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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碎的酒杯

2014-07-24白忠德

延河·绿色文学 2014年4期
关键词:阿林阿芳阿梅

白忠德

“阿林,再来一杯,再来一杯!咱们老同学可是十来年没见面了,喝啊,喝——”阿建醉了,他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举起杯子。杯子里的白酒洒了一桌,溅到阿林瘦削的脸上,阿林没有擦,坐着没动。有侍者来擦桌子,阿林摆了摆手。

“阿建,别喝了,别喝了,看你都醉成啥样啦。”阿林也醉了,胸腔里像有股火熊熊上窜,刚刚吃下去的食物隐隐上泛,他有点撑不住了。

豪华餐厅里的客人酒足饭饱后纷纷离席。阿林下意识扫了眼手腕上的表:已是午夜。他们是下午六点左右来的,已在这里消磨了将近六小时。阿林暗暗懊悔,怎么能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老婆和孩子急成啥样了,也许他就不该来。

阿林还不想挪脚,一个熟悉的身影时时在他纷乱的脑子里浮现。好几次欲言又止,心中那个“疙瘩”便越结越大,说不出放不下,搅得他坐卧不宁。

他绝对没有想到这辈子还能碰见阿建,并且是在他目前的处境中。他本不打算和这狗日的东西喝酒。他压根瞧不起他,甚至有种刻骨铭心的憎恨。可是……怎么说呢?他还是鬼使神差般地跟着阿建,走进了这家本市最有名的宾馆。

下午6点,阿林下班回家。他没有骑车——车子早上被玻璃扎了好几个洞,骑不成,他压根不想在外面修。一个窟窿要一元伍角,没准这次要花好几块钱。他才舍不得花这冤枉钱,走走路还能锻炼身体,省的钱也能买点肉改善改善生活。况且,他带手艺,家里有修车工具和废旧内带。手中这辆车是刚上班时买的,十几年了,光后内带就已换了七条。

他推着破烂自行车朝北走,机械地迈着步子。他供职的是所科研单位,上班时忙得团团转,脑子像一次次拧紧的钟表发条,永无止歇,下班回家路上他通常什么也不想。可是,今天下午不行,他得绞尽脑汁想如何解决眼下的“麻缠”事,那种既兴奋又苦恼的感觉折磨着他的每一个细胞。

他走得不慌不忙。与时下城里的某些男人不一样,阿林不用回家做饭。妻子下岗在家,有的是时间料理家务,照看孩子。孩子马上初中毕业,学习不好,这成了他的一块“心病”,他工作忙没有时间给娃辅导。妻子时间多得是,可她是初中水平,想指望也指望不上。如今时兴给娃请家教,可全家三口人就自己那点工资,他想掏也掏不出来。

他是在离家不远的那个十字路口附近撞见阿建的。他依然是推着车不紧不忙地走。突然,一辆银灰色的奔驰车从车道里斜插出来,悄无声息地停在身边,挨得太近,几乎使他无法挪步。他只好又往路边靠了靠,准备擦过去。就在这时,阿林听到一个陌生而熟悉的声音:“阿林,阿林——”

声音从豪华轿车里飘来。一个西装革履胖乎乎的中年男人钻出车门,满脸堆笑,双手向他伸过来。

“你是?”阿林一时想不起自己认识的人中竟有这么显派的,疑惑地问,“你是叫我吗?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哈哈,笑话,天大的笑话——我能认错人?”“胖子”肥厚柔嫩的双手已攥住阿林枯藤似的手,连连摇着,“我是阿建呀,我是阿建呀!”

“噢,我还以为是谁呢?原来是你,你从哪儿冒出来的?”

阿林的手没有动,任自称是阿建的人摇着,不冷不热地说。他苍白的脑子里冷不丁冒出一个人的身影,阿林的心沉了沉,有种莫名其妙的感觉涌上心头。瞬间,他把手从那双紧握的手中挣脱出来,毅然而有力。

他们的见面并不十分热情,具体说是阿林十分的不热情,甚至是冷漠而充满敌意。阿建似乎不在乎,硬缠着他到这家宾馆,说是要好好叙叙旧。

阿建很豪爽,山珍海味摆了满满一桌,许多菜阿林见都没见过。阿林知道这桌菜要花几千元,是他两个月的工资。阿建热情地招呼他吃菜,又端起酒杯劝酒。阿林没有心思吃喝,只微微抿了一口。这时,领班来问他们要不要陪酒的,阿林慌忙摇头,阿建便说那就来个例外免了吧。

他俩面对面坐着,久久不语。四目相对时,阿建很快低下头喝酒,或是看临桌那对亲热进餐的男女。气氛显得沉闷滞涩。幸好,他们是同学。有一段共同的经历,便也有了段共同的话题。几乎谈遍大学时的同学和老师,惟独没有提及一个人,他们小心巧妙地绕过那人,就好像走到一个万丈悬崖或阴森恐怖的原始森林前不得不转身或绕道一样。整个谈话过程,阿建掌握着主动权,说的很多。阿林很漠然地听,心不在焉地摆弄着筷子。对眼前这个人和他说的事,阿林并不关心。他关心的是另一个人,而“另一个” 是与 “这一个”连在一起的。他不得不耐着性子,渴望能得到“另一个”的消息。他打错了算盘,“这个人”并不提及“另一个”。阿林的欲望被一次次吊起来,如同在将沉未沉的船上垂死挣扎的人,做着长久而无奈的等待。

阿林与阿建是大学同学,又是来自同一地区的老乡,住了四年上下铺,关系曾经亲如兄弟。只是后来闹了别扭,裂痕大得无法弥合,以致毕业后断了往来。

导演这幕悲喜剧的主角还有一个,就是他们刻意绕过、阿林非常关心的那个人——阿梅。阿梅现在是大款阿建的妻子。

阿林和阿梅是大学同学,阿林当班长,阿梅是学习委员,学习都好,交往也多,几乎是班上公认的一对。后来,阿建插了近来,形势发生了变化。

阿建这小子吊儿郎当,要不是老乡阿林暗中“帮忙”,他差点要补考好几门呢。阿建暗恋阿梅,阿梅开始对他真的没有好感。谁料后来发生了一件非常意外的事,使她感情的天平发生了倾斜,并最终嫁给了阿建。阿林输得很惨很惨。那是他人生关头跌的第一个跟头,以后便跟头不断。

大学毕业时,学校本打算让阿梅和阿林留校。不知怎么搞的,最后留的是阿梅和阿建。阿梅留校是情理之中的事,阿建留校就让人百思不得其解。和阿林相比,阿建似乎什么都不占。后据小道消息说,阿梅的父亲在省里官儿不小,是他替未来的女婿“通融”的。

阿林留校不成,可供他选择的命运只有回原籍。幸好系主任给他写了封推荐信,系主任的学生是他所在地区的人事局副局长。阿林才分到了地区那家科研单位,而没有发配回偏僻穷困的老家。

阿林刚参加工作时,灰不沓沓的,没有一点精神。那时科研单位工资低,家里负担又挺重,手头拮据的他找了个工厂上班的女孩为妻。阿芳是城里女孩,人不漂亮,也不娇气,勤劳朴实、善解人意,对他体贴入微。阿芳是工厂车间的纱工,工龄长。那时工人工资比干部高。阿林算干部,工资比阿芳低了几十块。阿芳的父母也在这个工厂,有二室一厅住房,阿芳是独生女,父母时不时也给些钱。阿林的“经济危机”不存在了,还能照顾乡下父母的生活。

婚后,阿林本想彻底忘掉阿梅,哪想到怎么也抹不去阿梅的影子。夜深人静时,他的脑子异常活跃,像过电影似的,翻印出那藏在记忆深处的一幕幕美好往事,有时他想,睡在身边的要是阿梅该多好。

夜里常常失眠,后来发展到白天也时时走神,他越来越沉默。他的这些细微变化,妻子哪能感觉出来。阿芳就是阿芳,仅仅是个初中毕业生。她一门心思想的是如何侍侯好丈夫、孩子,让他们吃好喝好,怎样孝敬好双方父母。知识、阅历以及由此导致的兴趣爱好的巨大差异,使他们无法沟通和交流,阿林的精神空虚和苦闷是越来越严重。这就使他更加思念阿梅。他深深陷入一种恶性循环的痛苦和悲哀中不能自拔。有时他觉得这简直是一种罪恶,是对阿芳的无情背叛,也想克服掉,却怎么也做不到。

他把这一切归咎于一个人,那就是阿建。他把阿建恨得咬牙切齿,不共戴天,他有时甚至想亲手宰了这个狗杂种……

现在,这个人就坐在他对面,正若有所思地叼着烟,乳白色的烟圈慢慢升腾漂浮扩散。阿林双肘放在桌上,双手托着腮,尽量使情绪平静下来。那个强烈的渴望迫使他不得不跳悬崖了。

“你是怎么到这来的?”大学毕业不久,正如阿林预料中那样,阿梅与阿建结婚。过了几年,双双辞职下海,在南方办起了公司,听说发了大财。阿林知道的仅此而已。

“回家看看父母吧。另外,我在这落实了一个项目,准备办个药材批发公司,给故乡做点贡献嘛。噢,公司最近准备开业,离这儿不远。你知道汇通大厦吧,在大厦五楼……”

“那,那……孩子好吗?”

“好着,好着!”阿建脸上掠过一丝忧郁,他有意岔开了话题,“公司马上开业,正缺人呢。看弟媳能不能来干点事?待遇嘛,好说好说,两千元怎样?当然,还可以兼职,待遇不变……”

“不,不,她现在工作也很忙,我代她表示感谢。”平时不会撒谎的阿林随口撒了个慌,连他自己也惊讶不已。

阿林现在的境况相当糟糕。当年择偶时的优点统统成了缺点:妻子所在工厂的效益不好,亏损得厉害,妻子两年前下岗,只发百多元生活费;岳父母早已退休,退休费少得可怜,连同老家年迈的双亲,还有上学的孩子。所有的开支几乎都要靠他的工资。虽说他是单位的业务骨干,但工资并不高。

当年他和岳父母在一起,还不算紧张,如今有了孩子,就显得非常困窘,而且房子老化严重。所幸的是,房子问题现在得到了解决,单位新修楼房,分给他一套三室的,但他要交四万多元才能入住,而且期限是十天。到时不交钱,房子就易主。这笔近乎天文数字的钱从何而来,到哪里去借这笔巨款,谁又能借给呢?看来他除了放弃已别无选择。这就是他下午所考虑的“麻缠”事。至于孩子上高中的事,顺其自然吧,老子哪有钱交那笔昂贵的择校费!

眼前这个家庭过得却是滋润体面、无忧无虑,有钱,有房,有车,可以说应有尽有,两厢对比真是天壤之别。他不能不恨阿建,毁灭自己幸福的就是他。可是恨又有什么用?这样的高收入无疑是雪中送炭,然而生性傲气的他是不会接受阿建的施舍与怜悯的。他觉得如果接受就是对自己的最大污辱。

阿林的额头像有一跟尖利无比的针在扎着,剧痛难忍,额头血管里的血汩汩直跳。手指紧紧按着太阳穴。

阿林索性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烈性酒烧得他的喉咙如刀割,他又要给自己斟酒,阿建挡住了。

“孩子他妈,现在好吗?”过了好久,阿林才小心翼翼地问。他的问话相当巧妙,好像阿梅仅仅是“孩子他妈”,仅仅是阿建的妻子,而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我知道你会问的,这就是你晚上来见面的真实目的吧?可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恩,我想知道……”阿林定定地盯着他。

“那我先讲个故事吧,然后告诉你好吗?”

“非这样不可吗?”

“是的!”阿建熄灭烟头,郑重地点点头。

有这样一个富翁,确实非常富有显赫,他有个漂亮能干、背景很硬的妻子。按说他们的日子是非常幸福的,可实际情况又怎样呢?我不妨举他们生活中这样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例子:他们晚上躺在床上,久久无法入睡。他们彼此没有说话,就那样静静地躺着,中间隔着一小段距离,距离的大小是一个竖放的枕头所占的宽度。他们想着自己的心思:富翁想着第二天和小蜜逛商店,进卡拉OK厅;妻子则沉溺于往事的回忆中,她苦苦思念着一个人,那个人曾从她的记忆里消失,后又逐渐占据了她的整个心房。

担心着对方攫取这巨额财富,富翁半夜里会突发奇想:她不会杀了我吧?妻子也做同样的臆测:他该不会要我的命吧?——这样的事绝非危言耸听,他们身边多次发生类似的悲剧。想着想着,富翁会伸手摸一把妻子,妻子一动不动。他们好长时间没有这种皮肤间的接触了,那一刻双方的感觉都非常美好。他们依然没有说话。

谁又能想到他们还是大学同学呢。丈夫用“卑劣”——他本人也这样认为的手段夺走了既是大学同学也是老乡的情人,毕业时利用现在妻子的关系留校,后又利用岳父的关系在生意场上叱咤风云一帆风顺,终于成了富翁。

他和妻子的感情逐渐淡漠了,后来妻子对他的一切都不管不问,包括他干出的沾花惹草的事。通常,一个妻子是会对丈夫的那种行为十分计较的。

如同某些男人一样不可避免的有了情人,但他依然深爱着自己的妻子——因为他的一切是从妻子那儿得到的,妻子有许多值得人爱的地方。直到有一天,他才突然寻到答案:那天,妻子上街买东西去了,他突然回家取一份忘在卧室的文件。他惊奇地发现妻子书房的门开着——妻子书房的门通常是锁着的,他也没有钥匙,妻子不让他进去。妻子忘了锁门,引起他极大的好奇。他在妻子书房的桌子上意外地看到了一个日记本,里边大半已写满字,一小半是空的。日记本上的内容让他大吃一惊,差点晕倒在地。他思考再三,终于没有撕掉它,也不想当面谴责妻子。他采取的是息事宁人的态度:轻轻合上日记本,尽量让它保持原貌,只是在关门时用劲太大,发出刺耳的玻璃破碎的声音。

他既是幸福的创造者,也是不幸的掘墓人。正是因为他和她的结合,才有了他今天那令普通人羡慕甚至嫉妒的身份、地位和财富;也正是因为他们的结合,才有了他今天的不幸与痛苦。如果她与“另一个男人”结合的话,自己的命运将会是什么样的,他实在不敢设想。两相对比,前者是远远大于后者的。他暗暗庆幸,妻子并不知道他精心设计的那一幕,否则不知道会是啥后果……他们都不会提出离婚。他们很聪明,知道那样做付出的代价足以大到自己无法承受的程度。他们尽力维持着这种形式上的婚姻,谁也不去改善,但谁也不想让其崩溃。

妻子为什么还会深深地爱着那个男人,他实在想不通。他甚至生出些妒恨来,要是这个世界上压根就没有那个男人该多好。他又为这样的想法感到好笑和不可理喻——他曾做过对不起那个男人的事,那是对那个男人致命的打击:他摧毁了人家的爱情和幸福。

他们往往要想很久很久,往往又得强迫自己赶快入睡:通常第二天要参加一些社交场上的应酬,届时富翁搂着妻子纤巧苗条的腰,笑容灿烂;妻子搀着丈夫的手,柔情似水。这样的动作几乎每天要保持好长时间,甚至要重复多次……

阿林听得很茫然,也很漠然。他纯粹以一个局外人的身份介入“故事”。他不会想到这个“故事”会与自己有联系,哪怕一丝一毫。——阿林是个老实人,他生平最大的弱点是不愿动脑筋,不愿联想。不过这时,那些揪人心痛的往事还是涌上心头——那些事经常“光顾”阿林业已麻木的记忆,不分时间、空间、场合。

阿梅家在本市,离学校不太远,要穿过一条长长的胡同。大三第一学期,那是个星期六的晚上,阿梅与阿林他们筹备元旦文艺汇演节目到了晚上九点。等忙完了,阿梅才想起今天是母亲的生日。她执意要回去,阿林劝不住,他又不放心,就想借辆自行车送一下。回宿舍借舍友自行车时,阿建与几个老乡在等他,说要商量召开老乡会的事,硬不让他走。阿林是老乡会会长,没他自然不行。阿林脸皮薄,不好意思拒绝。他返身下楼,对阿梅说有事不能送了,劝阿梅明早回去。阿梅说不行,阿林就让她等半小时,他办完事后一定要送她。阿梅答应了。

阿林干事投入认真,只顾商量召开老乡会的事,竟把阿梅等他的“大事”忘得一干二净。他们讨论到十一点,直到熄灯。宿舍楼熄灯准时得很,一直是这个时间。阿林突然惊醒过来,慌忙跑下楼。楼前那棵大梧桐树下空荡荡的,哪还有阿梅的影子。

第二天,传来了令人震惊万分的消息:阿梅骑车经过那条黑暗悠长的胡同时,遇上了几个小流氓,正在拉拉扯扯动手动脚之际,突然有个人飞车奔来,三拳两脚打得那几个家伙狼狈而逃。那个人很勇猛,但还是挨了一刀。刀刺在大胯上,深深的,鲜血洇湿了裤腿。挨那一刀的是阿建。阿建倒在地上,脸色苍白。

传来这个消息的时候,阿林正蜷缩在床上津津有味地读着海明威的《老人与海》。像被重重地击了一闷棒似的,头脑一片空白,血液也凝固了。他僵硬在无人的宿舍里,狠狠煽自己的脸,拧自己的腿,无情地折磨自己。他抓破了裤子,抠烂了大腿,双手沾满血。然后,拖着一双灌满铅的腿,艰难地向医院挪去。

其时,阿建躺在医院里。胳膊上扎根细细的塑料管子。阿建伤势不重,没有生命危险。阿梅坐在床边,万分感激地照看着她的“救命恩人”,漂亮圆润的脸上残留着苍白,夹杂着潮红,还挂着晶莹的泪珠。

阿建成了学校的活雷锋,受到全校范围内的通报表扬,得到一笔不薄的奖金,先进事迹还上了本省好几家报纸。一时间,“活雷锋”红得发紫。阿林倒不羡慕,反而觉得这都是阿建该得到的荣誉。他把阿建当成了救命恩人,就在阿建痊愈回校第二天请“恩人”进馆子撮了一顿。那顿饭花了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他不心痛。可是“恩人”吃得有些不自在,失却平时的随意大方,目光闪闪烁烁的。这顿饭阿梅作陪,她却几乎没有动筷子,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只是阿建的几个哥们毫不客气,吃得满嘴流油。

阿林不是个敏感的人,他还是发觉了一些危险的苗头:阿梅渐渐有意疏远他,明显与阿建亲密起来。阿林为此痛苦不堪,彻夜难眠,人憔悴得不成样子。

阿建讲到最后,声音颤抖低缓,眼皮湿润,喉头上下急骤蠕动,发出响亮的抽噎声。突然,他抓住阿林的手,大声说:“阿林,你知道主人公是谁?”

“谁?”阿林摸不着头脑。

“我——还有阿梅,还有……还有你——”

“我……我……我……”阿林惊得说不出话来。四十多年来,他还没有遇到过比这更令人震撼的事。他下意识地端起杯子。

阿建泣不成声,也端起杯子。

“砰——”杯子碰在一起,碎了。

责任编辑:王 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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