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李景文新著《刘向文献编纂研究》
2022-04-27路麒玉
路麒玉
内容摘要:刘向作为西汉后期的重要学者,近现代以来,引起了研究者的广泛关注。关于刘向的研究硕果丰富,相较于已有的研究成果,李景文先生《刘向文献编纂研究》一书,因其思路上全景式研究刘向文献编纂活动的背景、过程、思想、特色、贡献等;观点上或补充论证已有观点,或发人之所未發,整体推进了刘向文献编纂活动的研究工作;方法上局部研究与整体研究相结合、考证与阐释相结合、强调回归原典、用原典说明问题,而成为刘向研究的又一重要收获。
关键词:刘向 文献编纂 思路
刘向是西汉后期的重要学者,在经学、史学、文学、文献学等诸多领域均做出了巨大贡献。也因而为学者所关注,如其殁后不久,东汉史学家班固在罗列孔子之后的大材、贤材时,即将其与孟子、荀子、董仲舒、司马迁等大儒相提并论:“仲尼称‘材难不其然与!’自孔子后,缀文之士众矣,唯孟轲、孙况,董仲舒、司马迁、刘向、扬雄。此数公者,皆博物洽闻,通达古今,其言有补于世。传曰:‘圣人不出,其间必有命世者焉’,岂近是乎?”[1]近现代以来,刘向尤为研究者所关注,研究成果大量涌现。仅以近二十年为例,除大量的专题论文外,专著就有徐兴无《刘向评传》[2]及邓骏捷《刘向校书考论》[3]二种,前者以传记体的方式对刘向的生平及学术等展开研究,后者则以刘向的校书活动为对象,对其校书活动展开研究。二书均为刘向研究的代表性著作。河南大学教授李景文先生的新著《刘向文献编纂研究》(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年10月。全书52万字。下称《研究》),则专门以刘向的文献编纂为中心,展开相关的研究工作。通读《研究》一书,不难发现其具有如下特点:
一.思路上,全景式研究刘向文献编纂活动的背景、过程、思想、特色、贡献等,深具总结意义
《研究》共分为七章。第一章,分为两小节,主要是对先秦文献编纂的历史进行考察,弄清楚刘向文献编纂大的背景。李先生从孔子与“六经”的编纂展开论述,分析了战国子书兴起的原因:因时而生、典籍初兴、竹简的广泛使用。同时,也对战国子书对史官文献的历程、编纂的题名问题、内部结构问题进行了分析。对这些背景的研究,使得我们更精确认识了先秦文学编纂的过程,更重要的是它为后世留下了可学习借鉴的经验,也更有助于我们全面认识刘向文献编纂的发生、特点及其贡献等。第二章,分为四小节。主要对西汉时期的官藏文献进行论述,详细考察刘向文献编纂的现实背景。秦国推行文化专制政策,焚书坑儒,颁布《挟书律》,春秋战国这一时期珍贵的文献典籍遭到毁灭性破坏。汉代立国,从汉高祖开始,进行了三次文献征集活动,力求弥补文化缺损;同时,在政治制度方面,设置了专门的图书管理机构管理收藏图书,建立了完备的文献收藏与保管制度。第三章,分为四小节。主要论述刘向对官藏文献的整理与编纂。从刘向文学编纂的团队组成与分工、刘向编校典籍的程式和刘向编校典籍的方法三方面论述了刘向文学编纂的过程及理论方法。在对《别录》编纂上,主要论述了《别录》编纂的条件及原因、编纂的体例。又论述了刘歆所撰《七略》的编纂情况,从编纂体例、分类等方面进行论述。还论述了围绕《别录》《七略》的学术之争,拓展了研究的范围,丰富了研究的内容。第四章,分为四小节。立足于《新序》《说苑》《列女传》的编纂与特色进行阐述。分别对《新序》的成书年代、材料来源、编纂方法,《说苑》的著作性质、材料来源、编纂体例、文献价值,《列女传》的作者、名称及卷数,立传标准、材料来源、编纂方式等进行讨论与阐述,同时对《新序》《说苑》《列女传》三书的编纂特色进行总结。第五章,分为四小节。从形而上的高度总结刘向文献编纂的思想。认为刘向的文献编纂有服务皇权的意识形态倾向,具有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主观目的,刘向所撰《别录》及刘歆所撰《七略》具有明显的经学理念、经世致用的现实关怀,等等。第六章,分为三小节。主要总结刘向文献编纂的学术贡献。指出,刘向创建了西汉的学术谱系,构建了古文献学的基本理论、确立了传统目录学的理论范式。第七章,分为四小节。主要论述了刘向文献编纂的文化传承。从先汉古书的流传方式、刘向与古书定本的形成、定本时代文献传播及影响,刘向定本与《汉书》的编纂、刘向与古代文化的传承、刘向编纂与后世杂文学的传承等。
从这些章节的设立不难看出,《研究》一书全面讨论了刘向文献编纂活动的方方面面,诸如刘向的文献编纂活动的背景、过程、思想、特色、贡献等,因而有着高度的总结意义。
二.观点上,或补充论证已有观点,或发人之所未发,整体推进了刘向文献编纂活动的研究工作
以《新序》的成书时间为例,研究者或认为成书于成帝永始元年(前16)六月,或认为成书于成帝阳朔元年(前24),或认为成书于成帝河平四年(前25年),《研究》通过对资料进行分析,认为当以成书于成帝河平四年(前25年)为是[4]p213。再以《新序》的编纂方法为例,《研究》认为主要有四点:1.汲取前人典籍中的材料,施以自己的评论,点名主题[4]p224;2.将前人典籍中零散材料进行汇编,使其成为完整的故事,进而表达自己的观点[4]p227;3.对原有材料进行大规模修改,除增加新内容之外,或许还会改变原来的主题[4]p230;4.对原有材料进行加工,使得文义更加完整[4]p231。关于《说苑》的编纂体例,《研究》也做了新的论证,给出了自己的观点:1.每卷都设置一个篇名,直接揭示主题,在篇名之后,通过一段议论性的文字,或是详细的议论、或是简短的格言对主题进行提纲挈领的阐释[4]p243;2.通过扩充或者缩写的方法,对材料进行改造,使其内涵丰富[4]p245;3.极少原样照搬他书的材料,在文字、语意等方面会做出改变[4]p247;4.在原材料中间或者末尾引用的经典警句加上“比之谓也”作为结束[4]p249。这些论述,对于深入认识《新序》及《说苑》的编纂过程、特点等无疑极有帮助。关于刘向编纂与后世的小说、杂传的传承关系,《研究》也提出了新的观点:1.《新序》《说苑》《列女传》彰显了汉后小说之特征[4]p462;2.杂传体的形成与小说化倾向[4]p470。最后,关于《列女传》的编纂体例,《研究》也列出了四种观点:1.通过增加新的内容和情节,对历史进行合理的想象和加工,使原材料更有表现力[4]p264;2.增加新的内容和情节,对现实进行深刻的批判,改变原有材料的主题[4]p265;3.组织典籍中的零散材料,并将其组成较为完整的故事,统领于一个主题[4]p266;4.在每篇结尾处,按照《诗经》体例,制四言八句“颂”,以评论为主[4]p267。
刘向文献编纂的价值与意义是一个无法绕开的重要课题。于此,《研究》也提出了自己的见解:首先,刘向(及其子刘歆)通过对皇家藏书进行整理、编纂,以整理、编纂为基础,辨章学术,考镜源流,创设了先秦至于西汉的学术谱系,具体体现为:1.刘向在编纂工作中以儒家经学为主导,强调孔子在經学中的地位:(1)在叙述六经各自的传承序列时极其明确地把孔子放在最显著的位置[4]p345,如在论述《书》学源流时称“故《书》之所起远矣,至孔子纂焉,上断于尧,下讫于秦,凡百篇,而为之序,言其作意”[1]p1706云云;(2)将记录孔子言行的《论语》《孝经》直接列入《六艺略》中,与记载古帝王之道的六经并列[4]p345;2.刘向(及刘歆)海纳诸子于经学,这种做法体现出一种宽广的学术胸怀;3.坚持古文经学的立场。其次,刘向(及刘歆)构筑了古文献学基本理论,使得古文献学的版本、校勘、辨伪、目录、编纂走向成熟,发展了中国古文献学的基本理论;同时“刘氏程式”的传承和创新也在后代的校雠家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如朱熹、欧阳修、郑樵等人。直到今天的中华古籍保护工程在版本选择、真伪辨别方面“刘氏程式”仍然被广泛使用。最后,刘向(及刘歆)确定了传统目录学的理论范式,所编纂的《别录》(及《七略》),揭示了目录的两大任务——编目和分类,搭建了传统目录学的理论框架,对文献分类的基本方法进行创新,成为了后世文献编纂及分类的重要依据等。这些论断,充分揭示了刘向(及刘歆)文献编纂工作的特点,尤其是对于中国传统目录学的开拓之功。
概之,《研究》一书新见迭出,足称整体上推进了整体推进了刘向文献编纂活动的研究工作。
三.方法上,局部研究与整体研究相结合,考证与阐释相结合,强调回归原典,用原典说明问题
《研究》在对刘向文献编纂活动进行研究时,注意局部研究与整体研究相结合。例如,在讨论刘向对官藏文献的整理与编纂时,即从局部入手,对相关问题一一进行说明。又如在介绍刘向编校群书的团队组成和分工时,也对其局部问题,如各个主校和参校的出身、校书者的贡献及后人对他的评价等均予以交代,全面而具体。局部研究的目的,是为开展整体性的研究服务,故《研究》又站在整体的高度,对相关问题展开研究,诸如对官藏文献的整理、《别录》与《七略》的编纂、围绕《别录》《七略》的学术之争等方面展开系统的研究等。特别《研究》在论述刘向文献编纂的文化传承时,从先汉古书的流传方式入手,到刘向与古书定本的形成,再到定本时代的文献传播与影响,最后又涉及到刘向编纂与后世的小说、杂传,从这些局部问题的研究入手,层层递进,以一系列局部问题研究为铺垫,从而整体而又系统地论述了刘向文献编纂的文化传承。对《新序》《说苑》《列女传》的编纂与特色研究时,从三书的成书到编纂方式都进行了细致清晰的阐述,将三书的编纂方式、著作性质等又作为研究刘向文献编纂研究的宏观大背景中的一部分内容,充实了刘向文献编纂研究的成果,有助于阐明《说苑》《新序》《列女传》的社会意义、编纂贡献等,使得关于刘向文献编纂研究方面的阐述更加全面。局部研究与整体研究相结合,使全书的研究工作既具有广度,又具有深度。
《研究》在对刘向文献编纂活动进行研究时,又注重考证与议论结合。例如,作者在论述孔子与六经的关系时,即主要运用了考证的方法。作者认为是孔子编纂了六经,后期战国的六经只是在孔子所编六经内注入了一些新内容,做了些许的改变。《研究》认为,司马迁以六艺折中于孔子,说明孔子对之前的六经是做过加工的,而刘向、刘歆氏父子也承认六经是孔子所编纂的。通过重重考证,说明了孔子确曾编纂过六经[4]p37。又如,在论述刘氏父子坚持古文经学的立场这一问题时,通过对《易经叙录》、《尚书叙录》及《汉书·艺文志》之《书》类的序文、《礼》类的序文、进行考察,说明刘向、刘歆父子则对今文经与古文经做了细致的对比,也是采用考证的方法。其他如阐明刘氏父子在编纂《别录》《七略》时注重梳理各经的学术源流和它们在汉代的传承等,也注重使用考证的研究方法。作者在运用考证的研究方法时,又注重以考证为基础,展开议论,从形而上的高度进行阐发、总结与归纳。例如,《研究》通过一系列的考察认为,刘向文献编纂构筑了古文献学基本理论,从而使得古文献分支理论走向成熟;刘氏父子创制了一套古文献整理工作的“刘氏程氏”,为后世的图书整理提供了实践上的指引,等等,即为从形而上的高度对刘氏父子图书整理工作的意义进行阐发、总结与归纳。考证与议论结合,使全书的研究工作既扎实可靠,又深具理论色彩。
《研究》在对刘向文献编纂活动进行研究时,还强调原典,以原典为证据,通过对原典进行解读说明问题、解决问题。如关于《战国策》的命名及编纂特点等,通过引证刘向《战国策书录》进行说明;关于《战国策》即类系书、根据材料的类别进行编纂的特点,通过引用《战国策书录》中“战国时游士辅所用之国为之策谋”[4]p424一语进行说明。又如关于《洪范五行传论》《列女传》《新序》《说苑》的编纂特点,通过引用《汉书·刘向传》相关材料进行说明,同时又引用《说苑叙录》对《新序》《说苑》的编纂进行说明。在论述关于刘向文献编纂思想内容服务于皇权的意识形态时,作者通过说明刘向在编纂每一部《叙录》时,都以儒家观点为基础出发,评价典籍是否“合于六经”为观点,引用《晏子叙录》《申子叙录》等多则材料进行说明。再如,在探讨刘向校书定本如何作为中秘之藏间接且广泛流布社会这一问题时,作者也引用了多则原典材料,对原典进行解读,最后得出结论。通过回归原典,对太学蓬勃发展、太学规模不断扩大、私学教育日益兴盛进行分析,得出了刘向定本为何可以广泛在民间流行这一问题的答案。强调原典,以原典为证据,通过对原典进行解读说明问题、解决问题,使相关的结论坚确可信。
综上,作为西汉后期的重要学者,对刘向进行全方位的研究大有必要。相较于已有的研究成果,李景文先生《刘向文献编纂研究》一书,因其思路上全景式研究刘向文献编纂活动的背景、过程、思想、特色、贡献等;观点上或补充论证已有观点,或发人之所未发,整体推进了刘向文献编纂活动的研究工作;方法上局部研究与整体研究相结合、考证与阐释相结合、强调回归原典、用原典说明问题,而成为刘向研究的又一重要收获。
参考文献
[1]班固撰,颜师古注.汉书·楚元王传[M].北京:中华书局,1955.
[2]徐兴无.刘向评传[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05.
[3]邓骏捷.刘向校书考论[M].北京:人民出版社,2012.
[4]李景文.刘向文献编纂研究[M].北京:人民出版社,2020.
(作者单位:西安工业大学文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