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 报》 上 的 安 徽 太 湖 秋 操

马 智 豪

(安徽大学历史系， 安徽 合肥 230039)

《申 报》 上 的 安 徽 太 湖 秋 操

马 智 豪

(安徽大学历史系， 安徽 合肥 230039)

作为清末南方各省编练新军成果的重要检验，1908年安徽太湖秋操从演习之前的地形勘测、道路铺设、粮草弹药补给、治安管理等准备工作到演习进程中的大小实兵演练，体现出近代中国军事训练的变化。太湖秋操尽管未能顺利完成，但依然在中国近代军事发展史上有着特殊意义。

太湖秋操；新军；申报

编练新军是清末新政中的一项重要内容。为了提高新军的战斗力，检验军事训练的新成果，在袁世凯等大臣的主导下，清政府相继举行了河间会操、章德会操，对以北洋新军为主的北方新编陆军进行了一系列检验。1908年在安徽省太湖县境内举行的太湖秋操则因其以湖北、江苏新军为代表的南方新军的军事汇演而在中国近代军事历史上有着特殊的意义。为了办好1908年安徽太湖军演，安徽地方政府及鄂、苏两省相关部门做了大量准备工作。作为中国当时知名的报纸——《申报》对此进行了详细的记录和报道，为后人了解太湖秋操保留了珍贵的史料。

一、演习区域地形勘测

筹备太湖秋操，军队方面主要由清中央政府陆军部和皖、苏、鄂三省负责。参演军队包括驻扎苏、鄂两省的陆军第八镇、第九镇、第二十一混成协各一部，苏州步队第二十三混成协，江北第十三混成协[1]。1908年4月，陆军部根据参演军队多来安徽周边省份，委派参议处成员卢静远、周家澍、姚宝来等前往安徽选定演习区域，安徽巡抚冯煦命令相关州县进行配合，陆军部官员考察后确定“安徽桐城太湖等处形势甚优，合于演习军队”[2]。

5月13日，陆军部军咨处副使哈汉章率领督办处测绘人员前往太湖一带展开测量。

江苏方面，两江督练公所随即派出“兵备处帮办程干青、考功科提调刘宣参谋处帮办刘荃业、参议官兼陆俊辎重第九营管带方咸五、南洋炮队第九标野炮教练官柯森等”[3]赶赴安徽协助陆军督办处进行测绘。湖北方面，派出“铁忠、高增介、邓成拔、吴绍璘、张长胜办理侦探事宜；詹贵、薛梦佶、柳依、张宗藩、鲁钝，办理测绘事宜”[4]。安徽方面，皖省陆军督办处将下属的陆军测量司地形股由原先的四个班扩充至七个班，并于五月初一日(即5月31日)由军官刘恩沛、江恢阅率领，开往潜山一带协助测量。同时于陆军督办处增设制图股，以便及时将所测绘之图制出[5]。

6月，根据哈汉章、方咸五、铁忠等人实地测量汇报，陆军部召开会议，在总参议冯国璋、副总参议哈汉章等人的主持下，初步确定了参与太湖秋操的各军兵种人数、编制、演习战术、演习纪律、阅兵式安排等一系列事宜。对于这次会议，参演的各省极为重视，作为南方数省中练兵最有成效，也是此次军演的最重要参与方的湖北，更派出了黎元洪、刘锡祺、铁忠、吴绍璘、宝瑛等十余名官员参加[6]。

至1908年9月初，经过数月的精心测绘和地图制作，陆军部所制皖省秋操地域的测绘图表已分发给参加演习的各部军官，同时呈送苏、鄂两省督抚以备咨用。这些测绘地图制作极为精密，“并附有各种地图一览表，每份计图十六张，一览表一张”[7]。

至此，以太湖秋操军演地区地图测绘为标志，太湖秋操的大幕已然拉开。

二、通讯、道路保障及粮草、弹药保障

作为演习区域，皖省太湖地区地处偏远，通讯比较落后，尚未架设电线，极不利于训练通讯。陆军部“函请邮传部，札饬电政监督汪道迅速派员前往兴修”，并要求在7日内完工。在陆军部的督促下，邮传部派出徐文涛等人“来皖布置一切”[8]。安徽省府也派出人员协助架设。

相对于电线的架设，通往演习区域的道路铺设更加麻烦。根据原定计划，湖北新军的开拔路线主要为从武昌乘船到达黄梅县，再由“黄梅县小池口上岸，过宿松以至太湖”[9]。但是根据现场勘测结果，黄梅县到宿松县一带的道路崎岖，通行不便。湖北方面在考虑之后，将行军路线改为“由黄梅过停前驿至凉亭河到达太湖战地”[9]。 尽管湖北方面早在6月就已经派出王恩平、蒋绍霓、管子才、张鉴才等官员率领工程兵部队先期开往太湖一带展开道路铺设，安徽地方驻军也给予了相应帮助[4]。考虑到仅靠鄂、皖两地部分工程兵单位，难以在短期内铺设完成军用道路，7月江宁督练公所通知安徽省府，“由安庆潜山、太湖、黄梅、小池口一路，军用道路由江宁担任修理。特派兵勇四百名，携带帐篷器具驰往皖属，沿途驻扎，按段开工。”[10]江苏方面，驻扎苏州的第二十三混成协第四十五标步队先成火车到南京在南京与陆军第九镇部分演习单位会合后，乘轮船开往安庆。按照安排在江苏境内的陆路调动由“由苏省自行筹办”，由南京至安庆一带的水路运输及上岸之后的陆路运输由“宁军主政”，安徽方面予以协助[11]。

尽管参加演习的苏、鄂、皖三省在铺设道路和军队运输安排上都做了不少准备，但演习前夕，安徽境内的大雨仍给军队调动带来不便。11月初，小池口到太湖一带的新修公路被洪水冲毁，“淤泥数尺，不惟各营车辆行走不便，即便官弁兵丁乘马徒步者亦万分辛苦”[12]。 虽然道路泥泞增加了部队行军的不便，但也使演习更加真实。

据统计，参加太湖秋操的“南、北两军共24 400余名，官佐1 400余名，此外尚有工匠、夫役6 700余名，马匹共3 800余匹”[13]。如此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军粮草料的解决就是重中之重。鉴于太湖、潜山诸县经济不甚发达，仅依赖当地的粮食供给，不仅会导致当地粮价紊乱，造成社会不安，而且也会因粮草供应不足而延误演习进程，甚至动摇军心。陆军部与皖省商议，粮食主要依赖军队随军运输，设立江南军需局，负责军队粮草给养。“由安庆抵太湖，共设十六站，专司分配标营粮秣料草之事。”[14]做到“师行粮随，并不扰及阖闾。即须就地采办米粮，亦必照市价购买”[15]。同时允许商贩贩运粮食在演习区域出售，以方便军队及时购粮,确保“每兵日给米二十六两”[13]。军需局还利用芜湖作为特大米市的有利条件，在芜湖先行定购粮食草料，“运皖分储各站，算定某营抵达某站，即发米若干石”[13]，及时为参演军队提供料草。

根据秋操章程，参加军演的战马“每马一匹，日给麦麸六斤，草十二斤……马夫、轿夫每名每月七千文，伙食一并包在其内”[16]。因参加军演的军马众多，秋操前后所耗费的草料甚巨，加上马夫、轿夫的工钱，是一笔不小的开支。在陆军部秋操综理司与皖省督练公所的协商下，这笔庞大的开支由皖省督练公所先从皖省秋操照料处直接支用，秋操结束后，再由秋操综理司进行偿还[16]。

粮食、草料在规划、程序、资金上都有了保障，但实际操作中身处后勤一线的太湖等县仍然面临着巨大的供应压力。9月初，太湖县令就以“大邑灾荒，麸料米麦均皆缺乏，无处采买”[17]为由向周边府县发出求援。驻扎怀宁县的皖省混成协马队将一半马料交由怀宁县送往太湖，以解太湖之忧[17]。

军械方面，江苏方面所用炮弹，由上海礼和洋行向国外购买，一共十万余发，两江总督端方不但给弹药运输发放铁别护照，更派人员从上海一路护送，要求“各关道一概免验放行”[18]。或因涉及军事秘密，《申报》并未明确指出湖北新军的弹药补给来源。

除了日常弹药军需补给以外，按照此前彰武等会操成例，参演军队驻地附近的各府县要逐日提供猪、牛、羊肉类和酒菜犒劳军队。此项巨大开支由各府州县先行支出。演习结束后，由安徽省政府做正式开销报批[19]。

三、演习地区治安管理及观摩人员接待

安徽潜山、太湖一带由于地处皖赣交界，毗邻大别山区，地形崎岖，交通较为闭塞，相对于省会安庆“民智开放，对此次秋操景仰者多，惊惧者罕”[20]。潜山等演习附近诸县“民质脆弱，承平日久”[15]，“民智颇不开通，蠢然思避”[19]，加上“地痞流氓从中造谣，以图打劫”[19]。随着演习军队的陆续进驻，“插旗立标”,“居民无知，甚为恐慌，纷纷迁避”[21]。

时任安徽巡抚冯煦对此做出批示：安庆府知府转告桐城县令胡某及周边诸县，要求演习区域各县政府官员联合县内有名望的乡绅对境内民众“示谕劝导，以释群疑”。必要之时，相关各县县令要下乡，“亲为解说”，尽力做到家喻户晓。对于奸民造谣生事，就地拿办[15]。

对于桐城县令所提出的地方贫瘠，无法稳妥供应粮草、完成后勤保障任务，建议演习区域另选他处的请求，冯煦给予了严厉训斥。他要求地方官员须明白秋操“在今日为新政，在将来为成规”[15]，秋操选址无法修改，从陆军部到督抚衙门都对演习工作做了详细安排，地方官员要切实履行，不得有误。

考虑到秋操意义重大，为防止治安方面出现意外，安徽省政府派负责巡警的道台卞某先行抵达太湖县“先期妥为布置”，并另选干员孔庆尧、陆承镐、袁家棘“分往潜山、太湖等县”，协助各县官员做好布置工作[22]。此外，两江总督端方也指示陆军警察营管带陶某，派陆军警察队对演习区域沿途的兵站、线路进行看护，防止有扰乱治安的事件发生[19]。

演习期间，观摩团的外宾保卫工作至关重要。根据河间会操和彰武会操所确立的成例，清帝国外务部已事先将军演的大致信息向各驻华使团公布，允许每国派遣三名观摩人员作为观察员观摩军演。外务部将各国观摩人员名单及时报送陆军部，由陆军部派专人进行接待和护卫。同时陆军部将外宾接待名单发往安徽地方政府，两江及安徽方面派专员协助接待和保卫[23]。

具体到两江方面，外宾的接待工作主要由外宾接待司来负责。根据观摩团外宾职务等级等诸多因素，两江外宾接待司派出相应等级职务的官员接待。包括二品衔道台曾磬、三品衔知府岳昭燏、知府邓文堉、英镇、知县陈肃纲、邓洪年、关朝杰等负责接待，同时由通晓外语的县丞关葆麟及学生张益山、李应征、陈后生等负责翻译[24]。

四、太湖秋操进程

随着各项安排的正常进展，太湖秋操进入最后时刻。

11月11日(光绪三十四年十月十八日)早晨四点左右，太湖秋操的两大负责人之一，两江总督端方(另一负责人为陆军部右侍郎荫昌)乘轮船到达皖省府安庆，作短暂停留后，即于当天下午乘小型轮船前往太湖军演地区[25]。11日晚些时候，端方一行抵达安徽潜山县，稍事休息。13日端方在卫队护卫下，骑马到达潜山县北七里铺一带的湖北新军第九镇驻地，做演习正式开始前的最后检查，并观看了在第九镇统制徐绍桢指挥下的实兵模拟对抗[26]。

13日，由第九镇统制徐绍桢率领第九镇一部作为甲方，第三十四标统带艾忠琦率领所部及部分骑兵、炮兵部队组成乙方展开演练。当天黎明时分徐绍桢指挥军队在潜山县城东北架桥渡河，向西进发。艾忠琦指挥乙方军队在火炮的掩护下，乘甲方正在渡河展开攻击。由于甲方的顽强抵抗，第三十四标未能达到目标，被迫向七里铺方向撤退。徐绍桢带领军队追击。第三十四标从七里铺退至方家冲一带构筑工事进行固守，并以骑兵担任两翼掩护。第九镇于是停兵于七里铺与三十四标进行对峙[26]。14日清晨，第九镇在桃花铺以西一带，对第三十四标展开包围，并发起全面进攻。第三十四标层层抵抗，逐步向小池驿一带撤退。战至中午，指挥部发布停战指令，并召集双方指挥官对演练进行评判。随后，参加演练的军队组成混成第九镇[27]。

安徽方面，11月12日新任巡抚朱家宝动身前往太湖军演地区视察。省内公务由布政使沈曾植代为办理[28]。

按照原计划，以湖北新军第二十一混成协、陆军第八镇一部为主力构建混成第十一镇，作为南军，由第八镇统制张彪指挥。陆军第九镇一部及第二十三混成协部分人马构建混成第九镇，由第九镇统制徐绍桢指挥。南北两军布置完毕后，11月18日太湖秋操正式开始[1]。

上午9时，南北两军各分成三个纵队相向推进，在太湖县东北的赤土岭、五洋堡、观音山一带接火，两军都将主力布置在中央，分梯队，层层推进。双方相互发动冲锋，战斗历时三个小时[29]。19日清晨，南军在猫儿岭、三台岭一带构筑阵地，进行防御。北军随即从狭窄口东北高地向南军发动突击，南军先第开火，紧接着双方展开炮战。北军在炮火的掩护下，步兵分梯队推进。南军则依靠炮火压制，依托工事进行抗击。两军一度短兵相接互有胜负，不分高下。演习指挥部遂发布停战命令[30]。

当天夜间，熊成基率领马炮营在省府安庆发动起义，消息传到太湖、潜山等县，坐镇演习的端方等大员惊惧不已。端方立即派出部分参加秋操的军队赶赴安庆镇压[31]。太湖秋操就此落幕。

作为清末新军仅有的三大会操之一，尽管太湖秋操由于熊成基发动的马炮营起义而未能顺利完成，但相对于河间会操、彰德会操，太湖秋操改变了以往历次秋操中以北方新军特别是袁世凯编练的北洋陆军为主要参演军队的局面。首次以苏、鄂两省新军为代表的南方诸省新军担任主要参演部队，是清末南方诸省编练新军成果的第一次集中检验。通过太湖秋操，清政府检验了新军在江南多丘陵、水泽广阔的地形环境下的作战能力，对进一步完善炮兵、步兵、骑兵等诸兵种混合作战的能力有一定提升作用。不过让清政府感到意外的是，本以为会成为维护清政府在长江流域统治的军事力量的鄂、苏两省新军，最终却成了辛亥革命的浪潮中推翻满清政权的重要力量。从太湖秋操结束到南京国民政府建立，这期间的20年里，中国政府再未举行过如此大规模的军事演习，太湖秋操成了清末新军军演的绝响。

[1] 彭贺超 .1908年太湖秋操考实[J].历史档案,2012(4).

[2] 派员会勘演习军队地方[N].申报,1908-05-17.

[3] 会勘秋操地势[N].申报,1908-05-17.

[4] 派员预备秋操事宜[N].申报,1908-06-04.

[5] 测绘秋操地图出发[N].申报,1908-06-03.

[6] 陆军部会议秋操详情[N].申报,1908-06-20.

[7] 札发秋操行军地图[N].申报,1908-09-14.

[8] 秋操事宜丛汇志·限装电线[N].申报,1908-06-20 .

[9] 秋操事宜丛汇志·运到改途[N].申报,1908-06-20.

[10] 秋操派兵修路[N].申报,1908-07-18.

[11] 苏省陆军秋操之预备[N].申报,1908-09-23.

[12] 秋操南军统监往皖[N].申报,1908-11-06.

[13] 彭贺超.清末新军会操研究[D].西安:陕西师范大学,2012:116.

[14] 秋操通信一[N].申报,1908-11-19.

[15] 秋操事宜汇录[N].申报,1908-06-30.

[16] 秋操马费之调拨[N].申报,1908-10-22.

[17] 电请接济马科[N].申报,1908-09-01.

[18] 领运秋操炮弹[N].申报,1908-09-02.

[19] 禀报犒赏军队费[N].申报,1908-12-23.

[20] 皖民对秋操之惊恐[N].申报,1908-10-30.

[21] 秋操之安民晓谕[N].申报,1908-06-07.

[22] 警道员照料秋操[N].申报,1908-09-03.

[23] 照询外国观操员名单[N],申报,1908-11-05.

[24] 秋操接待外宾名单[N],申报,1908-10-31.

[25] 江都已赴太湖[N].申报,1908-11-14.

[26] 秋操前之大演习[N].申报,1908-11-15.

[27] 秋操五志[N].申报,1908-11-16.

[28] 皖抚出辕阅操[N].申报,1908-11-16.

[29] 电十四·太湖[N].申报,1908-11-20.

[30] 电八·太湖[N].申报,1908-11-22.

[31] 江督电告剿捕乱兵情形[N].申报,1908-11-27.

责任编校：徐希军

MilitaryTraininginTaihuCountyAnhuiProvinceRecordedinShanghaiNews

MA Zhi-hao

(Department of History, Anhui University, Hefei 230039, Anhui, China)

As an important examination of drilling raw recruits of provinces in South China of the late Qing Dynasty, the whole military training in Taihu county in 1908, from its preparations including topographic reconnaissance, road paving and supply of food and ammunition to military exercises on different scales, reflected the changes of China’s military drilling in modern times. Although it failed to finish, it was still significant in the history of modern China’s military development.

military training in Taihu county; raw recruits;ShanghaiNews

2014-01-04

马智豪，男，安徽宣城人，安徽大学历史系硕士研究生。

时间：2014-6-17 14:29 网络出版地址：http://www.cnki.net/kcms/doi/10.13757/j.cnki.cn34-1045/c.2014.03.015.html

E251

A

1003-4730(2014)03-0061-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