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场化进程中地方政府经济行为模式与全要素生产率增长
2014-06-07徐艳飞刘再起
徐艳飞 刘再起
市场化进程中地方政府经济行为模式与全要素生产率增长
徐艳飞 刘再起
地方政府经济行为模式由分税制改革以前的以“市场分割”为主要表现形式的经营企业转变为分税制改革以后以“土地开发”为主要表现形式的经营土地。本文采用多种计量模型分析了地方政府经济行为模式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结果表明,两种经济行为模式均显著制约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地方政府投资在地方政府经济行为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中具有门限效应,经济行为模式的塑造需要政府通过投资予以强化。对全要素生产率结构分解的进一步分析表明,两种经济行为模式的影响差异显著:市场分割对全要素生产率和综合技术效率呈正U型关系;土地开发对全要素生产率和综合技术效率的负面效应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呈加剧态势。为了实现经济转型,必须采取有效措施约束地方政府的自利经济行为。
市场分割 土地开发 全要素生产率 结构分解 地方政府
一、引言及文献综述
探究中国“经济奇迹”的根源,地方政府在经济发展中所起到的推动作用不容忽视。很多学者从“经济人”假设论证了地方政府在“财政激励”和“政治晋升激励”的内在激励作用下推动了中国经济高速增长,并在中央——地方财政规制调整下地方政府总会做出有利于地方利益的行为反应,具体表现为由“经营企业”转变为“经营土地”的经济增长模式[1],地方政府的经济行为也相应从被动维护市场分割转变为积极进行土地开发。随着刘易斯拐点和人口红利的消失,中国从二元经济发展阶段逐渐步入新古典增长阶段,资本报酬递减现象开始出现,传统的经济增长模式已经难以为继,经济可持续增长缺乏动力,而经济可持续增长的源泉主要取决于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2]。
直接研究政府经济行为对经济绩效的成果不是很多,主要是因为西方经济学说一直秉持亚当·斯密国家“守夜人”的角色,政府(包括地方政府)对经济的直接干预很少。相关的研究主要集中在政府公共投资对经济增长和生产率的影响,一般认为公共投资有助于促进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夏尔马和塞加尔(Sharma and Sehgal,2010)[3]对印度1994~2006年行业层面数据的经验研究表明,基础设施的投资对全要素生产率和技术效率具有促进作用。当莫布罗斯(Adamopoulos,2011)[4]在标准的农业与非农业两部门模型中引入运输部门,研究结果表明主要由运输成本高昂和基础设施存量不足导致的低运输效率可以扭曲产业间和部门间的资源配置,这意味着在运输效率不足的地区增加基础设施投资可以提高生产率和居民收入福利。改革开放以来的市场化进程中,中国地方政府的“经济人”特征胜于“公共人”特征,这与西方成熟的市场经济体制截然不同,其经济行为直接影响到经济表现。毛其淋和盛斌(2011)[5]利用1985~2008年省际面板数据,通过两阶段最小二乘估计(2SLS)检验了地区市场分割的反面——地区市场整合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发现区域市场整合有利于提高全要素生产率,亦表明区域市场分割阻碍全要素生产率增长。简泽(2011)[6]进一步利用技术水平高低不同的四类企业层面数据进行研究。结果发现:地区市场分割和金融市场不完善造成产品与要素市场扭曲,进而导致制造业企业全要素生产率的损失。
从已有相关研究文献来看,系统研究地方政府经济行为与全要素生产率的成果非常欠缺。相关研究还停留在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财政激励与政治晋升激励的理论分歧及实证检验上。中国在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的转型过程中,地方政府的经济行为显著促进了经济增长,为了实现赶超战略和跨越式发展,地方政府的经济行为仍将长期存在。那么政府主导的经济增长模式是否可持续,它对于经济可持续增长的源泉——全要素生产率又产生了何种影响,还有待实证检验。厘清这些有助于今后完善中央与地方的规制,正确处理政府与市场的关系并更好地发挥地方政府积极作用,而且对于实现经济转型和可持续发展具有重要的启示意义。
二、理论基础
改革开放后的三十余年,地方政府的经济行为发生了显著变化。地方政府行为模式的改变都是在政治集权的中央政府制定的制度规则有效约束下进行的理性行为选择。地方政府的经济发展模式可以以1994年的分税制改革为界划分为两个阶段,20世纪80年代初至1993年,中央与地方实施“分灶吃饭”的财政承包合同制,这种“包死上解基数、超收自留”的财政分权与按属地原则划分企业流转税,使工商企业税收与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紧密结合,激励了地方政府兴办企业尤其是乡镇企业的积极性[7,8]。但是,中央政府再高的财政收入边际分成也难以阻止中央政府运用权力调整财政体制。事实上,由于财政包干制大大削弱了中央预算收入的比重,为了扭转局面,财政体制分别在1980、1985和1988年经过三次大的调整。因此,地方政府通过自己掌握的地方国有企业和乡镇企业隐藏企业利润,将预算内收入转为预算外收入,实行“把肉烂在锅里”的策略防止中央政府的利税争夺[9]。
财政分权促进了工业化,但也带来了中央财政收入分别占国内生产总值和财政总收入两个比重的下降,中央政府终于在1994年实施了以财政收入集权为特征的分税制改革,不仅将规模最大的面向工业企业征收的主要税种——增值税按中央和地方各75%和25%的比例划为共享税,而且将国有企业的留存收益及专项基金从地方政府的预算外收入中剥离。地方工商企业的税收大部分被国税系统收缴中央,导致地方政府兴办、经营企业承担的风险与获得的收益失衡,地方政府扶持所属工业企业的动力消退,产权不明、经营和管理低效的地方国有和乡镇企业纷纷改制。分税制改革以后,地方财政收入结构发生明显改变,财政收入更加依赖以建筑业和第三产业为主要征收对象的营业税[10]。城市化的兴起也为地方政府通过土地开发实现这种自身利益偏好提供了极好的历史机遇和发展环境。地方政府城市建设、基础设施投资的热情日益高涨。
由分析可知,中央-地方财政体制的改变,显著影响了地方政府的经济行为模式。在这一过程中,地方政府投资是塑造经济行为模式的重要工具。本文主要探讨分税制改革前、后地方政府以“市场分割”为主要表现形式的经营企业行为模式和以“土地开发”为主要表现形式的经营城市的行为模式对经济可持续增长的源泉——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理论框架见图1。
图1 理论框架
三、计量模型及数据说明
(一)基础模型构建
根据内生增长理论,并借鉴科和赫尔普曼(Coe and Helpman,1995)[11]、莱文和劳特(Levin and Raut,1997)[12]、穆勒和乌帕迪亚(Moller and Upadhyay,2002)[13]、毛其淋和盛斌(2011)[5]的理论模型进行拓展。全要素生产率受多种因素的影响,如对外开放、人力资本等,并结合上文的理论分析,地方政府经济行为同样对于全要素生产率具有显著影响。基于柯布——道格拉斯生产函数建立本文的生产函数形式:
其中,K和L分别为影响经济增长的资本存量和劳动力数量,A(·)表示希克期中性技术进步的影响因素,behav为地方政府的行为模式,分别表示分税制改革前、后的市场分割segme和土地开发land。同时引入地方政府直接投资变量inves,以考察不同时期的影响及差异。contr表示影响全要素生产率的其它变量。将式(1)变形为:
其中,下标i为省份,t为年份,λ为控制变量的系数向量,μit为随机误差项。
(二)指标度量
1.核心变量
全要素生产率(tfp)。本文采用法尔等(Fare et al.,1994)[14]改进后的非参数方法——以数据包络分析(DEA)为基础的曼奎斯特(Malmquist)指数产出导向法进行全要素生产率的测算,以资本存量和劳动力作为投入指标,以地区生产总值GDP作为产出指标(资本存量和地区生产总值均以1985年为基期进行价格调整),测量各省份的曼奎斯特指数(tfp),并分解成技术进步(tech)和综合技术效率(effi)两部分,综合技术效率包括纯技术效率和规模效率。各省资本存量没有直接数据需进行估算,本文沿用单豪杰(2008)[15]的方法采用永续盘存法测算1985—2011年各省份的资本存量:Kt=(1-σ)Kt-1+It/Pk,其中K为资本存量,σ为折旧率(本文取10.96%),Pk为固定资产价格指数。全要素生产率变动的基准为1,大于1即为本年相对于上一年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小于1说明本年全要素生产率相对下降。
地方政府经济行为模式(behav)分别指分税制改革以前地方政府的“市场分割”(segme)和分税制改革以后地方政府的“土地开发”(land)。
市场分割(segme)的测度很多学者尝试了不同的方法,主要有“贸易法”、“生产法”、“经济周期法”,但都存在着显著缺陷,价格指数法直接测度地区市场的分割状态是目前较为普遍采用的。桂琦寒等(2006)[16]借鉴庞赛特(Poncet,2003)[17]使用的市场分割指数原理,本文的地区市场分割指数测度也采用此类方法,为了使测度结果更全面、客观,将原始的商品价格信息数量延伸至11种,同时剔除容易腐烂的“鲜菜”商品对地区价格信息的干扰,处理过程参见刘再起和徐艳飞(2013)[18]。
地方政府的“土地开发”(land)可以以土地出让面积或土地出让收益衡量,但均存在一些问题。本文采用房地产开发投资额占固定资产投资的比重作为地方政府土地开发的代理变量,间接测度地方政府以经营土地为特征的经济增长模式。比重越大,表明地方政府的财政收入和经济增长对土地开发的依赖越大。
政府直接投资(inves)。地方政府直接投资是塑造经济行为模式的基础,也是影响全要素生产率的重要因素。由于在统计年鉴里并不直接存在政府投资这个指标,本文借鉴张卫国等(2010)[19]的测算方法,用政府财政支出扣去文体广播事业费、教育支出、医疗卫生支出、抚恤和社会救济、社会保障补助支出、国防支出、武装警察部队支出和公检法司支出等公共性支出后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来衡量。
2.重要控制变量
对外贸易水平(trade),采用进出口贸易额与GDP之比衡量各省对外贸易状况;人力资本水平(human),是影响全要素生产率的重要因素之一,是技术研发的行为主体。本文参照多数文献的做法,以人均受教育年限衡量人力资本,分别将小学、初中、高中和大专以上受教育年限赋值为6年、9年、12年和16年,用各类受教育人数所占比重加权求和得出各地区人力资本水平;市场化进程(markt),市场化促进了生产要素的流通,优化了资源配置的效率,本文采用非国有和集体就业人数所占比重衡量;外商直接投资(FDI),是技术溢出的重要渠道之一,很多文献研究了二者间的因果关系,本文采用外商直接投资额占地区生产总值的比重衡量;金融发展(finan),徐建军和汪浩瀚(2009)[20]、林季红和郭志芳(2013)[21]证实了金融市场对全要素生产率的重要影响,地区金融发展涉及银行、股票和保险多个市场,单一指标极易导致严重偏差,有别于现有文献采用单一指标的做法,本文采用人均存款、人均贷款、保险费收入占GDP比重、保险费赔付占GDP比重和境内上市公司数五个指标综合衡量地区金融发展程度。本文首先采用均值化方法对各指标进行无量纲化处理以保留指标的离散特征,并借鉴毛其淋(2012)[22]的做法以协方差矩阵作为主成分分析的输入值,按照特征值大于1且主成分累计贡献率大于85%的标准提取主成分个数,结果显示提取的第一主成分占全部信息量的85.66%,基本可以反映全部指标的信息量。
3.数据说明
样本数据涵盖1985~2011年中国内地28个省、区、市,剔除数据不全的西藏、海南和重庆,数据主要来自历年《中国统计年鉴》、《新中国60年统计资料汇编》、《中国财政年鉴》、《中国人口和就业统计年鉴》和《中国金融年鉴》等。除金融发展水平外,其他各变量均取自然对数。在进行估计时,为了避免模型中指标测量误差或遗漏变量造成的各解释变量与残差项相关引起的内生性问题,下文的计量模型中均将内生变量以外的其他解释变量滞后一期处理。
四、全要素生产率的整体分析
(一)面板probit回归
Hausman检验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拒绝原假设,表明采用固定效应估计比随机效应更合适,经检验省际面板模型存在异方差,需要对估计参数的标准误进行White异方差修正。结果见表1第2、6列。固定效应回归结果显示,政府投资在分税制以前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不显著,分税制以后可以显著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增长,分税制前后“市场分割”和“土地开发”的行为模式均对全要素生产率具有负面影响。
为了检验模型估计的可靠性,本文进一步采用面板probit模型对基础方程(2)进行估计。依照曼奎斯特指数的含义,本年度相对于上一年全要素生产率有所提高的赋值为1,相对于上年有所下降的赋值为0。面板probit模型的回归结果见表1第3、7列。两种估计方法所得结论基本一致。估计结果显示,分税制前、后地方政府经济行为模式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既有相同点又有明显差异。相同点是分税制前、后地方政府行为模式均显著制约全要素生产率增长。差异主要体现在:分税制以前,地方政府投资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不显著,分税制以后可以显著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两种行为模式下政府投资的影响差异主要是由于地方政府的投资策略发生了显著变化,在分税制以前,地方政府将投资主要集中在地方国有及乡镇企业,通过兴办和发展隶属企业,形成了以“经营企业”为主要特征的地方保护主义经济增长格局[1],这种盲目扩大企业规模、保护落后产能的政府投资显然难以促进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分税制改革以后,地方政府的投资从以前直接干预企业逐渐转向基础设施建设,通过改善城市的硬件环境,提升土地开发的经济效应。同时,基础设施的改善也产生了积极的外部效应,有助于企业减少运营成本,促进产业集聚,因而可以显著促进全要素生产率提升。
表1 因变量lntfp的估计结果
同时本文通过对控制变量的影响进行简要分析,有助于深化对两种经济行为模式差异的理解。分税制改革以前,在地方政府以市场分割为主要表现形式的行为模式中,外商直接投资、对外贸易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均不显著,而在分税制改革以后的土地开发行为模式中,均能显著促进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前、后两个模型中控制变量的作用差异也与地方政府经济行为模式的改变紧密相关。分税制改革以前,在地方政府经营企业式的“诸侯”经济增长格局中,外商直接投资和对外贸易的技术溢出效应由于市场分割受到扭曲,导致路径不畅。分税制改革以后,地方政府对市场化态度变得积极,地区市场壁垒大大削弱,技术溢出效应得以显现。1994年伴随分税制改革的同时,还有金融体制的改革,金融发展变量在改革前后呈现了截然相反的效应,从极大促进全要素生产率增长转变为显著制约全要素生产率提升。这主要是由于金融改革以前存在严重的金融约束与抑制,使得金融发展对资源配置的边际效率很高。金融体制改革以后,以国有商业银行为主体的金融体系在地方政府经营城市的行为中,借贷资金多数流向具有更高收益的房地产领域或通过地方政府融资平台进入地方债务融资循环中,实体经济尤其是中小企业不仅难以获得资金融通,而且虚拟经济的高收益拉高了借贷成本,使金融资本并没有进入制造业,陷入了“自我循环”——“货币空转”,导致实体经济萎缩,进一步扭曲了资源配置。
(二)面板门限回归
无论是分税制改革以前的“市场分割”行为,还是分税制改革以后的“土地开发”行为,地方政府的直接投资在其中起到极其重要的作用,经济行为模式的形成均需要通过地方政府直接投资予以强化和塑造。基于上文理论分析,本文提出如下经验假说:
经验假说:不同投资水平下,地方政府的经济行为模式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具有显著差异。地方政府投资水平高的地区,其经济行为模式对全要素生产率的作用更强。
1.模型设定及估计方法
为了检验经验假说是否成立,本文采用汉森(Hansen,1999)[23]发展的面板门限模型,它可以根据数据本身的特点精确划分投资区间,避免人为主观划分不同投资区间可能带来很大的统计偏误,进而研究在不同政府投资区间内地方政府行为与全要素生产率之间的关系。单一面板门限模型为:
进一步可以扩展两门限模型如下:
多重门限模型再依此进行扩展。
2.面板门限模型的回归结果
面板门限检验首先需确定门槛个数。本文依次在没有门槛、一个门槛、两个门槛、三个门槛的假设下进行检验,发现两种经济行为模式下均存在显著门限效应。分税制改革以前,在市场分割行为模式中存在两个门槛值分别为0.121和0.288,因而依照地方政府的投资水平可划分为三个区间:低投资水平区间(inves≤0.121)、中等投资水平区间(0.121<inves≤0.288)和高投资水平区间(inves>0.288);分税制改革以后,在土地开发行为模式下依照投资水平的高低可以划分为四个区间。门槛模型回归结果见表1第4、8列。在市场分割检验模型中,低投资水平的地方政府市场分割行为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不显著,在中、高投资水平阶段,地方政府的经济行为模式显著制约全要素生产率提升,并且随着投资水平的提升,市场分割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制约效应在增强。在土地开发影响全要素生产率的模型中,只有处于最高投资区间的地方政府土地开发行为模式显著制约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检验结果证实了上文提出的经验假说,分税制前、后,地方政府的经济行为模式均需要通过投资来塑造,因而政府投资在经济行为模式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中具有门槛效应,投资水平越高,地方政府的经济行为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制约效应越强。
五、结构分解
本文进一步将全要素生产率分解为技术进步和综合技术效率,为了刻画地方政府自身经济行为对全要素生产率的非线性影响,引入地方政府经济行为变量的二次方项,基于模型(2)建立如下全要素生产率分解模型:
式(5)中,tfp分别表示全要素生产率tfp、技术进步tech和综合技术效率effi,behav分别表示市场分割segme和土地开发land两种经济行为模式,ξit为残差项。
在模型(5)的估计中,已有研究证实被解释变量全要素生产率与控制变量外商直接投资、对外贸易存在双向因果关系,即外商直接投资和对外贸易促进了全要素生产率的提升,全要素生产率的提高也有助于进一步促进对外贸易和外商直接投资。内生性的处理需要寻找与内生变量相关但不受当期全要素生产率影响的工具变量。惠勒和穆迪(Wheeler and Moddy,1992)[24]研究发现,外商直接投资具有自我强化特征,现有外商直接投资存量显著影响当前外资决策,本文借鉴多数学者做法采用外商直接投资变量的滞后一期控制内生性。对外贸易的工具变量借鉴黄玖立和李坤望(2006)[25]的做法,取各省到海岸线距离的倒数作为对外贸易的外部工具变量,并采用官方名义汇率进行调整反映时变动态特征。伍德里奇(Wooldrige,2002)[26]指出,在大样本条件下增加工具变量通常可以得到更有效的估计结果。本文采用两阶段最小二乘估计(2SLS)对模型进行估计,将对外贸易的滞后期作为内部工具变量引入回归方程,并根据回归模型中内生变量检验情况调整工具变量,并采用稳健标准误控制异方差。
(一)市场分割行为分析
表2 地方政府经济行为模式2SLS回归结果
分税制以前,地方政府市场分割行为模式的影响效应见表2第2、3、4列。首先观察市场分割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其一次项系数在1%的显著性水平下为-0.011,二次项系数在5%的显著性水平下为0.004,表明市场分割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呈正U型曲线,在市场分割低于某一临界值以前,提高市场分割显著制约全要素生产率提升,而当市场分割超过这个临界值以后,其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由负转为正。对全要素生产率结构分解的进一步分析可以看到:市场分割对技术进步并无显著影响,而对综合技术效率影响也呈一次项系数显著为负,二次项系数显著为正的U型曲线关系。另外,虽然政府投资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并不显著,但政府投资对综合技术效率和技术进步的影响呈正负两个极端,表明在分税制改革以前的市场分割型经济经济增长格局中,地方政府投资可以促进技术效率,但对技术进步具有阻碍作用。
(二)土地开发行为分析
1994年以后,地方政府土地开发式的经济行为模式对全要素生产率、技术进步和综合技术效率的回归结果见表2第5、6、7列。土地开发对全要素生产率一次项和二次项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表明土地开发不仅对全要素生产率具有负向影响,而且负面效应在递增。对全要素生产率的进一步分解显示:土地开发对技术进步弹性系数显著为正,但绝对值很小,表明土地开发通过地价上涨的成本压力和房地产业关联带动效应轻微促进了技术进步;而对综合技术效率的一次项和二次项回归系数均显著为负,这是由于土地开发推动的房地产业相对制造业的高利润不仅吸引了社会增量资本,也使存量资本产生回流,银行业的信贷资金也多数流向了房地产及相关行业,实体经济萎缩进一步恶化资源配置,因而显示对综合技术效率具有很强制约效应且呈加剧态势,这也是土地开发对全要素生产率产生负面影响的原因所在。此外,回归结果显示,政府投资对全要素生产率具有正向影响,主要是促进了技术进步,对综合技术效率的影响并不显著。在这段时期,政府投资主要转向城市改造及基础设施建设等公共领域,产生的正外部效应可以促进技术进步,进而推动全要素生产率提高。为了进一步验证回归结果的稳健性,本文在回归方程中分别加入市场分割变量,回归结果没有变化,并且三个模型中市场分割变量的系数均不显著,这也验证了分税制改革以后市场分割已经不是地方政府的主要经济行为,因而对全要素生产率没有显著影响。
六、结论及政策启示
改革开放以来,地方政府发展经济的行为模式发生了重大改变,由分税制改革以前的“经营企业”转变为分税制以后的“经营土地”。为使结论更具稳健性,本文采用多种计量模型分析了分税制前、后地方政府经济行为模式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结果表明不同时期的地方政府经济行为均对全要素生产率具有制约作用,并且地方政府投资在经济行为模式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中具有门限效应,经济行为模式的形成需要政府通过投资来塑造与强化。对全要素生产率进一步的结构分解显示,地方政府两阶段的经济行为模式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明显不同:市场分割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影响呈正U型关系,主要源于对综合技术效率的影响呈U型关系,而对技术进步的影响并不显著。分税制改革以后经营土地的经济行为模式对全要素生产率的负面影响不仅没有收敛,负面效应反而呈加剧态势,主要是由于土地开发不断恶化综合技术效率,完全抵消了对技术进步的轻微促进作用。相比较而言,现阶段“经营土地”的行为模式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制约效应大大高于分税制以前的“经营企业”行为。此外,不同经济行为模式下政府投资的影响也存在明显不同:在市场分割的地方保护主义经济增长格局中,政府投资制约了技术进步,有助于综合技术效率的提升;而在土地开发的行为模式中,政府投资有助于技术进步,对技术效率的影响并不显著。
诚然,地方政府的经济行为模式短期内确实可以促进经济增长,并且由“经营企业”向“经营土地”的行为模式转变中,政府直接干预经济的行政手段在弱化,市场机制的作用逐渐凸显,但对经济转型和可持续发展能力的负面效应并没有减弱,现阶段“经营土地”的行为模式严重侵蚀了经济可持续增长的源泉——全要素生产率。经济转型亟需改变以GDP增长为核心指标的官员绩效考核评价体系,进一步优化财税体制,有效约束地方政府的自利经济行为,为经济可持续发展创造良好的市场环境。
[1]李学文,卢新海,张蔚文.地方政府与预算外收入:中国经济增长模式问题[J].世界经济,2012(8):134-160.
[2]蔡昉.中国经济增长如何转向全要素生产率驱动型[J].中国社会科学,2013(1):56-71.
[3]Sharma C,Sehgal S.Impact of Infrastructure on Output,Productivity and Efficiency:Evidence from the Indian Manufacturing Industry[J].Indian Growth and Development Review,2010,3(2):100-121.
[4]Adamopoulos T.Transportation Costs,Agricultural Productivity,and Cross-country Income Differences[J].International Economic Review,2011,52(2):489-521.
[5]毛其淋,盛斌.对外经济开放、区域市场整合与全要素生产率[J].经济学季刊,2011(1):181-210.
[6]简泽.市场扭曲、跨企业的资源配置与制造业部门的生产率[J].中国工业经济,2011(1):58-68.
[7]周飞舟.分税制十年:制度及其影响[J].中国社会科学,2006(6):100-115.
[8]周飞舟.大兴土木:土地财政与地方政府行为[J].经济社会体制比较,2010(3):77-89.
[9]陶然,陆曦,苏福兵,汪晖.地区竞争格局下的中国转轨:财政激励和发展模式反思[J].经济研究,2009(7):21-33.
[10]孙秀林,周飞舟.土地财政与分税制:一个实证解释[J].中国社会科学,2013(4):40-59.
[11]Coe D T,Helpman E.International R&D Spillovers[J].European Economic Review,1995,39(5):859-887.
[12]Levin A,Raut L.Complementarities between Exports and Human Capital in Economic Growth:Evidence from the Semi-industrialized Countries[J].Economic Development and Cultural Change,1997,46(1):155-174.
[13]Moller S,Upadhyay M.The Effects of Openness,Trade Orientation and Human Capital o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J].Journal of Development Economics,2000,63(2):399-423.
[14]Fare R S,Grosskop F S,Norris M,et al.Productivity Growth,Technical Progress and Efficiency Change in Industrialized Countries[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94,84(1):66-83.
[15]单豪杰.中国资本存量K的再估算:1952~2006年[J].数量经济技术经济研究,2008(10):17-31.
[16]桂琦寒,陈敏,陆铭,陈钊.中国国内商品市场趋于分割还是整合:基于相对价格法的分析[J].世界经济,2006(2):20-30.
[17]Poncet S.Domestic Market Fragmentation and Economic Growth in China[Z].Mimeo,CERDI,France:2003.
[18]刘再起,徐艳飞.对外贸易、市场整合与地区经济增长——基于bootstrap面板因果检验[J].世界经济研究,2013(3):22-28.
[19]张卫国,任燕燕,花小安.地方政府投资行为对经济长期增长的影响[J].中国工业经济,2010(8):23-33.
[20]徐建军,汪浩瀚.中国对外贸易和金融深化对全要素生产率的动态影响——基于状态空间模型的时变参数分析[J].国际贸易问题,2009(6):115-121.
[21]林季红,郭志芳.金融市场、FDI与全要素生产率增长[J].世界经济研究,2013(5):49-63.
[22]毛其淋.二重经济开放与中国经济增长质量的演进[J].经济科学,2012(2):5-20.
[23]Hansen B E.Threshold Effects in Non-Dynamic Panels:Estimation,Testing,and Inference[J].Journal of Econometrics 1999(93):345-368.
[24]Wheeler D,Moddy A.International Investment Location Decisions:the Case of US Firms[J].Journal of International Economics,1992(33):57-76.
[25]黄玫立,李坤望.出口开放、地区市场规模和经济增长[J].经济研究,2006(6):27-38.
[26]Wooldridge J M.Econometric Analysis of Cross Section and Panel Data[M].Cambridge,Mass:MIT Press,2002.
Economic Behavioral Patterns of Local Governments and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 Growth
XU Yan-fei1,LIU Zai-qi2
(1.Wuhan Research Institute,Jianghan University,Wuhan 430056;2.School of Economics&Management,Wuhan University,Wuhan 430072)
Since the reform and opening up,economic behavioral model has major changes,that from running a business before the reform of tax allocation to land operation after that.This paper adopts several econometric methods to analyze the impact of economic behavioral model of local governments on total factor productivity(TFP).The results show that economic behaviors have negative effect on TFP in different periods,government investment has threshold effect in regression model of economic behavior on TFP growth,and the formation of economic behavioral model needs government investment.Further structural decomposition of TFP reveals that impacts of economic behavioral models in two periods on TFP are significantly different.Therefore,economic transformation and upgrade urgently need to constrain self-interest economic behavior of local government.
Market Segmentation;Land Operation;TFP;Structural Decomposition;Local Government
F124.1
A
1000-7636(2014)10-0036-09
责任编辑:张任之
2014-07-17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重大项目“后金融危机时代中国参与全球经济再平衡的战略与路径研究”(11&ZD008)
徐艳飞 江汉大学武汉研究院助理研究员,武汉市,430056;
刘再起 武汉大学经济与管理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武汉市,43307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