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文入韵与结韵套语向通俗小说“有诗为证”程式之演进
2014-04-29梁冬丽
梁冬丽
[摘要]敦煌变文引入韵文前的引端套语又可称为前导语,随着变文的发展而发生变化,主要经历了无引端套语、有程式化引端套语与“诗曰”程式出现三个阶段,从其成熟度或程式化程度,可以推断通俗小说“有诗为证”套语程式蜕变于何时何类作品。结韵套语主要是对前面所引韵文进行解释、过渡,起到承上启下的作用,使韵文不再是孤行直起之文,其程式化可见变文叙事语言的成熟与叙事思维的系统性,这标志着变文由讲唱文学正在逐步向案头化靠拢,也预示着变文日渐向成熟的小说文本创作行进,为宋元话本小说创作做好了充分准备。
[关键词]变文;套语;通俗小说;有诗为证
[中图分类号]I207[文献标识码]A[文章编号]1000-3541(2014)02-0026-04On a pattern how a poem testifies to that in Bianwen progress to the form
in Chinese classic novels according to the pre-wrod and the late-wordLIANG Dong-li
(Chinese Language and Literature Department, Baise University, Baise 533000, China)
Abstract:The polite formula in Dunhun Bianwen when it cites the poem can call it pre-word, it progress with the change of Bianwen. It experiences three period of no pre-word, having fixed word and the pattern beginning of poetry said. It can infer how the polite formula metamorphose from which time or which works in Chinese classic novels from the maturity or the degree of stylization. The late-word mainly explain the poem cited before to transfer the content. It can make a conclusion that Bianwen has a mature narration language and systematic narration thought from the degree of fixed model of late-word. It means the Bianwen take a close to a mature version step by step from rap art, make a fully preparation for the creation masterly of Song-yuan Huaben.
Key words:Bianwen; polite formula; Chinese classic novels; a poem testifies to that
[收稿日期]2014-01-16
[基金项目]本文系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青年基金项目“通俗小说‘有诗为证的生成及其流变研究”(编号:12YJC751048)阶段性成果。
敦煌变文引入韵文时有特定的引入套语,引入套语随变文发展而发生相应变化,直至最终完成向通俗小说“有诗为证”程式化的蜕变。变文引入韵文结束后,向散文过渡时也有一定的标志性套语,这种现象同样影响了通俗小说的结韵方式。入韵程式一般由引端套语完成,也可以称之为前导语;结韵套语也可以称之为后总语。
一、变文入韵套语的演变
纯粹的讲唱经文如《长兴四年中兴殿应圣节讲经文》、《金刚般若波罗蜜经讲经文》、《佛说阿弥陀经讲经文》、《维摩诘经讲经文》等引入韵文之前一般没有提示语,只是孤行直起叙述事义。引完韵文之后,也没有过渡语或解释语,又直接进入散文的叙述或讲述、阐释。二者关系无法从文字上进行判断,只有根据散文与韵文的内容可以归纳其关系是复述关系还是顺接叙事关系。偶尔有以佛家某人物、经典作品以“曰”、“云”引起,如“摩陁罗报提舍曰”、“智论云”引起。但有一种情况已经开始有前导语的意味,即引入韵文之前于散文末尾或另行于韵文前以“佛子”、“偈”、“赞”、“断”、“侧平”、“吟”、“平”等标明其韵文体裁或调子,犹如通俗小说引入诗词前有“诗云”、“词曰”、“古风”等韵文体裁标识。
随着变文的发展,讲述佛家故事的变文作品越来越多,引出韵文开始有明显标识。在由白变唱吟处出现了惯用的程式。第一类是“……处”,或“看……处”、“且……处”。典型例子是《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并图一卷(并序)》(斯2614),全文21处,指示时间或处所、场景、对象等,如“且见八九个男子女人,闲闲无事,目连向前问其事由之处”、“门官引入见大王,问目连事由之处”等。第二类是“若为陈说”,或“而为转说”、“遂为陈说”、“谨为陈说”,《降魔变文一卷》(斯5511号)有17处,如须达寻见佛所“悲喜交集处若为陈[说]”、“舍利弗共长者商度处若为”、“看布金处,若为”、“且看诘问事由,若为陈说”,《汉将王陵变》有7处,在《李陵变文》为6处、《王昭君变文》6处,提示转换。第三类是“当尔之时,道何言语”或“于尔之时,有何言语”、“于此之时,有何言语”,如《八相变》述至佛观民间苦难,遣金团天子下凡间处后的韵文前即有“于此之时,有何言语”,述至释迦真身从摩耶夫人右胁诞生处的韵文前即有语“当此之时,有何言语”,太子降生后又有“当尔之时,道何言语”等,共计16处。《破魔变文》(伯2187、斯3491)亦有5处,如“魔王当尔之时,道何言语”、“姊妹三个,道何言语”等标志,设问形式引入韵文。也有的变文兼用几类前导语的,如《目连变文》(北京成字96号)同时有“当尔之时,有何言语”、“借问娘娘,趣向甚处”、“说父母所生之处”两类。在“……处”、“道何言语”之后还有“云”、“云云”等字样,如《妙法莲华经讲经文》(伯2133)、《维摩诘经讲经文》(斯3872)、《欢喜国王缘》、《八相变》),犹如通俗小说中“怎见得?有诗为证”语后还有“诗云”、“诗曰”等字样。
这三类的共同特征具备了引入韵文的初步程式,以时间、处所、场景或“设问”的方式引出韵文,既有标识的作用,又有指示的作用,似乎在提醒已经接受了较长的散文讲说之后的听众应注意下文的转变,重视听讲,或活跃气氛,或加深印象。此即傅芸子所说:“凡论断处引证处之‘有诗为证下引诗词之形式,岂非即变文中‘当此之际,有何言说?下引韵文云云之形式演变而成者耶?”[1](p.144)这句话有两个含义,一是说明变文与通俗小说一样引入韵文之前有前导语,虽即形式不同而功能相似;二是说明通俗小说“有诗为证”的形成受变文“当此之际,有何言说”的启发,且其中有较为漫长的演变过程。关德栋认为,变文中这类前导语即与“曰”、“云”同途:“这里最末的‘处字是否可以与以前的‘曰字‘云字有一样的功能,并且是一样的用法?……有一些‘处字的用途显见是与‘云字功能相同,所以我觉得这种散文末后接韵文时中间的‘处字也是一个‘引端”[2](p.218)。
到了历史传说人物故事类变文中,“诗曰”、“又诗云”这样的前导语终于出现,如《孝子传》、《齿牙牙可书一卷》、《舜子变》等,实现了变文前导语套式标志向通俗小说“有诗为证”前导语程式的质的转化。
除了叙述性韵文引出有程式化的前导语外,描写、抒情、评议、酬答、赋诗等程式也在佛家人物故事类或历史传说类变文中完备,初具规模。如《妙法莲华经讲经文》(伯2305)里有对答以表达情意的程式,上有“兽王问那大王”引出韵文,后有“大王向兽王道”对应,开通俗小说诗词酬唱的先河。《丑女缘起》则开启以诗词答问的先声,面对丑女,大王与夫人、臣下、王郎之间以诗文对答,表情达意,王郎与宫人、阿姊、丑女之间也以韵语对话,表达情意,丑女与佛、世尊、如来之间,全以韵文对话展开故事,情节就是在对答之间流转前进,特别是《下女[夫]词一本》,更加以儿、女诗歌问答的方式展开情节,如果拿《清平山堂话本》之《快嘴李翠莲》和《张子房慕道记》加以对照,便会发现后者是对前者这种韵文引入艺术的继承,并更加程式化。《伍子胥变文》出现了人物以韵文抒情的前导语“按剑悲歌而叹曰”、“遂作悲歌而叹曰”、“乃为歌曰”等标志套语。《苏武李陵执别词》中真正出现了“各自题诗一首”、“苏武和曰”这种通俗小说典型化的人物唱和诗词引入程式。还在全篇皆为韵文的内部实现叙事对话的程式,如《捉季布传文一卷》出现“季布低声而对曰”、“季布闻言而渧泣”、“扇开帘捲问大臣”等韵语式前导语。
在众多变文作品中,有一篇引出人物外貌描写的前导语非常耀眼,《难陁出家缘起》中第一处的韵文前导语是“(其妻)何似生”,这使人分明看见了通俗小说中“生得如何”、“怎生打扮”、“怎见得”的姊妹。这一处特例竟然派生出通俗小说人物描写以“设问+人物赋”这一普遍现象,值得深思。再看其韵文为七言八句:“其妻容貌众皆知,更能端正甚希其(奇)。脸似桃花光灼灼,眉如细柳色辉辉。颜容端正实难比,美貌论情世上希。虽有师兄身是佛,被妻缨绊懒来随。”此文七律,完全具备人物描写的程式化语言,再加上与前导语相配,已经具备通俗小说人物出场引入赋赞的程式特征。
当然,变文研究者认为这些标志与俗讲图、文结合的形式有关。如《王昭君变文》中有“上卷立铺毕,此入下文”语,也可以用唐代吉师老《看蜀女转昭君变》“妖姬未著石榴裙,自道家连锦水濆。檀口解知千载事,清词堪叹九秋文。翠眉颦处楚边月,画卷开时塞外云。说尽绮罗当日恨,昭君传意向文君”诗作辅证。又如《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并图一卷(并序)》,众多研究者均认为从题目“并图一卷”即可看出这篇变文有相应的图画与之配合讲唱,与实物对照比较分析之后,这种观点普遍为人所接受。
通俗小说图文结合的样式更加完善,许多通俗小说采取每页上半页为图像、下半页为文字的做法,特别是文字粗糙的讲史演义,如余邵鱼编集、余象斗评梓的《列国志评林》,每页上半部1/3篇幅为画像,画像两旁还有一句话概括画像的核心内容,如著名的情节苏妲已被狐狸精附身画像旁有“驲堂狐化妲已”一语,而这一核心内容也正是下半部分文字叙述的主要内容,画像画面是文字内容的直观、精华反映;接下一页的画像是“纣王妲已作乐”,画像与内容一致,又与上一画像的内容相承。不少通俗小说则没有如此频繁的画像,但至少每回或每一故事有一两幅甚至数幅绣像,像、文字与正文内容紧密联系,如《三国演义》、《水浒传》、“三言”、“二拍”、《十二楼》等,这与变文图、文结合一脉相承,这也是为什么许多古代通俗小说多名为“绣像小说”的原因。
二、变文入韵套语的意义
韵文引出方式的考察有非常重要的意义,从其前导语的成熟度或程式化高低可以判断其“有诗为证”的形成处于哪阶段,甚至可以从其前导语观察到真正“有诗为证”开始于何时或哪部作品。根据前导语的提示,可以做出这样的论断:真正在引入韵文前第一次出现“诗”字的是《维摩诘经讲经文》(伯2922),开头在“经云”下引经后,有散文讲述故事,关键处有“诗云”二字,引出韵文复述故事内容及主旨。接着又引经、讲述故事,又在关键处用“诗云”二字引出韵文一段,功能与上一处同。又于经“我问道场者何所是”故事之后,有一处“光严有诗”和有一处“光严谢居士有诗”为前导语,引出了七律诗式的韵文,讲说佛理,宣扬教化。这里第一次出现了韵文的“作者”或主体为“光严”、“光严谢居士”。还有《大目健连变文》(北京藏成字第96号)世尊使毗耶传语与维摩时有“诗云”二字,引出“小乘昔日总遭嗔……”韵文。如果从前导语这一标志来考察的话,其他讲经文或佛教故事为主的变文再没有出现过有“诗”为证的情况。
在以历史故事或传说的变文里,有“诗”为证的情况频频出现:不但有规整的前导语,还有规整的诗歌形式,评议的功能也日趋明朗,渐脱吟唱的痕迹,并且出现了真正用于案头作品书写的诗,不再是俗讲活动用于吟诵的韵文。前者是由讲唱文学进入案头书写的标志性特征,后者是讲唱文学的本质特征。《苏武李陵执别词》叙述苏、李二人酌别在即,李陵吟诗一首:“凉风趁□烟,旅雁远思边,苏武归南国,虽陵何负天!羡他失伴鸟,塞北仍是蕃。汉军日云下,咸阳路几千?”苏武和曰:“劝君所赐酒,过后为君愁,欲知相忆处,思君□水头。有时无雁翼,群臣并是忧。”前一首为很好的五绝,抒情达意均透彻。如果仔细检查,会发现这篇收在《敦煌变文集》里的作品已经超越了讲唱经文或佛家故事的常套,全书无讲唱的痕迹,也无佛家俗讲仪式的特征,故内容与形式均已经与敷演侠义或历史的小说无异,已是典型的案头作品。《齿牙牙可书》引入“阿家诗曰”、“新妇诗曰”及“后有诗人乃为赞曰”均是典型的“有诗为证”形式。其中“阿家诗”是很好的七绝,而“后有诗人乃为赞”也是典型的七绝,二者均用于评议,特别是后一首,是一篇较早又完美的篇尾诗。《孝子传》则成为《敦煌变文集》里最具通俗小说“有诗为证”特征的代表作:9处引诗,每处引诗之前都有前导语“诗曰”,其中前面七首为通俗小说典型的惯引之七绝,全部用于评议。后面两处虽然有残缺,但从诗句判断,也应是两首七绝,用于评论人物事迹。《舜子变》除了有“诗曰”作为引导语外,也同样引用的是七绝,作为评价人物事迹之用。使用七绝评议小说中的人、事、物则是通俗小说最明显的标志,因此,跳出佛经、佛家故事之后,敦煌变文在敷演历史、传说与现实人物的作品中慢慢地完善了“有诗为证”的做法,所以说,最晚在唐代,通俗小说“有诗为证”已经开始成型。
介于韵文与“有诗为证”之间、韵文与诗混合使用而有过渡性意义的变文应该是被《敦煌变文论文录》收于附录中的《苏联所藏押座文及说唱佛经故事五种》,特别是《佛报恩经讲经文》与《维摩碎金》。这些变文有过渡性意义的表现如下:一是既有纯粹讲经中经常出现的“上下吟”、“断”等长篇韵文,又有讲经与佛家故事用于评判性质之用的“偈语(辞)”,还有讲历史传说题材中慢慢出现的诗,长短兼具;二是既有“大家安乐唱将来”等讲经过渡语转换讲述段落,又有类似于七律、五律的佛偈以作论断;三是既有“诗曰”等前导语引出韵文的形式,又有直接引入韵文而没有引导语的情形;四是兼具唱经、复述、叙事与评议诸功能。
第一次真正出现“有诗为证”的敦煌变文应该是《孟姜女变文》、《李陵变文》。变文残存的内容虽少,但意义重大。这主要是因为在孟姜女哭叹贤夫亡太早的七言韵文之后,有“古诗曰”三字引出五言古诗10句,评价、议论孟姜女丈夫因筑长城而亡,令其太“寒心”事。可以说,这是敦煌变文第一次引入古诗以作证的铁证。“有诗为证”的最大特征是:引用前人成作客观地评价人物事件,并且有相应的前导语或后总语等成套标志。《李陵变文》开创了引用文人诗以证事的先例,文中述李陵将军中两个女子处斩之后,以“庚(庾)信诗云”为前导语引入两句诗:“军中二女忆,塞外夫人城。”后有过渡语:“更无别文,正用此时(事)。”其对通俗小说有诗为证传统形成的意义在于:一是有前导语,并且注明了所引诗词的作者,这有助于提高权威性;二是引用了著名作家的经典作品,也有助于提高权威性;三是有后总语,再一次强调诗以证事的创作理念。这三点往往是通俗小说有诗为证的最普遍形式,具备了外形特征,也是有诗为证的真正目的与本质:以诗证事。但是同样也具备了通俗小说有诗为证的弊病:诗与事的脱节。本来叙述的是军中藏女子扰乱军心之事,但却使用了庾信《奉报赵王出师在道赐诗》中的两句表达豪气的诗句,两者从内容本质上不能作证,且录抄有误,“忆”当为“气”,这就更加符合通俗小说诗词引用中“捏而不合”的普遍现状。同时,在《敦煌掇琐》所收《阿弥陀经讲经文》有“西方佛净土,从来有异禽”等八句偈语,“像是五言律诗,也比一般讲经文变文中作品为佳,或者是从别处抄来。底下又有一首七律,小字题云‘白野鹤鄜州进,是咏进贡给皇帝的白鹤”,虽然“没有找出它的作者”[3](p.160),但足见变文中已经开始征引他人成作以证己的习惯已经出现。
三、变文结韵套语的出现及其意义
俗讲之后多引赞呗,即为唱吟之韵语,这是其结束方式,如《四分律行事钞资持记》卷三十九《导俗化方篇》有记讲经遵行的节目:“初礼三宝、二升高座、三打磬静众、四赞呗、五正说、六观机进止、七说竟回向、八复赞呗、九下座礼辞”[4](p.3909)。六至九均是结束部分的仪式,其中八是韵语,余当为散说或动作仪式,可见俗讲仪式的收束也是散韵结合的。究其原因,《续高僧传·杂科声德篇》有详细论述:“梵者,净也。实惟天音……呗喏之作,颇涉前科。至于寄事,置布仍别:梵设发引为功,呗喏终于散席。寻呗喏也亦本天音。唐翻为静,深得其理。谓众将散,恐涉乱缘,故以呗约,令无逸也。然静呗为义,岂局送终?善始者多,慎终诚寡,故随因起诫,而不无通议”[5](p.1072)。散场时“恐涉乱缘”故唱呗以约束,正是俗讲结束引入说唱之韵文的直接原因,但因资料不足,还不能确定引入韵文后的过渡语为何。
变文引入韵文之后,有言语承接韵文作解释或过渡到下一处散文的,在《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并图一卷(并序)》、《伍子胥变文》中表现最突出。演述佛家故事为主的《大目乾连冥间救母变文并图一卷(并序)》在“目连向前问其事由之处”引韵文后,有表示时间与行为的过渡语“目连良久而言”作为目连听了韵文所述之事后的情态描述。此后还有三处引入韵文表达情意后用“目连言讫”和一处“目连闻语”过渡,均有对前引韵文作出反应的意义;有一处韵文叙述至“与我冷水济虚肠”后,有“目连闻阿娘索水,气断声嘶”,承接上文内容,表达了目连当时的心情与表现。这种过渡语是对韵文叙事的直接反射,开始出现了主动叙事的思维,不再只是吟唱韵文的直接呈现。与之相类的还有《八相变》中的“太子作偈已了,即便归宫,颜色忙祥,愁忧不止”。敷演历史故事与传说的《伍子胥变文》成为引入韵文后如何向下一处叙事过渡的典范。除了引入大量抒情性很强、抒情意味很浓的“歌”之外,首先是用韵文以表白心曲时,会有“楚帝闻此语”等话语顺承上文,体现了叙事的连续性与连贯性。文中数处引入韵文表达伍子胥强烈的心情后,均有“悲歌以(已)了,更复前行”或“作此语了”、“子胥祭祀讫”之语,相当于后世话本小说引诗之后,有“这首诗说的是”、“这一首古风”等解释、过渡的后总语,主要起到承接的作用,使韵文的引入不是突兀的孤行直起之文,而是看到叙事语言的成熟与叙事思维的系统性,这标志着变文由讲唱文学正在逐步向案头化靠拢,也预示着变文日渐向成熟的小说文本创作行进,为宋元时期的话本小说创作做好了充分准备。
综上所述,敦煌变文由讲经文尚存浓重的俗讲仪式的说唱相兼开始,慢慢地出现了富于规律性的韵文引入方式,这些可以从其引出韵文的方式(前导语使用的情形)、散韵之间的承接过渡(后总语的使用情况)是否成熟到引入诗歌的方式日益丰富、韵文日益诗化或规整化等看出,变文时期,最晚在唐代,其“有诗为证”的前身已经成型,并为通俗小说出现之后迅速而熟练地运用这种“程式化”的创作手段做好了充分的准备。同时也说明,中国古代的读者或听众早已习熟这种散韵相间的文学样式,否则通俗小说将这种做法作为主要的创作手段,必定不能为读者或听众所接受,也不会延续至数百年。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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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唐]道宣.续高僧传[A].中华大藏经:汉文部分第61册 [Z].北京:中华书局,1993.
(作者系百色学院副教授,文学博士)[责任编辑陈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