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小时的故事》和《一则消息》的叙事特色比较
2014-04-08尹青
尹 青
(昭通学院 外国语学院,云南 昭通 657000)
《一个小时的故事》和《一则消息》的叙事特色比较
尹 青
(昭通学院 外国语学院,云南 昭通 657000)
《一小时的故事》的叙事技巧与《一则消息》极其相似,两者在情节构思、人物意识流的展现、空间的运用等方面展现了诸多异曲同工之处。
叙事技巧;情节;意识流;空间
凯特·肖邦和尤多拉·韦尔蒂是美国南方文学传统中的两朵奇葩,前者被评论界视为十九世纪美国最重要的女权作家之一,后者被公认为“南方文学中除福克纳之外最出色的小说家”。[1](P344)作为美国19世纪和20世纪最受欢迎的作家之一,两者都以鲜明的女性主题和乡土色彩而著称。不仅如此,两位女作家都擅长人物心理描写和探究复杂的两性关系。短篇小说《一个小时的故事》是肖邦的代表作,发表于 1894 年,故事讲述了一位女性马拉德夫人在短短一个小时之内所经历的悲喜交加的复杂心理。《一则消息》是韦尔蒂的著名作品之一,小说情节简练,描述鲁比夫妇看到报纸上的一则消息后心理和行为上的反应和变化。两个作品不仅主题相似而且在叙事手法上有诸多相似之处,本文拟对两者进行对比分析以找出它们的相同和相异之处。
一、《一个小时的故事》和《一则消息》的叙事特色对比
《一个小时的故事》和《一则消息》虽然在整体氛围上不尽相同,后者比前者哥特式气氛更为浓郁,但在情节构思、人物意识流的展现、象征手法的运用上却有诸多异曲同工之处。
(一)情节构思 两篇小说故事情节建构的主线都采用了“现实——幻想——现实(幻灭)”的这一模式。两个故事都从现实开始,分别以一则最后被证明是虚假的消息去窥视女性隐秘的内心世界和复杂的两性关系。《一个小时的故事》中患有心脏病的马拉德夫人突然从丈夫的朋友得知这一消息:其夫布兰特雷·马拉德先生在铁路重大事故中遇难;《一个消息》中的女性鲁比·费希尔深夜归家,在一张报纸上看到了这则消息:鲁比·费希尔太太不幸于本周被其夫枪伤腿部。无独有偶,消息中的人名恰好和她同名同姓。两个女性都是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得知或看到了一则和自己紧密相关的坏消息,而突入其来的消息让两人瞬间失去了理智。马拉德夫人当听到丈夫马拉德先生在铁路重大事故中遇难的噩耗后悲痛万分,“她立即倒在姐姐的怀里,放声大哭起来”[2](P111);而鲁比看到报纸上这则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报纸里所讲的人就是自己:“讲的是我” 。[3](P137)她觉得丈夫就藏在家里的某个黑暗的角落里试图枪杀自己,因此她马上跳起来拉开大门尖叫道:“你在哪儿, 克莱德·费希尔?”[3](P138)
这两则消息继而引发了两位女性不同的幻想。马拉德心情逐渐由悲转喜,幻想着丈夫死后随之而来的无限的自由时光。而鲁比则一发不可收拾地陷入了自己被丈夫杀死的惊悚场景的臆想中。然而,对两个女性而言,最后现实和幻想却形成了巨大的反差。在《一个小时的故事》中,当马拉德夫人终于从丈夫死去的消息中平静下来,从楼上走下去准备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旅行归来的丈夫,结果心脏病发作猝死。医生诊断为:看到丈夫死而复生她死于狂喜。但与其说她是高兴而死不如说是悲伤猝死,当看到从前门归来的丈夫,马德拉夫人内心洋溢着的对自由和美好未来的幻想顷刻间就崩塌了。故事情节在此来了一个巨大的逆转,现实生活中丈夫没死,她却死了。
而在《一则消息》中,主人公鲁比则沉溺于丈夫开枪打死之后“挖坟埋尸”的哥特式幻想:“克莱德买了件衣服给她穿着下葬,他还在屋后那颗杉树下掘一个深深的穴,一个墓穴,放进去,用土埋起来。然后一想到他再也摸不着她了,他就会像疯了一样,一直不停地在那儿狂野地叫着。雨点抽打着她的坟墓,克莱德来到她的坟前,脸上挂着悔恨的泪珠” ;[3](P139)而且恍惚之间她竟然觉得自己的死亡具有了“某种悲伤、美丽和力量”。[3](P139)不仅如此,当丈夫回家后她甚至还用报纸上的消息挑衅和试探他,结果“两人就这样对视着。谁拿谁都没办法。慢慢地,似乎由于双重耻辱和双重的乐趣,两人额脸都涨红了。好像克莱德果真可能杀死了鲁比,又像鲁比果真死在他手里。某种少有的不确定的可能性,像个陌生人那样怯生生地站在她们两人中间,使两人都不由地都低下了头”。[3](P141)现实中,鲁比并没有被丈夫开枪打死,但其夫克莱德面对鲁比质问时支支吾吾的表现却揭示了两性关系中让人不寒而栗的暗恐心理:鲁比认定丈夫会开枪打死自己,而丈夫似乎也默认了会开枪打死妻子。
两个故事都巧妙的利用日常生活中极有可能出现的事件,并通过揭秘一则消息的虚假性这一几乎如出一辙的叙事手法,设计了极富戏剧性和反讽性的故事情节并在“现实——幻想——现实(幻灭)”这一模式中凸显了现实和幻想的反差,揭示了女性在两性关系中所承受的压抑和束缚 。显然,与现实生活中人们所看到的女性在两性关系中所表现出来的表面的真实而言,女性独特的心理活动和情感体验显得更加复杂、灰暗、隐秘,因此也更值得人们去揭示和关注。
(二)对人物意识流的呈现 两则消息不仅是两篇小说故事情节整体构建的关键因素,还是两位作家把读者引向两位女性的内心世界的闸阀。当作家一打开通往两位女性幽暗、隐秘的内心世界的闸阀时,奔涌而出的是她俩真实的、杂乱的心理活动。作为典型的意识流文学作家,两者都注重表现人的意识流动,尤其是潜意识的活动,大量运用人物的内心独白,把直觉与幻想,记忆与印象,想象与幻想,梦境与现实糅合在一起。在两个作品中“冲突的真正领域发生在人物的思想里,而真正的高潮也一定是在那里发生。”[4](P47)
对比两个作品,《一则消息》以较多的笔墨描写了鲁比夫妇在现实生活中的正面冲突,虽然报纸上的惨剧最后并未发生,但幻想与真实在此被颠覆,鲁比的臆想比现实似乎来得更加真实。与此相比,《一个小时的故事》并没有上演丈夫和妻子的现实冲突,却以马拉德心脏病发作猝死这一典型的欧·亨利式的结尾结束。但除此不同之外,读者不难发现《一个小时的故事》第二部分的故事情节正好与《一则消息》第二部分平行,前者细致地描写马拉德夫人听到丈夫在火车事故中去世后心理的变化以及对自由的幻想,后者展现了鲁比担心自己被丈夫开枪所杀的内心恐惧和随之而来的疯狂臆想。把两个作品进行比较,我们不难发现女性的幻想和臆想才是两位女性作家关注和浓墨重彩的主要焦点,两者都以较长的篇幅,通过对女性复杂的意识流的细微刻画,展示了女性隐秘的内心世界。
(三)对空间的独特运用 两个作品都巧用“房间”这一独特的空间来象征女性独特的内心世界。20世纪女权主义批评的奠基人,英国著名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夫在《自己的房间》一文中就提出,“女人应该有一间属于自己的房子,这样女人可以宁静地去思考”。[5](P137)作为十九世纪和二十世纪美国著名的女权主义作家,肖邦和韦尔蒂都深谙一个独立的房间对女性的重要性,在她们的眼里女性自己的房间无疑象征着女性独立思考的空间。
《一个小时的故事》中的马拉德夫人从一楼的公共空间到达二楼自己的卧室这一私人的空间后,渐渐地由悲转喜,抛开社会道德的束缚,纵情驰骋自己的想象,满怀激情地想要拥抱丈夫死后没有婚姻束缚的美好生活;同前者的情况极其相似,《一则消息》中的鲁比也是在“家”这一封闭的、没有他者在场的空间里任凭自己心底的暗流奔涌,甚至荒谬地臆想自己被丈夫杀死后埋掉的惊悚情节。两者相比,不管是马拉德夫人的幻想还是鲁比的回忆或臆想,都是在只有她们自己一个人在场的空间里展开的;更富讽刺意味的是两位女性梦想的自由和解脱都只能在幻想和臆想中短暂存在,而当回到现实的时候,梦想的自由和解脱都不复存在。从此,我们不难看出一个独立的空间对于女性的重要性,在这里女性可以放下身上的包袱和道德的约束,更加坦诚的面对和表达自我内心深处真实的、隐秘的想法或欲求,在这里女性的情感得以释放,也就是在这里隐藏了女性另一个更真实的自我。
然而,两部小说对“房间”这一独特空间的具体运用却有所不同。虽然最终马拉德夫人未能获得自己想要的自由,她所在的房间有“窗”,透过窗户她曾看到“春天”、“浓云”、“蓝天”。 “窗”象征了主人公企盼摆脱束缚和追求自由的向往,而文中出现的春天、浓云、蓝天等象征着自然界恢复生机的意象则象征着她女性主体意识的觉醒。肖邦巧妙地利用人物对空间和自然的独特感知,来象征和外化女主人公听到丈夫去世的消息后由悲转喜和渴望自由的心理变化,然而可惜的是马拉德夫人最终没能走出房间去拥抱窗外的那片她无限向往的广阔天地。
与马拉德所在的房间有所不同,鲁比的家是一个封闭的、令人窒息的、黑暗的地方。说是“家”,但对鲁比而言完全是一种荒芜的存在,细心的读者会发现,作者韦尔蒂几乎没有对房间里的陈设和其它的环境进行描述。故事的开篇当她深夜冒着风雨归来时,家里除了壁炉里的火发出的些许微弱的光仅有黑暗,而她则如同一只困兽——“猫”[3](P136),这些都暗示了家并没有给鲁比带来应有的温馨和家庭归属感。而与女主人鲁比暗恐的心理相对应,屋外始终是狂风骤雨,电闪雷鸣。屋内则一直充斥着紧张、焦虑、恐惧:首先是鲁比对丈夫开枪打死自己并挖坑埋尸的恐怖场景的臆想;接着便是鲁比的丈夫暴风雨中回家时给鲁比带来的惊恐,他手里“拿着的枪”,脚上沾满 “红褐色烂泥的靴子” 这些细节与鲁比之前对自己被丈夫开枪所杀并埋掉的情形极为相似,这进一步强化了房间内夫妻间谨慎、沉闷、紧张的气氛;紧接着又是两人由于报纸上的那则消息所产生的正面对峙和冲突,两人互不相让,报纸上的悲剧一时之间极有可能成为活生生的现实。所幸的是,悲剧并没有发生,最后克莱德把报纸放到火堆上烧掉,而夫妻的矛盾随着报纸的燃烧似乎暂时复归平静。可以说,整个故事从始至终被一种沉闷的、压抑的哥特式氛围所笼罩,而这一切又都集中发生在“家”这个禁闭的空间里。禁闭的空间一方面既凸显了女性内心郁积的巨大压抑和恐惧,同时也充分地体现了女性企图挣脱束缚实现逃离的强烈欲望。
比较而言,两位女性作家都充分利用了女性对空间的独特感知来揭示她们复杂的内心世界。不仅如此,两个作品的空间还构成了有趣的对比。马拉德所在的空间整体上显得更加明朗,至少还有马拉德夫人曾经认为可以通往自由的窗;而后者的空间则显得更加禁闭和令人窒息,而故事结尾时,“门外一片茫茫,漆黑一团”[3](P141)似乎就是鲁比未来悲惨生活的绝佳象征,或许她还将生活在无尽的焦虑和恐惧中。
综上所述,《一个小时的故事》和《一则消息》两个故事虽创作于不同的年代,但在叙事技巧上有诸多异曲同工之妙。两者在情节构思上采用了“现实——幻想——现实(幻灭)”这一相同模式并凸显了幻想世界和真实世界的反差;在人物意识流上,皆注重对主人公的幻想或臆想的细微刻画;在空间上,两者都把人物放置在一个独立的空间,重在揭示女性隐秘的内心情感体验和复杂微妙的两性关系;同时,两个作品都揭示了女性在父权制两性关系中的压抑和她们渴望获得解脱这一共同的主题,但是通往光明的路途似乎任重而道远。
[1]毛信德.美国小说发展史[M].浙江大学出版社,2004.
[2]凯特·肖邦.一个小时的故事[M]. 陈琳,但汗松. 美国名篇短篇小说赏析[C].大连:大连理工大学出版社,2009.
[3]尤多拉·韦尔蒂.一则消息[M]. 陈琳,但汗松. 美国名篇短篇小说赏析[C].大连:大连理工大学出版社,2009.
[4]Bressler, Charles E. Literary Criticism. An Introduction to Theory and Practice[M]. 3rd edition. Beijing: High Education Press, 2007.
[5]崔少元.后现代主义与欧美文学[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
责任编辑 张吉兵
I106.4
A
1003-8078(2014)04-0082-03
2014-03-05
10.3969/j.issn.1003-8078.2014.04.24
尹青(1979-),女,云南昭通人,昭通学院外国语学院讲师,硕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