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次发力
2014-11-14◆杨红
◆ 杨 红
二次发力
◆ 杨 红
向阳社区民警张富贵站在社区临街的楼下,抬头望着五、六楼,心想着要是自己年轻二十岁,能不能顺着排水管爬上,把手或者是脚先放在窗沿上,然后二次发力跃上窗台,翻身进入室内。
他目测了好一阵,也不敢肯定自己能,而且是在没有照明条件下夜间做。能在如此条件下做出如此高难动作的人得有超强的体力、臂力,甚至是身体协调能力。符合这样条件的有可能是运动员、街头跑酷者,还有农村进城务工的青壮年。也许练过杂技或练过武功。不过也说不准,人家说性冲动是创造一切的动力,荷尔蒙太多的时候会爆发惊人的力量。
最近发生的一系列案件都和一个男人的荷尔蒙分泌异常有关。入夏以来,已经发生十多起凌晨有人侵入室内对妇女进行性侵害行为。几乎每天一起,且有蔓延之势,四处开花。东一起,西一起,警察追着屁股后撵,弄得有些狼狈不堪。
案发地都是那种保安措施不完善的经济适用小区。没有电子门,进出方便,有的人家嫌热敞着窗户睡觉,以为楼层高没问题。没想到,还是有身手敏捷的。
向阳社区,名字和里面的住户一样接地气,都是普通的工薪阶层。很少大富大贵,也没有穷得活不下去的。
这个小区已经发生一起案子了。
于是,本就很忙的社区民警张富贵更忙了。到下面发动群众,搞人海战术。走访,有没有人看见闲杂人等。夜间,安排联防队员巡逻。几个人一组,拿着瓦亮的警用手电筒。有点像早年山区防狼的架势。
多年的实践证明,土方治大病。疑难案件被这种笨方法攻克的数不胜数。线索上来不少,一惊一乍的,都不是。几天下来,弄得张富贵愁得慌了。
张警官,张警官。脆生生嫩黄瓜一样的声音把他的眼睛拉回地面。卖粉条、花生米的小兰坐在门前喊他。他远远地翻了她一眼,想不理她,但马上想这样更容易引起别人误会,误会他和这娘们真有一腿。这简直都成了习惯,每次小兰热情地喊他,他总是先抗拒,再妥协,在她卖花生米的门前坐一会儿。总是这样纠结。
附近或远一点的人们都知道小兰是干什么的。花生米、粉条之类的只是她挂的羊头。
小兰原来在社区里另一条隐蔽的街上开足疗馆。那条街上全是足疗馆、洗脚屋,面积都不大,最大的两室一厅。夜晚,半明半暗的时刻生意最好。足乃脚也,脚被异性按着、摩挲着,就会有一股气从脚底升起,到半道被阻就惨了,想不发生点事情都难。所以说,足疗就是从脚下开始,到中间结束的过程。
所里和局里治安科的民警们也扫荡过好多回,但往往时机不对,要不脚还在桶里,要不已然是副正人君子样。治安科的民警比较专业些,有几家足疗馆正做着脚以上的生意的时候被逮个正着。到这黑乎乎的小屋子里来的男人,除了附近的民工,要不就是那些工薪阶层没什么钱的男人们。
前一阵子彻底取缔了足疗馆,按摩房。小兰们可不能闲着,马上租起临街的房子,开始卖花生米、粉条,鸡蛋、咸鸭蛋,小五金,什么灯泡,插排,一切放得住的东西。她们卖什么都挺兴隆,最起码能聚人气。
一天,小区里的一个女人带着兄弟姐妹跟卖节能灯的吵架,原来男人总是把刚买没几天的节能灯弄坏,来借机搭讪女人。节能灯被砸碎好多,卖花生米的,五香茶叶蛋的一起冲上来帮助卖节能灯的。她们把女人毫不相让地骂回去:啥节能灯也没你节能,你老公对你可节约着使。
女人听到这话号啕大哭。直到110出警都送到派出所了事。
那些卖节能灯的、五香茶叶蛋的、花生米的见到张富贵都热情地打招呼,没事还闲呱啦两句。她们的语言跟她们人一样有活力,生冷不忌。渐渐地,有人说向阳社区民警张富贵跟失足妇女很友好。
很快就有举报信到了所里,局里。说他是社区里一些特殊场所的保护伞。举报信写得洋洋洒洒,有根有据,连张富贵和别的民警一起清查足疗馆他敲了几分钟门都有记录,说他是故意拖延时间。
局里纪委、督察下来查个一溜十三遭,没查出实据。但也肯定是事出有因。局里决定给张富贵调岗,调到别的社区去。为什么没调别的岗位,一是基层缺警力,二是社区民警算是最基层、最辛苦的警种了,要是把他调到别的部门去,反而有高升之嫌。正琢磨让他干啥呢,某男的雄性荷尔蒙没管理好,乱窜了。只有张富贵熟悉向阳社区的情况,没别的说的,一切以破案为主。
局里没查张富贵之前,小兰们跟他说话,是带着巴结、谄媚的意味。出了这档子事后,小兰们再招呼他就像招呼自己的亲人般亲切。除了亲切,还有种说不出来的盼望,盼望着张警官脱下警服,换上普通男人的衣装。不承想,张富贵在经过她们的摊子前是目不斜视,不仅没脱下警服,简直是用手死死攥住裤腰带。这让她们感到大乐还有些不解。
尤其是小兰,每次见面热情地喊他,愿意看他那副窘样。她想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或者是看他能撑多久。男人对于她来说只有两个模样,床上的和床下的,床下越一本正经,床上越……反正是反差极大。每次喊他成了她打发白天无聊时光的一大乐趣。有时她故意喊住他,问他需要不需要些花生米、粉条,他忙着说不要,家里有,给他装进袋子里都不拿。她故意说这两样不要,屋子里有更好的东西给你,他说谢谢你,啥也不要。从神情上看,他听懂了有更好的东西的意思。小兰对他来了兴致。
他越躲她,她却越喊他,声音越来越大。
他不想让别人嬉笑着看自己,想要找小兰仔细谈谈。谈什么呢?告诉她没事别喊自己?人家回答和人打招呼是人之常情啊,打招呼不行吗?一来二去,他就只好回应她的招呼了。有了开始,就有了继续。
张富贵查验过小兰的身份证,名字三个字,跟她的穿衣、谈吐很配的三个字。具体叫什么张富贵登记到本子上了,脑子里忘了,就叫她小兰。小兰是个眉眼挺耐看的女人,不过这得等到天黑的时候在昏暗的灯光下看。白天就没法看了,眼圈是青的,脸是暗黄的,带着一脸疲倦的用什么化妆品也抹不平的细纹。
张富贵觉得自己和小兰没事,所以要大大方方的。也许在别人心里他更无耻吧,大白天都不避讳。张富贵快五十岁了,突然觉得别人的想法就像个被宠坏的美女无法把握。你越拿她当回事,她还真就把自己高高抬起,对你指手画脚;你要是不理她,她也就灰溜溜地自生自灭了。道德败坏,这个词很有意思,好像是落马官员的专利。他张富贵就算是道德败坏,估计也是没人愿意管他这事。毕竟,他就是个蚂蚁般的人物,活得还不如一只蚂蚁。蚂蚁搬食物还很来劲,他没有劲。
真的,就是没有劲。工作,一天天重复,可能是到了工作疲倦期。生活,也是一塌糊涂。
张富贵也不是圣人,即使圣人也喜欢女人。对于小兰的挑逗他当然明白,可他有心理障碍。他亲眼看见男人从小兰黑乎乎的房里钻出来。看见和听见就是不一样。就像前妻那双粗糙的手,有一天擦得油光光、水嫩嫩的,举到他面前说甘油擦到手上很有效果吧?他激动地点头。问在哪里买到效果这么好的护手霜。老婆答,嘿嘿,别人推荐的,到药店里买的开塞露,普通的一块五,好一点的三块钱一支,效果比化妆品店卖的护手霜效果好多了。开塞露!他没法再看那双手了。
跟小兰唠嗑,张富贵发现这个女人有着对生活最直接的认识,虽然理论上不会表述,但话糙理不糙,直奔生活的结论而去。不过,张富贵还是觉得怪怪的,省去了中间过程的生活有意思吗?
2
今天小兰喊完他,从屋里麻利地拽出一个塑料凳。张富贵和她一左一右像两座门神一样坐在门前。
哎,听说那个人能一次三四十分钟,一夜都能干上两次是真的吗?刚坐定,小兰就把脸凑过来好奇地问。
去,别瞎传谣,咋的,你想试一试?他还有好多恶毒的话没说出口。不过心里骂着,真他妈的,什么事都传得快,连细节都能传出来。不过,办案的民警们都不大相信,那些受害者可能是出于害怕或是痛苦,时间被无限拉长。要不也就没有度日如年的说法了。三四十分钟,一夜两次,那不成驴了?
哪个女人不想试试?小兰一脸向往地回答。
你可真病得不轻。
你有药?
张富贵翻了翻眼睛:你自己会抓药就行。
也没有三四十分钟的啊。她一脸坏笑:张警官马上大展雄风时很威风吧?
张富贵一脸尴尬。想生气,还没法生。他有好长时间没做过那事了。他离婚的事没几个人知道,只有他徒弟小方知道,还是小方帮助他搬的家。
没离婚那阵,他就对同一张床上女人的身体失去了兴趣。也许先是对拥有那身体的人失去了兴趣。
别扯淡。驴也干不了三四十分钟。
可也是。真的,我水平蛮高的,要是评职称的话能达到全国一级吧,你就不想试试?
张富贵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稳住,他告诫自己,也许这句话是自己幻听来的,丑可就出大了。看着小兰那笑眯眯的眉眼,他告诉自己没听错。
可是,已经失了先机了。
你知道你对谁说话吗?小心给你送进收容所。
切,我跟你说什么了?就凭我跟你说的这些收容我?
不是凭你说什么,而是凭你做了什么!
对于“智慧人大”建设,市人大常委会秘书长王秀禄深有体会:“信息化建设能更好地保障民主性,如引入电子表决系统,从技术上更好地保证表决人意愿的真实、快捷、自由表达,实现了对常委会组成人员民主权利的实质性保障;能有效提升科学性,在制定立法计划、确定监督议题时,通过门户网站、代表履职平台和移动终端服务系统广泛征求意见,既扩大了公民有序政治参与,又使立法、监督等工作更合民意、更加科学;能更好促进公平性,无论是评选优秀人大代表,还是投票选举,都能实现过程高度严密,结果即时公开、阳光透明,很好地维护了机会公平、程序公平和结果公平。
我做什么了呢?嗯,张警官,你说我都做什么了呢,我做的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张富贵一个没绷住,笑了。利国利民,还节水节电呢!真没招,孔子都说过,唯女子和小人难养也。跟小兰就是这样,你不理她,让别人觉得你心虚。你理她,她就能蹬鼻子上脸,啥话都敢说,还让你怒不得、笑不得。
骚样。小兰冲着走过去的一个少妇吐着吐沫骂道。
怎么了,她骂你抢过她男人?
谁知道她男人是哪个王八蛋!
没道理,不认识就骂人!是不是看见好看的女人就嫉妒?你嫉妒了,嫉妒她不用卖花生米就能过上好日子。张富贵说。
没想到,小兰竟然用不屑的目光来回击他。不用认识,我用鼻子一闻就知道是个骚女人。别看男人离不了女人,可男人并不懂女人。那就是个骚娘们,你信不信?有些是明骚,有些是闷骚,闷骚才是大骚。
张富贵看着那摇曳的背影,很是动人。回头,正看见那双带着妒意的眼睛。
真是的,你说我这小门小店的,盯着我干嘛?
最近110老接到报警电话,说这一带有卖淫嫖娼的。巡警接到电话来突查几次。弄得小兰们小心翼翼。
你和谁结仇了?
打110报警说这一带有卖淫嫖娼的,几乎和举报张富贵是保护伞同时进行的。而且小兰家被打电话报警的次数居多,这让张富贵不得不把自己倒霉跟小兰联系起来。
小兰把自认为有仇的人好好捋了一遍。开始以为是跟前那个卖五香茶叶蛋的在使坏。试了几次,不是。后来才觉得是有人盯上了她。有人夜间不睡,盯上了她这个小店。治安科来查了几次,时机都把握得挺好。不过,一敲门,小兰让男人从窗户跑了。
也着实把小兰吓得够呛。有几天,小兰专心做生意,还进了点新鲜货。卖得还可以。
小兰问是不是张富贵外面有仇人,说不准是奔他来的。
张富贵挠挠头。管这些年治安,抓住过打架、斗殴的,罚点钱,拘留啥的没少干过。但真正有仇的,说不上。
两人没捋明白。
张富贵感到脖子后凉飕飕,用手一摸,回头一瞧,凉又没了。不过,他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那个背影他经常见到。好像就是社区里的某个居家男人,总在小区里晃荡。
真是个鳖孙!小兰冲那背影低声狠毒地骂着。
张富贵不解地看着她:男人咋能成为敌人?
男女之间的运动,如果每次跟不同的人,那你就是在做做爱这种运动而已。你做过成千上万次,也是单纯的机械运动。可你跟一个人多次做,有些东西不知不觉就产生了。有可能是爱,也有可能是恨。男人、女人做爱能发生很多事,不是自己想控制就控制得了的。
3
小兰告诉张富贵,有人在半夜见过一个黑影快速爬7号楼。就从那儿上去的。小兰指着2单元的排水管说。由于天黑,速度也快了点,基本上没看清到了哪屋。
这样似是而非的线索张富贵没少接到过,查起来才知道无从查证。他当然知道小兰的线索从何而来,说不定哪个男人唬她玩也说不定。他带着小方还有社区主任,把7号楼1单元、2单元走个遍。当然又是虚惊一场,有男人在家的女人,听他们问这事还挺生气,说我们家的窗户插得严得很。
这次走访张富贵见到了小兰骂的那个骚女人。女人悄悄地开门,面带笑容地看着他们。女人穿着旗袍式的无袖家居服,凹凸有致,白白嫩嫩的胳膊。
他们说明来意,她白嫩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张富贵也不好意思地说,只是提醒一下。
社区主任是个近五十岁的女人。她粗门大嗓地喊:你得小心点,老公好几天才回来一次。原来她男人在邻市工作,周五晚到家,周一走。典型的周末夫妻。
女人快速地关上门。
张富贵看了眼门牌号404。好在这样的事情碰得多了,张富贵、小方和社区主任都不在乎了。张富贵想告诉她们,不管把窗户插得多么严,那个人也会从天而降。而且力气大得很,手臂上文着一条蛇,看起来就让人恐惧、厌恶的东西。还拿着尖利的凶器。
想想还是算了,别没等侵害案发生呢,先吓出个好歹来。
接连几天没接到报案,是转移阵地了,还是被侵害有人没报案?反正张富贵们是不敢放松的。
巡逻还是有成效的。一夜,巡逻队员改变了巡逻路线,没绕大弯,直接四号楼穿过就到五号楼和七号楼之间的空地上。一个队员无意间用警用手电一扫,就呀的一声,手指着出不来声。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刚爬上二楼,听见动静一个倒栽葱就从二楼跳到地上,连夯没打一下子就没影了。
第二天,巡逻队员讲起这事还心颤颤的,语调也颤颤的。妈呀,那是人吗?不是猴子啥的吗?那爬楼比咱走平地还快呢!
有可能是报复性反弹。刚松一口气,案件又起来了。接连三天,星期六凌晨两点在向阳小区9号楼,星期天凌晨三点在向阳小区5号楼。加强巡逻。你也不知他在哪里猫着,也许正是巡逻队员刚过去,或没来的空档,他就山猫般爬了上去。张富贵像被架到火上烤。夜夜巡逻,在眼皮子底下还能出这事。张富贵嘴边起了泡。
再不想到小兰这里来,现在也得来。小兰的眼睛贼着呢,出入小区的人她瞄上几眼底细就能看出八九不离十。犯罪嫌疑人肯定踩过点,要不能一下子就那么准。
好几天没发案了。专案组的人员都暗松口气,难道这家伙看势头不对溜走了?有很多这样的案例,一地风声紧,就跑到外地躲风。顶风作案下场都不会妙的。
没想到,一天凌晨三点钟接到报警电话,一女人在家里被强奸了。等民警出警到她家的时候,指挥中心又接到报警电话,另一位女人在家被强奸。从时间上看,犯罪嫌疑人从第一家出来就奔了第二家。第一家与第二家是同一栋楼,一个楼梯口,一家三楼,一家五楼。
家缘花园,7号楼。304,504。
他敲开404那扇门。迎接他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原来是那个女人的老公。白白净净,文质彬彬,两人站在一起很是般配。一问才知,男人说没听到楼上、楼下有什么动静。听说发生这样的事,男人很吃惊,连说这还了得。
女人沉思了一会儿,说楼下动静没听见,楼上大概三点多钟,那时我出去起夜,顺便看了下时间,有大概十多分钟,像挪桌子、椅子的声音。
估计是床上大战碰翻了东西。同去的小方接话说。
你看看,多危险,都搞到咱们家楼上、楼下来了,我不在家,你得多危险。男人回头对自己的妻子说。
嗨,瞎说什么,咱们家窗户是加固,怎么进得来?
看来我得请假多在家陪你几天了。
你能一直陪到警察抓住他?
我相信警察是不会让我们太失望的。男人还对张富贵和小方笑了一下。这是个机关里无聊的小中层。
看到有什么嫌疑的人向我们报告。这家伙疯了,一夜竟然做了两起案子,弄得有的女人痛不欲生。早点抓住这家伙就是为民除害,也是为你们自己除后顾之忧。张富贵的眼睛在两人脸上扫来扫去。男人惶恐,女人淡然。
4
张富贵辖区里杀人了。
一个中年男人被杀。伤口在左胸,已经被凝固的血堵住了。是经过法医检验后才知伤口在哪里。心脏直接扎破,伤口细小,大量的血淤堵在胸腔。
法医一时没法判断是什么凶器,只说是锐利无比的50毫米铁丝粗细的东西。
张富贵听到这个通报心中一动。他真是背到极点。强奸案的主发地在他的辖区,连多年不见的命案也发在这儿。
命案的侦破用不着他一个小片警插手,连插嘴的份儿都没有。可对于这个死者,他觉得还是有话要说,不知说什么好。
死者是家缘花园7号楼404的男主人。那个他心里曾嘲笑过的小官僚。404的女主人哭得梨花带雨,几度昏厥。
这一带很是消停了一阵。
什么也不发生了。凶杀和强奸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了。遮天的雾霾,被一阵雨冲散。又阳光普照,望见碧蓝的天。
排查还在继续,没有命令停下来,内里却疲了。不相信自己的工作有意义。只有一个人例外。
张富贵的心里像有一团火在烧,煎熬着他,炙烤着他。彻夜不得安宁。
一个月后。
一天后半夜,张富贵喊着小方带着社区里十多个巡逻队员出现在社区7号楼。安排队员在楼下守着,他和小胡来到404。他枪弹上膛,动作果断、利落。敲门,没人应。再敲,还是没动静。
找人破门。他冲小方喊。
就在小方犹豫的当口,女主人睡眼蒙眬地来开门了。
楼下报警说你屋子里动静很大,怕你有危险。
我没事。谢谢你们关心。
不行,我们得确定你没危险,要是现在你后面有人用东西逼着你,我们不是失职吗?张富贵不屈不挠地说。
女人把门彻底打开,苗条的身子和空荡荡的身后彻底摆在张富贵和小方的眼前。
两人来到楼下。小方蔫蔫地问了声,张哥,咱们撤?
不。
那么黑的天,小方看见一双泛着强光的眼。
咱们两个人,守在404下面的楼梯里。剩下人分成两拨,守住楼前、楼后。
守到什么时候?
直到我们等的人出来。
我们等谁?
出来就知道了。
天微亮,有晨练的人出来了;天更亮些,上早市买新鲜菜和早点的人出来了;太阳出来了,上学的孩子走了;太阳开始有亮度,上班的人们也走了。小区又恢复了寂静。
怎么办?小方问。
咱们再上去一趟。小方看出张富贵的犹豫。
门敲得震天响,把退休在家耳朵背的人都敲出来了。404还是毫无动静。张富贵的脸色从焦急的黄变成惨白,汗下来了。
门被开锁的师傅打开了。
一张异常宽大的双人床上,躺着一男一女。最原始的模样,一丝不挂。脸上都带着欢喜。男人个子不高,但肌肉显得异常发达,手脚上满是硬茧。赤裸的手臂上文着一条蓝青色的蛇,手法拙劣,更像一只黑乎乎的爬虫。
女人身着白色丝绸睡衣,左胸上一朵红花,白地红花,长发散开,优美得像只展翅欲飞的蝴蝶。如果那朵红花上面没有插进去只剩下木柄的改锥,画面可以称得上唯美。
经DNA验证,男性死者就是我们一直在抓的采花飞贼。小方对张富贵说。
5
开门,小兰愣住了。但很快把这个喝醉的男人扶了进去。凌晨,在女人怀里的男人梦醒,酒也醒了。看见床上白嫩的身子,他不知所措。女人也醒了,笑着看他。没看出来,你那么能。
没听到回答,她俯起上半身,窗帘缝隙中硬生生挤进来的月光照在显得狭小的单人床上。
你知道吗?我后来告诉她,杀死你老公的凶器是一把尖利的改锥。
还有,知道我为什么和老婆离婚吗?
你喜欢上别的女人了,要不就是你老婆喜欢上别的男人了。
哪有那么简单。我没喜欢上别的女人,只不过时间长就厌倦了,我老婆也没喜欢上别的男人,是她的身体喜欢上了一个男人的身体。
张富贵退掉了租住的家缘小区5号楼的房子。因为每天站在窗前,他都会看到对面7号楼,视线总会落到2单元4楼的那个地方。现在,不会有人再从地面爬上去了,里面空空如也。文质彬彬的男主人,端庄骨子里柔美风情的女主人,还有那个不畏艰险半夜爬楼的男人都不见了。
发稿编辑/冉利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