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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长之争

2014-04-10黄奇

决策 2014年12期
关键词:孙涛台长三板

图/黄奇

电视台长孙涛被停职,在家赋闲了一阵。昨天,局办的李洋秘书通知他上班:“孙台啊,身体好些了吗?王局很关心,请你还主持电视台日常工作。”

早上上班,李洋来到他办公室,这是王大林局长身边的红人,当办公室主任是板上钉钉的事。

李洋说:“孙台,王局很欣赏你的人品和能力,电视台的工作还得仰仗你。免你的职,是有人捣鬼,没办法。”

孙台心里很清楚“有人”指的是副局长朱横,朱横外号“朱三板”,无论对上对下动辄拉脸、瞪眼、打板,打压异已不择手段,在单位里形成一种恶势力。孙台无形间成为对立面,长年受打压。

李洋说,这次台里要配一个副台长,王局长倾向杨丽丽,你要多关照。

孙台嘴上答应,心里却并未动真格的。投票结果由办公室把持,归朱横分管,最终计票,照样可以大做手脚。

王局心里知道电视台业务上还得靠孙台来把关,但也不愿意为他和朱横闹翻脸,他玩平衡法,重用干活的人,也不轻易开罪恶人和小人。

小李年轻但有心计,他故做神秘地说:“王局准备最近专门到组织部汇报你的事,力荐最快恢复你台长的职务。”

这句话,一下击中了孙台的要害部位。他刚五十,不能被朱横一棒子打倒。

孙台是副的,台长是局长王大林兼任,人权、财权把持得死死的,他只是个干活的。

当初老大姐于凤带着女儿思梦来找他,他看到小姑娘婀娜俊秀,婉转表达这么好的条件进台里作个临时工太屈才。

他平常总看到思梦在办公室加班,苦活累活抢着上。几年历练,思梦已经成为一个集拍摄、播音、主持于一体的优秀电视新闻工作者。小姑娘和她妈一个样,专注于事业,不会和领导套近乎。他想告诉小姑娘,做人与做官的学问。可看着小姑娘纯洁的表情,他真的张不开嘴,他怎么说呢,告诉思梦,你平常在办公室加班加点,人家可是把功夫花费在陪领导喝酒、打牌、唱歌、泡妞上。

于凤在下班前蹑手蹑脚赶到孙台办公室,她不愿到台里,怕遇上熟人。作为资深美女、台里的老播音员,论起私交,她和孙台还有点缘分,甚至可以说对孙台有知遇之恩。

年轻时的孙涛经常骑着自行车奔波几十公里到广播电台给她送稿,通过她的口播新闻提升了知名度,因她的引荐,老台长把他借调到台里,他从一个高中毕业回村务农的平民小伙,一步步奋斗到今天的台长,也有她的功劳。

她对电视台有很深的感情,也留下屈辱和强烈的恨。她是在台里的恶斗中一怒之下辞职的。

朱横很强势,胸无点墨,凭着敢唱黑脸的能耐,当了办公室的副主任。上台没几个月,朱横暗里查办公室田主任的账,盯他的梢,于是,贪污问题,腐化问题,弄得田主任一屁股屎擦不净。后来田主任干脆就当起了缩头乌龟,什么事都由副主任做主。

一旦大权在握,就整人,整政敌,也整美女。朱三板早想打于凤的主意,手中有了些小权力,就向她献小殷勤,但于凤一直冷眼对他。

在一个刮大风下暴雨之夜,她做完节目正要走,朱横进来,把门一关,粗野地撕扯她的裙子。

桌上手机响了,是小鸟打来的。小鸟真名叫杨丽丽,是台里的播音员,业务上独挡一面,人缘不错,长了一个小甜嘴,人称“小鸟”。孙台被免职后,就传说要提一个副台长,丽丽是大热门,市里主要领导给王局打过招呼,按理说,她应该高枕无忧。但她清楚,有朱横插一杠子,事情就变得复杂了。

王局本想私下说服朱副,可朱副不买账,他想让刘苹苹上。最终决定用民主评议。

王局暗地安排人搞好相关事宜,一则打击朱横嚣张气焰,再则,试探一下火力,争取把朱横的死党,办公室主任梁大嘴拿下来,换为李洋。所以,他不能让孙台彻底倒台,那样,他会失去一个和朱横对抗的棋子,孙台重新出山,就是王局这种纠结思想的结果。

杨丽丽身为当事人,活动最为积极。这几日,她私下里频繁地走动,小范围请吃请喝,四处拉人情套近乎,拉选票。这些人中,孙台更是举足轻重。

晚上,市委宣传部高力士副部长有饭局,招待省台一行,打电话叫孙台作陪。下班前,“小鸟”提前过来约他一块去,他猜想这饭局不那么单纯。台里的美女们,明里暗里都有后台。

他的抽屉里是于大姐为给女儿铺路送来的3万元红包,现实把一个一生自恃清高的人都逼上梁山了。他推了几下没推掉,把台里的形势简要讲了,于大姐却觉得刘苹苹和杨丽丽死磕,对思梦来说是机会。孙涛一丝苦笑,没有后台或后台不硬,当官的念头想都不要想!

本来于凤是怎么都不同意思梦到自己工作过、受过屈辱的市台,但女儿做梦都想当主播,与母亲僵持一阵后,负气离家出走,于凤终于妥协。

思梦追求上进,珍惜机会,独立完成了好多次重大新闻,上下有很好的口碑。

刘苹苹原是歌厅里的歌女,琴棋书画都懂一点。她是一个很有心机的女人,认为做人要有长远设计和规划,反复权衡,朱横是最佳的人选。

朱横帮她弄了一张正规大学的文凭,造了一套档案,为她登上政治舞台铺平道路。在电视台招聘播音员中,她装做一个普通应聘者,面试、笔试一路绿灯。

饭局定在本市的高档酒楼御宴海鲜城,小鸟显然是这里的常客。高部长和省台的新闻部苗主任都到了。

孙台没有感到人们是为小鸟说情,似乎是为他摆的这酒局,当晚大醉,不知怎么回家的。但是,在提副台长的问题上,他果断放下了思梦,全力支持小鸟。

他知道,就是有三个名额,也落不到思梦头上。心里话,思梦勤学上进,立志在播音主持上干出番事业,确实是个可造人才。给她个平台,会成为一个优秀的播音工作者。思梦一门心思想到北京传媒大学深造,自费也行。孙台也想给她创造条件,但朱横坚决不同意,他明确反对的事,一票否决,王局也不坚持。何况思梦不会讨王局的欢心,在台里没根,王局也根本没把她当一碟菜。

以前,孙台日子很惬意滋润。电视台长也算上个呼风唤雨的人物。

他平时就看不惯朱横那一套下三滥的做派,两个人尿不到一个壶里,只是没有直接的隶属关系,矛盾没有公开化。孙台竞争副局长失利,心里不服,酒后牢骚,骂了朱横一通,暗探把话添油加醋地递过去,两人的矛盾就公开化了。

朱横暗地里带着办公室主任梁大嘴等几个心腹,在一个宾馆里将电视台近几年来播出的广告进行周密细致的统计,并串通了出纳,一笔笔进行核实,竟然查出了百万余元的漏洞。

经过充分准备,朱横拿着群众举报信,不经过局长和纪检组长同意,私自带人突然来查电视台的广告费。说实在话,孙台自己也不知广告费具体收入是多少,怎么花出去的。这里面水分大了去了,虽然都是他签字,但大宗钱都是局长、主管副局长批准的。时隔几年,他自己也说不清,一笔糊涂账。但朱横抓住不放,哪一条播出了,没上账,哪一笔钱去向不明,人家是查得清清楚楚。孙台是搞电视新闻的,压根就不懂广告,说不清就一股脑推到局长头上去,说是局领导交办的,有本事找局长去。朱横哪吃这一套,就抱着账本到局长办公室和局长对质。

局长是条老狐狸,若真查广告账,他第一个脱不了干系,他马上要上调,可不想捅这个马蜂窝。

朱横查账的目的,不但要打压孙台,还要拿住局长的把柄,迅速树立自己的地位和威信。就指示心腹把查账的事捅到了市纪委。于是,市纪委组成联合工作组,停止孙台的工作,配合调查。

孙台真没往自己袋里装,几宗大额支出都是局长用掉的,有的礼金还是送给了当政的市里主要领导。

局长亲自出面灭火,上面找市领导活动,对内,安抚朱横,许诺以后让他分管广告业务。市领导暗示调查组,此事到此为止,不再深挖。

自从朱横当了分管行政的副局长,处处打压孙台,使他明显地感受到被排挤、受挑剔的滋味。

市委通讯科科长上调省委,缺一个位置。孙台通过多年的人脉,疏通渠道,进展顺利。但是在公示期间,市纪委、组织部收了众多群众举报信,有揭发他超生问题,有说他乱拉关系,不一而足。一个不显眼的科长职务,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其中还有实名举报的,这在本市引起了七级地震。组织部经过核实,这些举报倒也不全是没影。

孙台确实超生,一女一子,和他年龄相比,两个孩子都明显晚了一些。提起来,这是孙台心中的痛。他被借调到台里,一门心思工作,家里的事儿由媳妇三妞一人操持。后来,七岁的儿子在农忙时节溺死水中,于大姐同情他的遭遇,帮他一家在市里安顿下来,后来,他们生了一个女儿,心里不踏实,又生了一个儿子——其实,他们也是看到身边许多人都生了二胎,计生委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民不纠官不察,没人举报都相安无事,他被朱三板盯上了,就东窗事发。

组织部查来查去,也就一些鸡毛蒜皮的琐碎事。公示期过去了,别人的任命很快就下达了,唯独孙台仍然是孙台。

这几年,还有几次机会,都让朱三板搅黄了。孙台听从别人劝告,夹着尾巴做人。朱三板老母亲过七十大寿时,孙台出手就是五千元的大礼包。之后在朱三板一次感冒住院之际,孙台不仅代表电视台表达心意,自己特意又上了二千元礼金单独表达。

那一段,他和朱三板的感情看似有所改善,但到了年底述职考评时,还有十多张票给孙台打低分,其中局长副局长的票是单列,也有一票低分,甚至在政绩一栏给他打零分。这明显就是朱横有意给他打的低分。他在台里中层干部中,仍然排名倒数第一。朱三板看人看到骨子里,他永远不会真正把孙台列为圈里人,要拿着他一把,时时敲打他。

王大林上任前,就听到许多有关朱三板的段子,甚至有人劝他不要去趟这趟浑水。他采取中庸之道,无为而治。不招惹朱横,仍让他分管办公室、财务,大权在握。他相信,人是识敬的,你一个破副局长,还有二年光景年龄就到线了,心劲再高,再强势,也要退居二线。

有朱三板为后盾,刘苹苹俨然成了二台长,大家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私下里找刘苹苹就能解决。

刘苹苹想当主播,小鸟处处提防,无缝可钻。倒是思梦小丫头没心眼,觉得刘苹苹热情大方,尽心传授业务技巧。俩人形影不离,无话不说,她请刘萍萍帮忙跟朱横说说自己到北京上学的事,并将播音台让给了刘萍萍。

在广电局,先后三任局长,刚来时都雄心勃勃,不把朱横当碟菜,到最后,却一个个都在这个权力的舞台中心退出来。他抓住了局长们的心理,他们想拼命往上爬,和他耗不起。

至于这个王局,是一个强劲对手,表面看给他面子,实际上在争取时间,巩固地位。他明白,对他手下的一帮干将,王局磨刀霍霍,只等时机成熟,换上自己的心腹。他是绝不退让的。他心里想的,不仅是他在台上时把一切把持得死死的,他绝对说了算;而且要在他退下来后,他在幕后,仍能牢牢掌控局势。

刘苹苹一句话,让思梦如愿以偿到传媒大学脱产学习,并且是公费的。这样更加提升了刘苹苹的人气,又为刘苹苹走上主播的位置扫平了道路。

在朱横的强力扶持下,谁也拿刘苹苹没办法。刘苹苹权力欲巨强,很快把持了电视台的实际大权,派谁去采访,制作,在什么时段播出,都由她定夺,大权独揽,成为事实的掌门人。能有实力和刘苹苹抗衡的人,只有小鸟,两人心照不宣,内争暗斗。一边是王局,一边朱三板,孙台靠边站,索性放手放权,作壁上观。

刘苹苹毕竟半道出家,电视新闻接连出现硬伤,把省委下来视察的领导排名搞错了,受到市里主要领导的严厉批评。在处理责任人问题上有了分歧:王局要处分当事人,矛头明显是针对刘苹苹;而朱三板要处理孙涛把关不严,管理不善,是失职。这时候,孙台又让梁大嘴抓住了小辫子:他带人用台里最新款的摄像机为退休的副市长儿子婚宴现场录像,影响了当天市领导下基层活动的采访。朱横讲这件事很严肃,他完全忘了自己家里和亲朋的红白大事,他都是带着台里的机子去现场助兴。

朱横摆出一副“核心利益决不退让”的架势,如果王局偏袒孙台,处理不公,就要矛盾上交,报市里分管领导。甚至威胁要把此事在互联网上曝光。王局怕事情闹大,再一次退让,作出了停孙涛台长职务的意见。

围绕副台长之争,王局和朱副局的矛盾已经表面化,王局要上杨丽丽,朱副要全力举荐刘苹苹,互不相让。

朱副与刘苹苹带着厚礼到北京找到一个老领导,老领导答应给省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去电话,二人心情大好,“顺道”看望在北京学习的思梦,并买了一个玉镯子给她。

思梦回到台里当天,刘苹苹就向她面授机宜,让她帮助自己拉选票。思梦一口答应下来,很卖力地为刘苹苹宣传。孙台很奇怪,进修回来的思梦像是变了一个人,简直成了刘苹苹的粉丝。

朱横一向的策略是先发制人,抓住孙涛的一点小把柄大做文章。这天设下一个套,安排人请孙台吃饭,三杯酒落肚,孙台又开始破口大骂朱三板。对方几个人有意附和他,三下五除二他就喝高了,几个人把他请到一个按摩店,安排小姐做“保健”。警察接到报警,把烂醉如泥的孙台关在禁闭室,通知领导来领人。

朱三板的小动作,也彻底激怒了王局。副台长人选不搞定,整个台里就不会消停。

王局借安排朱三板参加市委在三亚组织的理论学习班之际,对电视台进行作风整改,以孙台为反面镜子,深刻查处思想作风存在的问题,连带也查找出刘苹苹不按程序审稿、越权越轨、拉选票等问题。决定由杨丽丽担任副台长,主持工作。同时,梁大嘴因喝酒误事,办公室主任职务被拿下,由李洋取而代之。

朱三板从三亚理论班学习回来,围绕台长人选之争已经尘埃落定。

王局接到市委书记的电话,书记问是不是有个叫刘苹苹的?上面打过招呼要提她当台长。多年在官场摔打,他听出“上面”来头不小,是不能再讲价钱的。

他亲自来到朱三板办公室,打着哈哈:“朱副局长到三亚去学习辛苦了,晚上班子成员聚一聚?”

朱三板何等精明之人,他心里知道北京的这根线威力有多大,肯定会生效。

王局像是很随意地说:“那个刘苹苹表现不错,就让她当台长吧,我也不兼了,累心。”

“听局长的。”朱三板哼哈着。

“至于孙涛,那是个扶不上墙的油瓶,就让他内退吧。”王局缓缓地说完,见朱三板不表态,强压着厌恶:“那个什么梁大嘴,就先到服务中心当个主任吧。”听王局这么说,朱三板也知道是不可能让梁大嘴再回到办公室当主任的,当务之急是刘苹苹当台长的事,于是就勉强露出笑意:“也好,也好。”

刘苹苹在竞争副台长中虽然短暂失势,但现在一步飞跃为正台长,位居小鸟之上,又踢开了孙涛这块拌脚石,下面又有思梦等一干实力派人马力挺,她不但能把这个位置坐得牢牢的,而且和北京的大老板接上了头,以后前程不可限量。

刘萍萍和朱横喝酒庆祝,酒后驾着越野车向郊外驶去,不料在一个十字路口发生严重车祸,两人面目全非。

孙台内退下来后,潜心研究佛经。听说朱三板和刘苹苹出车祸身亡,他双手合什,默念了一声“阿弥陀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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