移民地妇女适应性问题的探讨
2014-04-20赵冰
赵 冰
关于移民妇女的适应性问题一直是社会学家关注的焦点,早在1885年英国社会学家雷文斯就指出:女性人口比男性更具有迁移流动的倾向。近年来,由于女性主义的兴起更是引起人们对女性移民的适应性关注。国际上,学者主要专注于探讨国际女性移民在移入地劳动力市场中的角色地位、女性职业的转变以及女性的心理健康等方面。在我国不少专家学者也对移民中的妇女问题,如地位、作用、心态,适应性及其教育等等做了深入的研究。本文试图以湖北省三峡移民村为例,通过田野调查的形式,就移民地妇女的适应性问题谈点初浅的看法,并就教于大家。
一、移民地妇女心态的变化
湖北省三峡移民村位于湖北省沙洋县,该村绝大部分村民都是于2000年4月从老家巴东县迁移过来的土家族移民。
三峡移民村的妇女——无论是在移民前还是移民后——都是农民,农民在原住地所受到的乡土文化对他们的影响是深远的,尤其是中国农村妇女,还同时受到“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观念的影响,基本上就没有机会走出过自己的家园,对外面的世界也不太了解,对妇女来说,家就是她们生活的全部。突然一天,将她们从一个文化区域迁移到另一个完全不同的文化区域,她们除了身边的男人和小孩给她们唯一的依靠外,她们完全对新的地方、新的家园一概不了解。因此,她们对移民地的适应也历经了几个阶段。
第一阶段:恐慌、迷茫阶段。
刚搬迁到移民地的时候,妇女们突然觉得自己在老家种了几十年的地,到这里来后居然什么都不懂,不会种棉花、不会插秧;家也没有,还要自己一砖一瓦的修建房屋;小孩子又小,还需要她们的保护;还要帮着男人一起创业等等,从一个家庭主妇型的角色突然变成一个冲在最前沿为生存而奋斗的保护型角色。角色突然的转变会让妇女们一下子适应不过来。她们会感到很恐慌,很迷茫,通常妇女在面对这些困难时,会用哭泣来发泄。
三峡村移民向婆婆对我们说:“刚来这里的一年的时间里,我基本上天天哭,白天哭,晚上也哭。来的时候也哭,田里长了一人多深的草,一眼望不到头,又不会种这儿的田,我看着田都哭了好几场。”宋婆婆在讲刚开始搬过来的情景,现在想起来就心酸。“刚搬过来时,晚上住在临时搭建的小棚子里,半夜刮起大风,把屋顶都刮跑了,我和女儿坐在床上哭啊。”那个时候,移民村的妇女们非常不适应,日子艰苦,情绪低落,孩子还小,需要照顾,周围都是陌生人,以前的熟悉的关系网全部断掉了,未来是什么样,大家都不敢想。
第二阶段:冲突阶段
妇女在移民地稳下来后,面临的是最基本的生产和生活适应阶段,在生产和生活中,难免会跟以前的生产生活相比较,再加上社会关系网的断裂,在重新建立社会关系网的时候会跟周围邻居、街坊、当地人发生文化观念上的冲突。
三峡村的移民老黄老婆,迁移前在老家县城开了一个饭馆,生意一直不错,家里三个孩子的学费、生活费都是靠她开的那个饭馆维持下来的。来到三峡村后,也开了一个旅店,楼上住客、楼下是饭馆,刚开张时生意还可以,但是时间长了,加上村子的地理位置比较偏僻,生意逐日下滑,最后老黄老婆关门歇业。跟老家的红火的生意相比较,老黄老婆认为搬到这个地方的经济收入反倒没有以前在老家时的高,心理产生了一种不平衡的心态,心情非常糟糕,经常朝老黄发脾气,两口子那段时间经常吵架。
第三阶段:缓和、适应阶段
在搬迁到移民村几年以后的时间里,移民们慢慢适应了当地的生产、生活习惯,对当地的文化也有所了解以后,妇女们慢慢地进入到了一个适应阶段。
村里的妇女在农闲的时候进了棉纺厂打工,既打发了空闲时间,又有经济收入,对她们来说,这种职业的转变无形中增加了妇女在家庭中的社会地位。
在农闲时间里,整个S村除了老年妇女,基本上所有女性都进了当地的棉纺厂工作,而男性移民则只能自己去打临工。妇女打工有了收入,这种经济地位的提高,显然也会带来女性家庭地位的提高。朱婆婆说:“每年的这几个月里,我可以拿到5000到6000元的收入,对家里来说,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朱婆婆告诉我们她挣的这些钱基本上都会补贴家用,用于家庭日常生活开销。
在移民村这种方便就业的地区,女性有可能去需求各种非农职业,在经济上取得独立,从而使得在家庭的地位上能和男人平起平坐。这种情况改变了历来农村妇女处于弱势的地位,但同时也增加了妇女的责任感,妇女会感到经济的压力,真正挑起自己的那“半边天”。
二、移民地妇女观念的转变
1、移民妇女职业观念的转变
我国传统观念认为男人是家庭收入的主要来源,妇女则主要负责家务劳动,这种家庭主妇型的劳作既琐碎又不计报酬,使得我国社会形成传统“男主外、女主内”的家庭观念。但是随着农村城市化进程的加快,一部分农民所在地区由于就业机会的增多,使得妇女能更加容易找到就业机会,而妇女就业机会的增多,女性在家庭收入中所占的比例增加,使女性从传统的“女主内”的角色中解放出来了。
移民村的移民搬迁过来后,日常开销要比在老家时高了,比如水费、电费、煤气费等等,再加上小孩的教育费用,用他们自己的话说:“我们在老家用800块钱比在这里用1000块钱要过得舒服得多。”费用的增加使得家庭支出的增多,给家庭无疑带来一些经济上的压力。但是在农闲时节移民妇女在当地的棉纺厂上班后,每月能有2000元的工资的时候,这种经济上带来的压力对移民来说可以减轻一部分。妇女们能挣到钱,能给家庭带来一定的收入。对于移民村的妇女们来说,这种经济收入的提高使得妇女们在家中的地位也相应地得到提高。
相对于男性移民的职业观念的转变,女性更能接受现代的职业观念。女性在传统的社会角色中确实处于一种相对弱势的地位,但是这种弱势地位相对得到改善的时候,她们显得更容易满足,进而更易于接受现代的职业观念。而男性移民在移民的前几年就业机会是比较多的。他们一般跑运输、做建筑行业,挣钱也很容易。但是到了新的地方挣的钱并没有比以前多很多,因此这种观念的转变也没有女性快。
2、移民妇女文化观念的转变
村里妇女迁移前,大多数妇女都没有离开过自己的故乡,突然一下远离故土,来到离家500公里的S村,从以前生活的土家文化搬迁到陌生的荆楚文化区域。从一开始的看不惯当地人的习俗文化到慢慢地好奇当地文化到现在的已经适应当地习俗文化的这种转变对移民村的妇女来说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们知道,移民妇女大多都是农民,她们接受的教育程度低,在老家是传统的家庭主妇型,对外界的文化知识了解得少,对迁移地的文化适应过程也就慢些。而男性移民与外人交往的多,知识面要相对广些,因此也更容易适应迁移地的文化。妇女来到新的文化区域后,当地人的很多习俗文化是她们不能接受的,语言的差异、饮食的不同、生产劳作的区别以及待人处事的方式等等都与老家不同,刚开始移民妇女们是对当地人有排斥态度,对当地人们的一些文化观念持否认态度,拒绝跟当地人深入交往。但是,随着接触的增加,移民妇女对当地人的一些文化习俗慢慢加深了了解,也开始认同当地的一些文化,比如当地人头脑精明,会做生意,也能吃苦。S村移民老黄老婆说:“当地的那些女人赚一分钱的事也做,他们也能吃苦,半夜起来挑菜到县城区卖。”对子女的教育方面要比移民地的妇女们重视。朱婆婆说:“当地的人很重视小孩的教育,他们的小孩子个个都考出去了,我们不管小孩的,小孩能学就自己学,不想学就去打工。”
这些想法和看法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移民女性的就业选择和对子女教育的重视,她们觉得本地人能吃苦,会教育小孩,这些优秀的文化习俗也是移民妇女能学习的。在后来跟当地妇女的交往中,移民妇女也转变了自己的就业观念,慢慢地接受了当地的一些值得学习的文化观念。
三、移民地妇女生活交往网络的改变
尽管传统文化决定了中国农村男耕女织的传统观念,但是在现代社会,随着女性在乡村权力网络中占有一席之地以及妇女就业观念的转变,使得女性拥有更多的社会交往。通过对S村的调查访谈,我们发现,中青年女性容易建立对外的社会网络,但是老年妇女的社会网络缺失更为严重。
S村的宋书记是位女性,43岁,在担任村支部书记之前一直任S村的妇女主任,是S村村委会中的唯一一位女性。在老家的时候,宋书记就是村里的妇女主任,善于与人沟通。当初村民选宋书记的时候就是认为她能够很好地与当地政府沟通,争取更多的社会网络资源。宋书记也的确在平时的工作中也能很好地跟政府打交道,为移民也能排忧解难。
同时,女性职业的转变也使移民地妇女们的社会交往网络增加。S村附近的棉纺厂给妇女们提供了就业机会,而年轻的女性也出门到全国各地打工、求学。这些就业机会的增加无疑使妇女们开阔了眼界,也提高了她们与人沟通的能力,这种能力在移民对新地区的文化适应过程中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但是老年妇女往往受教育程度低,社会交往程度不高导致她们会丧失更多的社会资本,社会交往更为缺失。
S村里老黄的母亲今年有79岁了,隔一段时间就会从老家来老黄家里住一段时间,她看到我们的来访,显得非常高兴,她说:“很少有生人跟我说话。”类似这样的情况很多。中老年女性移民的人际交往层面狭窄,邻里和同辈同性群体的交往是她们主要的关系资源,亲缘关系因空间关系的变化而有所弱化,几乎无其他的联系,基本上处于社会资源圈层的边缘。
从我们的调查可以看出,移民中的妇女在迁徙到一个新的地方后,其适应性在时间上和心理上都有一个过程,这个过程还因时、因地、因人而不同。从整体上看,她们逐步会融入到新的迁移地的文化,经济生活中,但固有的文化习俗和现实中的一些问题也会阻碍她们适应的进度和程度。在移民中,妇女无论是人数还是地位作用等都已是名副其实的“半边天”,因此,重视并好好研究移民中的妇女问题,增强她们在移民地的适应性,对落实并做好国家的移民工作具有极大的现实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