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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唐军事道德生活说略

2014-04-29王超张怀承

北方论丛 2014年1期
关键词:军事

王超 张怀承

[摘 要]隋唐军事道德生活是通过将士在处理与国家、与百姓关系和军队内部关系态度方面来呈现的。精忠爱国是将士最基本的也是最重要的道德信念,这不仅在于统治者的不断强化,也在于将士们大多能自觉信奉并化为实际行动。将帅们也大多坚持仁德爱民,爱惜民力,尽量不违农时。精兵尚武,提高战斗力亦是将士们追求的目标。在将帅与士卒这一军队内部最基本的关系上,将帅多注重爱卒善卒,结爱于士,士卒也多能做到拥护、爱戴将帅,服从命令,营造和军一心的局面。

[关键词]隋唐;军事;道德生活

[中图分类号]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0-3541(2014)01-0000-05

隋代经过长期征战,用武力统一了中国。隋代的统一战争主要是南平陈朝,同时,阻止突厥南下。隋朝末年,炀帝大兴土木,并连连用兵高丽。沉重的劳役和兵役使民众无法忍受,全国性的民众暴动爆发。最终,李渊父子重新统一天下,建立了唐朝。唐中期,安史之乱爆发。经过8年征战,朝廷把叛军压回到河朔地区。后朝廷为控制藩镇,发动了几次较大规模的战争。同时,唐朝与周边民族如突厥、吐谷浑、高丽等多次进行战争。唐末,爆发了黄巢领导的民众大暴动,彻底摧毁了唐王朝的统治。在这些战争中,军队立下了汗马功劳。

将士作为社会群体的一部分,在社会生活中扮演着重要角色。正如《孙子兵法》开篇首句所云:“兵者,国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1]军队自古以来,始终肩负平乱安邦、抗御外侮、安国保民等职责。战事频仍的古代,军队的作用更加重要和突出。封建王朝不论是夺取天下,还是维持和巩固统治都需要依赖军事力量。军队要担负起应尽的职责,取决于道德水准的高下。因此,将士的道德生活一直备受重视。隋唐时期,军事道德生活方面,主要表现为精忠爱国、仁德爱民、精兵尚武、和军一心等。

一、精忠爱国

精忠爱国思想在中国由来已久。作为维系一个王朝长治久安的基础,统治阶级总是不遗余力地宣扬,力图使之成为人们的基本价值观念。隋唐统治者也不例外,往往通过对赫赫战功的殉国将士给予奖赏,立庙祭祀,并恩泽及其后代家族;对叛国变节的将士严惩,并诛及其后代家族等方式,以对将士起到某种激励和警戒作用,培养将士的忠义之心。贞观三年(629年)十二月,唐太宗诏:“建义以来,交兵之处,为义士勇夫殒身戒阵者各立一寺……以纪功业。”[2](卷三,《太宗本纪》)贞观十一年(637年),唐太宗行幸,路过汉太尉杨震墓,感怀这位廉洁忠义之士死于非命,亲拟文祭之,曰“虽死犹生,没而不朽”[3](卷五,《论忠义》第十四)。隋将屈突通、韦君素清廉忠义,隋亡而坚守忠节,太宗亦大加嘉奖。

隋唐时期,将士多有“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报效国家,舍我其谁”的强烈道德责任感,自觉用实际行动表示自己的忠义之心。事实上,将士选择从军,在一定程度上意味着将精忠报国作为了最高价值选择,已经做好了奉献准备。所谓自古忠孝难两全,是将士们面临的难题,特别是需要长期出征在外,随时可能牺牲生命的将士。将士们毅然选择了报效祖国,放弃了应尽的家庭责任和义务。当然,这种选择一般都能得到家中父母的理解和支持。隋时,右屯卫将军宇文化及等发动兵变,缢杀炀帝,篡夺皇位。百官慑于威势,纷纷到朝堂拜贺化及,给事郎许善心宁死不往拜贺,为宇文化及所杀。许善心的老母范氏,已92岁高龄。老人抚摸爱子棺柩,忍住悲痛,坚强地说:“儿子为国而死,我倍感骄傲。”[4](卷五八,《许善心传》)

隋唐时期虽然处于封建社会鼎盛时期,但并不意味着内部平静, 边防无患。相反,在隋唐300多年时间内,战争几乎从未停止过。在这些大大小小的战争中,将士精忠报国思想则格外凸显。军营生活艰苦异常,特别是将士出征在外时。如在唐代统一边疆战争中,战场是广阔的沙漠,气候恶劣,路途遥远,给养困难,将士们必须发扬吃苦耐劳精神,克服重重困难。此时,支撑将士的很大动力是报效国家。许多以边塞为题材的诗篇中可窥探其中一二。如王维《少年行四首》之二:“出身仕汉羽林郎,初随骠骑战渔阳。孰知不向边庭苦,纵死犹闻侠骨香。”张仲素《塞下曲》五首之三:“朔风飘飘开雁门,平沙历乱卷蓬根。功名耻计擒生数,直斩楼兰报国恩。”这些边塞诗抒发了戍边将士们不辞艰苦,不计功名,慷慨从戎,誓死报国的爱国热情。

战场上,精忠报国的思想深入人心,激励着将士们奋勇杀敌。如隋文帝开皇二年(582年),突厥沙钵略可汗与其弟叶护及潘那可汗等率兵十余万,突破边界,向南移进,声势颇为浩大,文帝忧之,以内史监兼吏部尚书虞庆则为行军元帅,以达奚长儒为行军总管,率骑兵2 000为别路,以与虞庆则相犄角。长儒军与突厥战于周槃,“众寡不敌,军中大惧,长儒慷慨,神色愈烈。为虏所冲突,散而复聚,且战且行,转斗三日,五兵咸尽,士卒以拳殴之,手皆见骨,杀伤万计,虏气稍夺,于是解去。长儒身被五创,通中者二;其战士死伤者十八九。突厥本欲大掠秦、陇,既逢长儒,兵皆力战,虏意大沮,明日,于战处焚尸恸哭而去。”[4](卷五三)长儒班师还朝后,受到文帝的嘉奖,称誉他:爱国情深,英威奋发。唐末,农民军围攻陈州。陈州刺史赵犨恐众心离异,于是激励其众:“死于为国,不犹愈于生而为贼之伍耶 !”其众“由是众心靡不踊跃”,“每战皆捷”,“凡围陈(州)三百日,大小数百战,虽兵食将尽,然人心益固。”[5](《列传第四》)唐时,安史之乱中,真源(今河南鹿县)县尉张巡与睢阳(今河南商丘南)太守许远于至德元年(756年)十二月至次年十月率军坚守睢阳城。城内只有6 800士兵,面对13万大军的进攻。张巡亲自上阵,昼夜苦战,坚持16天,擒敌将六十余人,杀敌两万人,唐军士气大振。敌人败逃。后敌人又大举进犯,被打得狼狈收兵。但城中被困已久,粮食殆尽,将士以茶纸、树皮为食。张巡、许远与士卒同甘共苦,死守城池,共经历大小四百余战,杀敌12万,牵制了叛军,确保了江、淮平安。最终在无外援情况下,城陷被俘,以身殉国[2](卷一八七《张巡传》)。

怀着精忠报国热情的将士们,在国家危难之际往往能够坚贞不屈,不为荣华富贵所动,甘愿为国奉献生命。唐高祖李渊起兵反隋,所向披靡。隋河东城守将韦君素在大兵压境之时,誓不降李渊。李渊派屈突通致书韦君素劝其投降,韦君素怒斥:“公为国大臣,主上委公以关中,代王付公以社程,奈何负国生降,乃更为人作说客耶!”[6](卷一八四)忠君之情跃然心上。唐武德四年(621年),刘黑团作乱陷定州,唐总管李玄通被俘。李玄通遭拘禁时,有故吏持酒肉来探视。饮酒之间,李玄通对守卫者说他愿舞剑助兴,守卫者解剑与之。玄通舞毕叹息道:“大丈夫受国厚恩,镇抚方面,不能保全所守,亦何面目视息世间哉!”即引刀自刺,溃腹而气绝身亡 [6](卷一八九)。唐天宝十四年(755年),安禄山反叛,攻打饶阳。饶阳城守将张兴坚守池城达一年之久。后来,诸郡都被安禄山攻陷,安禄山集中兵力攻打饶阳。饶阳内无粮草,外无援兵,最后城池被攻坡。张兴最终被擒。史思明诱降说:“将军真壮士,能与我攻富贵乎?”张兴大义凛然,答曰:“兴,唐之忠臣,固无降理……。”[7](卷一九三,《张兴传》)

将士精忠报国,不仅是国家的幸运,也为对手所敬佩。隋时,隋将冯慈明在向东部进发途中,先后两次被李密所部抓获,因其忠隋坚决,不降李密,反而得到李密部下的敬重,两次义而释之[6](卷一八四)。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年),盛彦师奉李渊之命“安集河南”,被叛将徐圆朗抓获。“圆朗厚礼彦师,使作书与其弟,今举虞城降。彦师为书曰:‘吾奉使无状,为贼所擒,为臣不忠,誓之以死;汝善待老母,勿以吾为念。圆郎初色动,而彦师自若。圆朗乃笑曰:‘盛将军有壮节、不可杀也。”遂使盛彦师保全性命[2](卷六九,《盛彦师传》)。相应地,不忠不义,见风使舵的反面例子总是为人所不耻。据载,唐平定河西李轨。李轨的大将邓晓身居长安,向李渊舞蹈庆贺。李渊谴责道:“汝为人使臣,闻国亡而不戚,既不忠于李轨,其肯为朕用乎?”遂废之终身[6](卷一八七)。

精忠报国思想作为社会的正统意识,具有强大的道德力量和舆论力量。而在封建社会,爱国和忠君是合而为一的。因此,在政治动乱的年代,很多有问鼎之心的权臣政客,夺取帝位过程中,为收买人心,往往打着“忠君”旗号。如隋末,由于隋炀帝杨广滥征徭役,穷兵黩武,使反叛的峰火燃通全国。一些拥兵自重、割据一方的豪强,包括唐王朝的建立者李渊在内,都纷纷打着“忠君”的旗号,各自拥立隋朝皇室成员为帝。唐末五代战争连绵,这时期崛起的“草莽英雄”,也大都打出“忠义”旗号招兵买马,凝聚人心。一般来说,善于打“忠义”旗号的将帅,多能聚拢人心,拥有较强的战斗力。反之,公然反叛的将领,多旋踵而灭,即使偶有成为帝王者如石敬瑭,其内部也是离心离德叛乱迭兴,统治难以稳定。

二、仁德爱民

中国历代军事家都强调爱民。一方面,军队同人民的关系如何,直接影响着军队的建设,影响着战争的胜负;另一方面,保护百姓,利民安民是军队应尽的职责。因此,仁德爱民也是隋唐时期军将们坚持的重要德目。仁德爱民就应该爱惜民力。唐时的狄仁杰即是如此。据载:“万岁通天中,契丹陷冀州,河北震动,擢仁杰为魏州刺史。前刺史惧贼至,驱民保城,修守具。仁杰至,曰:‘贼在远,何自疲民?万一虏来,吾自办之,何预若辈。悉纵就田。虏闻,亦引去,民爱仰之,复立止祠。”[7](列传第四十,《狄仁杰传》)狄仁杰因为反对劳民伤财,得到了百姓的敬仰。

仁德爱民也应不违农时。士兵大多来自百姓,由百姓组成。隋唐时期,很多士兵分居于地团之内,与民户杂居,平时和一般居民一样劳作,国家需要时,集合起来,执行军事任务。一般来说,军队训练都选择在农闲时,以不妨碍劳作。唐太宗李世民甚至为使百姓不失农时,将为太子举行冠礼的国家盛典改期。贞观五年(631年),有司上书言:皇太子将行冠礼,宜用二月为吉,请遣兵以备仪注。太宗认为:“农时甚要,不可暂失。”令改为十月[3](卷八,《论务农》)。太宗此举确实可贵。当时,士兵为家中主要劳动力,若久戍不归,必然影响家中生计。于是,有将帅主张,在不影响卫国情况下,使部分士兵卸甲归田。如唐时张说。“先是,缘边戍兵常六十余万,说以时无强寇,奏罢二十余万使还农。上以为疑,说曰:‘臣久在疆场,具知其情,将帅苟以自卫及役使营私而己。若御敌制胜.不必多拥冗卒以妨农务。陛下若以为疑,臣请以阖门百口保之。上乃从之。”[6](卷二一二)

军队爱护百姓,为百姓着想,往往能赢得民心,加速战争胜利。据载,在灭陈战争中,隋将贺若粥宽待俘虏,对于俘虏,全部释放,并发给资粮。隋军所至披靡,降者甚众。义宁元年(617年),李渊派建成、世民领兵前往攻打西河郡。“时军士新集,咸未阅习,建成、世民与之同甘苦,遇敌则以身先之。近道菜果,非买不食,军士有窃之者,辄求其主偿之,亦不诘窃者,军士及民皆感悦。”攻下长安后,当李世民率兵入城时,只杀郡守一人,“长安父老蕡牛酒诣旌门者不可胜纪,劳而遣之,一无所受。军令严肃,秋毫无所犯。”由于军队纪律严明,深得人民的拥护和爱戴[6](卷一八四)。再如,唐高祖武德四年(621年),唐军兵临江陵,城已无法再守。萧铣不得已,乃率群臣诣唐军门,曰:“当死者唯铣耳,百姓无罪,愿不杀掠。”萧铣表示,自己愿承担一切罪责,希望唐军不要屠城杀戮。唐军入城后,诸将欲大掠,岑文本乃劝说唐军李孝恭:“……江南父老决计归命,庶几有所肩息。今若纵兵俘掠,无复向化之心矣!”孝恭称善,遂禁止纵兵人掠。诸将又言:“梁之将帅与官军拒斗死者,其罪既深,请籍末其家,以赏将士。”大将李靖马上以道义劝止说:“王者之师,宜使义声先路。彼为其主斗死,乃忠臣也,岂可同叛逆之科籍其家乎!”于是城中安定,秋毫无犯。南方州县闻之,皆望风归附。江南遂平定[6](卷一八九)。唐安史之乱期间,河东节度使李光弼收复赵郡,有的将士掠夺百姓钱财,李光弼严惩虏掠百姓的部下,博得百姓的拥护。

仁德爱民还应该顺应民意,减少非正义的战争。战争,无论是正义的,还是非正义的,都会带来人员伤亡,破坏百姓宁静的生活和完整的家庭。对于百姓来说,都希望能有一个和平、稳定的生产生活环境。唐太宗李世民,对战争有深刻的认识。他曾指出:“夫兵甲者,国家凶器也。土地虽广,好战则人凋;中国虽安,忘战则人殆。凋非保全之法,殆非拟寇之方。”[3](《议征伐》)基于这样的战争理念,太宗接受魏征的建议,对少数民族实行怀柔政策,偃武兴文,布德施惠。

隋唐时期,虽然存在爱护百姓,关心民众的军队。但同时,军队肆意掠夺、杀戮百姓的现象较为普遍,唐中后期特别严重。据史载:平卢军在扬州“大掠百姓商人资厂,郡内比屋发掘略遍,商胡波斯被杀者数千人。”[2](卷二一四《田神功传》)“淮西节度使李忠臣贪暴不奉法,设防戍以税商贾,义纵兵士剽劫,行人殆绝”。大历二年(767年),李忠臣又“进兵入华州大掠,自赤水至渔关二百里间,蓄产财物殆尽”。后任淮西节度使的李希烈进军山南东道时,也“剽虏阖境所有而去,襄、汉为之空。”[2](卷一五五《穆宁传》)另《册府元龟》也记载:西川兵入梓州,“将士肆其到劫,妇女有臂串金银钊,兵皆断其腕以取之,乱杀数千人。”[8](卷四四五,《将帅部·军不整》)有些将帅,甚至为博得下属拥戴,故意纵兵掠劫。据《资治通鉴》记载,同华节度使周智光“众至数万,纵其剽掠以悦其心。”[6] (卷二二四)河中将王重荣也“因大掠居人以悦其下”[7](卷一八七,《王重荣传》)。这些肆意掠民行为,无疑给百姓带来了灾难,也失去了人心。

三、精兵尚武

军中将士,光有满腔爱国热情,仁德爱民的情怀,是不够的。将士只有拥有过硬的武艺,熟练的阵法,使自己成为精兵强将,才能提高战斗力,才能更好的履行自己的职责。这就需要平时勤于操练、用心学习。

隋唐时期特别是唐时,尚武蔚为风尚。帝王们都很重视武备。唐初,唐高祖为提高军队的作战能力,于武德元年(618年)十月颁布《阅武诏》:“欲畅兵威,须加练习……大集诸军,朕将躬自巡抚,亲临校阅。”[9](卷一零七,《备御》)唐太宗李世民军事才能卓越众所周知。据载,唐太宗登基后,不顾群臣基于其安全堪忧的纷纷谏阻,“每日引数百人于殿前教射,帝亲自临试,射中者随赏弓刀、布帛。”将士们有感于太宗信任,练兵非常投入,“数年之间,悉为精锐。”[2](《太宗本纪》)唐玄宗很重视武备,经常赏赐军将,提拔士兵。武则天时期,实行武举制,每年在固定时间举行,旨在选拔优秀军事人才,以提高军事力量。君王对武备的重视,无疑会对军队尚武风气产生正面影响,亦能促进军队势气,推动将士的训练活动。初唐时期,之所以能在一系列征伐中战功赫赫,原因在于拥有一批诸如尉迟敬德、薜仁贵等文武兼备的统帅和勇猛善战的军队。

军队的练习不仅仅是战备紧张时期进行,和平时期也不能放松。而且只有平时经常积极训练,申明号令,练习阵法变化,才能使武艺、阵法不至于日久生疏、荒废,才能做到有备无患,以不变应万变,“虽敌人有雷电之疾,而我亦有所待也。”[10](卷一五四,《兵机务速》)如果平日疏于练习,战时士兵就会惊慌失措,将帅则指挥失灵,贻误战机,乃至全军败溃,所以,要想在战时及时地把握住战机,掌握主动权,必须依赖平时勤于训练,纪律严明,使军队处于保证随时出战状态。唐时大将李靖所著兵书《李卫公问对》中,有一段他和太宗的对话即讨论此问题:太宗曰:“《司马法》首序菟狩何也?”靖曰:“顺其时而要之以神,重其事也”,“必于农隙,不忘武备也。”[11](卷上)对于李靖和平时期不忘战备的观点,唐太宗深表赞同。他曾对侍臣说:“上封事者皆言朕游猎太频。今天下无事,武备不可忘。”[6](卷一九五)也曾告诫将士:“戎狄侵盗,自古有之,患在边境少安,则人主逸游忘战,是以寇来莫之能御。今朕不使汝曹穿池筑苑,专习弓矢,居闲无事,则为汝师,突厥人寇,则为汝将,庶几中国之民可以少安乎!”[6](卷一九五)

隋唐时期,军队的练习,一般是平时分散练习,冬季集中校阅。此外,帝王也定期操练和检阅军队,即讲武,以鼓舞和督促府兵训练。唐玄宗开元元年(713年)十月,玄宗在骊山讲武。唯有左厢节度薛讷、朔方道大总管解琬治军严整,统领的兵马岿然不动。唐玄宗派遣轻骑宣召二人,皆没能入其阵营。玄宗赞赏之余,予以表彰[6](卷二百一)。唐代宗永泰元年(765年),神策将军郝廷玉率军屯驻渭桥西,抵御吐蕃、回纥入侵。观军容使鱼朝恩“以廷玉善阵,欲观其教阅”。见到郝廷玉于营内整顿队伍,鼓角齐鸣,分而为阵,乍离乍合,阵容不乱,鱼朝恩感叹道:“吾在兵间十余年,始见郝将军之训练耳。治戎若此,岂有前敌耶?”[2](卷一五二,《郝廷玉传》)

四、兵帅一心

将帅和士卒是军队的主体。将帅与士卒的关系,是军队内部最基本的关系。如何处理好这一关系,对于军队团结的巩固,整体战斗力水平的提高,战争的胜负,意义至关重要。

由于将领在军事生活中起着重要的主导作用,所以,如何处理这一关系,关键在于将帅。这就需要将帅不仅拥有精湛的武艺、过人的谋略,同时也应爱卒善卒,结爱于士,这也是历代兵家对将帅的要求。李靖即认为:“夫将之上务,在于明察而众和,谋深而虑远,审于天时,稽乎人理。”[11](卷中)在他看来,和众爱卒是为将者的“上务”之一。而要做到“和众”,关键在于将帅要有爱卒之心,以“文”飞“柔”的手段来实现“爱结于士”。“凡将先有爱结于士,然后可以严刑也。”[11](卷中)唐代著名兵书《太白阴经》也认为,将帅要“以德服人”、“以义和人”,用“德服”与“义和”来实现“和军”。

隋唐时期,很多将帅努力践行这一准则。有的将帅对士卒尚义厚施。据载,夏王窦建德即是如此。窦建德身居高位,但生活节俭,平时蔬食粟饭,妻子不衣纨绮。每当攻获池城,所获资财,全部分赏将士,自己不取分文[7](《窦建德列传》)。唐初大将李勣不仅用兵有谋略,料敌如神,而且治军有方。每次打了胜仗,都将功劳归于下属,所得赏赐全部分发给士兵。虽然李勣军令严格,但士兵都愿意为他效劳。唐时大将黑齿常之亦爱护士兵,每得赏赐,皆分给将士,自己“无留赀”。一次,他的一匹良马被士兵损坏,官吏请处以笞刑,常之拒绝道:“岂能以私马而鞭笞官兵!”[2](卷一零九,《黑齿常之列传》)

还有一些将帅卑身下士,能够放下长官的架子,与士卒同甘共苦,“能救其砧危,拯其涂炭,卑身下士,一齐勉甘苦,亲临疾病、寒不衣裘,暑不操扇,出不乘马,雨不张盖。军幕未办,将不言坐,军井未通,将不言渴。”[12](《子卒篇第十五》)如隋时大将军刘方,平时法令严肃,军容整齐,但仁而爱士。一次,长史敬德亮从军至尹州患重病,不能前进,被迫留在州馆。分别之际,刘方“哀其危笃,流涕呜咽、感动行路。”在刘方率兵讨伐交州李佛子叛乱途中,有士卒患病,刘方亦亲自喂食。士卒感怀,大破敌军[4](卷五三,《刘方传》)。唐时,太宗李世民更是带头作表率。讨伐盘踞并州的刘武周部将宋金刚时,李世民率军与宋金刚一日八战,“太宗不食二日,不解甲三日,军中苦饥。此夕,唯有一羊,太宗抚将士,与之同食,三军感恩,皆饱而思奋。”[10](卷一六二,《兵典》)李世民不仅出征时与士兵同甘共苦,而且还曾把生死置之度外,保护士兵。据载,武德四年(621年),李世民亲率500骁勇东出武牢,在离敌营只有三里地方,遇上游骑,李世民射杀一将之后,窦建德急忙派五六千骑前来追逐。在此危急情况下,“世民从者皆失色”,而李世民却毫不畏惧,大呼“汝弟先行,吾自与敬德殿后。”[6](卷一八九)更难能可贵的是,李世民称帝后,也一如既往爱护将士。据载,贞观十五年(641年)五月中旬,唐太宗率李勣等人攻克辽东城后,进军白岩城,手下右卫大将军李思摩中弩矢,“上亲为之吮血,将士闻之,莫不感动。”[6](卷一九七)随后,贞观十九年(645年)八月,唐军久攻安市不下,乃令道宗筑土山于南阳,城中则增高城池抗拒。交战中,“道宗伤足,上亲为之针。”[6](卷一九八)正因如此,李世民深得士心。

甚至还有的将帅因为爱惜部下的生命而不愿出兵,不惜因此而险些送命。唐时天宝初年(公元747年),名将王忠嗣兼任河西、陇右、朔方、河东四镇节度使,威望极高。唐玄宗欲使其攻吐蕃石堡城(在今青海西宁西南)。王忠嗣却不欲出兵,认为:“石堡险固,吐蕃举国而守之。若顿兵其下,非杀数万人不能克。臣恐所得不如所失,不如且厉兵秣马,俟其有衅,然后取之。”上意不快。将军董延光自请将兵取石堡城。上命忠嗣分兵助之。忠嗣不得已奉调,而不尽副延光所欲,延光怨之。李光弼言于忠嗣曰:“大夫以爱士卒之故,不欲成延光之功,虽迫于制书,实夺其谋也。何以知之?今以数万众授之而不立重赏,士卒安肯为之尽力乎?然此天子意也,彼无功,必归罪于大夫。大夫军府充韧”,何爱数万段帛不以杜其谗口乎!”忠嗣曰:“今以数万之众争一城,得之未足以制敌,不得亦无害于国,故忠嗣不欲为之。忠嗣今受责天子,不过以金吾、羽林一将军归宿卫。其次不过黔中上佐,忠嗣岂以数万人之命易一官乎!”石堡城“过期不克”,董延光“言忠嗣阻挠军计,上怒”。再加李林甫谗言,王忠嗣被捕诛斩,幸哥舒翰力陈其冤,极力保奏方免死罪,贬为汉阳太守 [2](卷一零三《王忠嗣传》)。

当然,隋唐时期,也不乏不懂得结爱于士,视士卒如草芥的将帅。有的将帅克扣士卒军饷,中饱私囊。寓籍禁军的长安人李泳,靠贿赂宦官取得河阳节度使之位,上任之后,贪财不法,横征暴敛。更有甚者,为了敛财,不顾士卒生死。据载,“山东戍卒,多赍缯帛以自随,边将诱之,寄于府库,昼则苦役,夜絷地牢,(将帅)利其死而没入其财。”[13](卷一五一,《兵刑考》)有的军将随意役使士兵。这种现象,隋唐都有发生。唐代贞观年间,有“正兵之辈,上番多别驱使”的情况出现。唐朝中后期,节度使经略使等军将役使士兵筑城池、修私宅、不恤士卒等现象更屡见不鲜,导致多有士兵逃亡。针对这一现象,朝廷以律法禁止。《唐律》规定:“镇、戍官司使不以理,致令逃走者,一人杖六十,五人加一等,罪止徒一年半。若使不以理,而防人虽不逃走,仍从‘违令科断。”[14](第一六卷,《擅兴·遣番代违限》)但效果并不理想。

对于士卒来说,拥护、爱戴将帅,服从将帅命令是职责所在。隋唐时期,士卒一般都能坚守这一点,很多士卒能够誓死跟随将帅。据载,武德二年(619年),唐高祖派秘书监夏侯端率领2000人,持节赴淮招渝刚刚降唐的二十余州。行至谯州(今安徽毫县)时,毫、汴两州降于王世充,夏侯端一行归路断绝,且粮草也尽。夏侯端坐草泽中,杀马以享士,欷歔谓众人曰:“田等乡里皆已从贼,特以共事之情,未能见委。我奉王命,不可从卿;卿有妻子,无宜效我,可斩吾首归贼,必获富贵。”但这两千士卒,不忍弃夏侯端而去,皆流涕曰:“公于唐室非有亲属,直以忠义,志不图存。某等虽贱,心亦人也,宁肯害公以求利乎?”于是,饱受饥饿煎熬的士卒继续随夏侯端前进,路途中或饿死,或被敌军打死,或在奔溃中相失,最后只剩52人。这52人途中坠崖、溺水或为虎狼所食者又过半。返回长安时,寥寥无几的幸存者“鬓发秃落,无复人状。”[2](卷一八七,《夏侯端传》)将帅遇到危险时,士兵挺身而出,不顾危难,不求回报者大有人在。如中唐至德元年(756年),撞关之役溃败,军队撤退之时,将领王思礼所骑之马中箭死亡,处境危险。一个名叫张光晟的士卒见此情景,赶紧下马让出坐骑,让思礼快逃。思礼问其姓名,光晟不告而去[6](卷二二一)。

当然,也有一些士卒抛弃信义,出卖将帅。据载,隋时,大将尧君素把守河东,唐军攻势猛烈,河东危在旦夕。李渊派遣隋降将数人来到城下,劝其投降,君素无动于衷。但后来,粮粟尽,人相食,军心动摇。部将薛宗、李楚客等杀君素降唐[6](卷一八六)。唐时,类似情况也有发生。“安史之乱”后,强藩重镇,各居一方。各藩镇挑选强壮者为亲兵,随时环侍左右,以自卫,称衙兵。例如,魏博田承嗣“选其魁伟强力者万人,以自卫。”[2](卷一四一,《田承嗣传》)衙兵骄横无法,强悍霸道,凶戾无比,多次发动兵变,变易主帅,如同儿戏。徐州武宁军王智兴所建衙兵也极为凶悍,“喧噪邀求,动谋逐帅。”[2](卷一九上,《懿宗纪》)

[参 考 文 献]

[1]孙武.孙子兵法[M].陈曦译注.北京:中华书局,2011.

[2]刘昫.旧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7.

[3]吴兢.贞观政要[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

[4]魏征,等.隋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3.

[5]薛居正,等旧五代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6.

[6]司马光:资治通鉴[M].北京:中华书局,1956.

[7]欧阳修.新唐书[M].北京:中华书局,1975.

[8]王钦若等.册府元龟[M].北京:中华书局,1960.

[9]宋敏求.唐大诏令集[M].上海:学林出版社,1992.

[10]杜佑.通典[M]北京:中华书局,1988.

[11]李靖.李卫公问对[M].中华学艺社影宋刻《武经七书》丛本,1935.

[12]李筌.太白阴经,文渊阁四库全书[M].台北:台湾商务印书馆,1983.

[13]马端临.文献通考[M].北京,中华书局,2011.

[14]长孙无忌等.唐律疏议[M].北京:中华书局,1983.

(王超:湖南师范大学博士研究生,湖南中医药大学讲师;张怀承:湖南师范大学教授)

[责任编辑 张晓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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