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做“来自星星的孩子”

陈洁

支教到这所集体幼儿园的第一天，我从班级教师那里了解到浩浩有点“自闭症”倾向。网络上将“自闭症”儿童患者称为“来自星星的孩子”，他们仿佛住在遥远的星球上，只在自己的世界里闪烁，承受着旁人无法探知的内心孤独。因为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孩子，我便多方查阅资料，了解到：自闭症是一种较为严重的发育障碍性疾病，以严重的、广泛的社会相互影响和沟通技能的损害为主要特征，被形象地称为“孤独症”。社会交流障碍、语言障碍和行为刻板是自闭症儿童的三大突出表现特征。

作为一名一线教师，我并不愿意这样给孩子贴标签。因为，在我看来，他们应该享有与其他孩子同样的权利，应该得到教师同等的关爱。于是，在与浩浩共同生活的日子里，我像对待其他孩子一样记录下了以下三则观察记录。

故事一 跪在椅子上

案例描述：

午餐后，孩子们陆续搬着小椅子来到活动室外的走廊上，自由地交流着。突然，有孩子报告：“老师，浩浩跪在椅子上。”出于安全的考虑，在临近走廊的位置，我们通常会提醒孩子不要跪在椅子上，以防发生意外。我安抚好告状的孩子，轻轻来到浩浩身边。浩浩跪在椅子上，歪着头，挺直了上身，一只手紧紧地握住椅背，一只手在空中抓来抓去。于是，我蹲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许多微尘随着那只稚嫩的小手四处飘扬。我悄悄地站在他身后，伸出双手做好保护的准备，直到他坐下来。

浩浩发现我站在他身后时，立刻停止了动作，并迅速坐下来，用双手紧紧地捂住脸（这是他觉得自己做错事情后的典型动作）。我回过头，假装没看见，并把刚才浩浩发现阳光中有微尘颗粒的事情告诉全班孩子，大家也一起对着阳光开始寻找。浩浩渐渐松开捂住小脸的双手，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这是我俩第一次目光“对接”。

接下来的日子，我们围绕“阳光”“看不见的空气扬尘”进行了许多次观察和讨论。

我的感悟：

用孩子的眼光看世界，让我们第一次目光对视。

行为刻板是自闭症儿童的三大突出表现之一，患者对于正常儿童所热衷的游戏、玩具都不感兴趣，而喜欢玩一些非玩具性的物品，并且可以持续数十分钟甚至几个小时而不厌倦。若这些活动被制止或行为模式被改变，患者就会表示出明显的不愉快和焦虑情绪，甚至出现反抗行为。对于这样的孩子，教师需要更多地捕捉他感兴趣的事物与话题，逐渐从共同话题中寻找突破口，用爱心、耐心、诚心一点点地抚慰受伤的心灵。因此，出于这样的考虑，我不盲目打扰、干涉浩浩的行为，而是做好保护准备，并让每个幼儿都随着浩浩的目光去发现在阳光中飞舞的微尘颗粒。

开学五天了，他从“视而不见”到现在已经开始主动寻找我的目光，学会和我“对视”，我感受到了他内心那种强烈的渴望“被关注”的需要。这使我意识到善于观察对于一个教师的重要性，它让教师了解到了孩子每一个不寻常的举动背后隐藏的秘密。虽然，我不知道浩浩为什们会对阳光中的微尘颗粒发生兴趣，但那一刻浩浩是专注的、快乐的。而我，需要做的就是站在孩子的身后。

故事二 给娃娃讲故事

案例描述：

一个月后的某个游戏时间，一幼儿来告状：“老师，浩浩把图书角的书拿到娃娃家了。”我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浩浩挺直了身体坐在小椅子上，将娃娃揽在怀中并放在伸直的双腿上，努力伸长了手臂一页一页地翻动着图书。为了防止娃娃滑落到地上，他把双腿夹得紧紧的。虽然我听不见他在给娃娃讲述什么，但我能感受到他此刻是专注与满足的。

我俯下身微笑着对告状的幼儿说：“这很好呀，爸爸在讲故事给娃娃听呢！”

告状的幼儿奇怪地询问：“可是，图书角的书怎么能拿到娃娃家呢？现在不是看图书的时间呀？这是你说的。”

“嗯，你真棒！记得我们的规则。”为了不打断浩浩，我将告状的孩子带到墙角和他一起坐下。远远望去，浩浩捧着书给娃娃讲故事的画面是如此温馨，令人感动。

“我去帮浩浩把书还回图书角。”告状的幼儿提高声音说道。

“哦！等一下！”我将这个告状的孩子揽入怀中，轻声地说：“可能是——陈老师错了。”

孩子睁大了双眼惊奇地看着我。我继续说道：“浩浩把书弄坏了吗？他影响到别人了吗？”孩子摇摇头。“那就表示，书是可以拿到娃娃家里的，因为娃娃都特别喜欢听爸爸妈妈讲故事。你说对吗？”告状的孩子点点头离开了。浩浩给娃娃讲故事那温馨而动人的画面久久印在我的脑海中。

我的感悟：

游戏中的支持，让我走近你的心。

“自闭症”儿童社会交往障碍表现为：患者不能与他人建立正常的人际关系。年幼时即表现出与别人无目光对视，表情贫乏，缺乏期待父母和他人拥抱、爱抚的表情或姿态，也无享受到爱抚时的愉快表情，甚至对父母和别人的拥抱、爱抚予以拒绝。浩浩对娃娃专注而亲昵的关爱让我们看到他是有社会交往行为的，只是这样的行为一直未引起成人关注。

浩浩的妈妈从我们口中得知了这个故事，并把它转述给了负责治疗浩浩的康复医生。医生也肯定游戏可反映患儿的内心世界，可发泄压抑着的情绪，起到心理上的疏导作用，同时又有治疗作用。

因此，我开始思考在幼儿园里如何更多地发挥游戏的作用，如何给予幼儿更宽松的自由游戏的空间。

在那次的游戏评价中，我告诉孩子们：游戏时，活动室里的每一样物品你们都可以自由选择，但要记得使用后归位。我还提醒孩子，看图书的时候要找一个光线好的地方，注意保护眼睛、爱护图书。我在说这些话时，浩浩一直望着我，那眼神让我们的心走得更近了。

原以为是我的倾力付出在帮助和改变着浩浩，没想到浩浩也在帮助我反思自己的教育行为。在一个宽松、平和的班级氛围中，每一个孩子都在自己的轨迹中发展、完善！我们需要做的就是静静地观察，在观察的基础上不断改进，提供能激发幼儿活动的材料与环境支持，借助游戏这种最有效的学习方式来促进幼儿的发展。

故事三 等待美工区的

游戏机会

案例描述：

一天，浩浩入园的时间比平时迟了一些，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和妈妈再三告别，而是立刻进入活动室来到美工区。此时的美工区已坐满了六名小朋友。在我还在犹豫要不要“干涉”一下以满足他主动参与活动的愿望时，只见浩浩已两腿叉开跪坐在美工区的材料柜旁，凝视着大家共同绘制的“美工区”规则图。当发现我在注视他时，他一边用手指着一张“指示标志”底图（上面绘有一个数字6），一边冲着我甜甜地微笑。

六名正在折纸的孩子开心地游戏着，丝毫没有一点想离开的念头。二十分钟过去了，浩浩就一直保持着跪坐的姿势，眼睛始终没有离开过规则图。

“吱吱——”，有一名幼儿起身，移动椅子时发出了声响。浩浩抬起头，立刻站起来跑过去，坐到了那张空椅子上。

我的感悟：

我愿意扶着你的手，让你不做“来自星星的孩子”。

一个五岁的小男孩，一个被成人冠以有“自闭症”倾向的孩子，竟然能在自然状态下控制住自己的欲望，并且忍了那么久，这个情景令我感动！

浩浩告诉我：“桌子边上坐满六个人就不能再玩了，这是大家都知道的。”看到他能如此清楚班级的规则，并关注到周围环境的变化，我真想立刻告诉他的妈妈，不要再带他去做那些令他畏惧、惊慌的“自闭症”康复训练了，每天和小朋友在一起的分分秒秒，才是真正帮助他恢复健康的良药。

人们对幼儿行为问题的看法多是负面的，倾向于抑制或消除行为问题。浩浩的表现提醒了我，我们要改变这一倾向，以幼儿的和谐发展为尺度、以幼儿生活世界为基点、以实施路径的多样化为载体，让幼儿在一个真正属于他的能彰显主体性的环境中生活和学习。

在与浩浩共同生活的日子里，每天都有美好的故事发生。浩浩，我愿意伸出手，在成长的路上扶着你一起走。我们一起努力，让你不做“来自星星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