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克思“新唯物主义”人学理论对费尔巴哈人本学的超越
2014-04-06潘峻岭
潘峻岭
(武汉交通职业学院,湖北 武汉 430065)
人学即关于人的哲学,费尔巴哈称之为人本学。相对于宗教神学和思辨哲学,费尔巴哈把自己的哲学称为新哲学,新哲学“完全地,绝对地,无矛盾地将神学溶化为人本学……”[1](P182)。他将近代神学的任务概括为两点:一是将上帝现实化和人化;二是将神学转变为人类学。费尔巴哈甚至不承认自己的哲学是唯物主义,但却认定是人本学。在经历了漫长的中世纪后,在绝对精神和宗教神学大行其道的德国哲学论坛上,费尔巴哈高扬人本主义的旗帜,充分肯定人和人的价值,其人本学对马克思“新唯物主义”即实践唯物主义人学理论产生了深远影响。马克思“新唯物主义”人学理论在扬弃费尔巴哈人本思想基础上,全面超越了费尔巴哈人本学。
一、从费尔巴哈对象性存在的人到马克思“新唯物主义”对象性活动的人
在人学的哲学出发点上,马克思“新唯物主义”与费尔巴哈有根本不同。费尔巴哈人本学的出发点是人的对象性存在,马克思“新唯物主义”人学的出发点则是人的对象性活动。
1.费尔巴哈人本学的出发点:对象性存在的人
首先,费尔巴哈对象性存在的人强调人的自然属性。在费尔巴哈看来,人与自然密不可分,自然是人存在的先决条件,他把自然看作是人生存的第一需要。人通过自然界的空气呼吸,依靠自然界的其它物质吃喝生活。费尔巴哈特别注重人的自然属性,认为不仅人靠自然生活,就连人本身也来自于自然,“人产生自自然界这一个问题,对于每一个稍微了解自然界的人来说,都是显而易见的,并且,都是直接地可靠的”[1](P355)。人置身于自然之中,人类的起源不应从自然之外的上帝处寻找。费尔巴哈眼中的人是自然的人,具有自然的属性,是一种对象性的存在。其对象性存在的人不是思辨哲学客观精神的派生物,而是现实的、自然的产物。与醉心于人之外的上帝、绝对精神的宗教神学和思辨哲学相比,费尔巴哈对象性存在的人将人看作一种现实存在,具有历史进步意义。
其次,费尔巴哈对象性存在的人具有受动性。一味强调人的自然属性,往往容易忽视人的主体性,或否定人的主观能动性。费尔巴哈对人就作了纯客体的理解,其对象性存在的人具有受动性特点。费尔巴哈认为的人的受动性,亦即被动性,指外部环境、外部世界通过一定的方式对人发生作用,人只能被动地接受这种作用。费尔巴哈曾断言,一种没有被动原则的哲学,只能是绝对片面的哲学。他的哲学是从思想的对立物,即从“物质、实质、感觉”中产生出来的。“在通过思维过程来规定对象以前,先就与对象发生感性的、也即受动的、领受的关系”[2](P14)。在他看来,感性并不是从思维中产生的,感性的对象来自外部的自然界。人在感性面前,只能直观,只是被动地接受,没有主观的能动作用。“感性的本质”不是源自人的头脑,而是由外部来到人的面前,它是“被交付”于人的。人通过自己的感官感受它。感性的本质并非人的理性产物,恰如上帝并非哲学家的产物一样,它是一种独立的本质,因而它不是通过“我”而是通过它自身交付于“我”的,人只能看到它让人看到的东西。因此,“感性的本质”是一种“自我交付”的本质,人在它面前仅仅是受动的。“感性的本质”不是生产活动的对象,而只是直观的对象。费尔巴哈认为,只有受动的东西才有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只有受动的存在物才有存在的必然性。
再次,费尔巴哈对象性存在的人是抽象的、非现实的人。费尔巴哈对象性存在的人把人看作是脱离社会,脱离生产实践活动的人。他离开具体历史环境孤立地考察人,这种人只能是自然意义上抽象的人,并不是现实的、真正的社会的人。人是历史的前提,但作为历史前提的人,不是孤独的、过着与世隔绝生活的个体,这种人在现实生活中并不存在。历史的人是在一定社会条件下从事现实的、具体的感性活动的人。费尔巴哈不能“找到从他自己所极端憎恶的抽象王国通向活生生的现实世界的道路。他紧紧地抓住自然界和人;但是,在他那里,自然界和人都只是空话。无论关于现实的自然界或关于现实的人,他都不能对我们说出任何确定的东西”[4](P294)。马克思批判费尔巴哈从来没有看到真实存在着的“活动的人”,而只看到了具有抽象感情的抽象的人,即除了空洞的、理想化的“爱”和“友情”之外,他看不到人与人之间内在的社会联系,更不必说人所生活其中的现实世界了。因此,费尔巴哈所说的人始终是神学和唯心哲学所说的那种虚幻的、抽象的人。这种人不是现实世界的产物,而是从宗教神学的神“羽化”而来的。
2.马克思“新唯物主义”人学的出发点:对象性活动的人
首先,马克思“新唯物主义”对象性活动的人依存其自然基础。马克思“新唯物主义”人学理论将人看作是对象性活动的人。对象性活动的人具有自然属性和社会属性两重性。对象性活动的人首先依赖其自然基础,这个自然基础是保障和维持人的生命存在的前提。人通过生产活动从自然界获取物质生活资料,从而与自然界发生各种联系。人只有持续不断地与自然界发生物质和能量交换,才能维持自身的生存和发展。人维持生命的一切物质无一不是来自于自然界,“人们为了能够‘创造历史’,必须能够生活。但是为了生活,首先就需要吃喝住穿以及其他一些东西”[3](P531)。这就是说,无论何时何地,在何种条件下,不管人的主体能力有多强,改造和影响自然的科技水平有多高,没有自然界提供的物质材料,人什么也不能生产,社会什么也不能制造。自然界是人类一切现实活动的物质基础。因此,对人类来说,“任何历史记载都应当从这些自然基础以及它们在历史进程中由于人们的活动而发生的变更出发”[3](P519)。对象性活动的人首先依托于他存在的自然基础。
其次,马克思“新唯物主义”对象性活动的人具有社会历史性。人类通过自己的劳动作用于自然界,获取物质生活资料维持自身的生存和发展,这是人类社会存在发展的首要前提,也是人类历史演进的首要前提。这个前提明白无误的确定了人类历史的基本条件——现实的人及其劳动。这里所说的现实的人是现实的从事生产活动的人,他们在一定的生产力发展阶段和一定社会关系中进行生产劳动。这种生产劳动是全部现实人类世界的前提和基础,如果没有这个前提和基础,如马克思所说,哪怕仅仅中断一年半载,整个人类社会就将面临灭顶之灾,整个人化的自然界很快就会退回到自在自然的原初状态。人们为了维持自身和社会的存在,就必须进行生产,必须组织起来,相互合作。这种生产劳动必须在一定的时空环境、在一定的历史条件下和一定的社会关系中进行。费尔巴哈只看到了自然环境、自然条件对人的作用,却没看到社会政治、经济条件对人的影响。他撇开了社会,撇开了历史,抽象地理解人类个体,没有从人们的社会联系,从人们的现实生活条件来观察人们。他不满意抽象的思维而诉诸感性的直观,只从纯客体的角度把人理解成一种感性的对象性存在,而没有从主客观相统一的角度把人的活动理解为感性的对象性活动,理解为实践。和费尔巴哈不同,马克思“新唯物主义”是从社会属性方面,而不仅从自然属性考察人与动物的区别。人与动物的本质差异不在于抽象的意识性,而在于社会实践性——人能够联合起来,并使用生产工具从事生产劳动。
再次,马克思“新唯物主义”对象性活动的人具有能动性和受动性双重特性。
一是马克思“新唯物主义”对象性活动的人具有能动性。对象性活动的人的能动性,即人在对象面前、在生命活动中的自由和自主的能力。人在自然面前,不是完全被动地听任自然的摆布,人能够通过自己的劳动作用自然,改造自然,为自身服务。当然,这种能动作用不是纯粹的思维活动,它需有一定的物质前提,人是在“一定的物质的、不受他们任意支配的界限、前提和条件下活动着的”[3](P524)。人正是在改造世界的过程中才真正地证明自己是“类存在物”,这种改造自然界的生产活动是人的能动的“类生活”。正是通过人的生产活动,自在自然才转化为人化自然,自然才打上人类活动的烙印,表现为人的作品。正是通过人的对象性活动,发挥人的能动作用,人类才创造出舒适的生活,灿烂的文化,悠久的文明。能动性是人实践能力的体现,是人的主体力量的反映。
二是马克思“新唯物主义”对象性活动的人具有受动性。“所谓人的受动性,按照传统的解读,主要是指,人作为对象性的存在物,其现实性的存在要受到人之外的客观对象的规定与制约”[5](P46)。与过去的传统观点仅从“限制性”、“约束性”消极的理解不同,马克思对象性活动的人还对人的受动性作了积极意义的理解,把它作为人的本质力量的重要基础。“说一个东西是感性的,是说它是受动的”、“人作为对象性的、感性的存在物,是一个受动的存在物;因为它感到自己是受动的,所以是一个有激情的存在物。激情、热情是人强烈追求自己的对象的本质力量”[3](P211)。人的受动性首先反映了人与外部自然最初的对立关系,人在自然面前的无力感。自然最初对人来说,是完全的异己力量。其次,受动性体现了人的一种“激情”、“热情”的情感,一种打破外部限制、束缚、奴役的渴望。因此,应把人的这种受动性理解为人的本质力量的原动力。
三是马克思“新唯物主义”对人的能动性和受动性关系的辩证理解。人的能动性和受动性的辩证统一在于,一方面,人是拥有生命活力的自然之物,人的生命活力不同于其他动物本能的生存能力,人是以自己能动的感性活动表现和确证自己的本质力量的。这种生命活力体现为人的智慧、天赋和才能,他能利用和制作工具进行生产劳动,他根据自己的需要与其他社会成员合作开展有组织的高效生产。另一方面,人作为自然之物,与自然界其他动植物一样,是一种自然存在物,具有天生的感官和天然的感受性。自然之于人类,是一种不受人的意志左右的客观对象,即自然的发展变化具有客观的规律,不受人的喜好的影响,人必须按自然的客观规律办事,否则就会受到自然规律的惩罚。从这个意义上讲,人在自然面前,又是受动的、受约束的和受限制的自然存在物。马克思对人的能动性与受动性双重属性的规定,表明他不是从纯主观的角度去理解人的存在,把人的活动看作是纯粹的思维活动,也不是从纯客观的角度去理解,把人的活动等同于自然界的纯粹客观、与人无关的物理变化过程,而是把人的活动看成一种主观见之于客观的感性实践活动,一种有目的、有意识的对象性活动。
二、从费尔巴哈人的类本质到马克思“新唯物主义”人的社会本质
1.费尔巴哈人本学人的本质:类本质
一是费尔巴哈人的类本质及其抽象性。费尔巴哈一方面强调人的自然属性,认为人和动物一样,是一个“普遍的实体”而不是某种“特殊的实体”;另一方面,他也强调了人与动物的差别。在他看来,人与动物的区别是意识,但这种意识是一种特殊的类意识。费尔巴哈将意识区分为一般意识和类意识,动物具有一般意识,但动物只有自我感而没有类意识。人则有类意识,人能够“将自己假设成别人”,不仅可以将自己当作对象,而且也可以将“自己的类”、“自己的本质”当作对象。那么,人的本质究竟是什么呢?答案是“理性、意志、心”。费尔巴哈认为一个完善的人具有思维力、意志力和心力三种力量。其中,思维力体现的认识的力量,意志力体现的是品性的力量,心力体现的是爱的力量,这三种力量合而为一就是“完善性”和“最高的力”,这种“完善性”和“最高的力”才是人生存的目的和意义,是人的绝对本质的体现。他认为人和其他动物的求生本能不同,人不是为了生存而生存,人之所以存在,是为了认识世界,为了泛爱他人。人的绝对本质就是上帝,也就是人的类本质。人不能脱离自己的类,超出自己真正的本质。费尔巴哈将理性、意志和爱这些纯粹思想的概念作为人的本质的要素,显示出了他对人的本质问题认识的抽象性和非现实性。
二是费尔巴哈人的本质具有社会性的思想萌芽。费尔巴哈已经朦胧地意识到的人的社会性和人所处的社会关系[6](P28)。“人与人的交往,乃是真理性和普遍性最基本的原则和标准”[1](P173)。已经涉及到了人与人的交往问题。费尔巴哈认为,孤立的个体不能体现人的本质,因为孤独性体现的是有限性。人的本质体现在团体之中,体现在在人与人的集体之中,集体性代表的是自由和无限性。他又指出:“三位一体的秘密,乃是团体生活,社会生活的秘密。”[1](P186)显露出费尔巴哈对人的本质的认识已具有将其归之于人与人结成的团体和集体的思想火花。“直接从自然界产生的人,只是纯粹自然的本质,而不是人。人是人的作品,是文化、历史的产物”[1](P247)。又说:“只有社会的人才是人。”[1](P571)这均表明,一方面费尔巴哈认为人具有自然属性,人依赖自然,离不开自然,另一方面他也认识到纯自然的人并不是真正的人,真正的人是社会的人、文化的人、历史的人。可惜费尔巴哈这些富有见识的思想萌芽或思想火花只是零零散散地偶见于他的某些思想片段,显得懵懵懂懂,似是而非,费尔巴哈对人的本质的认识终未跨出唯心主义的藩篱。
2.马克思“新唯物主义”视域中人的本质:社会本质
一是劳动是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对于人与动物的区别,马克思“新唯物主义”认为,费尔巴哈等人根据意识和宗教等来区别人与动物并不科学。动物的生命活动是一种天生的、本能的生命活动,动物并不能把自己和自己的生命活动区分开,动物不会追问“为什么活着?”、“应怎样活着?”“活着的意义和价值何在?”,它靠本能生活。人则不一样,人能意识到自己的生命活动,并将自己的生命活动对象化,人的生命活动与其他动物的生命活动的区别就在于人的生命活动是有意识的生命活动。那么,应如何理解这种有意识的生命活动呢?人的劳动,即感性实践活动,是一种有目的、有意识的活动,体现的是人的思想和意志。劳动在从猿到人的进化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无论是直立行走,语言的产生,还是社会组织的出现,劳动都起到了决定性作用。劳动是人与动物的本质区别。一旦人开始制造和使用工具进行劳动,人就将自己与动物界区别开来。劳动对人和人类社会的形成和发展都具有重要意义。对于德国思辨神学鄙视和否定生产劳动的各种奇谈怪论,马克思调侃道:“即使感性在圣布鲁诺那里被归结为像一个棍子那样微不足道的东西,它仍然必须以生产这根棍子的活动为前提。”[3](P531)通过劳动,通过物质生产活动,人类作用于自然,将自在自然界改造成人化自然界,通过自己的实践创造出对象世界。
二是人的本质在现实性上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马克思在《关于费尔巴哈的提纲》第六条中指出:“人的本质不是单个人所固有的抽象物,在其现实性上,它是一切社会关系的总和。”[3](P501)这里首先确定了一个前提——全部人类历史的第一个前提——有生命的个体的存在,这个前提实际上已内在地决定了人与自然、人与人的相互关系。一方面,个体的生命存在有赖于人利用和改造自然的生产劳动所获得的物质生活资料,这反映的是人与自然的相互关系;另一方面,则表现为人与人的社会关系。在人类历史上,人类的物质生产活动经历过从单个人的独自活动向有组织的群体活动转变的过程,但随着社会发展,人类劳动规模的扩大,人类劳动的形式也越来越复杂,单个人的生产方式已不能满足复杂劳动的需要,人们必须结成大规模的生产组织才能顺利从事生产活动。在生产过程中,人们结成一定的生产关系,人们的物质生产活动总是在一定的生产力基础上,在一定的生产关系下进行的。可见,人与人的社会关系产生在“人-自然”关系的基础之上。在一定历史阶段,人们生产活动的方式是特定的,这种特定的生产方式决定了人们的相互关系和他们特定的生活方式。通过一定方式组织起来的人们在生产过程中发生一定的社会关系和政治关系,组成一定的社会结构和政治结构,形成国家和政府,但归根溯源,所有这些经济基础、社会结构和政治上层建筑都是从一定的个人的生产过程中发展起来的,包括人们的语言,思想、观念、政治、道德、法律和宗教等意识形态,无不直接或间接地和人们的物质生产和物质交往相联系。这种以生产关系为基础的社会关系是在人的感性实践活动,即劳动中产生的,是人类社会特有的现象,是人的本质之所在[7](P192)。
三、人类解放之路:从费尔巴哈爱的宗教到马克思“新唯物主义”的社会解放
1.费尔巴哈爱的宗教竭力调和阶级对立
其一,费尔巴哈爱的宗教的提出。由于历史的局限,费尔巴哈注定不可能找到一条正确的人类解放之路。一方面,他反对宗教神学,揭露宗教的本质,另一方面,他又制造出了新的宗教。“一个新的时代需要一个新的世界观,需要一个对于人类存在的最初因素和根据的新观点,需要——倘若我们要保留‘宗教’这个名词的话——一个新的宗教”[2](P786)。费尔巴哈认为,旧宗教在理论上宣扬互爱互助,但实际上则是互相憎恨,互相倾轧。爱的宗教则正好相反,在理论上互相憎恨,在生活上却互相敬爱。在他那里,爱就是万能的上帝。“爱是存在的标准——真理和现实的标准,客观上是如此,主观上也是如此。没有爱,也就没有真理。只有有所爱的人,才是存在的,什么都不是和什么都不爱,意思上是相同的。一个人爱得愈多,则愈是存在;愈是存在,则爱得愈多”[1](P229)。爱是费尔巴哈人本学的核心,“对人的爱,决不会是派生的爱;它必须成为起源的爱。只有这样,爱才成为一种真正的、神圣的、可靠的威力。如果人的本质就是人所认为的至高本质,那么,在实践上,最高的和首要的基则,也必须是人对人的爱”[2](P786)。费尔巴哈妄图以爱的宗教来解救人,注定是不可能实现的。由于他的感性存在的人的抽象性,他并不理解也不可能理解现实的人,不懂得人的社会性、历史性,除了空洞的爱,他找不到任何戳穿神学假面的其他武器,正如他自己的哀叹,“要从属神的领域过渡到属人的领域,除了爱以外,再也没有别的实践的和有机的、受对象本身指使的桥梁了”[2](P432-433)。这也许就是他格外看重爱的原因。
其二,马克思“新唯物主义”对费尔巴哈爱的宗教的批判。费尔巴哈的哲学出发点、哲学视野和历史局限决定了他实际上无法解决宗教问题,他的全部工作只图进一步改进和完善宗教。他感性直观的哲学方法,无法由表及里地揭示宗教哲学及伦理思想产生的社会根源。因而,费尔巴哈对人的本质的揭示停留在表面的宗教批判的层次,停留在对历史上某种“特殊宗教的回忆”,并将人与人之间的爱情、友情等倾慕之情的友好关系以宗教名义赋予神圣化的意义。在马克思恩格斯看来,费尔巴哈关心的并不是人类历史是否真的存在这种纯粹人的关系,他的目的是要将这些爱的关系上升为新的宗教,并且只有在盖上“宗教的印记”之后才能功德圆满。费尔巴哈爱的宗教与宗教神学并没有本质的区别。在宗教神学那里,神是现实生活的虚幻和歪曲反映;在费尔巴哈这里,人与人的爱的情感代替了神,成为了新的宗教。费尔巴哈式爱的呻吟曾一度让恩格斯难以忍受,他抱怨道:“对己以合理的自我节制,对人以爱(又是爱!),这就是费尔巴哈的道德的基本准则。”[4](P292)又说:“彼此相爱吧!不分性别、不分等级地互相拥抱吧!——大家都陶醉在和解中了!”[4](P294)费尔巴哈的爱实际上就是一个无所不能、随时随地都能创造奇迹的上帝。只要呼唤爱,人类世界的一切困难立即迎刃而解。尤其是在阶级利益尖锐对立的资本主义社会,费尔巴哈爱的宗教极力调和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的矛盾。正是在这一点上,恩格斯强调费尔巴哈哲学的最后一点革命性也消失殆尽了。在马克思“新唯物主义”看来,阶级社会的阶级对立和利益斗争,已将人与人交往的善良感情彻底破坏了,爱的宗教没有存在的基础和可能,费尔巴哈新宗教已为所时代抛弃。
2.马克思“新唯物主义”提出人类的社会解放
“整个所谓世界历史不外是人通过人的劳动而诞生的过程”[3](P196)。马克思恩格斯从现实的人的物质生产活动出发,研究人与自然、人与人的社会关系,揭示了人类历史发展的内在规律,创立了唯物主义历史观。他们从生产实践活动出发考察人们现实的生产过程,从与生产过程相联系的生产方式考察一定社会的经济基础,并作为理解整个人类社会历史的基础,以及在这个基础之上的政治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如宗教、哲学、道德等。马克思恩格斯紧紧抓住了人类社会形成发展的基础和条件,即生活资料的生产、生产生活资料的生产和人自身的生产三个方面。从人类历史的最初,从第一批人出现开始,这三个方面就同时存在,并始终发挥着作用。他们认为,一定社会的生产力的总和决定着社会状况。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原来与一定生产力发展水平相适应的生产关系开始产生矛盾,生产关系越来越不适应生产力发展要求,逐渐成为生产力发展的桎梏,成为桎梏的生产关系渐而被新的、适应比较发达的生产力的生产关系所代替,并重复“适应-不适应-成为桎梏-代替-再适应”上升、循环、往复的过程,推动社会进步与发展。生产力与生产关系的矛盾运动正是推动社会进步发展的内在动力。在这种矛盾运动的作用之下,人类社会从低级向高级演进。同时,马克思恩格斯也深刻的认识到,在阶级社会中,代表统治阶级利益的国家、宗教、法律、哲学、道德等政治上层建筑和意识形态,都是建立在以“直接生活的物质生产”为基础的经济基础之上的。要消灭这种不平等的、人压迫人的社会制度,不是靠理论的、精神的批判所能解决的,“历史的动力以及宗教、哲学和任何其他理论的动力是革命,而不是批判”[3](P544)。因此,人类的解放只有通过现实的物质革命才能达成。对无产阶级来说,只有通过实际的革命,才能推翻资产阶级的统治,并在革命实践中改造自身,抛掉一切不革命的“陈旧的”、“肮脏的”东西,才能承担起建设未来社会的重任。无产阶级也只有通过无产阶级革命和无产阶级专政,推翻现存的剥削制度,才能求得自身的解放!
[1]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上卷[M].荣震华,王太庆,等.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2]费尔巴哈哲学著作选集:下卷[M].荣震华,王太庆,等.北京:商务印书馆,1984.
[3]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1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翻译局.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4]马克思恩格斯文集:第4卷[M].中共中央马克思恩格斯列宁斯大林著作翻译局.北京:人民出版社,2009.
[5]林剑.马克思人学四辩[J].学术月刊.2007,(1).
[6]张云阁.费尔巴哈哲学中的人是“多名”的[J].黑龙江社会科学.2004,(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