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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城堡》中谎言世界看当代人的生存困境

2014-02-12何梦宇

关键词:巴纳巴斯卡夫卡

何梦宇

(长江大学 外国语学院, 湖北 荆州 434023)

弗兰茨·卡夫卡是西方现代派文学的先驱,《城堡》是他最重要的长篇小说。作品叙述了土地测量员K被派到城堡任职,但是他却只能驻扎在村庄而不能进入城堡,而村庄与城堡看似密切联系实则却老死不相往来。在村庄中K用尽各种办法企图进入城堡,但都以失败而告终,最后耗尽力气死去。由于卡夫卡作品的多义性,所以对《城堡》这部作品的解读也是各种各样。本文将对作品中生活在城堡村的人们进行解读,探讨这些生活在自己编造的谎言之下的人们的生存困境,进而进一步了解当代人的生存困境。

《城堡》这部作品带给读者的第一印象往往是荒诞、扑朔迷离。首先作者对于“城堡”的描述极少,仅有的描述还是一些虚无缥缈、难以捉摸的叙述,在第一章中施瓦采明确点明这座城堡是“西西伯爵”的领地,但是这个伯爵从头至尾没有真正在作品中出现过,这就不得不使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存在。再者官员和官员的秘书,他们是城堡的下级官员,从属于城堡,这些秘书在作品中并没有那么神秘,他们要么在公事房要么在贵宾饭店办差。可克拉姆和索提尼就不一样了,不论是从酒店老板娘、奥尔加和培枇的话中,还是从弗丽达的行为上都隐隐地透露出那个让K看到的打瞌睡的男子并不一定是真正的克拉姆,似乎没人知道真正的克拉姆到底在何处。卡夫卡似乎在作品中故意设置了官员同“伯爵”一样的不存在。但是另一方面官员和伯爵的不存在就不得不使我们思考为什么作品中城堡村的人们对城堡、伯爵以及官员的存在坚信不疑?作品中呈现出来的关于城堡的一切似乎都是谎言,而城堡村的人们就是在这样的谎言下寻求生存。就像尼采在《悲剧的诞生》中所说的日神精神在希腊的作用那样:“希腊人知道并且感觉到生存的恐怖和可怕,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们必须在它面前安排奥林匹斯众神的光辉梦境之诞生”。[1]14《城堡》中的弗丽达、酒店老板娘、巴纳巴斯家以及城堡村中的每个人,都笼罩在他们自己编织的谎言和覆盖整个时空的更大的谎言中,他们每个人出于自己的困境和欲求不得不靠编织谎言来满足自己的欲望来在这个虚无荒诞的人生中生存下去。下文将以弗丽达、酒店老板娘以及巴纳巴斯一家为研究对象,分析这些城堡村的人如何在谎言的掩盖下寻求生存,挣扎于人生的困境之中。

一、权利渴慕下的谎言

弗丽达,《城堡》中最受读者关注的一个女性角色,“那是一个不引人注目的小个子金发女郎,一对忧伤的眼睛,……那是一种特别自负的目光”[2]28,她占着贵宾饭店酒吧女侍的职位,被村民们称为克拉姆的“情人”。在和K初次见面之后便在脏兮兮的地上发生了性关系,这虽然让读者惊讶,但是还是在可理解范围之内,或者是她的力比多压抑太久的一种释放,但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她竟然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陌生男人的K放弃了自己在贵宾饭店的职位、名誉以及作为克拉姆情人的这一“殊荣”,并且声称深深地爱上了K并要同他结婚。这在作品前半部分始终让人无法理解,一次简单的甚至没有感情的性行为怎么可能让一个女性萌生纯粹的爱情?所以这种爱情很可能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爱情,也许是带有目的性的。随着剧情的发展,在下文中培枇和K的对话便能解释弗丽达的这种行为,“弗丽达决心引起轰动,她这位克拉姆的情妇要投身到随便哪一个人的怀抱中去,尽可能是个最最低贱的人。那就会轰动一时,人们会议论不休,到头来,人们又会想起,当克拉姆的情妇意味着什么,因迷恋新欢而抛弃这种荣耀又意味着什么”[2]228。通过培枇的话语,可以看出弗丽达是假意爱上K的,只是想通过K来重新引起村民的注意,用自己的离开来更好地再次把握酒吧女侍的职位。

当然纵观整部作品,很难判断谁的话是真谁的话是假,但是培枇的话不可否认地提供了一个很有意思同时又合乎情理的解释。对于弗丽达来说,地位和权利是她的目的,出于这种目的,她需要编织出一个虚构的克拉姆存在的谎言以此来保证她在村中的地位,这便能解释通,为什么弗丽达一直不愿意K去见克拉姆,且不论她知不知道有没有真正克拉姆的存在,就算弗丽达真知道没有克拉姆的存在,她也不愿意K来打破她的谎言,她给自己编织的梦境,就像日神精神所呈现的那样:即使人生是场梦,也要痛痛快快地去做这个梦,不要失掉梦的情趣。这便是在日神精神笼罩下的弗丽达,她在谎言的掩盖下在人生的困境中挣扎着。

二、情感渴慕下的谎言

和弗丽达一样被称为是克拉姆“情人”的还有酒店老板娘,她自称在她年轻的时候是克拉姆的情人,这对她来说是最幸福的事,二十多年来她从没忘记过克拉姆,即使是在结婚之后她和丈夫的谈话也总是围绕着克拉姆,甚至在空闲时就会拿出那三件被她称为在克拉姆召见她时送给她的东西来把玩。对于酒店老板娘来说,她的内心有着强烈的对爱情的渴望,她的这种爱情并不同于弗丽达对K的那种虚假式的爱情,在现实的生活当中,她得不到她想要的爱情,所以她只能生活在对感情的无限遐想之中,为此她可以不知疲倦地工作,不断吃苦受累,只要没有人去打破她的梦。对于读者来说可能很难想象爱情怎么可能维持二十年之久,但其实在现实中并不非要存在实体与爱情相对应,正如普鲁斯特所说:“想必很少有人明白,爱情完全是个主观的东西,它的创造性就在于能把我们身上的大部分性格特征附丽于另外一个人,而那个外加出来的人可以不同于世界上本来叫这个名字的人。”老板娘要维持自己梦想中的爱情只能虚构出一个不存在的克拉姆,或许是克拉姆的身份和地位对她有着强烈的吸引力,弗丽达害怕的是克拉姆的不存在会影响到她在贵宾饭店的职位,而老板娘害怕的却是她的爱情梦的破灭,这个爱情的梦幻是支撑着她活下去的唯一的精神支柱,这也就可以解释为什么老板娘千方百计地阻止K去见克拉姆。其实在某种程度上老板娘也是用一种尼采所说的日神精神来使自己能够在这个虚无荒诞的人生中生存下去。

三、忠诚信仰下的谎言

在城堡村人中还有一家人不得不提到,那就是巴纳巴斯一家,卡夫卡在小说中详细地描述了巴纳巴斯一家如何从兴盛转向衰落。他们一家对城堡有着忠诚的信仰,因为一次阿玛利亚对城堡官员索提尼提出的无耻要求进行了回绝而被全村人疏远,全家被边缘化,他们的父亲也被革去消防员一职,家里的经济来源也被切断。但是即使在这种情况下全家人仍是对城堡有着绝对忠诚的信仰,企图通过缴纳更多的钱来赎罪,他们的父亲甚至终日苦苦呆立在路边寻求赎罪。对于巴纳巴斯一家来说绝对执著地信赖城堡是他们生存的目标,所以巴纳巴斯会在奥尔加的建议下去城堡的公事房当差,在公事房里他目睹了一幕幕荒诞的场景,但是这却使他更加相信城堡当局的存在;奥尔加成天在贵宾饭店和那群下流的办事员厮混,忍辱负重地任由城堡老爷的侍卫随从蹂躏只为了获得更多信息;即使他们偶尔也会怀疑这一切的真实性,但是谁都绝口不提,仿佛只要说出口,那个梦就会破碎,生存的理由便不复存在了似的。巴纳巴斯家还有另外一个人不得不提,那就是阿玛利亚,她总是一人独居家中作着那些谁都不知道的思考。她是在思念着索提尼吗?阿玛利亚极有可能在相信和不相信城堡当局存在之间犹豫徘徊,她只能生活在自己的世界,而这或许就是城堡对她的惩罚。巴纳巴斯一家在对城堡绝对信仰的谎言下苦苦挣扎着,永远也走不出人生迷宫似的困境。

四、结语

通过对以上三个具有代表性的城堡村人的分析,可以看出城堡村那些秘书和公事房以及城堡和官员的存在似乎都是为了满足村民们对谎言真实性的肯定而构建出来的,就像尼采在《悲剧的诞生》里的观点,希腊人看到了现实的苦难,为了逃离这种苦难,他们创造出奥林匹斯诸神的光辉灿烂世界,从而可以暂时逃离那些苦难和痛苦。因此城堡人活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世界里如同活在梦中一样不愿醒来。所有的一切,对权力的欲望(弗丽达)、对情感的执念(酒店老板娘)和对信仰的忠诚(巴纳巴斯一家)似乎都是出于他们对欲望的执著和对谎言的信仰。也正是这些欲望和追求使人们在困境中越陷越深,进而人们不得不编织一个又一个谎言来掩盖和圆前面的谎言,而谎言的终点就是对城堡的存在坚信不疑,如此一来城堡的形象便跃然纸上了。

城堡村的每个人其实都是现代社会人的一个映射,城堡是对于全人类来说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渴慕和追求,这些追求和欲望使人们陷入无法自拔的困境之中,人们不愿正视这些生存的困境,于是只能去编织一个又一个的谎言。从这个角度来解读《城堡》中的城堡村人,就反映出了城堡村的人们是以一种日神精神统摄下的生存方式生活在这个荒诞虚无的世界中。《城堡》反映了“城堡村人”的困境和迷失,反映了卡夫卡的困境和迷失,同时也反映了整个现代人的困境和迷失,这是“城堡村人”的迷失,也是卡夫卡的迷失,更是现代人的迷失。

[1] 尼采.悲剧的诞生[M].周国平,译.南京:译林出版社,2011.

[2] 卡夫卡.城堡[M].高年生,译.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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