购买这两本摄影集是作为礼物送人的。

“调查一下当时她所交的男朋友,看看是否有喜欢垂钓的男子?”三上部长发出指示。

“好,那可专门调查她上K大学时的同学,毕竟她进R商社还只有一年。”

“嫌犯不会是她大学的同学。”

“好吧,那其他还有什么地方需要调查的?”

“她在法国留学两年,也可考虑在留学期间结识过的男子。”

“在法国索邦大学一起留学的日本人?”

“是。”

“限定是日本人?”

“我认为是喜欢垂钓香鱼的男子。虽然喜欢日本的外国人是有的,但喜欢钓香鱼的外国人怕是没有的吧!”十津川分析道。

他们决定立即调查在索邦大学留学的两年时间内与坂田春嘉接近的日本人。作出决定后,十津川又进一步说道:“还有一个问题我想起来了,那便是坂田留下的通讯录。坂田在知道了这两本摄影集的事后,想凭自己的力量去寻找嫌犯。说到他退休后的兴趣,他说他酷爱垂钓,特别酷爱垂钓香鱼,我们是完全被他骗了。嫌犯是一个喜欢垂钓香鱼的男子,坂田是冲着那个男子去的。所以,他一知道在龙神举行名人战时,便即刻请了假,直奔龙神而去,他认为届时嫌犯也会来龙神。”

“怪不得去年、今年他两次去了龙神温泉。”

“是这样,去年在龙神他结识了米村。米村是出租车公司的社长,钓龄长,交际广,对坂田而言,米村是取之不竭的情报源。坂田说他要交许多朋友,于是抄下了米村的通讯录上的名字,人数达160人。”十津川将从坂田马甲口袋里搜出的通识录递给了三上部长。

“这些打着红圈的人名,是坂田调查过的没问题的人吗?”三上部长问道。

“多半是这样。”

“可是,即便这样,还有一半以上人呢。”

“是呀,没有打上红圈的人名算下来,还有67人。”十津川回答。

“这67个人,也是坂田要寻找的人,也就是67人中有杀害他女儿的嫌犯。”

“通常考虑是这样……”十津川语气有些含糊。

“你说什么?”三上紧追不舍。

“坂田在调查剩下的67人之前,就在龙神被人杀害了。”十津川回答道。

“我也感到这不可思议。坂田想要调查完这通讯录上的所有人,好不容易有些眉目,却惨遭杀害。”

“也许是在调查过程中,突然遇到了嫌犯。”十津川用不确定的语气说道。

“那么在通讯录中,接下来的人就是嫌犯了。”

“这很难说,看一下很容易明白了。红圈不是按顺序标上的,显得有些凌乱,它是跳着打上的。可能是按调查难易注上的。所以,坂田最后碰到的是谁,还不能确定。”十津川分析着。

“也可认为嫌犯在已调查过的人中间。”龟井从旁插言道。

“是的。嫌犯在这160人中间是无可置疑的。”十津川判断道。

这期间,田边警署的木村警部发来了电传:

上次与这次来龙神观看名人战的人,在龙神温泉旅馆和家庭式旅馆住宿的人名单如下,特此报告。另外,因为坂田匡遇害是在晚上10时到11时之间,所以我推断,从南纪白浜或者另一方向交野山坐车来的人,很难断定为嫌犯。基于这种考量,我认为嫌犯系21日入住龙神地区的人。

为了谨慎起见,我想就晚上10时以后,从龙神出行的人进行调查,至今尚无线索。

下面我罗列去年21日及今年21日入住旅馆、家庭式旅馆的人名,住址等等,按日文字母顺序排列。当然他们中有人用了假名也未可知。具体人数去年68人,今年52人。

十津川他们对今年的住客尤其重视。因为,其中包含嫌犯的可能性最大。他们首先将名字与坂田通讯录上的名字对照,将相同的名字重新摘录下来,期待着名字越少搜查越容易。然而在开始这项工作的过程中,却意外发现人数并没减少许多。这些香鱼垂钓发烧友,通常都非常执着,不会改变垂钓香鱼的偏好。结果,相同的人数还是多达46人之多,比木村警部发来的人数仅仅少了六人。

“从中去掉东京以外的垂钓者。”十津川说道。

如果今年杀害坂田匡的嫌犯与去年杀害坂田春嘉的嫌犯不是同一人,那么这项工作就变得毫无意义。然而,十津川认为嫌犯是同一人。坂田是在追踪杀害女儿的嫌犯时,反被嫌犯杀害了。这个嫌犯便是去年接近春嘉的人。这样,东京人作案的可能明显增大。排除东京以外的人作案后,人数骤减一半,即使这样还有23人之多。

“彻底调查这23人,嫌犯百分之八十在这些人中间。大家努力吧!”十津川对刑警们指示道。

于是,增加了警力,刑警们手持对方的姓名与地址,加紧去各处搜查。

7

在等待着刑警汇报搜查结果时,十津川与龟井边呷着咖啡边梳理着这次事件的办案过程。

“会不会是搜查时出现了什么问题?继续按这种方法搜查能行吗?”十津川有些担心。任何一次的搜查,十津川总是伴随着这种担心,他担心继续这样搜查,果真能顺藤摸瓜抓到嫌犯吗?

“我想不成问题,再说不这样,这会儿也没有其他方法呀!”龟井宽慰似的说。

“那就只能这样了,现在确实也无计可施。”

“坂田也是用这方法,去追踪杀害女儿的凶手的,后来却死于非命,我想这恐怕是已经发现了嫌犯的踪迹的缘故。”

“倘若说我们还有什么不够的地方,那便是为什么至今尚没有将嫌犯逮捕归案,而一个业余的坂田却能先于我们找到嫌犯的踪迹。”龟井说着啜了一口咖啡,十津川则点起一支烟,在碰到难题时,他总是这样。

“这是因为坂田对我们隐藏了那张发票。坂田从发票中得知,惨遭杀害的女儿曾买过两本垂钓摄影集,并将它们作为礼物送给男朋友,知道嫌犯对垂钓,特别是垂钓香鱼情有独钟,于是去接触钓鱼朋友。而我们不知道这一细节。我们与他的差别就在这里。”

“是这样,如果坂田向我们透露这张发票的话,就不至于惨遭杀害,现在看来太可惜了。”

“是啊!就这一点可知,坂田对我们并不信任。”十津川补充道。

看来,他对警方在女儿被杀案件中的侦查,抱有极大的不满。悲恸、愤怒越大,焦躁、不满也越大。于是出现了像坂田那样,自己追踪罪犯的极端例子。隐瞒或被隐瞒某些细节,即使不是龟井,别人也会很气愤的,然而,如今坂田已遇刺身亡,再怎么抱怨也是无济于事了。

“我还有一件不可思议的事。”龟井开口说道。

“是关于坂田的?”

“是,今天我们尽力搜捕嫌犯,到头来还剩下23人,尚难断定是谁,我并不认为坂田搜查的范围会超过我们,他是在什么情况下,在今年8月20日,去龙神温泉惹上杀身之祸的,我总是感到是坂田找到了嫌犯,并将他叫到天诛仓的。”

“我难以想象他为什么要将嫌犯叫到那里去。”十津川也说道。

“我很关注天诛仓这一名字。所谓天诛有一种惩恶的感觉,而真正的意思,我也不十分明白。”

“也许一般都这样认为的呀。”

“如果这样,就不能认为是嫌犯招呼坂田去那儿了,因为这一名字,让嫌犯更感到恐惧与不安,相反倒是坂田叫嫌犯去那儿的更合乎情理。”龟井分析着。

“分析得有道理,叫嫌犯去那里的,应该是坂田。”

“这样一来,是坂田在21日夜里发现了嫌犯,于是决意叫他去天诛仓。但是他又是如何发现嫌犯的,似乎有些不可思议了。”

“确实不可思议。”十津川也有同感。

坂田在8月20日名人战前一天去了龙神。这个时段他果真能确定杀害女儿的嫌犯?

“让我们从21日以后发生的事情加以分析吧!坂田从羽田机场搭乘飞往南纪白浜的航班,在机场上与米村同去龙神。”

“然后,下榻同一旅馆上御殿。”

“莫非米村是嫌犯?”

“我也这样想过。然而,他作为24岁的坂田春嘉的情人似乎也有些不符,因为他毕竟是一位60岁的老人……”

“而且看来既不会英语,也不会法语。”

“是这样,他不会成为年轻女性的赞助者。坂田春嘉进入社会才一年,她还不至于需要钱,而寻找赞助者的。”

“我也这样认为,米村不会是坂田春嘉的情人。”

“那么,8月21日,坂田又在哪里观战的呢?”

“按米村的说法,是在横跨日高川的吊桥上,还说桥上有许多的观战者。”龟井补充道。

“接着,那天夜里坂田就被人杀害了。这事发生在用餐后还是大家在用餐时?倘若都不是,那就令人奇怪了。”

“第二天早晨,米村发现坂田不见了,就四处寻找,警察与消防也加入进来。结果在天诛仓后面发现了坂田的尸体。如果是在21日夜里被杀的话,那就是在用餐以后,坂田才去与嫌犯会面的。”龟井也分析道。

“问题是不知他们是在外面还是在旅馆内会面的?”十津川接着分析。

“在外面观看名人战时会面后,再去天诛仓的话,那嫌犯究竟是难,就很难判断,因为前来观战的人毕竟有百人之多。”

“是呀,在旅馆内会面的话,都是旅客则搜查范围小了不少。”

“即使是旅客,人数也不少呀,特别在名人战那天。”

“听说21日在上御殿就有20个旅客入住。”

“那样,除了坂田本人和米村外还有18人。”

“从木村警部发来的电传,各家旅馆并没有按字母顺序排列,叫他们单独制作上御殿旅客入住名单发来,怎么样?”

“好吧,否则这里的搜查难以顺利开展,拜托他们了。”十津川赞成道。

负责搜查的刑警们陆陆续续回到了警署,向十津川汇报。然而,嫌犯仍然没有浮出水面。与坂田春嘉交往的人也没有任何蛛丝马迹。

这时已过半夜,木村警部发来了上御殿旅馆入住的旅客名单,上面的人数是20名。

稍事休息后,第二天早晨,十津川决定去弄清其他18人的情况。

8

十津川与龟井去拜访了米村,向他详细地打听坂田遇害前的动向。

米村经营的出租车公司,总部位于东京车站八重洲的出口处。这时米村穿着工作服正坐在社长室里。社长室里的墙上挂着一幅镶在镜框里的香鱼垂钓发烧友的照片。价值60万日元的钓竿放在一边。

“杀害坂田君的凶手抓到了吗?”米村见到他们开口便问。

“非常遗憾,还没找到。所以我希望米村先生能鼎力相助。”十津川一说完,米村即刻说道:“很乐意帮助你们,不知是否有用……”

“去年3月,坂田先生的女儿离他而去,他是否对你说过?”

“噢,听他说过,所以他一个人孤苦伶仃。”

“他女儿惨遭杀害,你是如何看的?”十津川说后,米村“哎!”的一声感到十分意外。

“惨遭杀害,我还是第一次听说,竟然有这样的事情?”

“坂田难道没有对他人讲过?”

“没有,绝对没听他讲过。”米村依旧一副惊愕的神态。

“杀害他女儿的凶手,究竟是什么人?我们还没有完全弄清楚,但有一点我们是掌握的,凶手酷爱钓鱼,而且是钓香鱼。”龟井从旁说道。

米村听着听着,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莫非坂田君是为了寻找罪犯,才有意识与我的那些钓鱼朋友结识的……”

“是这样呀。”十津川肯定地回答。

“那杀害坂田君的凶犯,就在这些人中间喽!”米村双眉紧蹙。

“所以我们要求米村先生配合我们,21日,先生是否与坂田入住同一家上御殿旅馆?”

“嗯,”

“8月20日,你也是住在那里?”

“是,总共住了三天。”

“在那段时间里,你发现坂田有什么异常?比如你觉得他有什么奇怪的举动。”

米村微微地闭上了眼睛,陷入认真的思考之中,不一会儿他又睁开了眼睛,问道:

“在上御殿旅馆,你们检查过坂田君所带的行李吧。”

“确实,当时我们在他的马甲里发现了通讯录与笔记本。”

“你们没有发现坂田随身携带的两本摄影集吗?”

“摄影集?”十津川模仿着米村的口气说着,与龟井相视一笑。

“是两本垂钓香鱼的摄影集吗?”

“怎么,刑警先生拿到了?如果没有不是太奇怪了。”

“没有,我们没有拿到。大概一本是山本清的摄影集,另外一本是垂钓研究会出的摄影集吧?”

“是的。”

“坂田总是带在身边吗?”

“是这样,只要那些垂钓的朋友聚集在一起,坂田君就会拿出来,向大家请教,说什么要达到这样的水平该如何做才好啦;穿戴是否应参照照片上的啦;这些照片上的渔竿到什么地方去买啦等等,唠唠叨叨说摄影集是自己的良师益友。”米村叙述着,接着又问,“这两本摄影集丢失了?”

“是呀。这次名人战坂田君也带来了这两本摄影集?”

“带来了。”

“21日他让大家看过?”

“看过。”

“他想看大家的反应。”十津川喃喃自语。

“你在说什么?”米村探询似的问。

十津川与龟井交换了一下眼色,互相点了点头,说道:“因为是你,我也直说了。杀死坂田的嫌犯就是他女儿买了两本摄影集作为生日礼物送人的那个人。”

“请等一下,我也有相同的两本摄影集。”米村说着像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柜子里拿出了两本摄影集,放在十津川面前。

“确信无疑,这是与坂田春嘉送给男朋友的生日礼物相同的两本摄影集。然而,男朋友究竟是谁我们还不清楚,我们只认为那人是垂钓香鱼的发烧友。”

“所以他让我给他介绍了这些垂钓爱好者。”

“是呀,我感到他将摄影集给人看是在观察别人的反应。”

“说的是,坂田君将这两本摄影集作为石蕊试纸使用了。”米村以佩服的口吻说道。

“今年名人战中,他也给人看过?”十津川进一步确认。

“我当时并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玄机,还以为他像平时那样,是一个热情大方的人呢。”

“21日白天,他外出应该是去观看名人战的吧?”龟井也从旁问道。

“是的。”

“你与坂田是在旅馆用了早餐后一起去观看的?”

“是这样。”

“早餐都是在自己房间里用的?”

“不是,21日是在旅馆的大厅里用的。也许是名人战开战的缘故,大家边用餐边津津乐道于当天的名人战,其乐也融融。”米村兴高采烈地说着。

“那午餐呢?”龟井问。

“名人战从第一局开始到第三局,每局大约需要两个小时。在局与局之间有30分钟的休息时间,观战者会适当地利用这段时间用餐。”

“坂田呢?”

“我一直与他待在一起,第二局结束时已经下午1时许,过了中午时分。我们在附近的一家叫做日高川的私人旅馆的餐馆里吃了拉面。”

“当时还有其他人一起用餐吗?”十津川进一步询问道。

“有呀,当时人很多,很混杂。”

“那时,坂田是否也手拿两本摄影集?”十津川问后,米村笑道:“那当然啦,与我们一同用餐的人都感到很新奇,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因为这两本摄影集里拍摄的都是名人战的实情。”

“晚餐时的情况怎么样?”

“21日的晚餐依然在大厅内进行。大家还是兴致盎然地谈论着名人战。”米村说着。

米村将21日名人战拍摄的照片给十津川他们看。这些照片中,有来到日高川就一心想捍卫名人位的福田;有挑战者土井;也有在吊桥上观战的人们以及H新闻社的旗帜、成绩显示板等,其中还有一张与坂田站在一起的米村的自拍照。

“怎么没有垂钓者在旅馆中的照片?”龟井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没有拍摄……”

“这样听来,还有别的人在拍摄。”龟井双眼顿时发光,紧追着问道。

“在朋友中还有一位叫早川的男子,他总是热情地为大家拍照或录像。如果有人需要,他还可拷贝后送上。在垂钓俱乐部里,大家各司其职,当然也有担任拍照摄像的人。”米村解释着。

“那么早川也与你们一起下榻在上御殿旅馆?”

“嗯,一起入住的。”

“在旅馆里,他理所当然拍过照。”

“是,拍过。”

“我们要会一会早川,你是否可以将地址告诉我们?”

“他在伊豆的热川经营一家旅馆,这可是一家令人感觉舒适的老店。”

9

在坂田的通讯录上确实有一个叫早川顺的人。因为不是东京人,所以一直不在警方的视线内。十津川在米村的社长室里拨通了早川的电话。按照米村的说法,早川今年32岁,父亲是一家公司的社长,他是这家公司的副社长,至今依然独身。

“因为他痴迷上垂钓,所以被人笑称‘钓鱼迷’。” 米村说道。

十津川在电话里自我介绍是警视厅的十津川警部。

“8月21日的龙神名人战,早川先生想必也去观战了吧!”

“是呀,连同这一次我已经连续四年去了龙神。”早川不无夸耀地在电话里说。

“听米村先生说,你总是手握像机来回不停地拍摄。”

“玩拍摄可是我的爱好。”早川说着,仿佛是一位兴趣极其广泛的人。

“这次,你也拍摄了吧!”

“这次我专门玩录像机。”

“21日那天,你是否下榻上御殿旅馆?”

“是呀!我一般都入住那家旅馆。”

“21日那天晚餐时,你摄下了当时垂钓朋友们的用餐情况了?”十津川在电话里询问。

“那天是决赛,要决出新人,所以晚餐很热闹,大家都很兴奋,我摄下了那场面。”早川眉飞色舞地在电话里说道。

“我们到你那儿去,你让我们看看那天的录像。”

十津川与龟井立即从东京车站坐地铁奔赴伊豆热川,到达热川时四周已经暗了下来。从车站叫了辆出租车,径直向明月旅馆驰去。到了那里,两人向前台出示了警察证后,告知要见早川顺先生。

“副社长正好出去了。”前台女服务员回答道。

“出去了,他去了哪里?”

“说是去会朋友,我想他一会儿会回来的。”

由于不知道去处,难以寻找,无奈他俩只得在一楼的咖啡馆内等待。可是,咖啡啜完了,早川顺还未回来,两人渐渐不安起来,龟井又回到了前台:“你说的朋友,究竟是什么样的人?”

“听说是钓鱼的朋友。”

“钓鱼的朋友?”龟井越发显得不安,“他有什么留言吗?”

“他说要将去龙神时的录像带交给人。”前台女服务员回说。龟井的脸色倏地一变,十津川也一阵惊慌。

直至晚上八九时,早川顺仍旧没有回来。旅馆的工作人员也紧张起来,拼命四处寻找。过了半夜,他们报了警,警方开始正式搜查。

“情况不妙。”十津川与龟井面面相觑。

接近黎明时分,早川顺的尸体才在附近的山中被人发现,当然录像带也不见了踪影。嫌犯抢先出手了。

10

一种失望的气氛笼罩在整个搜查本部。正式的搜查还在继续着。然而,8月21日入住上御殿旅馆的客人中,肯定藏着嫌犯,可惜没有掌握足够的证据。

在这天的搜查会议上,十津川用十分可惜的口吻说道: “8月21日晚上,早川顺在上御殿旅馆与大家一起用晚餐,席间又为谈兴甚浓的垂钓朋友拍摄录像,当时坂田也照例拿出了摄影集。其中一人在看了摄影集后,反应相当异常,坂田见状,心想这男子莫非就是凶手?”

“于是就约这个男子去了天诛仓?”三上部长问道。

“是,坂田带着摄影集去了天诛仓,将摄影集摔在对方眼前,怒斥他便是杀害女儿的凶手。”

“就此他反而惨遭杀害?”

“是这样,嫌犯凶残地杀了坂田,抢走了两本摄影集仓皇逃离。”

“坂田在摸清了嫌犯后,为什么不向警方报案呢?”三上皱着眉头,疑惑地问道。

“坂田确定男子是嫌犯,这仅仅是他个人的感觉,没有足够的证据,因此他不敢惊动警方。”十津川分析道。

在会议进行途中,十津川收到了一只从外面打来的电话。

“我是米村。”电话那头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哎,米村先生,好不容易知道了早川的情况,真遗憾。”十津川在电话里痛惜地说道。

“我也大吃一惊呀,万万没有想到,早川君让人害死了……”

“是啊。”十津川颇为同感。

“就是那个早川,给我寄来了小包袱,里面是龙神的录像带的复制品,看来这是他死前寄给我的。”

“好,我立刻到你那儿去。”十津川急忙说道。

他与龟井两人直赴八重洲口而去。尽管已经很晚,米村还是在社长室里静候着他们。米村递上了一只茶色的信封。信封上有早川顺的名字,里面有一封简短的信笺:

米村先生,关于龙神名人战的盛况,我已摄了下来,并复制了一份给你寄来,但愿明年我们再相聚。下面的落款是早川顺。

“真是一个为人厚道、乐于助人的人啊!”米村颇为感慨地叹息道。

米村给十津川看了8毫米的录像带,当然大部分内容是名人战本身的记录。

十津川不露声色地看着。拍摄的地点是21日晚上上御殿旅馆的饭厅,只见饭厅里聚集着十二三个人,大家吃着饭,喝着酒,不时地传来阵阵的喧闹声。录像带摄入了米村也摄入了坂田,画面里坂田取出了摄影集,让大家观看,众人边饮着酒边叽哩呱啦地讨论着。

“喂,三浦君,快来看呀!”其中一人叫嚷着。

“好呀!”从画面外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

“这是三年前龙神名人战的录像带,怎么没有你呢?”又传来了声音。

“那时,我可没有拍入哟!”从画面外又传来这个男子的声音。

“这人是谁?”十津川很感兴趣地问道。

“他呀!是三浦信彦。”米村说完后,关上了录像机,“这个右边数起的正在用餐的第二人,便是三浦君。”

“可是,这以后录像里几乎都没有他人呀!”

“是呀。”

“给人感觉他是有意识地避出镜头。”十津川自言自语。

当然,作为21日入住上御殿旅馆的人,警察会对他的情况进行侦查。但是,并没发现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

“那,三浦信彦是什么样的人?”十津川进一步问道。

“大学的老师。”米村回答。

“老师?”

“是,K大学的副教授,是研究法国文学的,对这些吾辈是一窍不通。”米村自嘲地笑道。

“K大学副教授?”十津川不禁想道(这样岂不是成了坂田春嘉大学的前辈)。

“是独身吗?”

“不是,去年与校长的女儿结了婚。哎呀!怪不得去年他没有到龙神来。”米村若有所思地说道(这太像电影中所描绘的情节)。十津川脑中闪过这样的想象:年轻貌美、刚满一年的公司小姐坂田春嘉,两人倾心相恋;专业相同的法国文学背景;大学的前后辈;坂田春嘉买了装帧精美的摄影集作为生日礼物,送给酷爱垂钓香鱼的他。然而,副教授梦寐以求的是出人头地,如果他与校长的女儿结婚,教授的宝座就唾手可得。可是坂田春嘉却死死地盯住他不放,于是副教授就狠下杀手。

十津川从米村那儿借了录音带,回到搜查本部,叫来了负责调查三浦信彦的西本与日下刑警。

“你们调查了三浦信彦,给我谈谈当时的情况。”十津川说道。

“有什么事情?”

“你们不是曾经说过没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地方吗?”

“是呀,没有什么怀疑的地方。他是K大学副教授,学校对他的评价很高,在学生中也颇有声望,何况又是新婚,看不出有丝毫的杀人动机。”西本汇报道。

“你们会过他太太吗?”

“会过。是校长的女儿,人很谦和,是一个性格活泼的美人。”

“是去年结婚的?”

“嗯,去年5月结的婚,听说9月就生了孩子,由于日期不对,受到了他父亲的斥责。”

“结婚时就有了孩子。”一旁的日下补充道。

“在3月20日时,她已经有了4个月的身孕。”十津川若有所思地说道。

3月20日正好是坂田春嘉遇害的日子。三浦信彦同时在与两个女人交往。届时校长的女儿已经怀孕4个月,他为了出人头地也为了面子,不得不娶了校长的女儿。

“那夫妻俩的关系怎么样?”龟井问起夫妇俩的情况。

“两人相处得非常和睦,至少,很令我羡慕。据说他们还打算一块儿去垂钓,只是现在孩子尚小,所以才由丈夫一人去龙神,还听说待孩子大些,他俩会带孩子一起去。”日下一五一十地汇报道。

“带孩子一块儿去?”十津川的脸上掠过一丝怀疑的神色。坂田?他俩带着孩子?坂田就是被这个想要带孩子去垂钓的杀害的。

听了两位刑警的一番话,十津川脸上的表情显得严峻起来,他益发相信三浦信彦就是杀人嫌犯,可是他手上没有重要的,具有决定意义的证据。

第二天,从田边警署木村警部那儿发来了电传。内容如下:自那以后,警方围绕着现场继续进行搜查,但是没有听到或找到与嫌犯有关的传闻与物品。唯一的收获是在日高川下游,发现了两本摄影集。大概是在上游丢弃而随流而下的,由于长期浸泡,已无法检出指纹。今天只提供这些情况。

看来是坂田带了摄影集去了现场,在天诛仓后面惨遭杀害,两本摄影集被抢,是嫌犯丢弃在日高川里的。

“这便是唯一证据了。”龟井向十津川无奈地说道。

11

半个月后。

从大学回到家的三浦信彦,在自己大楼的邮箱里看见了一封信,进了房间打开一看,里面是用工整的笔迹写就的信笺。

初次给你写信,还望能谅解。我是和歌山县日高郡龙神村的消防队员。今年8月21日,就是香鱼垂钓名人战那天,我担任现场周围的警备工作。名人战顺利结束了,但是到了晚上在旅馆与私人旅馆等地,还有宴会等各类活动,为了防止不慎引起火灾,那晚我到处巡逻。还好,一切还算正常,在我打算回自己天诛仓附近的家里时,途中突然发现从天诛仓后面跳出了一个人影,这人身长1米80左右。由于职业关系,觉得好生奇怪,于是我悄悄地尾随其后,发现那个男的来到日高川边,将一件厚厚的像书样的东西抛入河里。我越发感到奇怪紧紧跟随他,最终发现那人进了上御殿旅馆。

第二天早上,传来了在天诛仓后面有一住宿的客人惨遭杀害,我确信那夜目睹的那个古怪的男人准是嫌犯无疑。在月白风清的晚上,那个男子的面容我是看得很清晰的。于是我请了两天假去了东京,后来我总算弄清了是你。我本想对警察告发的,可是我并没有这样做。因为,被杀者不是龙神村本地人。我现在急需钱,我今年已经35岁,还是独身,没有钱的话,哪能娶媳妇?所以我需要钱,钱!我想在龙神村经营一家像上御殿样的旅馆。

为此,我想与你商洽,你是否可即刻给我1000万日元的现金,我想比起进监狱,这1000万日元还是合算的。

9月10日晚上8时,我在天诛仓后面等你。1000万,请带1000万来,如果不来的话,那我也没有办法,只有尽义务,打110向警方报警了。

三浦信彦先生

和歌山县日高郡龙神村

根本龟次

看着看着三浦的脸部慢慢地紧绷了。他情不自禁看了看日历,今天是9月8日,还有两天时间。

“噢,你回来了。”妻子边逗弄着孩子边笑吟吟地对三浦说道。三浦慌忙地将来信悄悄地塞进西服的口袋里。

“嗯,回来了。”

“你脸色不好啊,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10日我还有急事要办,要出去一下。”三浦忙接茬道。

“要到哪儿去?”

“去关西,当天就可回来。”三浦泰然自若地回答。

两天后的9月10日,三浦从羽田机场出发,搭乘上午8时55分的航班,向南纪白浜飞去。

到了目的地,待到晚上他叫了辆出租车,直奔龙神而去。在吊桥附近他下了车,一手持电筒,一手拎着手提旅行包,摸黑向天诛仓走去。外面的气温非常低,可是三浦似乎一点儿也没有感到寒冷。到了天诛仓,他关了手电,打量着周围。

瞬间,一束手电的光芒一下子照到了三浦的脸上。三浦忙转过脸去,对方将手电照向下方。

“哎,对不起,是三浦先生吧!”一个男子问道。

“嗯,是根本先生吗?”黑暗中三浦问道。

“是,龙神村消防队员根本。”

“你没有对警方说什么吧!”三浦又问道。

“我什么也没有说。喏,我在日高川搜寻,找到了这些摄影集,我弄不懂你为什么要将这些装帧漂亮的摄影集丢弃?如果我将这拿去交给警方的话,真相就会大白的,怎么?你那1000万日元带来了吧!”说着,男子将两本摄影集递了上去,三浦接过了摄影集。

“你钱带来了没有?”对方又问道。

“带来了,这个。”三浦将手提包交给了男子。

当然,包内并没有什么钱,只是胡乱地塞满了杂志。

“你确认一下。”

那男的背着三浦,蹲下身子打开了手提包。

说时迟,那时快,三浦将暗藏在口袋里的水果刀亮了出来,猛地向那男的后背剌去。

然而,没有刺中。“混账!我后背可填着铁板!”那男子大声怒吼着,转过了身子面对着愣在那里的三浦:“你以杀人嫌疑,被逮捕了。”

三浦刚想将水果刀向那男的掷去,另外的男子一下子按住了他。

“住手!”十津川沉着声音说道,“龟井,手铐!”

12

三浦被戴上手铐,押着来到了大桥底下。在那里不知何时已经停着一辆和歌山县警署的巡逻车,驾驶巡逻车的是当地的警察。在那里,对三浦就伊豆热川的杀人事件进行了首次审讯。

“你杀害了早川顺,他只是一个兴趣广泛的人,喜欢将复制了的录像带送朋友。你从他手中夺取的录音带,是早先复制了准备送给至好的朋友的。”十津川拿出了从米村那里送来的录像带与信放在三浦面前。三浦哑口无言。十津川接着说:“早川先生也是经营旅馆业的,在客人入住的电话预约中,他生怕日后出差错惹麻烦,在电话机上接上了录音装置,一旦外面有电话来,录音装置便自动开启。所以你打来约他出去的电话也录音下来。我们根据声纹分析,弄清了是你的声音,你是为了夺取录像带而杀害早川先生的吧?”

“是我杀了早川。”三浦有些紧张地回答。

既然承认杀了人,接下来他一古脑儿地承认了去年3月20日杀害坂田春嘉,今年8月21日晚上杀害坂田匡的另外两桩命案。

“为什么,你要杀害坂田春嘉?从照片上看,她可是一个魅力四溢的漂亮女孩啊!”十津川有些惋惜地说。

“是呀,是一个富有魅力,不!是一个极富魅力的靓丽女孩啊!”三浦回答。

“是因为校长的女儿已经怀孕,你不得不与她结婚,才杀死了坂田春嘉的?”

“是,倘若她好好地与我分手,我也不会杀她。”三浦分辩道。

“你说与你分手是指什么?”

“她是个聪明人,所以我想对她解释清楚,她能理解会和我分手的。”

“可惜她是个很任性的女人。”

“是啊,女人总是女人,她的感情色彩超过寻常女人,真是受不了。”三浦毫无愧疚地说道。

“什么受不了!不要强词夺理。”龟井呵斥着。

“我知道女人的聪明是最最靠不住的。”三浦微微地耸了耸肩膀。

“你难道没有考虑过跟校长的女儿分手,和坂田春嘉结婚吗?”十津川问,三浦皱了皱眉头,“这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如果我这样做,惹恼了校长,也就当不了教授了。”三浦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不是很好吗?你可以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龟井从旁说道。

三浦又耸了耸肩膀:“与自己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当不成教授又有什么用呢?”

“你就那样想坐这个教授位置?”十津川用质疑的口气问道。

三浦好像讪笑对方无知似的坚定地说:“这可是K大学教授啊!”

“那家伙的气势真令人吃惊。”接下来的审询,委托给了县警署。

他俩从走廊出来后,十津川对龟井说道:

“我们也去龙神村,去钓钓香鱼。”

“去垂钓?”

“当然,现在不行,等什么时候有空,到环境幽静的龙神村,在日高川清澈见底的河水中去垂钓。”十津川有些陶醉似的说道。

“确实,那里是一个清静的好去处。”

发稿编辑/浦建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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