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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鉴释文》所见宋代四川方音韵母特点

2014-07-10

语言研究 2014年2期
关键词:释文方言四川

邓 强

(昆明学院 人文学院,昆明 650214)

随着汉语语音史研究的深入,汉语方音史的研究越来越受到学者们的重视,因为不仅汉语方音史是汉语语音史研究中不可偏废的一部分,而且现代方言研究的继续深入也需要方音史研究的推动。

当前,宋代是汉语历史方音研究中相对成熟的阶段,学者们利用诗词文用韵、韵书、音释等文献逐渐勾勒出宋代中原、北京、山东、福建、四川、江西、江浙、湘楚等地方音的基本特点,极大地丰富了宋代语音的研究。其中宋代四川方音近年来尤其倍受学界关注。刘晓南一系列研究宋代四川方音的论文及专著《宋代四川语音研究》(2012),归纳出宋代四川语音的17部韵系,共勾稽方音特征22条,其中声调1条、声母2条、韵母19条,发现宋代四川方音与宋代西北和福建方音相似的问题,还指出宋代四川方言是一个历史上“失落的方言”,“现代四川的西南官话不是从宋代的巴蜀方言发展而来的”(刘晓南2009),并从历史学的角度着力探赜宋代四川方音与现代四川方音不能对应的原因。刘先生的研究填补了宋代四川方音研究的空白。

然而作为宋代四川的音释文献,《资治通鉴释文》(下简称《通鉴释文》)受到的关注却不够,其中有大量可能反映方音的音注有待于我们钩沉和研究。李文泽(2000)、刘伦鑫(1997)、陆华(2004a、2004b、2004c、2008)三位学者曾经对《通鉴释文》所反映的部分语音特点做了考察,但仍有许多方音特点尚未被揭示,有必要做进一步的研究。

《通鉴释文》是现在所能见到的最早为《资治通鉴》作注的音义专书。作者史炤,字子熙,又字见可,宋眉州眉山(今四川眉山)人,曾官宣义郎,监成都府粮料院。古代文献中鲜有对史氏生平仕履的详细记载。《通鉴释文》前所存宋冯时行序是现今考察史氏其人其书最早最可靠的历史文献。冯序曰:

……见可名炤,嘉佑治平间眉州三卿为搢绅所宗,东坡兄弟以乡先生事之,见可即清卿之曾孙也。温恭诚信见于言貌,年几七十好学之志不衰,其犹所谓古君子者欤!绍兴三十年三月日左朝散郎权发遣黎州军州主管学事缙云冯时行序。

绍兴三十年为公元1160年,此时史炤“年几七十”,则史氏生年当在1090年之后不久。《玉海》卷四十七载:“《通鉴释文》三十卷,史炤绍兴三十一年(1161年)上”。《中国史学史辞典》推断史炤主要活动在大约公元1092-1161年之间,基本可信。史炤由北宋入南宋,经历了社会动荡和政权更迭。

史作主要是给《通鉴》中疑难和重要的字注音释义,其目的在于以《通鉴释文》为助益使《通鉴》一百年后的世人能读懂这部经世之作,继续发挥《通鉴》“鉴于往事,资于治道”的作用。然而南宋末胡三省对《通鉴释文》甚为不满,称“书中多浅陋,甚至于不考《通鉴》上下文而妄为之说,有不得句读者,有不得其字者”,胡氏作《通鉴释文辨误》专辨史炤义训、反切之谬,对史氏书中所注反切间以“特随字为之音,非有所据也”,“盖蜀人土音之讹也”等语讥之。据笔者考察,《通鉴释文辨误》所辨之音除有少数是史氏误注外,还有一些音注十分特殊,正如胡氏所说它们反映了史炤无意间流露出的宋代四川方音。

为了对可能反映方音的特殊音切做穷尽的钩沉,笔者对《通鉴释文》音注进行了全面考察。我们选取“四部丛刊本”为工作底本(该本乃据“乌程蒋氏密韵楼藏宋刊本”影印,为完帙),再取“中华再造善本”(影印宋本)与之对校,全面校勘《通鉴释文》的音注,然后将《通鉴释文》音切与中古音比较。结果发现符合《广韵》以及合于宋代通语之音切实乃其主体,能比较充分地反映宋代通语韵系,然而还有一些与宋代通语的表现相左者,属于特例。经过考察,确定它们为反映宋代四川方音韵母特点的音切,将其归为四类。下面先分类罗列《通鉴释文》中反映宋代四川方音韵母特点的反切和直音,然后讨论。被注字和反切下字或直音字的右下角注中古的音韵地位,括号内为出处。少数字适当使用繁体。

(一)牙喉音一二等字相混。(1)山摄。1)曷开一黠开二混注。剌来曷开一入,奴八帮黠开二入切(《唐纪》十四、《后汉纪》一);2)黠合二末合一混注。嗢影黠合二入,乌末明末合一入切(《唐纪》八十一);3)缓合一潸开二混注。晥匣缓合一上,下板帮潸开二上切(《汉纪》三十五);4)换合一谏合二混注。贯见换合一去,工宦匣谏合二去切(《汉纪》六);擐匣谏合二去,胡贯见换合一去切(《晋纪》二十、二十七,《梁纪》十一,《陈纪》五,《唐纪》六十五);轘匣谏合二去,胡贯见换合一去切(《陈纪》三、九,《后梁纪》一)。(2)效摄。豪开一肴开二混注。䂭溪肴开二平,口劳来豪开一平切(《晋纪》十);磝疑肴开二平,五劳来豪开一平切(《晋纪》十)。

《通鉴释文》中一二等韵的混注主要集中在山摄和效摄的唇音和牙喉音字上,这种混注现象很值得注意。

从译音文献的研究我们可以直观地看到宋初语音里一二等韵的实际情况。据张福平先生(1996)研究,天息灾译音里一等寒桓二韵主元音对ɑ,二等删山两韵只有赧和刹两字,前者对译ā,后者对a。张福平先生将寒曷、桓末的主元音拟作[ɑ],将(山)辖、删(黠)拟作[a]。储泰松(1996)研究施护译音,“定歌戈为[ɒ],麻为[a],即一等是ɒ,二三等是a,施护以oṃ对唵、mom对牟含 可证。这个结论也符合山咸江宕四摄。”译音文献显示宋初语音同摄一二等韵主元音有别,界限基本清楚。

《通鉴释文》中的一二等混注与宋代译音文献反映的一二等主元音有别的现象存在巨大差别。近代汉语语音的代表音系《中原音韵》中的情况是山摄分为三部:寒山部、桓欢部和先天部。桓欢部的字全是中古桓韵系的字,山摄其余洪音都属寒山部。杨耐思(1981)将寒山部主元音拟作a,桓欢部为o。《通鉴释文》中山摄一二等韵的混注中:剌曷开一,奴八黠开二切。该例所反映的韵母变化与《中原音韵》一致,但另外五条却是桓韵系与删韵系之间的混注:嗢黠合二,乌末末合一切;睆缓合一,下板潸开二切;贯换合一,工宦谏合二切;擐谏合二,胡贯换合一切;轘谏合二,胡贯换合一切。这反映的是桓韵系与删韵系的混同,与《中原音韵》的情况是大相径庭的。虽然在现代汉语中桓韵系与删韵系(删韵系开口牙喉音字除外)已经合并无异,但在《中原音韵》时代的通语里它们是有区别的,《通鉴释文》中这种超前的发展与通语性质不同。

《中原音韵》中效摄的一等和二等的牙喉音字不相杂侧,分别很清楚。杨耐思先生认为一二等牙喉音的重出是因为二等牙喉音字产生了一个模糊的颚介音i。《通鉴释文》中出现两条效摄一二等韵的混注:䂭肴开二,口劳豪开一切;磝肴开二,五劳豪开一切。这种混注所反映的是效摄牙喉音一二等字混同,显然是与《中原音韵》不同的,是很值得注意的语音现象。现代汉语普通话里中古一等牙喉音字读洪音,二等变为细音。“磝”可能受声符“敖”的影响现在读作洪音,未变细音,但“䂭”却符合二等牙喉音字的演变规律产生i介音,变为细音,韵母为iau。在《通鉴释文》里一等的“劳”能够作二等“䂭”的反切下字,说明效摄一二等韵牙喉音字应当走着与当时通语不同的发展道路。

现代汉语赣、客、粤等方言中存在效摄牙喉音一二等字混同的现象,与通语发展道路不同,而跟《通鉴释文》类似。以下列表比较南昌、梅县、广州三地效摄牙喉音一二等字的韵母情况:

南昌和梅县分别代表赣方言和客家方言,效摄牙喉音一二等字的韵母在这两地完全相同,都读au。广州话是粤方言的代表,广州话里效摄牙喉音一等字一部分读ou,一部分字读au,二等字读au与一部分一等字韵母相同。《通鉴释文》中效摄牙喉音一二等字相混的现象与赣、客、粤等方言的特点相似,这种不同于通语发展道路的相混应当是宋代四川方音的体现。

(二)效摄与流摄相混。《通鉴释文》给“戮力”一词的“戮”多次注音,并频引魏晋时期嵇康和吕忱《字林》的注音。引音有以下几条:(1)戮力……嵇康音力幽切(《秦纪》二、《汉纪》五十二、《晋纪》三十二、《唐纪》四十三、《后晋纪》五、《后周纪》三);(2)戮力……嵇康音力幽切……《字林》音辽(《晋纪》十三、《齐纪》五、《宋纪》二);(3)戮力……《字林》音辽(《周纪》二、《汉纪》五十六);(4)戮力……嵇康与《字林》力幽切(《隋纪》三);(5)戮力……嵇康音辽(《唐纪》六十七)。

对“戮”字的注音,史炤常引嵇康的“力幽切”和《字林》的“音辽”,但都是在首音之后为广见闻、存异说而征引的,此二音均采自《经典释文》。幽,《广韵》於虬切,影母幽韵开口三等;辽,《广韵》落萧切,来母萧韵开口四等。宋代通语里“幽”属尤侯部,“辽”属萧豪部,主元音迥然不同。

宋代目录书中未发现著录有嵇康的音注作品,汉魏六朝时期的音义训诂主要靠《经典释文》而保存下来,但《经典释文》也未有嵇康给“戮”字又注“音辽”的。依据《通鉴释文》的体例,若一个被注字有多个不同的读音,往往会以“又音”的形式注出。《通鉴释文》引嵇康音凡十一次,无一次列出又音,很可能说明史炤所见文献中嵇康给该字的注音只有一个,根据《经典释文》来看即为“力幽切”。《字林》的情况与嵇康音类似,也当只有“辽”一音。那么《唐纪》六十七中“嵇康音辽”又是从何而来呢?

有一种可能是误注,即把《字林》音误记作嵇康音,这在只引嵇康音和《字林》音二者中一个的情况下是有可能出现的,但是《隋纪》三中出现的引音就难以解释了,在《晋纪》十三、《齐纪》五、《宋纪》二中曾经三次并举过嵇康和《字林》的不同注音,到了《隋纪》三中径注以“嵇康与《字林》力幽切”,这当说明史炤以其方言读之,“力幽切”与“音辽”实在没有什么分别,“幽”和“辽”韵母相同,以至于到了这里受方音影响把《字林》音直接折合成反切,与嵇康音同注“力幽切”,懒得再分别列出各自的反切和直音了。那么《唐纪》六十七的“嵇康音辽”也当是史氏把“力幽切”折合而成的直音。

尤侯部(流摄)与萧豪部(效摄)的字在今四川方言中不混,效摄基本读(i)au,流摄读(i)əu,不能与《通鉴释文》反映的效流相混的语音现象相印证。但尤侯部和萧豪部相混的现象在宋代四川诗词用韵中有反映。据刘晓南(2007)研究,“在四川词人用韵中,吴泳有 2例。四川诗韵中两部通押多至 16人73例。”如:释宝印五古《偈颂》之9第一韵段叶“绣窍”,吴泳杂古《游大玲珑小玲珑》第6韵段叶“了臼”,程公许七律《成都……二首》之1叶“留悠椒求舟”。元陶宗仪《说郛》卷八十二录《道山清话》的一段文字中“好”下注“西人皆作吼音”。刘晓南(2008)说:“西音把‘好’字读得与‘吼’字相同,这是说宋代川陕西部方言中,萧豪部豪韵开口一等部分牙喉音字被读成了尤侯部开口一等。这是萧尤相混的明证。”《通鉴释文》史炤引音中随意折合前人的反切和直音所反映的方音现象与诗韵和文人笔记所透露出的语音特点合若符节。

(三)曾摄三等与一等相混:陵来蒸开三平,力登端登开一平切(《唐纪》十八);层从登开一平,昨陵来蒸开三平切(《唐纪》二十三)。

“陵”,《广韵》力膺切,来母蒸韵开口三等,前例中的反切下字“登”和后例中的被注字“层”《广韵》中都为登韵一等字。这两条混注是曾摄三等细音字“陵”与一等洪音字之间的混注,这种混注反映的语音现象比较特殊。“陵”为细音,用洪音字作其反切下字和用作洪音字的反切下字是不符合通语发展的一般规律的。考“陵”字在现代汉语方言中的读音,我们发现今四川方言里该字仍读细音,基本读“in”,不与曾摄洪音字韵母“ən”相同,但是在今闽方言不少地区都存在梗曾摄部分三等字读与一等相同的语音特点。下表是这两类字在一些方言点的读音情况:

例字方言点三等 一、二等陵 停 睛 应应当 登 棱 层 更更改厦门 liŋ tʻiŋ ʦiŋ iŋ tiŋ liŋ ʦiŋ kiŋ潮州 leŋ tʻeŋ ʦeŋ eŋ teŋ leŋ ʦaŋ keŋ福州 liŋ tʻiŋ ʦiŋ eiŋ teiŋ leiŋ ʦeiŋ keiŋ建瓯 leiŋ tʻeiŋ ʦeiŋ eiŋ taiŋ leiŋ ʦaiŋ kaiŋ

闽方言的闽南(厦门、潮州)、闽东(福州)、闽北(建瓯)等地都存在梗曾摄部分三等字与一等同韵的现象,以闽南最为突出。这种同音的实际语音表现有所不同。《通鉴释文》中“陵”字与洪音字发生的两次混注与今闽方言类似。《通鉴释文》中这种混注背后所隐藏的语音实质是洪音读作细音还是细音读作洪音?是只牵涉到一个“陵”字还是成系统的变化?由于例证较少,暂不能确定。

(四)不同鼻音韵尾相混。(1)-ŋ尾和-n尾相混。洺明清开三平,弥宾帮真开三平切(《唐纪》六十三);冥明青开四平,弥宾帮真开三平切(《宋纪》八);勍群庚开三平,渠巾见真开三平切(《后梁纪》一);并帮劲开三去,必刃日震开三去切(《魏纪》九);颖以静合三上,于轸章轸开三上切(《唐纪》五十七);蔺来震开三去,力政章劲开三去切(《唐纪》十八)。(2)-ŋ尾和-m 尾相混。澄澄庚开二平,持林来侵开三平切(《晋纪》三十一);媵以证开三去,羊禁见沁开三去切(《汉纪》五十五);沉澄侵开三平,持陵来蒸开三平切(《秦纪》三);槛匣槛开二上,下降见降开二去切(《唐纪》五十三);槛匣槛开二上,户降见降开二去切(《唐纪》五十五)。

-ŋ尾、-n尾和-m尾各韵字在《广韵》音系中不相杂侧,韵尾间壁垒森严。宋代通语十八部中,以-ŋ为韵尾主元音接近的梗摄和曾摄合并为庚青部、江摄和宕摄合并为江阳部,以-n为韵尾的臻摄独立为真文部、山摄独立为寒先部,以-m为韵尾的咸摄独立为监廉部、深摄独立为侵寻部,宋代通语里三个阳声韵尾亦无混并。以上第一类混注里洺、冥、勍、并、颖、政六字属庚青部,宾、巾、刃、轸、蔺属真文部,前五例为真文部字作庚青部字的反切下字,第六例为庚青部字作真文部的反切下字,说明-ŋ尾和-n尾有相混的现象。第二类混注里澄、媵、陵属庚青部,林、禁、沉属侵寻部,前两例为侵寻部字作庚青部字的反切下字,第三例是庚青部字作侵寻部的反切下字,说明-ŋ尾和-m尾有相混现象。四五两例中“降”属江阳部字,“槛”属监廉部字,亦反映-ŋ尾和-m尾的相混。可以肯定《通鉴释文》以上两种混注反映的并非宋代通语音。

五代时期的《开蒙要训》注音里就出现了一个-ŋ尾和-m尾相混的例证,以“敬”注“禁”,“敬”为映韵-ŋ尾,“禁”为沁韵-m尾(罗常培1961)。罗常培认为西北音里“那么-m收声无疑已然露了消变的痕迹了”。邵荣芬(1963)研究敦煌俗文学中的别字异文发现-ŋ尾和-n尾互相代用的有七例,如庚真代用的有以“申”代“生”。历史文献反映出唐五代西北方音中较早出现了不同鼻音韵尾的混同。

刘晓南(2006、2008)曾利用宋代四川诗韵和文人笔记两类文献考察宋代四川方言阳声韵尾的情况。刘晓南(2006)说:“来自臻摄的真文部和来自梗曾摄的庚青部两部通押433例,占两部用韵总数的10.2%,符合韵部合并的条件。我们合并两部为真青部,认定真青部是宋代通语的西部变体,反映了通语阳声韵在四川地区的变化,即以主元音相对高而前为条件,后鼻韵尾前移与前鼻尾合流:*eŋ>*en。”四川诗人用韵-ŋ尾和-n尾混并如此严重,以至达到了通语平行韵部真文部与庚青部在四川方音的影响下必须合并的地步。宋方勺《泊宅篇》载:“兴化军子鱼,惟通应子鱼,而东坡乃作‘通印子鱼’恐误。”(刘晓南2008)苏东坡把后鼻音韵尾的“应”读混前鼻韵尾的“印”,恰与诗韵通押和《通鉴释文》中前后鼻韵尾字混切的例证反映的语音特点相符,《通鉴释文》中的两部混切亦当反映四川方音*eŋ>*en的特点。

据刘晓南(2006)研究,宋代四川诗韵里“(真文+庚青)-侵寻”的押韵模式共143例,“江阳-监廉”的押韵模式共6例。“可以由此推知在宋代四川方音中,侵寻部和监廉部的许多字的唇鼻尾都已转读前鼻韵尾了,蜀人日用而不觉其非,其势力之大竟可教人一时失检而混同文言雅音。”(刘晓南2006)-ŋ尾和-m尾在宋代四川方言中的混读在这里通过《通鉴释文》又一次得到了证实。由于有-ŋ>-n的转变,那么《通鉴释文》通语庚青部字与侵寻部字的混切、江阳部字与监廉部字的混切,其实质同于-n尾与-m尾混并,这种相混实际反映的应是-ŋ、-m>-n的韵尾特点。玄应《一切经音义》卷十四:“竿蔗:音干,今蜀人谓之竿蔗。甘蔗,通语耳”蜀人把-m尾的“甘”读作-n尾的“竿”。这更使我们有理由相信宋代四川方言-n尾与-m尾混并的实质是-m尾并入-n尾。

与诗韵不同的是《通鉴释文》中的反切多采自前代韵书和音义书,较为严谨,因而在史炤的音释作品中只是时露西蜀土音而已,不像诗韵那样受韵书约束相对较少,多以时音押韵,出现的通押例证数量远大于音释作品中的混注音切,以至将真文和庚青混为一部。

【附记】本文初稿承蒙导师刘晓南教授指正,邢向东教授、余跃龙博士、谢友中博士也提供了重要的修改意见,谨致谢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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储泰松 1996 施护译音研究,见:《薪火编》,山西高校联合出版社。

胡三省 《资治通鉴释文辨误》,影印文渊阁四库全书第312册,商务印书馆2003版。

李文泽 2000 史炤《资治通鉴释文》与宋代四川方音,《四川大学学报》(哲社版)第4期。

刘晓南 2006 宋代四川诗人阳声韵及异调通押中的方音现象,《古汉语研究》第3期。

刘晓南 2008 从历史文献看宋代四川方言,《四川大学学报》(哲社版)第2期。

刘晓南 2007 宋代四川诗人阴声入声韵通押中的方音现象,《古汉语研究》第3期。

刘晓南 2009 试论宋代巴蜀方言与现代四川方言的关系,《语言科学》第6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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