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郭敬明的《小时代》
2014-04-01刘心武张颐武
刘心武++张颐武
刘:我们一起来谈谈韩寒、郭敬明他们,80后,新生代。
张:他们和你们30后、40后的作家,还有50后、60后甚至70后的作家们生存状态和文化参与方式,差别太大了。韩寒首先是个赛车手,他除了写小说,还在网络上写博客,博客内容一度涉及到文化以外的重要话题,引出过比较强烈的反应,他还编杂志,以书代刊的杂志。郭敬明出自四川自贡,他以小说出道,一直坚持写小说,后来定居上海,在上海发展,有意思的是韩寒和郭敬明目前都以上海为自己的文化基地。郭敬明不得了,他拥有的粉丝似乎比韩寒还多,成为青春偶像……
刘:我亲眼看到过中学女生见到他激动得不能自己的情景,一群小姑娘,其中也有些男生,大声尖叫“小四”,那是他的昵称。
张:他开始是与最会策划、营销的出版人合作,他们包装他,销售他,获得相当可观的业绩,那么后来郭敬明就不满足于只是挣版税了,他后来成为出版机构的合伙人,就是说他以占有股份、利润分成的方式共享收益,再后来,他就注册了自己的文化传媒公司,有了写作团队,办了好几种青春杂志,到2013年,他就改编了自己的小说《小时代》,自己充当电影导演,《小时代》一进院线就创造出票房奇迹,黄金万两,而且绝不放松商机,很快就推出了《小时代2》,票房依然不俗。他现在似乎比上海人还上海人,他代表上海最新时尚。据说他在浦东最昂贵的临江楼盘“汤臣一品”里买下面积极大的豪宅,往落地窗跟前的香妃榻上一横陈,黄浦江上的船影水波尽收眼底,而浦西外滩的建筑群所构成的天际轮廓线,就仿佛是为他而天设地造……
刘:虽然我们无法证实这些情况,这属于他的个人隐私,也不应该去探究,但是我看过他的小说《小时代》,是在《人民文学》杂志上发表的,也看了他自编自导的电影,觉得无论如何,他创造,或者说制作出了无法忽略的一道文化景观,我们必须面对,也只能面对,也是绕不过去的。《小时代》你当然是看过的,很想听你谈一谈看法,作出诠释。
张:《小时代》这个片子我觉得蛮重要。重要在哪,两个方面:一个方面郭敬明精确地把握了80后、90后年轻人的心态,这些人成长在我们所说的消费社会的背景下面,市场经济、市民社会对他来说是无需讨论的前提,他从小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之中,没有任何我们所残存的那些记忆,比如凭票证供应的记忆,“文革”的记忆。我比您小20岁,但是我还有吃不饱的记忆,就是当年小时候也挨过饿,到70年代我十三四岁的时候,粮票不够吃,形成家里和自己的一种焦虑,这些记忆都有。而他们这一代都是生活在中国市场经济最好的阶段,他们从来没有过饥饿感,城市里长大的,中产阶级家庭的孩子,商品消费,包括奢侈品的消费,对于他们来说是很自然的事情。郭敬明小说和电影,敏锐地捕捉到80后一代富裕家庭出生,自己又步入白领阶层的那些生命的感受,就是吃饱了以后怎么办?我们曾经的焦虑是吃不饱怎么办?郭敬明有篇小说《悲伤逆流成河》,讲一个小孩他觉得焦虑,我为什么活着?我为什么存在?不知道,最后就拿一个水果刀割腕,一割以后感觉到疼了,就获得了活着的感觉。他的现实感是来自于自我的感觉,也是那一代不少男生女生的感觉,所以他获得共鸣。郭敬明笔下那些人物都是非常自我的。
刘:我想到了《小时代》电影里的一个细节。一个女孩子在厕所,忽然进来一个男的,她就有非常强烈的反应,很多人特别是成年观众就觉得很无聊,我倒觉得这其实恰恰是这个作品里边他想表达的东西。郑纳新前些天跟我有过交流,他就说看过《小时代》以后觉得里面什么也没有,我就告诉他我说有,有状态。后来他把我这句话引到了他的微博上,说值得向大家公布,刘老师说还是有状态。这种状态王蒙提供不了,我提供不了,梁晓声提供不了,贾平凹提供不了,莫言也提供不了,王安亿也没有提供。《小时代》里那些帅哥靓女实在是胡愁乱恨,但那就是他们的生命状态,郭敬明很精确很生动地铺陈了出来。
张:他提供的这个经验是我们前几代作家或者知识分子根本都想象不到的。就是这些人他生命感受真是脱离了大时代。我们一想就是大时代影响每一个人,谁能脱离大时代呢?《小时代》就展示给你,有些年轻的生命就是可以脱离大时代,脱离政治,脱离社会进程的主轴,在琐屑的生活细节里头,在肤浅的感情交错里头,流逝他们的岁月。他们毕竟对社会无害,政治上更无负面作用,他们在豪宅、名牌、焰火、美丽的城市轮廓线里享受小时代,比如新时期呀、改革开放呀、科学发展呀……这些大时代的符码,完全没有,他们没有这些大的时代概念。《小时代》中的四个女孩子她只是关注自己的瞬间感受,自己的情绪,他们最高级的形而上,至多也就是友谊万岁,苦闷了找朋友一起喝酒。和大时代脱钩,在小时代里逍遥。
刘:看了这个电影我才知道,原来有些比我晚生这么多年的人,他们是这样的一种状态,这对我来说是很重要的,我需要知道他们的生存状态。
张:所以郭敬明的电影是很奇怪的。《小时代》本来很多人认为一定失败。但《小时代》和《小时代2》创造了8亿多票房,《小时代》第一夜就创造了7000万的票房,为什么?就是因为他的80后、90后的粉丝是非常忠诚的。郭敬明是精确地把握了他们的心理,一个是这些人对个体的感受比对社会的感受要强烈,就是说我只是关注我自己的世界,我自己的感受。第二个呢是他关注怎么消费怎么花钱,这个他比关注怎么节省怎么挣钱还要重要。这个也是我们过去没有过的感觉,中国人过去我们这几代人包括前几代人都是拼命挣钱,不敢花钱,因为被饥饿被匮乏恐惧。郭敬明这有代的不少人就完全没有前几代人那样的想法,他们考虑的就是怎么去消费。《小时代》展现了很多消费的景观,展现了很多名牌,它为什么展现名牌,其实是说,这些东西,这些物体是我所占有的,我的生命其实是靠这些物体来证明我的存在的。他们不关注社会问题,关注的只是个体的感受,小时代变成他自己内心世界的一部分,轻轻松松地跟大时代拜拜。电影《小时代》很轻松地通过审查,铺天盖地地放映,国家机器对他很放心。后来《人民日报》发了一篇文章批评这个电影,有媒体去问郭敬明,他这个人公关能力很强,有的人要是被《人民日报》批评或者会生气,或者会害怕,他都不是,郭敬明表示我虚心受教,努力改进,结果没几天《人民日报》又发表一篇文章,又肯定了《小时代》,你就会发现,国家机器或者是过去传统的社会结构跟他之间没有关系。
刘:包括一些文化官员可能对这个问题没看透,但他朦胧感到这个东西政治上没有危害,所以容纳他是没问题的。我从网络上看到有两个文化人的反应,比较有意思。第一个是王蒙,王蒙对《小时代》表达了宽容,作为一个文化长者,一个老前辈,大度容人,但是王蒙他好像也没有完全想清楚,我看到他片段的语言,说里边的女孩子男孩子挺漂亮,他看了觉得还是舒服的。
张:他有一种直感,觉得郭敬明这样的晚生可以跟他沟通。实际上郭敬明加入中国作家协会,王蒙是主动充当介绍人的,郭对他也确实很尊重,郭对任何人也都没有表现出狂妄。
刘:这是一个,还有一个我不知道你注意到没有,王安忆,有媒体采访她,问到郭敬明的《小时代》,王安忆回应说,你会觉得在我们的文学里边,对物质都是批判的,但是在目前出现的不仅是《小时代》,还有很多很多,比如有一些散文,有一些小说,它会很有趣味地写到各种各样的品牌,以这些品牌来断定人的身份,辨别人的职业等等,就这个现象,我觉得将来文学史恐怕会应该注意到。她有这样一个反应。我觉得这是一个睿智的反应。当然我多少有些吃惊。
张:对,这是她回应媒体的提问时说的。[1]因为这个她回避不了,这是在上海出现的文化现象。按说,王安亿是个老上海,她的许多作品也是刻意要为上海的历史和当下留影的,她对描述上海透视上海似乎更具备话语权。但是郭敬明现在以《小时代》来表现当下的上海,有数量巨大的拥趸,你不能回避关于郭敬明的问题。
刘:她表示《小时代》将来会进文学史,不管她这话是从什么角度说的,它也体现了我们文化的一个进步,文化的展拓、文化的丰富多彩和文化的包容,并不是说我们也是郭的粉丝,觉得《小时代》是一个非常好的作品,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它的价值还有待于我们进一步去认知。
张:郭敬明他的运作方式其实非常有意思。你会发现他把在小说里面的成功经验,移植到电影里面。他的小说,几乎都是在金丽红、黎波的那家公司出,那家公司为他竭诚服务,变成了一个他的下线,策划、包装、推销、善后,一条龙服务。等于它是承接郭敬明上游来的产品,它是下游。这个事情我觉得是很大的一个变化。以前多半都是作家有求于出版社,现在是出版方全方位为一个作家服务。当然金、黎他们,还有一位安波舜,他们公司也在承揽刘震云的作品,业绩也很可观,但他们主要的工作似乎还是为郭敬明做事。他们很精明,知道郭敬明的粉丝,就是80后90后的年轻人,他们的文化消费特别稳定,他们买郭的书看郭的电影,首先不是因为听了内容推介觉得有意义,而是因为郭是他们的青春偶像,丹麦的童话大师有篇作品叫《老头子做事总是对的》,这些粉丝就是“小四总是对的”,他给什么买什么、看什么,这些消费者里占比例最大的,据说是中学女生,尤其是高中女生,谁能把中学女生的钱包打开,谁就一定是销售冠军。《小时代》一放映,电影院立刻爆满,什么好不好看,那是“小四”的,就是要看,这是一种粉丝文化消费现象,这种现象以前在中国大陆是不曾不过的。
刘:这是很重要的文化现象。
张:上次我听高晓松给我讲,为什么文化界的换代这么厉害,比如说唱歌的,象刘欢是何等不得了的,高晓松跟我讲,刘欢已经八九年不出CD了,出不了,为什么?出了你们都不买。就是爱听他的歌的人很多,象我们这个年纪都爱听,刘欢的歌很多人都爱听,但是爱听他的歌的人也不去买他的CD。但是李宇春老出碟,为什么她出碟呢,就是她的一个忠诚的粉丝,一年出两千块钱,这两千块钱干嘛的,不干别的用,就是专门买她的所有的东西。那么李宇春她要出碟,就有人买,可是刘欢出了碟,听的人不少,可是没有人去买。所以刘欢你看他八九年都不出了,那英什么的都是八九年不出碟了,然后只有李宇春张靓颖出碟。出完碟以后,就有粉丝买。买完以后这个市场就很良性,接着在各种唱片评选里面,因为大腕都不出碟,真正的大歌手都不出,只有她们这些可以评,最后她们都评最佳唱片。所以最后是唱片业整体衰落的,只有这批选秀的歌手几枝独秀。
刘:我明白了,就是欣赏刘欢的都是理性欣赏,无所谓粉丝,要听刘欢的歌,从网络上一搜,方便得很,但是追捧李宇春的就不一样了,他们是粉丝,虽然李的歌在网络上也能很方便地搜出,但是我爱“春春”,我买她的CD甚至都不是为了听歌,我要攒齐所以与她相关的东西,她的照片,她演唱会的门票,她代言的商品……
张:郭敬明的情况现在跟她差不多。你看李锐的女儿叫笛安,你看李锐那么反抗俗世的一个人,结果他女儿是郭敬明麾下的签约作家,在郭敬明旗下编杂志、写作。所以郭敬明他把小说的成功,最后完满地地移植到电影上,形成了“粉丝电影”这么一个品类。有人说他那个《小时代》难道还拍3拍4么,自我重复啊,但是只要他的粉丝群存在,他拍多少部都不成问题,“小四”的嘛,许多女学生在电影院看他的电影一边吃爆米花一边心花怒放,银幕上呈现的是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又跟偶像亲近了一回。
刘:我注意到,作家里面,现在似乎只有韩寒、郭敬明被广告公司邀去做广告,在地铁站等地方会看到很大的柔性灯光广告。这是传统作家没有过的事。传统作家或者觉得做商业广告难为情,更关键的是人家那些非文化的消费品,广告公司也绝不想请一般作家来做广告,你有什么号召力?拥有粉丝的韩、郭就不一样了。
张:我发现一个情况,就是我们原来的作家,依靠作协的体制,还挺滋润的,但后来作协的体制遇到一个很大的问题,就是市场经济冲得很猛,作协靠原来的那套办法就什么都不顺,文学杂志都萎缩了,有的很有声望的老作家都出书困难了。后来呢,国家经济突然爆炸性地增长了,这个时候各级政府都有钱了,所以作协这个体制反而倒稳定了。政府发现,给一点钱让他们来创造文化繁荣,算不得什么负担,一个社会没有文学杂志不行啊,那我给一点钱,其实很少的钱,杂志就都继续办下来了。拨款养一点作家也没问题。老作家出书可以由作协出资。所以那个时候王蒙提出来养活不养活作家的问题后来没了,就是说原有的它就这么养着,新的它也不增加了。所以作协体制呢你会发现它稳固了,你比如说中国作协确定为正部级单位,该有的待遇配置都有了,它稳固以后呢,它也不再自我生产了,就是作家协会所养的专业作家的增量基本上没有了,你看它出的杂志,主要还都是50后、60后在支撑版面,你会发现80后、90后的年轻一代,跟他们联系的也有却不多,他那个系统基本上不培养这些人了,这些人呢就基本上都跑到郭敬明那里,或者跑到网络文学那块去了。你会发现作协这个体制还运转,但跟郭敬明那样的粉丝文化的运转大体是平行线关系,尽管郭也参加了作协,但双方不过是以礼相待。
刘:现在也有人对郭敬明不能容忍,对《小时代》有愤恨情绪。对跟你不一样的世俗的生命存在、生活方式和文化消费方式你能否宽容?王蒙年龄比我还大那么多,“少年布尔什维克”,当过文化部长,他对此持宽容态度,很可贵,在他那辈里凤毛麟角。
张:王蒙参加凤凰电视台《锵锵三人行》的谈话节目,他是这样说的:
——我对《小时代》更主要是一个历史视野。三年前我一看这小说《小时代》,我就一愣。为什么呢?我从小听到的就是大时代,大时代,大时代。《小时代》就是郭敬明的“青春万岁”。我说过一句话,叫“青春都不是世俗的”。郭敬明敢于把时代前面加“小”字,他需要勇气。最近我还听到一个情况,说他这次电影原来报的题目是《小资时代》。我觉得这像是电影院的考虑,电影发行的考虑。我不了解官方的审片情况,这都是茶余酒后的聊天了。当然还是题目《小时代》好。他迎合,他合作的。他从另一方面展现上海的建设成就,我老觉得这是一个主旋律的片子。我们上海已经不落后了。我就感觉这里面有一个歌颂、歌唱。就光里面的楼比莫斯科、比纽约、比巴黎都现代化,我觉得咱们中国已经有超现代的一面。这里头有这一面。
——《小时代》电影如果轻轻松松、绝不较劲地看,看得下去。为什么呢,小姑娘、小小子形象都特别好,都挺俊。
——《小时代》的故事,反正我看了特别有沧桑感。我就是联想到,中国这个变化老是令人目不暇接。你说《青春万岁》写的那一帮青年,书也还在出,也还有人关注,然后就是什么知青文学、改革文学,然后现在《小时代》看着好像完全是另一个世界,另一代人。我的沧桑指的是这个。我觉得中国它也够能变的。
——对《小时代》我不想做价值判断,好、坏还是浅。正因为它浅,所以容易接受。你想,不费劲,也不用皱眉头,你也不用含悲情,舒舒服服就看下来了。合乎逻辑也是它,不合乎逻辑也是它,所以它给我的感觉是浅青春。我看到网上有一个说法“把青春给青年纯粹就是浪费”,我看了就挺乐。所以我觉得“浅”绝对是一个事实,到底是怎么样的一个缺点呢不足呢?我看完了谁是干什么的我全忘了,我就觉得瞅着挺顺眼的,小姑娘、小小子我都挺喜欢看。从思想和艺术上来说,《小时代》这个电影的可取之处是非常有限的,这我承认。但是电影里面的这一类表现:白日梦啊、做梦吃肉包啊,这是电影的一个路子,其实灰姑娘故事本身就是这么一个模式。[2]
刘:王蒙认为每一个历史阶段都有它的《青春万岁》的文本,那么郭敬明的《小时代》也就是一种新的《青春万岁》,他的说法足资参考。那么王安忆说出那样的话来我也很敬佩,也很不容易。她是有身份的,是中国作协副主席、上海市作协主席,而且郭敬明一个四川自贡来的娃儿,动了表现上海的奶酪,但是她说出那样的话,不仅体现出宽容,说明她有史的意识,历史是否一定淘汰掉《小时代》,她不率做结论。
张:韩寒起初跟郭敬明是很接近的,后来完全分道扬镳了。郭敬明完全不问政治,也不考虑文学纯不纯,安然享受着市场经济生成的粉丝消费,在粉丝的崇拜中获得很大的人生乐趣。韩寒后来过问政治,但只是发表一点对政治的看法,还是很能把握尺度的。他们也都经历过一些风波,郭敬明被判定为有从网络上抄袭他人作品的行为,但是他度过了那个难关,关键是他的粉丝对那件事完全无所谓,“小四总是对的”,所以粉丝的力量真是无穷。韩寒后来遇到方舟子,2012年春天的时候,方说他的那些文字是韩的父亲代写的,他的声誉就下降了。但是象陈丹青就出来说,如果有的是他父亲写的,他就连韩寒带他父亲都喜欢。其实署名的问题,只有那个当事人站出来说,署名虽然是那人,其实是我写的,要求正名,才具有法律及道德上的意义,否则,究竟谁写的,属的什么名,合作者之间并无纠纷,那就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写出的东西有没有价值,好像有陈丹青那样想法的人多了起来,韩寒也就度过难关了。
(作者单位:刘心武 中国作家协会 张颐武 北京大学)
[1]见2013年7月25日香港《文汇报》;另见2013年7月19日《华西都市报》报导《王安忆:耐心点,〈小时代〉可能进文学史》。
[2]据2013年7月3日香港凤凰卫视播出的《锵锵三人行》视频语音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