圈套

董显学

科室的马科长退休回家快到一个月了，可位子一直空着，不知道经理是怎么想的。按理说以后坐那个位子的人，我的希望还是蛮大的——

1、我的竞争对手少，科室就我和小郑两个人。

2、我比小郑早来公司几个月，工龄当然也是升职的一个标准。

3、我比小郑大了一岁，那叫成熟。领导们提拔干部当然要提拔那些有经验的人。

然而，经理却一直没有找我，这让我有些坐立不安。

其实小郑倒也是个挺不错的人。为人谦虚、随和。特别他业余还有点儿不错的爱好——经常在小报上发点诗歌短文什么的。他对我也很尊重，总是哥长哥短，还总好给我烟抽。这小子烟瘾特邪乎，平日里将近两包。他什么好的烟也不抽，专门抽一种叫做“一品梅”的焦油含量低的香烟。但不能因为这些就让我失去危机感，可我又不能把话说开，让人家别跟我竞争。思来想去也没有什么比较好的办法，偏在这时劳资科的老王领来个姑娘：

“介绍一下，这是新来的技术员小婷，二位元老以后多多关照哦！”说完老王就走了。

呀！这小妮子长得真不赖，好像有点儿像谁……

小婷很大方地打量了我和小郑一会儿，然后就直接走近我，并伸出她纤细的玉手：“你不是‘一品梅吧？”

我尴尬地看了一眼小郑，又咧咧嘴，不太情愿地把手伸过去：“我是‘老巴夺（香烟名），他才是‘一品梅。”

“嘻嘻，看来都是大烟鬼！”小婷没有和小郑握手，只是跟他微笑了一下。

小郑也很尴尬，回了她一个微笑。

“你就先用老科长的办公桌吧，以后再给你弄一张。”我说。

就在小郑帮小婷把她带来东西放在科长办公桌的一刹那我想了很多，这丫头好像特意了解过我，是不是对我有点儿那个……一阵喜悦涌上心头的同时，我还是把目光投向了小郑和小婷他俩，最后定格在科长的那张办公桌上……

我承认这个突如其来的灵感实在算不上高明，甚至对我自己有点残忍，但常言说得好——“鱼和熊掌不可兼得”。所以我也就下定了决心……

有一天我偷着问小郑：“你说小婷长得像谁？”

“我没你观察得仔细，你说像谁？”小郑反问我。

“像不像咱经理夫人？”

“啊？……”小郑眯起眼睛使劲儿地想了一下，“你还别说，确实有点像。哎我说哥，你在小婷身上还真用上劲了哈？”

“这话说的。”我装腔作势，“还不是为了你？”

“不是……哥你说啥哪？”小郑一脸的迷糊状。

“机会难得呀，还等什么？追呀！”

“我……她好像对你有点儿意思，我咋好跟你抢那，哥你净逗我。”

“你看你，还没明白我的意思吧？什么好事儿哥不得让着兄弟呀，再者说了，如果再有其他的好事儿你不是也会同样让着哥吗，是不是？”

小郑一把抓住我的手，吭哧了好半天，最后说：“嘿嘿……哥，你真是……我哥！”

这个不算太高明的圈套就算布下了。但我转念又一想，如果小婷那边对他没啥意思，我不是白费劲了吗？思前想后我还是决定破费一下子。

星期天下午我分别给小郑和小婷打了电话，定在“烂漫之都”大酒家为小婷接风洗尘。

酒桌上我一个劲儿地夸赞小郑这个好那个好，最后我让小郑即兴几句，小郑果然没让我失望，几句诗把小婷夸赞得兴高采烈，看得出，他们之间的距离一下拉得很近。

我一看差不多了，这才委婉地为我布下的圈套慢慢收尾——

“哎呀，你们说咱们科室到现在科长的人选还没定下来，这也不是个事儿呀，我想有机会找经理推荐一下小郑，小婷你看怎么样？”说话的时候我故意把目光投向酒杯，但眼睛的余光却瞥向小郑。

“哥，我哪行呀，还是你合适。”小郑的样子很诚恳。

成了！就这几句话，我相信我的心机就没有白费：“谢谢你们俩啊！来，为了你俩，也为了咱们的科室，干！”

为了他俩，我是不是说得过早了？我花钱请客，还要谢人家，回到家里我都感觉到自己很好笑。

半个月后的一天，小郑通知说经理要见我，而且是在家里。

兴奋的同时，也有一些失落，如果不是为了这个科长的职位，小婷也许真会是我的。但还是那句话：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做人就应该知足常乐。打扮了一下，打车直奔经理住处。记得还是经理搬新楼时候帮忙去过一次，但经理家的门牌号码我却始终没忘。只一袋烟的功夫我便按响了经理家的门铃。

开门的是经理夫人，我特意又偷着把她跟小婷做了一番比较，的确很像，所以对那些特型演员一下子就不感到新奇了。

“来来来，坐！”经理很热情地招呼我，并亲自给我倒了杯茶，“这段时间公司又承接了几个大项目一直很忙，所以你们科室的科长人选也就暂时没定。”他倒是开门见山。

我慢慢品了一口茶，这茶真香啊。

“我都了解过了，你们科室的意见也很统一，所以就按你们的意思决定了。今天找你来，是感谢你的……”

“感谢我？”我有点晕。

“是呀，你是老职工，本来我是希望你能担当这个职务，没想到你很谦逊，极力推荐年轻人，这和当下一些人一心巴结领导，一心往上爬的不正之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呀！所以我要感谢你！来！吸烟。”

在接过烟的那个时刻脑袋还是一片空白，于是点着烟后使劲裹了一大口，然后本能地去烟灰缸弹烟灰，也就在这时我突然发现烟灰缸里的烟头，竟然有几支是“一品梅”的……

事情还没结束，当我无意间抬头去看经理背后的书卷柜时，我的脑袋再不是一片空白了，我看见一张小婷的艺术照片正在对我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