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东剧变后中东欧左翼政党发展特点及新动向

刘洪霞

（同济大学，上海 200092）

苏东剧变后，中东欧左翼政党经历了剧变初期的几乎全面沦陷，1993年后的左翼复兴，1998年后逐渐成熟的左右翼轮流执政，以及近些年来左翼政党的逐渐沉寂。左翼政党几经沉浮，呈现出一些与传统左翼不同的特点。而金融危机与欧洲债务危机的爆发，中东欧左翼政党发展再次出现转机，并凸显出某种程度的传统左翼价值色彩。本文拟通过对苏东剧变以来中东欧左翼政党发展特点的解读，考察左翼政党的本质及发展前景。

一、苏东剧变后中东欧左翼政党发展的基本特点

苏东剧变后，早前认为从原共产主义政党演化而来的政党组织会逐渐消失在历史的尘埃中，然而他们却持续了下来，并且多次赢得了议会选举，重新上台执政。但是他们却发生了相当大的转型，表现在：有些政党改变了政治意识形态，接受了市场经济，资本主义和民主竞争原则，放弃了国家所有制和民主集中制，也有一部分继续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价值观[1]。总体来说，这些政党理论有差异，目标也不同，但是以社会民主党为主体的各国左翼政党在总体上呈现出一些相类似的特点。

1.中东欧左翼政党类型众多，目标各异

苏东剧变后，中东欧国家在“公开性”、“民主化”的大潮中，催生了大量的政党和主义[2]。大部分前共产主义政党都变成了社会党或社会民主党，并且成为社会党国际的成员[3]。同时，在大部分中东欧国家，至少有一个活跃的共产主义后继党[4]。总体来说主要存在四类左翼政党。

一是改建社会党（或新社会党），即由原东欧共产党改建而来的共产主义后继党，是前共产主义政权执政党的主要接班人，而且继承了前执政党的资源和人员优势[5]。除捷克摩拉维亚共产党没有改名外，其他大部分改名为社会民主党或社会党，如波兰社会民主党（后改组为波兰左派联盟党），匈牙利社会党，保加利亚社会党等。这些政党从意识形态到组织原则都已经社会民主主义化了，多参照西欧社会民主党的政策主张，实行议会民主制而被兼容于多党竞选模式，获得发展空间。同时“共产主义后继党”在组织结构、干部素质、党员人数及其物力资源上具有其他左翼政党无可比拟的优势，又通过自身努力成为中东欧左翼复兴的主导力量。

二是重建的老社会民主党（或旧社会党），与前共产党并没有直接关系。1945年东欧国家的社会民主党，在二战后，一部分不愿与共产党合并的党员流亡国外，剧变前后回到国内重建，恢复活动。如波兰社会党、匈牙利社会民主党和捷克斯洛伐克社会民主党（后改成捷克社会民主党）等。旧社会党主张自己才是真正的社会党。这类社会党，除捷克社会民主党执政比较多外，其它国家一般都处于在野地位。

三是新建社会民主党（或“真正”的社会党），即在剧变后作为各国共产党的反对党组织起来的社会民主党，这些社会党与前共产党无直接瓜葛，例如，波兰劳动联盟、斯洛文尼亚社会民主同盟（后改成为社会民主党）等。新建社会党的领袖多半是剧变前的精英人物。这类社会党基本上处于在野地位。

四是重建共产党和新建共产党，大都由原共产党中不认可改建社会民主党的一部分老党员组织建立。包括继承原共产党意识形态的重建共产主义政党，以及坚持马克思列宁主义和共产主义信仰，但否认与原共产党有联系的新建共产主义政党。前者如匈牙利共产主义工人党、波兰共产主义者联盟“无产阶级”和斯洛伐克共产党等，后者如罗马尼亚社会主义劳动党、保加利亚共产党—马克思主义等。中东欧国家多数共产党组织在很大程度上也已经社会民主主义化了，政党势力比较弱小，即使最强大的捷克摩拉维亚共产党也没有执政。

前三种是民主社会主义类型，最后一种是共产主义类型。在波兰、匈牙利、斯洛伐克，新社会党力量比较强大，而捷克是老社会党力量比较强大。在中东欧国家三个改革最快的国家中，捷克共和国是唯一一个继续拥有较强大共产党的国家，即捷克摩拉维亚共产党[3]，其他国家共产主义类型政党势力较弱。重建共产党多以“新社会主义”为发展目标，其他三类政党奉行民主社会主义或社会民主主义的理论与政策。这几类政党在剧变后，并没有很好地团结，互相之间矛盾很多，尤其是捷克社会民主党与捷克摩拉维亚共产党。

2.中东欧左翼政党意识形态逐渐淡化

剧变后前东欧共产党放弃了原来的共产主义意识形态，而逐渐移向在政治上较为温和左派的位置[5]。随着中东欧国家转型，中东欧左翼政党指导思想多元化，政策口号与实践往往不一致。

第一，中东欧左翼政党指导思想多元化。马克思主义不再是左翼政党统一的意识形态。剧变后左翼政党强调思想自由，主张使马克思主义与各种资产阶级学说认同和共存，反对以马克思主义或某种其他学说作为统一的世界观方法论指导。大多数左翼政党信奉民主社会主义或社会民主主义，有些左翼政党坚持改良后的马克思主义，只有极少数左翼政党仍然坚持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即便是民主社会主义，也已经西方化，不同国家的左翼政党或同一国家的不同左翼政党也因在社会上和选举中所处的地位而作不同的解释。

第二，“意识形态偏左，政治实践偏右”[6]。中东欧左翼政党把“少谈一些主义，多解决一些问题”作为其奉行的有效经验准则。由“意识形态党”转变为“全民党”，“纲领型政党”走向“选举型政党”。波兰总统、前社民党主席克瓦西涅夫斯基说，社民党现在和将来都是一个务实的政党。在传统政党理论中，左翼政党和右翼政党倡导并采用截然不同的财政政策。左翼政党倾向于加强政府控制，右翼政党倡导依赖市场，其中最大的区别就是左翼强调增加社会福利。然而苏东剧变以后，左翼政党更倾向于财政紧缩政策，而右翼政党则为解决市场改革带来的经济困境增加了社会福利[7]。正如波兰社民党领导人认为，“社民党将会成为一个典型的选举性政党”[8]。在野时着眼于争取选民，从下层民众利益出发，反对右翼的非理性政策；执政时基本上采取实用主义的政策，以议会制游戏规则为准绳，不仅不会改变社会发展的基本方向和前政府的基本政策，甚至完成了右翼政府难以完成的事情。不论是在国内的政治经济转型问题上，还是在“回归欧洲”问题上，“左派比右派更积极”[6]。

3.中东欧左翼政党社会基础趋于中间化和老龄化

大多数中东欧左翼政党已经成为“开放式”的政党体系，没有稳定的支持基础[1]。对于原来的左翼社会基础有所丧失，其总体数量优势正向中间阶层倾斜，且具有老化的特点。

第一，左翼政党社会基础趋向中间化。在社会转型背景下，由于市场经济条件下，经济成分、利益关系、分配方式的多样化推动了社会阶层的新变化，社会基础具有多样性和复杂性。在2001年波兰大选中，支持民左联党的选民来自知识分子、蓝领工人、退休人员及领取抚恤金者等各个社会阶层。左翼政党认为社会结构没有反映出马克思主义所预测的无产阶级化，社会民主党更需要在中产阶级中强化他们的共识，从依靠传统工人阶级到依靠中间阶级。因此，随着社会转型而引起的中间阶层力量的增多，中东欧左翼政党又越来越注重吸引中间阶层的选民，呈现出日趋中间化的特点。

第二，中东欧左翼政党党员老龄化。中东欧左翼政党普遍存在组织发展困难的问题，政党对青年的吸引力不大。例如捷克摩拉维亚共产党，据统计2003年该党党员的平均年龄为68.1岁，半数党员超过70岁，绝大多数党员是退休人员[9]。虽然近年来，各左翼政党注重在青年人中发展党员，努力改变党员队伍的年龄结构，例如，改革组织制度，降低招募门槛，简化入党手续等，但收效不大。相对于共产主义政党，社会党的领导集体较年轻，而且受教育水平比较高。在网络文化越来越普及的今天，中右翼更有基础，网络文化在城市青年更为普及，尤其在精英阶层和青年学生中很有影响力，形成右强左弱的态势。

4.中东欧左翼政党在与右翼交替执政中处于弱势

苏东剧变后，中东欧政党政治逐渐形成左、右翼交替执政的政治格局，左、右翼政党围绕议会选举，展开力量博弈。从多年来发展的总体态势看，中东欧左翼处于弱势地位，即使执政，也多是联合政府的形式。

第一，中东欧左翼政党与右翼轮流交替执政。在左右翼交替的历史演变中，中东欧左翼政党呈现出起落浮沉的发展轨迹。从1989年到1992年是中东欧左翼政党沉沦时期，反共浪潮此起彼伏，左翼力量纷纷落败，政治钟摆大幅向右摆。波兰统一工人党，匈牙利社会党，捷克摩拉维亚共产党，捷克社会民主党等均在剧变后第一次竞选中失败。1993年到1997年是中东欧左翼政党复兴时期，左翼力量上升，右翼力量下降。这一时期波兰、匈牙利组建了左翼联合政府，捷克仍是右翼联合政府。从1998年到2004年，左右翼内部分野清晰，两大党轮流坐庄的程序已比较稳定，选举逐渐理性化，右翼力量开始上升，左翼力量开始下降。尤其是捷克政治，左、右翼政党划分相当清晰[6]。波兰政治左右翼分野不如捷克和斯洛伐克明显[10]。1998年以后，政坛上形成了能够发挥影响的两大派或几大派势力，议会民主制下左右轮流坐庄的局面形成，并且进入了“东欧西行”[11]时期。1998年除捷克社民党上台外，匈牙利、斯洛伐克左翼政党均在议会选举中失败，右翼势力再次成为国家的主导，中东欧开始新一轮左右翼交替。2001年后，波兰、匈牙利、捷克和斯洛伐克左翼政党陆续重新上台，在新一轮竞选中顺利完成了交替。从2004年中东欧陆续加入欧盟以来，中东欧左翼政党在力量博弈中一直处于弱势，在竞选中大都失败，尤其2010年议会竞选中左翼政党几乎全部沦陷，一直到2011年底，其政治表现都令人失望。

第二，中东欧左翼政党总体上处于式微局面。剧变后，除20世纪90年代中期出现的短暂左翼复兴外，中东欧左翼政党在政坛上大体处于劣势。中东欧共产主义后继党政府很少能够持续到任期结束，与西欧左翼政府相比，具有不稳定性[5]。传统社会基础不断丧失，其不断倾向的中间阶层具有不稳定性，政策主张失去自己的特色，选民的不信任在增多，支持率不断下降，在野时期不断增多。即使执政，也由于力量不够强大，或支持率不足以单独执政，而与其他政党组成联合政府。这种联合执政方式也不稳定，联合政府内部各党派之间观点分歧、利益各异，导致执政联盟内部始终矛盾重重，乃至分道扬镳。

5.中东欧左翼政党之间关系逐渐缓和

剧变以来，中东欧左翼政党之间的关系经历了一个由紧张到逐渐缓和的过程，但是其中矛盾仍然不断。

剧变初期中东欧左翼政党之间的矛盾主要体现在新、旧社会党之间的矛盾。许多国家的旧社会党曾加入反共的右派统一战线组织。例如，波兰团结工会、捷克公民论坛。在反共阵营内的一些社会民主派有时会比保守派更加反共。例如捷克“重建”的社会民主党与右派人民党等联合要求取缔已宣布奉行民主社会主义并与过去决裂的捷共。

随着1993年以来左翼复兴，新旧社会党人关系中合作已占优势。尤其是1995年12月社会党国际理事会发表的“关于中东欧的声明”，表示既支持已经成为社会党国际成员的旧社会党，也欢迎诸多受民主社会主义影响且要求与社会党国际建立关系的党派。从此，新、旧社会党的关系有了进一步转机，左翼阵营派系斗争上升。

随着转轨进程的深入，左翼政党的分化组合加剧了。左翼阵营内部经过几次分化，已经包括倾向于新自由主义、社会主义、社会民主主义、工联主义等各种政治力量。虽然近年来左翼派系纷争有所减弱，但左派政党各派别之间的矛盾尚未根本解决。

近年来，左翼政党适时调整与其他政党之间的关系，能够以大局为重，妥善处理与各党派的分歧，在入盟态度上，达成一致共识。例如匈牙利社会党适时调整与国家权力主体及其他利益群体之间的关系，定期举行政府与公民见面会。捷克社会民主党2002年大选胜利后，在权衡利弊后，选择人民党和自由联盟作为执政伙伴。

二、危机背景下中东欧左翼政党发展呈现出新动向

危机背景下中东欧左翼政党开始凸显传统左派价值的政策调整，使之在金融危机背景下呈现出一些新的发展特点和动向。

1.危机下中东欧左翼政党出现力量回升迹象

近年来，中东欧左翼政党在左右翼较量的天平上处于弱势，尤其是2010年中东欧国家选举中，执政的左翼政党或政党联盟纷纷失利，而中右翼政党或政党联盟均赢得了议会选举，中东欧地区政治博弈的天秤正在向右倾斜[12]。然而随着欧债危机的迟迟未决，尤其是2012年以来，欧洲经济陷入“二次衰退”，执政的右翼政党采取的紧缩政策，引起了民众的极为不满，影响了在新一轮中的投票，此时凸显传统左翼色彩的左翼政党在议会选举、总统选举等一系列选举中取得了胜利，斯洛伐克方向党，塞尔维亚社会民主党，黑山社会主义者民主党，立陶宛社会民主党，罗马尼亚社会民主党等都开始执政或参与执政。可以说，中东欧政治风向开始变化。

2.危机下中东欧左翼政党凸显传统左派价值

经济危机背景下，执政党的主要任务就是努力阻止人民社会生活状况的急剧恶化，尤其是社会生活被“边缘化”或经济更为弱势的群体给予更多的关注。因此，危机背景下中东欧左翼政党回应社会大众对当前政策的不满，弥合与传统社会基础间的裂痕，重建自己在中下层群众中的社会基础。中东欧左翼政党在政策主张中凸显对社会公平、公正等传统左派价值的关注，提出“富人多出钱、偏向多保障穷人利益”[13]的政策建议，反对减少社会福利的紧缩政策，主张增加就业，尤其是青少年就业，增加富人税收，增加社会福利，保护中下层民众的利益。总之，面对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中东欧主流左翼政党意识形态中间化政策受到遏制，不少政党向传统回归，从单纯的全民党向“左翼全民党”转型[14]。

3.危机下中东欧左翼政党呈现出主动进攻性

“金融危机后世界社会主义运动的发展处于‘关键’转折点的新特点新局势”[15]，金融危机使欧洲经济陷入严重的衰退，其中对弱势群体影响最为严重。危机非但没有迅速解决，反而陷入“二次衰退”。这使得民众对右翼执政党的紧缩政策极为反感，激起了中下层民众的严重不满，更加憎恨领导人的腐败丑陋行为，引发严重的罢工浪潮和政治动荡。目前欧债危机仍悬而不决，推动经济复苏、刺激就业以、保障社会公正及提高生活水平等无疑是选民最关心的话题。在这种背景下，中东欧左翼政党试图改变苏东剧变后在欧洲的防御低位，在危机应对及与右翼政党的较量上，“更具有积极的‘主动进攻’的性质”[15]。正如美国共产党代表斯科特·马歇尔也指出：“马克思和恩格斯没有说过‘全世界工人联合起来分享经验与信息’，而是联合起来进行斗争”[16]。左翼政党加大了社会动员的力度，积极联合左翼力量，开展群众性抗议活动，举行一系列的罢工、游行、示威等抗议行动。在经历了苏东剧变后近20年的相对平稳发展之后，欧洲迎来了新一轮工人反抗斗争的热潮。这些工人运动呈现出非暴力行动中孕育着暴力行为的升级的特点。

4.中东欧左翼政党再次体现注重团结的趋势

苏东剧变后，中东欧左翼政党之间的关系经历了从相互仇视，到逐渐缓和的变化。而这种注重团结与合作的趋势，在金融危机背景下又得到了进一步的加强。在资本主义金融危机和经济危机蔓延的背景下，反对资本主义的情绪不断高涨蔓延，左翼的联合又有一定的发展和突破。中东欧左翼政党为了在竞选中胜利或竞选后顺利组阁，更加注重联合竞选与联合组阁。2012年黑山和罗马尼亚左翼政党在议会选举中，就采用了左翼联合竞选，或联合组阁的方式，来实现上台执政。中东欧左翼政党为了执政，不仅与左翼联合，也与右翼联合。可以说，其基本上是纯粹为了执政而联合。

三、中东欧左翼政党发展趋势与前景展望

苏东剧变以来，中东欧左翼政党逐渐发展为中东欧政坛上不可或缺的政治力量，扮演了剧变后中东欧转型中资本主义制度的建设者，对中东欧政治格局产生重要影响。同时，由于诸多原因，左翼政党的发展将面临诸多困境与挑战。

1.中东欧左翼政党是中东欧政坛重要政治力量

中东欧以社会民主党为主体的左翼政党凭借其对资本主义政治经济制度以及“回归欧洲”目标的认同，获得了在现存制度框架内生存并发挥作用的可能，经历了1989年以来的波折发展后，代表着相当多数人的利益和要求，发挥着不可忽视也是不可替代的作用。

第一，中东欧左翼政党扮演资本主义“建设者”的角色。中东欧左翼之所以为“左”，更多的是表现为同新自由主义的张力、对市场缺陷的承认和规制、对公平正义的追求[17]。“此左翼非彼左翼，更远非昔日搞‘阶级斗争’的‘深左’”[18]。中东欧左翼政党是国际共产主义运动中的改良主义派别，是社会主义运动中的右翼。其政治行为都是在议会民主制和私有制的框架内运作，并反复声明与过去彻底决裂，其上台执政不仅不会改变这些国家的资本主义发展方向，而且与右翼一起促进了中东欧现行议会民主制度的形成与完善。

第二，中东欧左翼政党仍然是中东欧中下层力量的代言人。苏东剧变以后，中东欧左翼政党随着社会转型在意识形态、社会基础方面都产生了务实性的变化，但是与右翼相比，其仍然是代表社会公正、维护弱势群体利益的代言人。在严峻的金融危机面前，“左”与“右”的底限更是呈现出来：左翼强调的是社会公平，关注底层民众的生存和福利，是中下层民众的代言人；右翼强调的是特权，同时总是与民族主义联系在一起，只会保护权力圈人士的钱财。

2.中东欧左翼政党政治行为坚持实用主义原则

苏东剧变后，中东欧左翼政党宣布与过去决裂，经历了社会民主主义化，以西欧左翼政党为标尺，进行政党转型，由意识形态党变为全民党。剧变以来左翼政党奉行的是实用主义的策略，无论是意识形态还是社会基础方面，都是根据现实需要进行务实性变化。这种变化既涉及党的阶级基础和政治纲领，也涉及党的组织结构和运作风格，这导致了其自身定位和身份特征的丧失。“欧洲社会民主党长期结构性下滑，以及危机并没有很好的促使其解决问题，其根源就是危机暴露出的欧洲社会党自身意识形态上的真空”[19]。金融危机背下，中东欧左翼政党的政治行为与以往有所差异，体现出了一定的主动进攻性和凸显传统左派价值，但是其根本还是为了扩大选举基础，实现上台执政，在某种程度上仍然是实用主义原则的体现。

3.中东欧左翼政党发展中面临诸多困境与挑战

金融危机和欧债危机的持续，以及左翼政党自身的变化与特点，也决定了左翼政党未来发展面临着困境，充满了变数。

首先，欧债危机给中东欧左翼政党发展带来了变数。经济危机带来了诸多限制，无论是何种意识形态的政府，在经济和政治领域的回旋余地都很有限[10]。危机的爆发，对中东欧经济打击严重，这进而造成了中东欧多国政坛发生更迭，“政治混乱又会导致经济增长缓慢，甚至是政府的更迭”[20]。

其次，中东欧左翼政党普遍面临失去身份特征的尴尬。多年来，左翼政党努力超越“左”和“右”，缺少自己的特色政策和理论创新，在理论上主要表现为各种实用主义观点的大杂烩，丧失了自身明显的政治特色和标志。“在野时以竞选为中心任务，在朝时则忙于政府事务与协调执政联盟应对反对党，很少有暇去考虑什么思想理论问题”[21]，“左翼政党有可能上台却失去其灵魂”[22]。

再次，中东欧右翼政策“左移”挤压了左翼政党的发展空间。以前，左翼政党和右翼政党间泾渭分明，左翼政党呼吁增加公共开支及出台更多社会福利计划，而右翼政党则认为市场力量应自由发展，国家不要干预。近年来，右翼政策开始向左移动，从而盗取了左翼政党长期宣扬的传统政策主张，这使得左翼政党在政策和理论方面失去了自己原有或特有的发展空间。

最后，新民粹主义政党“取悦于民”威胁主流左翼政党。2000年以来，尤其是加入欧盟之后，新民粹主义政党凭借传统左右翼政党的政策乏力日益活跃而成为一股强大的政治力量，并且在一些国家上台执政，冲击了左右翼政党轮流执政的基本格局。在选民眼中，左右翼日益趋同，都不能很好的改善人民的生活状况，也不能解决腐败问题，都不是为人民谋利益，而是资本主义利益的代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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