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向及其《别录》述论

夏诗荷

摘 要 刘向是西汉时期的私人藏书家、文献学家，一生轗轲，其校书的方法很科学，有自己的创见，其著作《别录》内容丰富，学术价值很高，有“辩章学术、考镜源流”的作用，成为后世解题目录的开端，对学术界影响很大。

关键词 刘向 校书 《别录》 存佚情况

据范凤书《中国私家藏书史》的统计，西汉时期私人藏书家有刘安、刘德、利苍父子、刘向、刘歆、刘立、卜圭、富参、杜参、班游、张敞、杜邺、文不识等；东汉时期私人藏书家有桓潭、梁之初、扬子林、杜林、班彪、班固、曹曾、任末、董谒、郭泰、郑玄、蔡邕 、蔡琰等。刘向不但是西汉时期的私人藏书家，而且是著名的文献学家，他的著作《别录》内容丰富，学术价值很高。

一、 刘向的生平事略

刘向（约前？—前6）或（前78—前7年），原名更生，字子政，沛（今江苏省沛县）人，汉皇族刘邦的小弟弟楚元王刘交的第四代孙。刘向一生轗轲，三次入狱：第一次在20岁时犯诈骗罪入狱，汉宣帝刘询当时喜欢神仙方术，刘向将从其父刘德治淮南狱时获取的《枕中鸿宝苑秘书》（内有炼金术，道教修仙煉丹之书 ，可能是淮南王刘安编的）奉上朝廷，结果化了不少钱炼黄金却炼不出黄金来，于是刘向被判死刑，他的哥哥阳城侯刘安民献出一半封邑为刘向赎罪得以免死。第二次在30岁时刘向因反宦官入狱，地震发生后获释。第三次在32岁时因反宦官弘恭、石显入狱.，刘向被废为庶人，多年后，直到汉成帝刘骜即位，弘恭、石显伏法，刘向被重新启用。汉成帝时，刘向出狱后认为自己有向往的理想了，更名刘向。太子太傅萧望之推荐刘向任光禄大夫、中垒校尉。刘向最后病死，享年72岁，对于经学、文学、校雠学等造诣很深，曾校理群书，一生著作很多，有《新序》、《说苑》、《列女传》、《洪范五行传》、《别录》等。

二、刘向的校书及其《别录》

刘向校书是中国历史上官府第一次大规模的校书，把先秦到汉朝的书全部进行校勘、定本，总数有13000多卷，先秦以来书无定本的历史从此结束。刘向校书在天禄阁（世界上最早的国家图书馆和档案馆 ，今西安市区西北 ，现在的天禄阁只留下了台基，当时藏有书籍有596家13269卷），刘向校书始于汉成帝刘骜河平三年（前26年），讫于汉成帝刘骜绥和元年（前8年）共19年，参加者还有步兵校尉任宏校兵书，太史令尹咸校数术，侍医李柱国校方技、光禄勋王龚、长社尉杜、太常属臣（不知其姓）望、长社尉臣参等。《汉书·艺文志序》说：“至成帝时，以书颇散亡，使谒者陈农求遗书于天下。诏光禄大夫刘向校经传、诸子、诗赋，步兵校尉任宏校兵书，太史令尹咸校数术，侍医李柱国校方技。每一书已，向辄条其篇目，撮其指意，录而奏之。会向卒，哀帝复使向子侍中奉车都尉歆卒父业。歆于是总群书而奏其《七略》。”

刘向校书的方法很科学，有自己的创见，主要有：

（1）广罗异本，进行校勘。刘向广泛搜集各种好的、早的本子，进行校勘。如公家的藏书“中书” （藏于禁中之书，国家所藏图书，包括石渠阁、天禄阁、兰台、石室、太常 、太史延阁、广内、秘室等处的藏书）、“外书”（藏于禁中之外之书，是一些私人藏书，包括民间有的）、“臣向书”、“射声校尉立书”、“大中大夫卜圭书” 、“臣参书”等。《晏子叙录》云：“中书《晏子》十一篇……太史书五篇、臣向书一篇、臣参书十三篇”。《管子叙录》谓：“中《管子书》三百八十九篇、大中大夫卜圭书二十七篇、臣富参书四十一篇、射声校尉立书十一篇、太史书九十六篇”。一般而言，是以中书为“底本”，以外书和大臣私人藏书为“对校本”或“参校本”来进行校勘工作，这可能是基于“中书”的篇卷数量较多，也较为完整。

（2）互相补充，除去重复。如《晏子书录》：“凡中外书三十篇，为八百三十八章，除复重二十二篇、六百三十八章，定著八篇二百一十五章。……内篇谏上第一，凡二十五章。内篇谏下第二，凡二十五章。内篇问上第三，凡三十章。内篇问下第四，凡三十章。内篇杂上第五，凡三十章。内篇杂下第六，凡三十章。外篇重而异者第七，凡二十七章。外篇不合经术者第八，凡十八章。右《晏子》凡内外八篇，总二百十五章。”

（3） 整齐篇章，定著目次。将各篇标出篇目，编排先后次序。把原来不分篇章，无一定目次的书，依类分篇，标以篇目，确定次序。又把原有篇章、目次不合理的，也加以整理删定。

（4）校出脱篇，订正论文。刘向在校书过程中，发现脱简、错字很多，把发现的错字，加以订正。如《战国策》“本”讹作“半”，“赵”讹作“肖”等。

（5）屏弃异号，确定书名。没有书名的，有性质相同而名称不一致的，刘向确定书名。如《战国策》，原名叫《国策》、《国事》、《长书》、《短长》、《事语》、《修书》等，刘向根据全书的内容对战国时靠三寸不烂之舌的策士及其各类人士纵论国事与时势的言论，依其国别，按时序加以编次，去其重复，定名为《战国策》。

（6）每书校毕，写成《叙录》。

书校完后，写成一篇“叙录”，呈汉成帝刘骜览阅，当时每书各有《叙录》一篇，《叙录》散佚很早。当初是《叙录》写在本书上面，后来将各书《叙录》抄集在一起，成为一部总的叙录汇编别行于世，所以又称为《别录》，先抄在竹简上，再抄在帛上，如《战国策书录》、《管子书录》、《晏子书录》、《孙卿书录》、《韩非子书录》、《列子书录》、《邓析书录》、《关尹子书录》、《子华子书录》、《说苑书录》等 。《别录》即别集众录之意，是将各书的叙录，另写一份，集为一书，故名。

《别录》是当时汉代皇家图书馆藏书的书目提要汇编，也是先秦至西汉时藏书的综合记录。《别录》的内容很丰富，学术价值很高。

（1）记载本书校雠经过。《别录》记校对过程中用哪些版本，重复多少，脱简多少，错误多少，篇数多少，文字讹误多少，校书人名字。如《子华子书录》，子华子，字子华，春秋末期哲学家，晋国人，生活在庄子之前、孔子之后，著有《子华子》一书，其思想接近道家，由“贵生”而重养生，强调做到七情六欲的平衡，子华子是世界上最早提出“生命在于运动”的专家。《子华子》现有10篇文章，《四库全书》本有收录，篇目有《阳城胥渠问 》、《孔子赠 》、《北宫子仕》、《虎会问》、《晏子》、《晏子问党》、《执中》 、《大道》、《北宫意问》、《神气》等。《子华子书录》： “所校仇中子华子书凡二十有四篇，以相校复重十有四篇，定着十篇。皆以杀青书可缮写。子华子程氏名本，字子华，晋人也。------博学能通坟典丘索及故府传记之书，性闿爽，善持论，不肯茍容于诸侯，聚徒著书，自号《程子》。-----大抵子华子以道德为指归，而经纪以仁义，存诚养操，不苟于售，唯孔子然后知其贤。” 《关尹子书录》：“所校中秘书《关尹子》九篇，臣向校雠太常存七篇，臣向本九篇，臣向辄除错不可考增阙断，续者九篇，成，皆杀青，可缮写。关尹子名喜，号关尹子，或曰关令子，隐德行，人易之，尝请老子著《道德经》上下篇，列御寇、庄周皆称道家书。篇皆寓名，有章，章首皆有‘关尹子曰 四字，篇篇叙异，章章义异，其旨同。辞与《老》、《列》、《庄》异，其归同。浑质崖戾，汪洋大肆，然有式则，使人泠泠轻轻，不使人狂。”相传老子看透了当时的形势，知道西周的天子王治不久，所以离开西周西出函谷关。关尹子原为周大夫，周昭王时函谷关守令，邽县（今天水市人），久仰老子大名，所以盛情款留，希求指教。老子为留《道德经》五千言，骑牛西去。关令尹喜研读老子之学，多有心得体会，发而为文，成《关尹子》一书。刘向说《关尹子》有九篇，《汉书·艺文志》说有九篇。《汉书·艺文志》之后的隋、唐、宋初目录都不载此书，至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才有之，现存一卷。《关尹子》内容，有9篇：“一宇，宇者，道也。非有道不可言，不可言即道，非有道不可思，不可思即道。二柱，柱者，建天地也。三极， 极者尊圣人也。四符，符者精神魂魄也。五鉴， 鉴者心也。六匕，匕者食也。七釜，釜者化也.八筹， 筹者物也。九药，药者杂治也。”《关尹子》的主要思想是提出了“常无”、“常有”，将“太一”（道）作为万物的根本，以濡弱谦下作为外在的行为准则，内心空灵虚静，与万物和谐相处，顺应自然，因势利导，静处平静不杂，不为人先。

（2）介绍本书作者的生平事迹及学术思想并加以评论。如《邓析子书录》： “邓析者，郑人也，好刑名，操两可之说，设无穷之辞。”邓析，春秋末郑国人，善于辩说，法家、名家的先驱，中国逻辑学创始人，著有《邓析子》，今存有2篇，即《无厚》、《转辞》。《无厚》讲政治伦理思想方面的内容，强调君主不应该依赖人际间的宽厚来治理国家，宽厚在世界上不存在，君主要用权势来治理国家。“天于人，无厚也。君于民，無厚也。父于子，无厚也。兄于弟，无厚也。” 《转辞》，讨论逻辑问题，认为辩说要按客观情况说话。“夫言之术，与智者言，依于博；与博者言，依于辩；与辩者言，依于安；与贵者言，依于势；与富者言，依于豪；与贫者言，依于利；与勇者言，依于敢；与愚者言，依于说。此言之术也。” 《列子书录》：“列子者，郑人也，与郑缪公同时，盖有道也。其学本于黄帝、老子，号曰道家。道家者，秉要执本，清虚无为，及其治身接物，务崇不竞，合于六经……然各有所明，亦有可观者。” 《列子》的作者是列御寇，相传是战国前期的道家，郑国人。其学本于黄帝老子，主张清静无为。东汉班固《艺文志》“道家”部分录有《列子》八卷，早已散失。今本《列子》八篇，内容多为民间故事、寓言和神话传说，杂进一些魏晋人的思想内容、语言文字。从思想内容和语言使用上看，可能是东晋人所作，是东晋人搜集有关的古代资料编成的，东晋张湛注释并作序。《列子》又名《冲虚经》，是道家重要典籍，所著年代不详，按章节分为《天瑞》、《黄帝》、《周穆王》、《仲尼》、《汤问》、《力命》、《杨朱》、《说符》等八篇，每一篇均有多个寓言故事组成，寓道于事，主张应摆脱人世间贵贱、名利的羁绊，顺应大道，淡泊名利，清静修道。

（3）评价本书的内容，解释书名的意义、作书的目的。如《《别录》提到的《新序》写于前25年或24年，唐朝前原书有30卷，宋以后及其现存10卷，内容为杂事一、杂事二、杂事三、杂事四、杂事五、刺奢、节士、 义勇、善谋上、 善谋下。评价本书的内容为是采用周秦以来子部著作用叙事议论的方式阐述自己的道德体系、颂扬舜、孔子孝道的典范、德治仁政思想、民本思想、从善纳谏思想等方面。作书的目的是正纲纪、辩邪正、黜异端。

三、《别录》存佚情况

《别录》共20卷，约亡佚于唐末。有的学者说亡于宋真宗赵恒祥符年间（1008-1016），因为新旧《唐书》都有讲，《崇文总目》中就没有记了。其佚文残篇现保存在姚振宗《别录七略佚文》七卷（《快阁师石山房丛书》）本，还有清朝严可均的《全汉文》中，现存八篇，即《战国策》、《管子》、《晏子》、《列子》、《邓析子》、《孙卿子》（《荀子》）、《韩非子》、刘歆《上山海经表》，其中《晏子》、《列子》、《孙卿子》叙录前有篇目。《别录》包括了版本、目录、校勘、辨伪等内容，有“辩章学术、考镜源流”的作用，成为后世解题目录的开端，在学术界影响很大。

参考文献：

[1]熊铁基.刘向校书详析[J].史学月刊，2006，（7）.

[2]姚振宗.七略别录佚文[M].上海古籍出版社，2008.

[3]严可均.全汉文[M].商务印书馆，2008.

[4]范凤书.中国私家藏书史[M].大象出版社，20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