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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词坛“四声之争”钩沉
——以午社词人为中心

2014-03-29薛玉坤罗俊龙

常熟理工学院学报 2014年3期
关键词:词坛词体填词

薛玉坤,罗俊龙

(苏州大学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民国词坛“四声之争”钩沉
——以午社词人为中心

薛玉坤,罗俊龙

(苏州大学文学院,江苏 苏州 215123)

晚清以来,填词严守四声成为词坛一时风气,其流弊引起民国词人的诸多争议。以冒鹤亭、夏承焘、龙榆生、吴庠、夏敬观等为核心的午社词人对此讨论最为集中和激烈。诸人对四声或倡言支持,或痛陈其弊,或居间调和,并引来张尔田、施则敬等午社外词学名流的加入。众人关于四声问题的不同立场,实际呈现的是民国词人从文字格律寻绎词体音乐属性的理论努力。

民国词;四声之争;午社;冒鹤亭;夏承焘;龙榆生;吴庠

在词的音谱散佚、唱法失传之后,填词已渐由“音律之事变为吟咏之事”[1]1833。后世有关词律的讨论,遂因无从关注词的“音律”而不得不向检讨词的“格律”转变。在此背景下,维护词体音乐性的努力,在用韵之外,主要体现为对词中用字的平仄四声的考求。

词学史上,李清照《词论》倡言“词别是一家”,已经注意到了词中韵字之四声清浊;至张炎《词源》出,更强调句中用字之四声清浊亦须斟酌。龙榆生《词律质疑》尝谓:“自张炎《词源》出,而填词家始有四声清浊之辨。”[2]140又曰:“自张炎言清浊四声,后人乃得藉以悬揣宋词之律。”[2]142给予《词源》以很高评价。其后沈义父《乐府指迷》进一步细辨词中上、去之别,《四库全书总目》称其“剖析微芒,最为精核。”[1]1826而清人万树《词律》严辨四声,实际奠定了词律由音律向格律转变的理论基础。[3]陈匪石《声执》谓:“万氏之书,虽不能谓绝无疏舛,然据所见之宋元以前词,参互考订,且未见《乐府指迷》,而辨别四声,暗合沈义父之说。……识见之卓,无与比伦。后人不得不奉为圭臬矣。”[4]4929万氏之后,言词律者甚夥,对词律的要求亦愈加严格,“谈平仄之不足,进而论上去;论上去之不足,更进而言四声;言四声之不足,更进而言清浊阴阳”[2]146。降至清季,朱彊村、郑文焯、况周颐等人或弘扬清真,或标举梦窗,严守四声,成为一时风气。正如吴梅在《词学通论》中所言:“近二十年中,如沤尹、夔笙辈,辄取宋人旧作,校定四声,通体不改易一音。”[5]4流风所及,民国词坛所谓“彊村派”词人填词多依宋人原句四声平仄,严辨平上去入,乃至一字不易。此举不仅受到来自新文化阵营等人的抨击,如胡适《谈新诗》就主张“推翻词调曲谱的种种束缚,不拘格律,不拘平仄,不拘长短,有什么题目,做什么诗。”[6]511即便在传统“体制内派”词人中,也引起极大争议。抗战时期,夏敬观、龙榆生、冒鹤亭、夏承焘、吴庠等人结午社于沪上,社中诸人尝就四声存废、宽严问题各陈其说,或倡言支持,或痛陈其弊,或居间调和,众说纷纭,争执不下。甚至张尔田、施则敬等午社外词学名流,也纷纷加入到关于词中四声的学术争鸣中,成为民国词坛引人注目的一大景观。本文即以午社词人为中心,略加梳理当时词坛有关“四声”问题的不同立场,从中

或可窥见民国词人从文字格律寻绎词体音乐属性的理论努力。

一、午社诸人关于“词守四声”的争议

(一)冒鹤亭

民国词坛中,以冒鹤亭对于作词墨守四声最为不满,对之抨击、批判也最为激烈。他在《四声钩沉》一文开篇便将矛头直指鼓吹四声最力的朱祖谋、郑文焯二人:

吾所纳交老辈朋辈,若江蓉舫都转、张午桥太守、张韵梅大令、王幼遐给谏、文芸阁学士、曹君直阁读,皆未闻墨守四声之说。郑叔问舍人,是时选一调、制一题,皆摹仿白石。迨庚子后,始进而言清真,讲四声。朱古微侍郎填词最晚,起而张之,以其名德,海内翕然奉为金科玉律。[7]111

冒鹤亭认为,以四声论词之说,虽然盛行于时,其实方兴未久,他所结交往来的江人镜、张丙炎、张景祁、王鹏运、文廷式、曹元忠等“老辈朋辈”皆闻所未闻;而其得以大行于世,乃是由于晚清以来朱祖谋、郑文焯等人的大力倡导。夏承焘《天风阁学词日记》也记载了冒鹤亭的类似言论:

(冒鹤亭)又谓郑大鹤为词初学白石,继学清真,晚年讲四声,作《比竹余音》。古微正于是时始为词,乃大倡依四声之说。郑之瘦碧、冷红二集犹不依四声。鹤翁二十余始见大鹤,从未闻其谈四声云。[8]187

在冒鹤亭看来,郑文焯早年学白石,自己在苏州期间曾与之有过交游,其时尚未闻其谈四声之说,且郑氏所作《瘦碧词》、《冷红词》也并非全依四声。至于朱祖谋,据夏承焘日记所载,冒鹤亭曾“自谓填词早于朱古老,而所治不专,遂无成业”[8]47,他认为朱氏“填词最晚”,不过因为其德高望重,所以提倡的四声之说被奉为圭臬,海内遵从。

在对郑、朱二人提出质疑后,冒鹤亭又开始了对于万树《词律》的批判。万树《词律》认为,周邦彦作词严谨,平仄有法,其后的方千里、吴梦窗等人和清真词也都四声尽依,一字不易:“美成造腔,其拗处乃其顺处,所用平仄岂慢然为之耶?倘是慢然为之者,何其第二首亦复如前,岂亦慢然为之至再、至三耶?方千里系美成同时,所和四声,无一字异者。后复有吴梦窗所作,亦无一字异者,岂吴亦慢然为之耶?更历观诸名家,莫不绳尺森然者。”[3]14“观方千里和词,平仄处无一字不同。”[3]149“余尝谓千里和清真,四声一字不改。”[3]155“词至千里而绳尺森然,纤毫无假借矣。四声确定,欲旁注而不可得矣。……千里之和清真,无一字声韵不合。”[3]268

万树对方千里等人谨守四声的做法十分推崇,这对后世词坛影响很大,正如夏承焘所言:“万树《词律》及《四库全书词集提要》,皆谓方千里、吴梦窗和周清真词,尽依四声,不但遵其平仄。后来词家欲因难以见巧者,奉为准绳,不稍违越。”[9]52四声之说大畅于晚清、民国之际,固有朱祖谋、郑文焯等人的鼓吹之力,然导其源流,实发端于万树,而万氏津津乐道、引为模范的正是方千里等人对清真词亦步亦趋的和作。冒鹤亭对此也心知肚明,他指出:“自万红友一言,误尽学子。郑叔问扬其波,朱古微承其绪,而天下尽受其桎梏矣。”[7]152又如:“世人乃狃于万红友谓‘千里一集,方氏和章,无一字而相违,更四声之尽合’之一言,而自汩其性灵,钻身鼠壤之中而不能出也。”[7]111-112

为驳斥万树的四声理论,冒鹤亭细心校勘了周邦彦等宋人词集。首先,他将周邦彦同调之词四声平仄对勘。在《四声钩沉》中,他列举了《风流子》、《早梅芳近》、《荔枝香近》、《红林檎近》、《满路花》、《归去难》、《西河》、《瑞鹤仙》、《浪淘沙慢》、《看花回》等十种词调,每种词调下列两词,一一对勘,发现皆无一调四声相同;其次,他又将方千里、杨泽民、陈允平三家和词与周词对勘,亦无一调四声尽合;此外,他还取吴梦窗和周邦彦《风流子》二词与周词一一对勘,仍无一调四声全合。对于万树尤为称许的和清真“四声一字不改”、“无一字声韵不合”的方千里,冒鹤亭特别做了统计:“《清真词》传世者一百九十四首,千里和者九十三首,其四声之不同者,凡一千一百十五字。”[7]152对于冒鹤亭的校词经历,其时同在午社、常相过从的夏承焘在日记中记载道:“此老读词极细心,尝遍校方千里与清真词四声多不合,谓文小坡(郑文焯)、万红友谓其尽依四声,实等放屁。大抵反四声、反梦窗为此老论词宗旨。”[8]46

在批判了万氏以来的四声观点后,冒鹤亭又阐述起自己的四声理论。他在继承唐代段安节《乐府杂录》等的基础上,认为词中“四声”乃是指琵琶弦之宫、商、角、羽,而非文字的平、上、去、入,而所谓“清浊”乃是因为弦丝有巨细长短分音所致。

为证明自己的观点,冒鹤亭对琵琶四弦之宫调各声做了详细考较,又分别列笛翻七调图与琵琶翻七调

三图比照,说明琵琶旋宫与笛之翻调吻合。冒氏对其《琵琶旋宫表》颇为自负,“自谓神悟”,曰:“琵琶旋宫之法,非有师承。从上述《隋志》及《琵琶录》‘临时移柱’一语惊人,因创为三表,则一一与今笛家翻调合,名称亦符。”[7]163

当然,冒鹤亭也并没有完全否定词中平仄四声。他以曲证词,认为正如曲中须辨别平煞、上煞、去煞,词中末句之四声平仄也须注意:“然则词中上、去之字,可乱填乎?是又不然。沈存中《补笔谈》于杀声,张玉田《词源》于结声,皆极注意。杀声、结声皆曲终之声,蔡季通所谓毕曲也。曲中之声为某字,则用某字调……此处须依平、上、去,不得乱填。……词曲固无二理也。”[7]171“审此则词中平、仄,所注重者乃末句,即沈存中所谓结声,亦即蔡季通所谓毕曲,又即姜白石所谓住声。”[7]173最后,他得出结论:“学者但能于词之末句平仄,悉依古人名作,遇仄、仄字更加注意,回避上上、去去,能事毕矣。”[7]173-174

(二)夏承焘

时与冒鹤亭同在午社的夏承焘先生也加入到了四声问题的争鸣中,专门著有《词四声平亭》一文(后改名为《唐宋词字声之演变》)。对于当时词坛推尊梦窗、竞拈涩调的现状,夏承焘在日记中也时常流露出不满之意:“予素不好为拗调,尤厌梦窗涩体。”[8]244“俞感音《填词与选调》,当榆生作。分析词调声情甚详,颇不满近人好为涩调,适与予意合。”[8]276又如其所撰《稼轩词编年笺注序》曰:“今之词家,好标举梦窗。其下者幽闇弇閉,尤甚于郊、岛。”[10]21-22在这一点上,夏承焘与冒鹤亭是一致的。冒氏在《四声钩沉》中就对这种艰深晦涩的词风多有批判,如:

于是闭门造车,以发洩其聪明才力,如梦窗诸公,谓为文章之美则可,谓为合乎词之原则,吾斯之未能信也。何也?填词之官,在心与手,歌词之官在口,听词之官在耳。今于耆卿则曰俗,于清真则曰时不免俗。欲以用事下语艰晦之词,使人阅之犹不能了了者,歌者如何上口,听者如何能声入心通耶?[7]170

又如:

奈何为四声所束缚,开口清真,闭口梦窗,甚至非清真、梦窗集中所有之调不填,非清真、梦窗集中所有之难调亦不填?而小令及普通常填之调,若《念奴娇》、《满江红》、《摸鱼子》等,不几废耶?昔也曰辟国万里,今也曰蹙国百里,名为昌词,实亡词耳![7]174

尽管夏承焘不满作词通篇尽守四声的做法,但对于冒鹤亭所谓“作词只须注意词中末句平仄”,及其以宫、商、角、羽为四声的说法却并不赞同。二人为此颇有争执,在《天风阁学词日记》中多有记载,兹录如下:

过巨川处看疚翁《四声破迷》,只云结句四声须守。予意片中拗句亦须守,清真诸作可按也。[8]119

疚翁以其《四声破迷》(按:即《四声钩沉》,发表时改名)一本假阅。予谓宋词除结句外,中间拗句中之一二字亦多严四声。古微以后诸词家通首严守者固非,谓除结句外皆可不守者亦未是。翁唯唯。[8]121

闻其《四声钩沉》将付印。予告以清真警句用上去者,彼终不信。[8]187

终日未出门,写《四声平亭》页余,天五谓恐与冒翁意见差池,劝勿发表。[8]188

彼于予《词四声平亭》颇不以为然,谓譬之刑法,例不能通之于律。凡词一调必不止一谱,歌词者可以工尺就平仄。白石词一声一字,乃止有主腔而无花腔,凡主腔与词平仄不合者,歌者可以花腔斡旋之云云。此论歌曲自是,但与予书无涉。彼似不悦‘平亭’二字。以予书于彼旧作《四声钩沉》略有评赞,故少拂其意。予请为举例驳之,彼谓近治《管子》,已无意于词。[8]218

鹤亭翁疑予《四声平亭》为彼与强村先生而作,甚不以为然。[8]221

《三事吟·其二》后注:冒鹤翁作《四声钩沉》,予多献疑,作《四声平亭》诤之,鹤翁甚不满。[8]265

阅《学林杂志》冒疚翁《四声钩沉》,中有可商量者。[8]317

夏承焘在《词四声平亭》中提出,词中字声之演变,“由辨平仄而四声,而五声阴阳”,有一个从宽至严、由疏而密的变化过程:

大抵自民间词入士夫手中之后,飞卿已分平仄,晏、柳渐辨上去,三变偶谨入声,清真益臻精密。惟其守四声,犹仅限于警句结拍。自南宋方、吴以还,拘墟过情,乃滋丛弊。逮乎宋季,守斋、寄闲之徒,高谈律吕,细剖阴阳,则守之者愈难,知之者益少矣。夫声音之道,后来加密,六代风诗,变为唐律;元人嘌唱,演作昆腔。持以喻词,理无二致。谓四声不能尽律,固是通言;而宋词之严三仄,亦多显例。明其嬗迁之迹,自无执

一之累。[9]52

夏承焘认为,清真词四声用法富于变化,有宽有严,“严者固一声不苟,宽者往往二三合而四五离。是正由其(周邦彦)殚精律吕,故知其轻重缓急,不必如后来方、杨之一一拘泥也”[9]72。他在文中批评了方千里等人亦步亦趋、谨守清真四声的做法:“逮方千里、杨泽民、陈允平诸家之和清真,于其四声,亦步亦趋,不敢逾越,则律吕亡而桎梏作矣。”[9]73又如:“自万红友以来,知其严而不知其宽,致后人学步方、杨者,争去康衢而航乎断港。”[9]72但是,夏承焘也认为清真词于警句、结拍处辨四声甚严:“凡此在全词中,皆为警策之语,以其上下片相对,知其四声不容假借。”[9]66这与冒鹤亭所持的只需词中末句守四声的观点相左。

夏承焘在《词四声平亭》篇末总结了他对于词守四声的看法,对不守四声和尽守四声两种做法都提出了反对:

故吾人在今日论歌词,有须知者二义:一曰不破词体,一曰不诬词体。谓词可勿守四声,其拗句者可改顺句,一如明人《啸馀谱》之所为,此破词体也,万氏《词律》论之已详。谓词之字字四声不可通融,如方、杨诸家之和清真,此诬词体也。过犹不及,其弊且深于前者。盖前者出于无识妄为,世已尽知其非;后者似为谨严循法,而其弊必至以拘手禁足之格,来后人因噎废食之争。是名为崇律,实将亡词也。[9]81-82

(三)吴庠

吴庠(1878-1961),字眉孙,江苏丹徒(今镇江)人。清末优贡,曾任北京审计院编纂处处长、北京交通银行秘书。工诗词,曾入南社,加入午社的时间晚于冒鹤亭、夏承焘等。

在反对拗体涩调和墨守四声方面,吴眉孙与冒鹤亭立场一致,言辞激烈,抨击甚力。他在与夏承焘的日常交流中便时时流露出对于涩调四声的强烈不满,如《天风阁学词日记》所载:“傍晚过吴眉老谈词,彼极以近人作梦窗者支离不通为病。”[8]141“接眉孙长函,论予《四声平亭》,极以近人为词守四声为不然。”[8]216

在《致夏癯禅书》中,吴庠更是力陈当时词坛竞填涩调、死守四声之弊端:

私心不喜,约有三端:当代词人,务填涩体,字荆句棘,性梏情囚,心力虚抛,语言鲜妙,此其一也。谓填创调,必依四声,本不能歌,乃矜合律。且四声之中,古有通变,入固可以代平,上亦可以代入。……乃彼迂拘,一声不易,如斯泥古,大可笑人,此其二也。吾家梦窗,足称隐秀,相皮可爱,学步最难。近代词坛,瓣香所奉,类皆涂抹脂粉,碎裂绮罗,字字饾饤,语语襞缋,土木之形骸略具,乾坤之清气毫无,作者先难其详,读者更莫名其妙,此其三也。[11]156

对于同社仇埰填词多用涩调、谨守四声的做法,吴眉孙便颇为不满,两人时有争执,夏承焘《天风阁学词日记》对此亦多有记载:

接吴眉翁函……彼于仇述翁之好用涩调,时有违言。[8]211

彼于仇述翁每词死守四声极不满。谓此期社课定西番,仇翁作三首,尽守飞卿四声,一字不易。不知飞卿词但有平仄而无四声。[8]216

早九时过眉孙翁。谓近以撰《午社词刊序》,隐讥社中死守四声者,仇述翁不以为然,坚欲其改,眉翁执不肯易,各甚愤愤。眉孙欲退社。[8]271

述翁为论守四声事,与眉翁意见参商。席间颇多是非。[8]279

与冒鹤亭校词之法如出一辙,吴眉孙也曾将宋代词人同一作者的同调之词、南宋和北宋不同词人所填同调之词对勘,发现四声不尽相同,有时还出入较大,其《与友人论填词四声书》云:

按谱填词,必尽依其字之四声,此说不知起于何时何人,晚近词坛,持之颇力。间尝研索,疑窦滋多,姑举数端,就正大雅。两宋名手,一调两词,其四声并不尽同,有时且出入甚大。南宋词人,填北宋之调,亦不尽依其四声。此何说也?[12]155

针对这种矛盾现象,推尊四声者进一步将依四声限定为依照特定词人的特定词调甚至限定至具体某一首词的四声,比如《长亭怨》依白石四声,《瑞龙吟》依清真四声,《莺啼序》依梦窗四声。同一词调,依法对象不同,四声平仄也有不同,甚至同一词人的同一词调,词中四声也可能有多种情况。冒鹤亭对这种作茧自缚的做法曾有过很形象的批判:

作者依梦窗,则不合于清真,依清真,则不合于梦窗。羚羊触藩,进退失据,此非口舌所能争也。于是依清真者,自注云:依清真体;依梦窗者,自注云:依梦窗体。是父子一家而析其产也。甚而依清真、梦窗第一首者,自注云此清真、梦窗第一体;依清真、梦窗第二首者,自注云此清真、梦窗第二体。是前后一人,而分其尸也。吾

未闻有国家者,其法令之棼若牛毛至此也。[7]152

吴眉孙《与友人论填词四声书》则从押韵的角度揭示了这种做法的自相矛盾之处:

或言依四声者,谓依某人某调某阕之四声,他可不具论。庠亦笑而许之。但押韵又生疑问。上去两韵,古今通押。假依或说,则古人押韵之处,今人当各依其上去方合。乃主张依四声者,其押韵处又时或变通。此又何说也?[12]155

冒、吴两人角度不同,但都有力驳斥了这种治丝益棼、自我束缚的做法。不仅如此,与冒鹤亭解放词体、不做“词囚”的主张一致,吴眉孙也倾向于化繁为简,解除四声对于作词者的禁锢,其《四声说》一文云:

愚尝谓,按谱填词,参之《词律》、《词谱》二书,解得某字可平可仄,某字宜仄,如作诗者,解得声调谱之例,能有当于吟讽,斯可矣。再如沈伯时说,于去声字加之意焉,斯亦精矣。若必逐字依声,不识有何精义。[13]2-3

吴眉孙论词主“理”和“气”,《复夏癯禅书》中提出,词须有“乾坤清气”,并须“言之成理”:

居恒于一切文艺,每以有无清气为衡量,于填词尤甚。记云:“昔我有先正,其言明且清。”刘邵《人物志·九征篇》云:“气清而朗者,谓之文理。”贯休云:“乾坤有清气,散入人心脾。”元好问云:“乾坤清气得来难。”千古名言,服之无斁。晚清词人学梦窗者,以沤尹年丈,述叔先生两家为眉目。读其晚年诸作,何尝不清气往来。……且意内言外谓之词。古所谓词,自非今之长短句,要其理可通。意之在内者,诚难尽语人,言之在外者,当先求成理。彼学梦窗者,偏以言不成理为佳,此则不佞所大惑不解者也。[14]157

其于夏承焘《词四声平亭》“不破词体,不诬词体”两义外,又增加了“不蔑词理”、“不断词气”的作词要求:

四声之说,得大著不破词体,不诬词体两义,就词言声,可称精善。不佞请就声言词,附以两说,为守四声、学梦窗者进一解。一曰不蔑词理。昔人论长吉诗,稍加以理,可奴仆命骚。愚谓学梦窗者,必能加以理,方许瓣香四稿,再谈四稿之守四声。一曰不断词气。有气则生,无气则死……近今学梦窗者,彼谓能守四声,愚谓率多死语,直是无气,尚谈不到清浊。……以为填词者,但能如大著所谓不破词体,不诬词体,而归结于玉田所谓妥溜,足矣。[15]154

吴眉孙与冒鹤亭是民国词坛抨击四声最力的代表,龙榆生《晚近词风之转变》在谈及当时词坛对四声不满意见时曾将二人并举,曰:“今沪上词流,如冒鹤亭(广生)、吴眉孙(庠)诸先生,已出而议其非矣。”[2]385但是,冒、吴二人之间观点亦多有龃龉。与夏承焘一样,吴眉孙也不认同冒鹤亭颠覆平上去入,而以宫商角羽为四声的理论,如:

眉孙谓冒鹤翁以词不分四声平仄,只有高低声,此仅指吹弹而言,故只有高低。若论歌曲,则必有字句。有字句,则安能无平仄四声。[8]237

二人甚至由观点有异进而结怨,夏承焘《天风阁学词日记》中记载:

心叔过眉孙,……谓鹤亭翁疑予《四声平亭》为彼与强村先生而作,甚不以为然。眉孙讽其学问公器,须受异己之言。眉孙极谦撝,殷殷向心叔问音韵,谓鹤亭不信反切之说。[8]221

眉翁于□□翁作《晏子春秋正义》及《四声钩沉》甚不满。[8]356

(四)龙榆生

龙榆生作为朱祖谋的授砚弟子,受四声之说熏陶颇深。他曾从创作的角度,对词中四声用法有过精妙的阐述,如《论平仄四声》一文,便有“论去声字在歌词上之特殊地位”、“论拗体涩调应该严守四声”、“论去声字在词中转折处之关系”等诸多论述[2]158。但是,龙氏对民国词坛竞拈僻调、死守四声的现状也多有不满。30年代时,他就曾撰有《词律质疑》一文,辨析四声与词律的关系,认为“协律为一事,四声清浊又为一事,虽二者有相通之点,究不可混为一谈”[2]140。在文中,龙氏考订出北宋时期尚无四声之说,当时所谓不协律,多为不合乐句,“初未以四声平仄,当曲中之音律也”,且认为况周颐等近代词人“以四声清浊当词律”的说法不可尽信。

与冒鹤亭几乎如出一辙,龙榆生在《词律质疑》中也曾将柳永、周邦彦等宋人所撰同调之词加以对勘,比对其四声情况,得出的结论与冒鹤亭《四声钩沉》一致,如其对勘《乐章集》:

永所撰《乐章集》,悉以宫调区分;则其词之尽付歌喉,无所违迕,殆可推见。试取同一曲名,并隶同一宫调之词,加以比勘,比证四声清浊,不足以赅声律之妙用,而在北宋固不以此言律也。如般涉调之《安公子》(两词略),细按词中各字,其无关紧要处,平仄亦有出入,遑论四声?[2]137-138

又如《清真集》:

且举《清真集》中同一曲之词,一为比勘。如商调《浪淘沙》……二词除四声多出入外,如前一首“玉手亲折”之“折”字叶,后一首“帘幕千家”之“家”字平声不叶;前一首“翠尊未竭”句之“竭”字叶,后一首“岁华易老”句之“老”字不叶;前一首“罗带光销纹衾叠”句之“叠”字叶,后一首“飞散后风流人阻”句之“阻”字不叶;且前一首句法为上四下三,后一首乃为上三下四,于音拍为不合。……至于四声之拘守,纵方、杨和章,无一字相违,又何解美成之自相剌谬?[2]139-140

更巧的是,龙榆生在该文中还将方千里、杨泽民和清真词与周词对勘,与冒鹤亭一样,自然也发现了万树之谬误:

方、杨和作,即就此曲论,如第四、五句,杨乐民作“征鼓催人骤发,长亭渐觉宴阕”,方千里作“柔橹悲声顿发,骊歌恨曲未阕”,周词“陌”字入声,方、杨“橹”字、“鼓”字皆上声;周词“饮”字上声,方、杨“曲”字、“觉”字皆入声,固不如万氏所云“更四声之尽合”乎。[2]140

龙氏在该文结论中称:“必守一家之说,以为四声清浊,可以尽宋词音谱之妙,乃谨守勿失,而自诧为能契其微,则恒以偏概全,动多窒碍。”[2]148

如果说30年代的龙榆生还只是认为,以四声论词,不能“尽赅声律之妙用”的话;那么在40年代《晚近词风之转变》一文中,他对四声的看法无疑要严厉得多,乃至直接称之为“晚近词家之流弊”,批判的意味也较先前深刻了许多,如:

自周、吴之学大行,于是倚声填词者,往往避熟就生,竞拈僻调,而对宋贤习用之调,排摈不遗馀力,以为不若是,不足以尊所学,而炫其所能也。又因精究声律之故,患习用词调之多所出入,漫无标准,而周、吴独创之调,则于四声配合,有辙可寻,遂以为由是以求协律,虽不中亦不远。于是填词家有专选僻调,悉依其四声清浊,一字不敢移易者,虽以声害辞,以辞害意,有所不恤也。……然好事之徒乃复斤斤如此,于是填词必拈僻调,究律必守四声,以言宗尚所先,必惟梦窗是拟。其流弊所极,则一词之成,往往非重检词谱,作者亦几不能句读,四声虽合,而真性已漓。且其人倘非绝顶聪明,而专务挦撦字面,以资涂饰。则所填之词,往往语气不相贯注,又不

仅“七宝楼台”,徒眩眼目而已![2]384

当然,龙氏在文中也为朱祖谋等辩护,称:“往岁彊村先生虽有‘律博士’之称,而晚年常用习见之调。尝叩以四声之说,亦谓可以不拘。”“王、朱诸老不若是之隘且拘也。”[2]385朱祖谋晚年倾心东坡,以疏济密,可见对于四声之弊,无论是朱祖谋还是龙榆生,或多或少都有了一定的认识。

龙榆生《晚近词风之转变》一文还肯定了冒鹤亭等人对于四声之弊的非议:

今沪上词流,如冒鹤亭(广生)、吴眉孙(庠)诸先生,已出而议其非矣。吴氏与张孟劬、夏瞿禅两先生往复商讨,力言词以有无清气为断,而深诋襞积堆砌者之失。孟劬先生亦然其说,而以情真景真,为词家之上乘。补偏救弊,此诚词家之药石也。[2]385

需要注意的是,虽然龙榆生对四声之弊颇有不满,但与冒鹤亭从根本上颠覆四声理论不同,他只是认为,以四声论词,固有其局限,且过犹不及,需要“补偏救弊”,而不是像冒鹤亭那样,以宫商角羽代替平上去入。

(五)夏敬观等午社其他成员

夏敬观作为午社的发起人,其对于社中诸人所争论的四声问题,又持何种意见呢?虽然夏氏并未如冒鹤亭、夏承焘等撰有专文论述,但通过查稽资料,仍能获得相关线索。

在《忍古楼词话》中,夏敬观曾表明其词学宗尚,对于梦窗涩调并不热衷,且间有批评:“宋词少游、耆卿、清真、白石,皆余所宗尚。梦窗过涩,玉田稍滑,余不尽取。……近人词多极端趋向涩体,守律过严,病在沉晦。”[16]4768又如,在评姚肇菘词时,称姚氏“平昔论词,墨守四声,不稍假借”,并对其多有规谏:“尝与论乐工所谓律,不在四声。求词之佳,在人品学力、见解气概,务其细而遗其大,非士大夫之所为也。”[16]4761在与夏承焘往来通信中,夏敬观也曾阐述他对四声的看法。夏承焘《天风阁学词日记》记载云:

晚接吷翁函,论四声。谓近人只知入声,而不知入声亦派入平上去三声。至宫调与腔调不同,守四声与宫调无关,不过文人好为其难耳。白石《长亭怨慢》谓初率意为长短句,然后协以律,即是文人填词毋庸光顾及宫调之理,自制曲岂复有守四声可言。今人以此自缚,何曾知宫调,言之过分,徒使无佳词佳句耳云云。所论皆

极名通。[8]121

综上所述,夏敬观对死守四声的做法实多有不满。其观点与夏承焘、龙榆生等相近,认为守四声不过是文人“好为其难”,想要“因难见巧”罢了。言之过分,只会走向极端;作茧自缚,导致“无佳词佳句”。

此外,夏敬观对宋词中出现的同调而平仄不一等现象也提出了自己的解释观点,而对于冒鹤亭以曲证词、颠覆平上去入四声的理论则大为质疑,颇不赞同。对此,夏承焘《天风阁学词日记》亦有记载:

得夏吷翁书,论予四声平亭。谓文人作词,付乐工作谱,乐工编谱二十八调,有一调合者,即为合律,否则须改动字句。故宋词有二调句法平仄同而入二律者,或同调而句法平仄有更变者,皆是作成后迁就音律所致。此说甚新。又谓研求音律,四声阴阳皆不可抹杀。鹤亭以曲证词,似尤不可,嘱转请孟劬翁印可。[8]221

此外,社中成员吕贞白虽然也力主词不必守四声,但其创作和理论之间颇有距离,夏承焘称其“颇主词不守四声之说,而其自制又兢兢不敢逾越。”[8]306

二、午社之外词人对于词守四声的看法

午社诸人对于四声问题的争辩还吸引了词社之外如张尔田、施则敬等人的关注和参与。

张尔田(1874—1945),字孟劬,浙江钱塘(今杭州)人。父上龢,曾从蒋春霖受词学,又与郑文焯为词画至交,著有《吴沤烟语》。张尔田早年官刑部,与冒鹤亭为同事。入民国,任清史馆编纂、北京大学教授等,晚年为燕京大学国学总导师。著有《遯庵乐府》一卷。

抗战期间,身在北京的张尔田与夏承焘、吴眉孙、龙榆生等午社中人书信往来,研讨词学,互通声气。张尔田解释四声源起,曰:“宋小令多不被管弦,故多不讲四声。美成诸人长调,始以字声吻合管弦,而不必以管弦凑合字声,于是四声之说起。”[8]325他认为,“涩调欺人,四声弄巧”[8]221,对梦窗末流竞拈涩调、墨守四声、堆砌辞藻而无“真情真景”的词风甚为不满;在《与龙榆生论词书》中对吴眉孙抨击涩调四声的言论表示赞同和欣赏:

近瞿禅书来,转示吴眉孙论词一函,痛抉近人学梦窗者之敝,可谓先获我心。弟所以不欲人学梦窗者,以梦窗词实以清真为骨,以词藻掩过之,不使自露,此是技术上一种狡狯法,最不易学,亦不必学。……盖先有真情真景,然后求工于字面。近之学梦窗者,其胸中本无真情真景,而但摹仿其字面,那得不被有识者所笑乎?[17]153

张尔田还认为,词既然已与音乐剥离,大可不必谨守四声、斤斤计较:“今词既不可歌,斤斤四声,亦属多事,按谱填词,但期大体无误足矣。”[8]325

这样看来,在反对梦窗涩调、墨守四声,以及主张解除四声对于作词束缚等方面,张尔田与冒鹤亭的观点大体一致。但正如冒鹤亭与吴眉孙一样,虽然在大方向上趋于一致,但在某些细节方面,仍有论争。譬如,张尔田认为:“宋词四声,须依调而定,有当严守者,有可通融者,恐非一律。”[8]118冒鹤亭对此则不以为然,称“一国不致有二令,同是词调,安得有守有不守”[8]118。而张尔田对冒鹤亭以宫商角羽为四声的说法也很不赞同,如《天风阁学词日记》所载:

孟劬翁来两函,不以鹤亭说四声为然。谓以字义论,声自声,音自音,律自律,声只一声,音不只一声,律则排比声音,所谓还商为宫,琵琶弦宫商角羽,音也,非声也,不得以当平上去入之四声。[8]228

又接孟劬翁四日、五日两函,谓昨函所论有未定者,又谓鹤亭谓四声琵琶弦之宫商角羽,出于《乐府杂录》,然不得谓宋词根本无四声。[8]228

接孟劬翁六日函,谓鹤亭以四声当琵琶之宫商角羽,其说本于段安节《琵琶录》。以宫商角羽分平上去入,琵琶弦无徵音,是四声分明少上平一部。且四声起于梁世,岂预知有唐之琵琶耶。[8]228

除张尔田外,午社诸人的四声之争还吸引了施则敬的加入。施氏在《与龙榆生论四声书》中阐述了他对四声问题的认识过程:

弟曩阅宋人方千里、杨泽民、陈西麓、吴梦窗诸家之作,声依清真,一步一趋,惟恐或失。晚清大家若王半塘、朱彊村诸公,亦皆断断不敢自放。……当时即怪其迂拘特甚,不惟无关声旨,抑且汩没性灵。虽以梦窗、彊村之才,犹或意为辞晦,字以声乖,况他人乎?民十七(1928年)春,以此质之吴臞安先生。先生亦抗心希古,严于声律,告以古人之作,自具深心。吾人必依其声,方为合格。不然,难免不为红友所诮也,弟以先生精于词曲,妙解宫商,遂嘿然焉。近读吾兄论词之作,及吴眉孙、夏癯禅、张孟劬诸公往来论

四声书数通,所见与弟向之所疑者宛尔合符,历载疑团,一朝冰释,诚快事也。[18]149

与冒鹤亭相似,施则敬也主张放松四声对于词体的束缚。但是,相对于冒鹤亭颠覆四声的激进理论,他更倾向于夏承焘、吴眉孙等人的观点。他不讲四声,只谈平仄,认为作词只要在“平仄之中,斟酌声调之美”即可:

吾人填词,于四声究应依前贤成作否乎?弟意但于平仄之中,斟酌声调之美,取便讽诵,斯亦可矣。同于古人,只是偶合,异于成作,亦非故违,一以吾之声情为主。……夏君癯禅谓“不破词体,不诬词体”,吴君眉孙益以“不蔑词理,不断词气”,弟更拈“不违声律,不失词心”八字明之。[18]152

三、结语

自万树《词律》首倡填词尽依宋人四声、一字不易以来,经晚清朱祖谋、郑文焯、况周颐等人的大力鼓吹,清末民初的词坛出现了竞拈涩调、墨守四声的极端现象,对词学发展产生了不利影响,在当时即引起一些词人的反思。至上世纪30、40年代,以冒鹤亭为代表的午社词人开始了对于四声问题的集中反思与批判。他们几乎都意识到了墨守四声的种种弊端,大都倾向于放松乃至解除四声对于词体的束缚。虽然他们彼此之间存在诸多论争,甚至时至今日有的问题仍悬而未决;但是,正是由于他们激烈的学术争鸣,才使沉淀多年的四声积弊暴露无遗,使词重新走上了健康的发展道路,并为后世词坛提供了宝贵的参考和研究价值。

[1]永瑢,等撰.宋名家词[M]//四库全书总目:下册.北京:中华书局,1965.

[2]龙榆生.龙榆生词学论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7.

[3]万树.词律[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

[4]陈匪石.声执[M]//唐圭璋.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局,1986.

[5]吴梅.词学通论[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6.

[6]胡适.胡适古典文学研究论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88.

[7]冒广生.冒鹤亭词曲论文集[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2.

[8]夏承焘.夏承焘集:第六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

[9]夏承焘.夏承焘集:第二册[M].杭州:浙江古籍出版社,1997.

[10]夏承焘.稼轩词编年笺注序[M]//邓广铭.稼轩词编年笺注(增订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1993.

[11]吴庠.致夏癯禅书[J].同声,1941,1(3).

[12]吴庠.与友人论填词四声书[J].同声,1941,1(3).

[13]吴庠.四声说[J].同声,1941,1(6).

[14]吴庠.复夏癯禅书[J].同声,1941,1(3).

[15]吴庠.与夏癯禅书[J].同声,1941,1(3).

[16]夏敬观.忍古楼词话[M]//唐圭璋.词话丛编.北京:中华书局,1986.

[17]张尔田.与龙榆生论词书[J].同声,1941,1(3).

[18]施则敬.与龙榆生论四声书[J].同声,1941,1(10).

An Argument about Four Tunes during the Republic of China Period: Focus on Wushe Ci Club

XUE Yu-kun,LUO Jun-long
(College of Literature,Soochow University,Suzhou 215123,China)

Since the late Qing Dynasty,writing Ci following the rule of four tunes has been a sweeping trend.Its accumulated disadvantages have sparked widespread disputes of ci-writers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Those from the Wushe Ci Club such as Mao Heting,Xia Chengtao,Long Yusheng,Wu Xiang,Xia Jingguan once had an intensive and fierce argument about it.Some were in favor of four tunes while others were strongly opposed.The argument has also attracted Zhang Ertian and Shi Zejing to join in the discussion.Their various attitudes towards four tunes actually present the attempt to seek themusical attributes of Ci from literal rules and forms.

Ci of the Republic of China;argument about four tunes;Wushe Ci Club;Mao Heting;Xia Chengtao; Long Yusheng;Wu Xiang

I207.23

A

1008-2794(2014)03-0069-08

2014-02-20

教育部人文社会科学研究规划基金项目“民国词人群体研究”(12YJA751069)

薛玉坤(1971—),男,江苏泰州人,副教授,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历代词学;罗俊龙(1989—),男,江苏泰州人,硕士生,主要研究方向为历代词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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