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辜鸿铭《论语》英译本的生态翻译学解读*

2014-04-17冯丹丹

关键词:辜鸿铭译本论语

冯丹丹

(连云港师范高等专科学校 外语与经管学院,江苏 连云港 222006)

一、引言

孔子是中国古代伟大的思想家、政治家、教育家,《论语》集孔子思想精髓之大成,其影响力无与伦比。作为中国古代传统智慧的结晶,《论语》被汉学家翻译成60多种语言,传播到世界各地,其中仅英译本就有20种之多。

19世纪初,随着西方传教士马歇曼(Joshua Marsh man)的第一本《论语》英译本面世,翻译学者纷纷将目光转向了这本智慧之书,至19世纪末,已有多位大家出版了各自的《论语》英译本,包括威妥玛、理雅各等,当中最引人瞩目的当属中国学者辜鸿铭的译本(以下简称“辜译本”)。

辜译本的成功不是偶然的巧合,而是必然的历史选择。从翻译《论语》的外部情况来看,自甲午中日战争后,华夏文明的发展落后于世界文明,遭到来自西方文化的有力挑战,中华民族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当时的中国闭关锁国,固步自封,外界不了解中国的情况,借此,西方殖民主义者故意将中国描绘成是一个愚昧落后的民族,为其侵略中国找借口。辜译本暗合生态翻译学理论,将中国传统文化以适应西方读者思维习惯的方式推介出来,准确传达了中国文化博大的精髓。

胡庚申教授在2003年首次提出了生态翻译学的概念,胡教授认为,对翻译问题的研究,可以用自然科学的理论来加以说明,尤其是他提出的“翻译适应论”,从适应和选择的角度解释现实生活中普遍的翻译活动和过程。

本文试图分析辜鸿铭是如何在适应其所处的翻译生态环境的基础上,做出多维度的适应来翻译《论语》。在翻译中,唯有强调环境中各个因素的协调与平衡,要求译者作为翻译主体,对涉及这一文化活动的各类要素进行考察,才能使得原著的思想原封不动地传递出去[1]。

二、生态翻译学的理论体系建构

(一)生态翻译学概念

生态学(Ecol ogy)是德国生物学家恩斯特·海克尔于1869年定义的一个概念:生态学是研究生物体与其周围环境(包括非生物环境和生物环境)相互关系的科学。目前,生态学己经发展为研究生物与其环境之间的相互关系的科学。英国生物学家达尔文的《物种起源》也曾论证了生物进化的规律以及物竞天则、适者生存的自然法则。

近些年来,“生态意识”在学术界也越来越浓厚,许多学科研究的“返璞归真”“回归自然”已经成为一种国际性的思潮和趋势,于是翻译的生态学视角研究便应运而生。

翻译生态学是从原文内在的生态结构出发,对翻译作品进行选择,并且在翻译的过程中遵循原作固有的生态结构,从而在另一种语言中进行再现,它不片面强调翻译过程,所以,生态翻译首先注定要带有自己的特色。翻译生态学是运用生态理性、生态视角对翻译进行综观的一种理论。

(二)生态翻译学的“异”和“新”

生态翻译学经过近10年的发展,已走过了启步探索、立名整合、建构拓展的基础阶段。为完善和巩固理论体系,一些学者已不满足于单纯借鉴或照搬套用生态学的术语概念,而开始系统地从学理层面深刻理解、反思并科学论证生态翻译学的必要性与合理性以及同其他学科的学术关联性。

当前,学界一定程度上存在着生态翻译学与现有的其他翻译研究途径相比究竟“‘异’在何处、‘新’在哪里”的困惑和疑问。胡庚申教授具体指出,从哲学理据和理论基础方面,生态翻译学以生态整体主义为视角,以华夏生态智慧为依归,以“自然选择”原理为基石;在研究对象和研究重点方面,生态翻译学是一项探讨翻译生态、文本生态和“翻译群落”生态及其相互作用、相互关系的跨学科研究;在研究方法和术语系统方面,生态翻译学运用学科交叉、移植类比和综观整合的研究方法,并有配套的(如“翻译生态”“翻译生态环境”“生存”“适应、选择”“翻译群落”“重生尚和”等)术语系统,这些都是生态翻译学区别于其他理论体系的重要标志,也可谓是生态翻译学“新”之所在[2]。

三、辜鸿铭对生态翻译学适用的分析

(一)对自我角色的适应

辜鸿铭其人,用他自己的话来概括,就是生在南洋,学在西洋,婚在东洋,仕在北洋。辜鸿铭充分汲取了西洋文化的博大精髓,并在得到著名翻译评论家马建忠的指点之后,开始潜心学习、钻研中国儒道经典文化。

辜鸿铭回国后,因其出色的外文造诣被张之洞收作幕僚,专门负责内外翻译事宜。于是,辜鸿铭凭借着自己过人的能力,背诵了许多国学经典,从此中文水平便产生了质的飞跃。相较其他西方汉学家而言,辜鸿铭对《论语》的理解更加深刻准确。

译者能够适应原作的需求,原作能够适应译者的心理生态环境,翻译就有了可能;反之,译者不能适应原作的需求,原作不能适应译者的心理生态环境,翻译就难以成功实现[3]。而此时,辜鸿铭学贯中西的背景使得其完全拥有了优秀的英汉双语能力,而这种能力也完全适应其学贯中西的自我角色,因此可以说,辜鸿铭本人在适应了译者角色的同时,也适应了《论语》的翻译环境。

(二)对社会环境的适应

译者对社会环境的适应包含两个方面,一是对个人所处微观社会生存环境的适应,二是对宏观的社会大背景下生态环境的适应。辜鸿铭首先具备了适应微观社会生存环境的素质。

虽然辜鸿铭出生在马来西亚华人家庭,却因为其父亲的教诲而对中国文化怀有极大的崇拜和满腔的热忱。而后,去西方深造的辜鸿铭非但没有全盘接受西方的宗教意识形态,反而更加向往中国传统文化,这与其导师卡莱尔有着极大的关系。

卡莱尔等人在批判资本主义的同时,对东方文化褒奖有加,赞不绝口,辜鸿铭因此更加敬仰中国博大精深的文化。成长的生态环境使辜鸿铭对中国传统文化推崇备至,为其今后的翻译活动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终于回到祖国的怀抱,促成了辜鸿铭对当时中国宏观社会背景生态环境的适应。1840年,中国的国门被英国人的坚船利炮打开,中国第一次从一个文化输出者转变成了文化输入者,角色的转换让中国的文化人感到惶恐和不适应,不论是保守派还是革新派,都保留着一个“天朝上邦”的梦[4],于是,不少爱国人士掀起了在政治制度和文化观念上追逐西方的变法浪潮。

所以,当时的翻译活动主要是由西方向中国译介,以期“师夷长技以制夷”。然而,随着西学东渐规模的扩大,中国传统文化受到严重的威胁。对中华文明极度推崇的辜鸿铭看出了这种趋势,认为有必要独辟蹊径,把博大精深的中国文化传到西方世界,而不能一味地全盘接受西方文化。

因此,在生态翻译学看来,辜鸿铭对中国传统文化的推崇恰好适应了当时宏观背景下中华文明的地位遭到质疑,而这种适应程度也极好地维护了语言文化的生态平衡。

(三)以《论语》为译本的选择

辜鸿铭不是翻译《论语》的第一人。晚清时期,西方传教士理雅各将《论语》翻译成英文版本后声名大噪,一时间西方各界纷纷将此译本视为了解中国传统文化的途径。

但在辜鸿铭看来,理雅各所使用的术语是粗糙、拙劣甚至不恰当的,而且在某些地方是不合乎语言习惯的,其中还有对《论语》原本语境中内涵理解不到位、翻译过程中又犯有概念的强行等同和替换等文化化约主义以及西方理性主义、实在主义假定等错误,并且,《论语》中有些中国特有的文化负载词,西方译者无法翻译出其中的内涵,其韵味在翻译之中就流失掉了,还造成了对中国文化的误解。

因此,辜鸿铭萌生了重译《论语》的想法。辜鸿铭是让中华文化走出去的第一人[5],他认为救赎西方资本主义野蛮掠夺的唯一方法便是引进中华文明,而能够代表中华五千年文明之大乘的当属《论语》。辜鸿铭甚至认为,也只有《论语》倡导的道德精神可以拯救西方社会[6]。

四、《论语》辜译本的多维度适应性选择

依据生态翻译理论,译者在适应其翻译生态环境的基础上,会做出适应性的翻译策略选择,这种适应性的选择涵盖了多重维度,主要可以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一)语言维度

汉英两种语言分属不同语系,中文结构松散,英文结构紧凑;另外,由于汉字为表意文字,文字具有画面感,在英译时要求译者能够完整地表述原文的语感。

比如《论语·学而》:“子曰:‘巧言令色,鲜矣仁!’”辜译本译为:“Cofucius remarked:‘with plau-sible speech and fine manners will seldom be found moral character.’”[7]2古汉语感叹句中,为强调谓语,经常使用倒装,谓语提前。上例中“鲜矣仁”是倒装结构,正常语序为“仁鲜矣”,“矣”相当于现代汉语中的“啊”,再加上句子末尾使用感叹号,来表达说话者的语气之重,具有强烈的画面感。

可见,译者对目的语词汇和结构的选择运用,一定程度上取决于对原文理解的深度。辜鸿铭能够翻译得如此到位,要归功于他深厚的中文功底,同时又谙熟西方的语言习惯。从生态翻译学视角来看,辜鸿铭能够适应自己深谙古文、熟稔西文的角色特征。

(二)理解维度

《论语》中有不少孔子弟子的名字,如果一一对应翻译,对西方读者来说有些难以理解和消化,因此,辜鸿铭在翻译《论语》时,将出现次数较少而且与内容没有较大关联的人名均隐去,只译成“A disciple of Confuciu”,这对于西方读者来说,可以减少理解《论语》的阻力,也增加了向西方传递中国文化的效率。由于生长环境的不同,西方人很难理解中国典故,辜鸿铭在处理一些典故时,也采用了省略的手法来保障理解。

应该说,辜鸿铭考虑到西方读者的理解能力而采用省略的手法,也是基于对当时翻译生态环境的一种适应性选择。理雅各翻译《论语》是为了让来华的传教士了解一些中国文化,以便更好地传播西方宗教,所以在很多地方没有加以解释,话语权仍掌握在西方手中,而辜鸿铭选取适当的地方加以省略,促进西方快速了解《论语》的精神文化,在生态翻译学看来,这不但是追求自然话语界的秩序和平衡,还同时适应了其时代背景,取得了理解上的成功。

(三)文化维度

在翻译过程中,译者常常感到为难的通常不是字或句的选用,而是如何传递原文的文化,这一点在《论语》译本中体现尤甚,有些中国文化的负载词,像君子、小人等,在西方语言中没有相应的词汇,需要在深入了解西方文化的基础上进行翻译。

辜鸿铭翻译《论语》时,使用的是“努力按照一个受过教育的英国人表达同样思想的方式”,为了消除英国读者的陌生与古怪感,他去掉了许多专有名词,还加了很多注释,并添加了一些欧洲著名作家的话,与《论语》两相比照,以期西方读者能够读懂并受其影响[8]。

在英译本《中庸》的序言中,辜鸿铭多次提到“道德责任感”的重要,极力为中国文明辩护。“君子”一词在《论语》中出现最多,一般中国译者只是简单地把它译为“gentle man”,但是西方文化中的“gentleman”与东方的“君子”绝对不是同一概念,辜鸿铭把它译成“good and wise man”,字虽多了,但不会引起误读。

“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辜译本译为:“Study without thinking is labor lost;thinking without study is perilous.”

在译文中,辜鸿铭有时会改变原文的意思,如“君子不器”一句,他译成“A wise man will not make himself into a machine fit only to do one kind of work.”这里,译者不会不知“器”的含义,“machine”显然是译者故意使用的,以讽刺西方物质文明对人的禁锢。

五、结论

生态翻译学能够基于整体主义对译本与译者的生存境遇、译著能力等方面展现新的研究视角,不但避免了狭义的理论解释,还预防了后世译者在对古籍经典进行再创造翻译时的乱译、胡译。该理论不仅有助于西方读者对《论语》的深刻理解,加强中西方语言的沟通与交流,同时也将中国经典推广到世界,使其在世界语言所共有的生态体系中构筑出对自我的适应与从容。

从生态翻译学这一新颖的理论视角看来,《论语》辜译本之所以经久不衰,是因为其不断适应个人角色、时代背景与译本选择,并在此基础上,能动地选择翻译策略,在语言维度、文化维度、理解维度上达到翻译转换的和谐。

[1] 胡庚申.生态翻译学解读[J].中国翻译,2008(6):11-15.

[2] 胡庚申.生态翻译学:译学研究的“跨科际整合”[J].上海翻译,2009(2):3-8.

[3] 蒋晋光.辜鸿铭中西文化观的价值——文化哲学视域下的一种考察[J].文化学刊,2011(1):146-150.

[4] 钟兆云.解读辜鸿铭[J].书屋,2002(10):40-50.

[5] 朱宝锋.试论辜鸿铭英译儒经的选择[J].名作欣赏,2011(11):165-167.

[6] 蔡禹僧.哀诉之音的绝响——关于辜鸿铭《中国人的精神》[EB/OL].(2009-02-09)[2014-08-01].http://www.360doc.co m/content/09/0209/14/49267-2497794.sht ml.

[7] 辜鸿铭.辜鸿铭英译《论语》[M].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11.

[8] 朱维铮.辜鸿铭生平及其它非考证[J].读书,1994(4):23-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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