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灸治疗皮肤瘙痒的研究进展❋
2014-02-09王媛,徐斌
王 媛,徐 斌
(南京中医药大学,南京 210029)
瘙痒是一种引起机体产生抓挠欲望的不愉快感觉。皮肤瘙痒是湿疹、荨麻疹、皮肤干燥症、接触性皮炎、浅部真菌感染、银屑病和特应性皮炎等皮肤疾病最常见的临床表现,也是糖尿病、胆汁瘀积症、慢性肾病、肿瘤和艾滋病(AIDS)等系统性疾病的重要临床症状,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质量。近年来,有关针灸治疗皮肤瘙痒症的报道日益增多, 针灸止痒有良好疗效,方法多样,相对药物治疗更安全无毒副作用。现将近年来针灸治疗皮肤瘙痒的相关研究进展概述如下。
1 针灸治疗皮肤瘙痒
中医对痒症早有记载,《灵枢·刺节真邪》说:“邪气之中人也……其入深,搏于皮肤之间,其气外发,腠里开,毫毛摇,气往来行,则为痒。” 《素问·至真要大论》中指出:“诸痛痒疮, 皆属于心。”朱丹溪认为“诸痒为虚,血不荣肌肤, 所以痒也。” 《诸病源候论中》认为:“风瘙痒者,是体虚受风,风入腠理,与血气相搏,而俱往来在皮肤之间,邪气微,不能冲击为痛,故但瘙痒也。”皮肤瘙痒属于中医“痒风”范畴,从病因辨痒,痒外因风、湿、热、虫、毒客于肌肤,引起皮肉间气血不畅所致;内因血虚生风生燥、肌肤失养而成。按病因可分为风胜作痒、热胜作痒、湿胜作痒、血虚作痒、疮毒作痒和虫淫作痒。治疗以祛风止痒、凉血活血、清热利湿、养血润燥、调和营卫为原则[1]。
现代医学认为,瘙痒的产生是由于体内外各种物理、化学性有害因素的刺激,导致局部释放组胺、激肽和蛋白分解酶等化学介质作为瘙痒介质,通过与游离神经末梢上的特异性受体结合而产生痒感神经冲动,通过感觉神经传导到神经节背根、脊索,再通过神经突触连接二级神经元,其轴突交叉至对侧,然后通过脊髓丘脑束到达丘脑的板层核,最后到达大脑皮层躯体感觉区,引起痒觉[2]。依据神经生理学发病机制和临床特征将瘙痒分为4类[3],即皮肤源性瘙痒、神经病源性瘙痒、神经源性瘙痒和心源性瘙痒。
已有众多临床报道证实,针刺治疗皮肤瘙痒症疗效显著[4~6]。临床上针灸治疗皮肤瘙痒症方法多样,包括针刺、电针、温针灸、耳穴压籽、刺络拔罐、穴位自血、穴位注射法、拔罐、艾灸、梅花针叩刺、刮痧、药线点灸等多种方法,且不同的治疗方法取穴侧重亦不相同。笔者通过整理有关针灸止痒的60篇文献,对体针取穴进行统计(结果见图1)。
刘景卫等[7]采用针刺耳穴皮质下、肝、脾、内分泌、肾上腺等治疗老年皮肤瘙痒症取得显著疗效(统计见图2)。
戴林希等[8]采用针灸、中药、刮痧与刺血拔罐并用治疗老年性皮肤瘙痒症,取得了较好疗效。刮痧能促进血液循环,调节全身气机,利于邪气透散,并于出疹处点刺后拔罐,能直接去除病邪。文献统计结果表明,刮痧多选用膀胱经和瘙痒局部。
吴喜庆等[9]采用针灸、刺络拔罐和中药综合疗法治疗72例皮肤瘙痒症患者疗效显著。孟向文等[10]以刺络拔罐为主并结合针刺和中药并用的治疗方法对老年性皮肤瘙痒症取得显著疗效。中医认为皮肤病多由“风、湿、热、毒”所致,故治疗以宣泄为主,令腠理开、血脉通、病邪达表,从皮肤而解。刺络拔罐放血祛风散热,使血液外泄,有引邪外出之功(结果见图3)。
图1 体针选穴频次
图2 耳穴选穴频次
郑建宇[11]采用曲池、足三里、肺俞、膈俞等穴位自血疗法配合耳穴压丸法治疗单纯性皮肤瘙痒症68例,总有效率为94.11%。张红星[12]采用曲池、血海穴位注射当归注射液治疗瘙痒症,总有效率100.0%。穴位自血的取穴频次由高到低分别是血海、膈俞、曲池、足三里、肺俞、局部、大椎等,穴位注射最常选择的穴位为曲池、血海、足三里等。
郭乃琴[13]针刺加神阙穴拔火罐治疗皮肤瘙痒症37 例,总有效率94.6%。拔火罐能祛风散寒、行气活血、通经活络、振奋阳气、祛邪外出而止痒。现代研究表明, 火罐中的负压能刺激神经、肌肉、血管及皮下腺体,使毛细血管扩张、汗孔增大,改善局部血液循环,使淋巴循环加速,促进新陈代谢,引起一系列神经、内分泌反应。文献统计结果表明,拔罐治疗皮肤瘙痒选用穴位频次由高到低分别是神阙、关元、督脉、肺俞、大椎、大杼。
何靖国等[14]采用梅花针配合中药治疗老年性皮肤瘙痒症65例,疗效显著。文献检索结果显示,梅花针叩刺多选用患处,其次为膀胱经背俞穴。十二皮部与经络、脏腑联系密切, 运用梅花针叩刺患部皮肤,可激发调节脏腑经络功能。
《内经》云:“针所不为, 灸之所宜。” 传统中医的灸法具有行气活血、温通经络、强壮保健的作用。现代实验研究表明, 灸法可调整机体各系统的功能活动, 增强特异性和非特异性免疫, 以提高机体的免疫能力。艾灸治疗皮肤瘙痒选穴主要为患处阿是穴、血海、神阙、曲池。
此外,除单用针灸治疗外,还可配合针灸的综合疗法。综合疗法多采取针灸配合中西药内服、局部理疗等[15,16]。以上疗法结合使用能更有效地调节机体的免疫机能,拮抗组胺、5-HT和乙酰胆碱等瘙痒介质,抑制变态反应和毛细血管扩张,降低渗透性,从而使皮疹消退,瘙痒消失。文献整理发现,临床上治疗皮肤瘙痒常采用多种治疗方法配合使用综合疗法,取得满意疗效。因此,笔者建议临床治疗皮肤瘙痒时不宜拘泥一法,可多种方法联合使用,以提高疗效。
2 针灸治疗皮肤瘙痒的可能机制
现代医学研究表明,多种瘙痒介质和受体在瘙痒产生的过程中起重要作用。参与瘙痒的递质多而复杂,包括组胺、5-羟色胺(5-HT)、乙酰胆碱、缓激肽、P物质、前列腺素、白细胞介素、阿片肽等。不同疾病引起瘙痒的机制及其参与的递质也不同,即使是同一种疾病, 不同临床类型其炎症递质也有所不同, 可见瘙痒性疾病参与的递质非常复杂[17]。
组胺为最常见的瘙痒介质,也是许多药物治疗的靶分子之一,主要由肥大细胞释放作用于感觉神经末梢上分布的组胺受体。5-HT在外周和中枢系统均可以诱导痒的产生,在外周5-HT通过表皮肥大细胞释放的组胺而间接的发挥作用,而在中枢神经系统则是通过阿片类物质信号系统发挥作用,是尿毒症瘙痒的主要炎症介质。研究表明,针灸能减少局部炎症介质如组胺、5-HT、前列腺素等[18]。孟宏等[19]研究指出,针刺曲池、血海能显著减少右旋糖酐诱发的小鼠皮肤瘙痒持续时间,明显减少小鼠腹部蓝染的风团面积,抑制磷酸组织胺所致小鼠毛细血管通透性亢进,提示针刺曲池、血海有较好的止痒和抗组胺、抗过敏作用。
肥大细胞可释放多种瘙痒介质,针灸对病变部位异常增多的肥大细胞具有抑制作用,针灸可能通过抑制肥大细胞来发挥止痒作用。如李熳[20]等发现,福尔马林所致的局部炎症能导致病灶肥大细胞数急剧增加,经过电针治疗后,病灶肥大细胞数较炎症组显著降低;何天峰[21]发现,针刺可显著抑制佐剂性关节炎大鼠滑膜组织肥大细胞的数量和脱颗粒率的上升,认为针刺可能通过抑制肥大细胞功能起治疗作用。
临床观察,当机体摄入吗啡类阿片物质可以引起瘙痒。研究证实, 阿片样肽作用于外周和中枢μ-阿片肽受体可产生瘙痒,而激活k-阿片肽受体则通过抑制炎性介质的释放如SP从而抑制瘙痒。研究表明,100 Hz电针刺激能使强啡肽含量升高,强啡肽主要激活k-阿片肽受体。研究发现[22],应用k-阿片肽受体阻断剂显著抑制120 Hz电针的止痒效应,说明120 Hz电针的止痒效应是通过激活k-阿片肽受体而产生的。
功能性磁共振成像技术研究表明,瘙痒产生的脊髓以上的传递过程自中脑导水管周围灰质(PAG)到丘脑(T),后传至初级感觉皮层(SI)和次级感觉皮层(SII),然后投射到前扣带皮层和前额叶皮层。脑活体成像研究表明,针灸能调节参与瘙痒中枢传递广泛的大脑网络,如躯体感觉皮层、运动皮层区以及丘脑、前扣带皮层和前额叶皮层等[23]。
介导痒传导的主要纤维是C-纤维。研究证实,针刺可兴奋包括Aα、Aβ、Aδ、C 4类神经纤维,针灸可能通过激活C类纤维消耗神经递质,从而产生快速耐受性以起到止痒效果[23]。
瘙痒的发生与人体免疫功能失调有关,饮食不节、环境改变、感染因素、精神因素、系统疾病等刺激时,均可造成免疫功能失调、激活肥大细胞、诱发不同介质释放引起瘙痒产生。针灸具有免疫调节作用,从而起到止痒作用。研究表明[24],针刺可降低慢性荨麻疹患者血清组胺及总IgE水平,表明针刺能有效抑制活跃的变态反应;散刺法配合耳穴贴压可显著降低痤疮患者血清IgG含量,从而抑制变态反应的发生[25]。此外,针刺在一定程度上可以抑制炎症细胞,特别是嗜酸性细胞的聚集和活化,抑制嗜酸性细胞的活力,起到治疗炎症的作用。
以上结果提示,针灸对瘙痒的治疗效果是通过作用于多环节多层次调节而达到其治疗效果。目前临床上系统或局部应用皮质类固醇、抗组织胺药、钙剂和免疫抑制剂已成为西医抑制瘙痒的常用方法,因其多针对单一靶点且常出现不良反应无法长期应用,治疗间断后瘙痒迅速复发。针灸止痒辨证取穴,通过对穴位的刺激,激发机体良性的自我调整并调节全身机能,改善身体的内环境,达到“以外治内,扶正祛邪”的作用,且疗效好、费用低、副作用小,在瘙痒的治疗方面具有现实意义和广阔前景。
3 小结与展望
综上所述,针灸治疗瘙痒症疗效良好,方法多样,且副作用小。近年来,针灸在治疗瘙痒方面已经取得了一定的成绩,为治疗皮肤瘙痒开辟了新的途径,但也存在下述问题:方法多、取穴多,疗程和疗效不一;许多方法还停留在经验总结上,缺乏统一的疗效评定标准;针灸止痒有较好的近期疗效,但对开展远期疗效的观察、随访还须引起重视;文献报道主要偏重于临床观察,涉及机理研究的文献较少。
以上提示我们,针灸对治疗该病的科学性和临床有效性需要用一种严格的方法才能得以验证,针灸在镇痛、抗炎等方面具有优势,应借鉴针灸学其他研究领域的一些思路、实验方法和技术,从细胞、分子和基因表达的调控水平开展针灸止痒作用机制的研究, 从机制上阐明针灸止痒的优越性,促进其临床上应用。
[1] 吴军.论痒症病机及辨证要点[J]. 成都中医药大学学报,1996,19(4):8-10.
[2] 丁媛,普雄明.瘙痒的发生机制、相关疾病和治疗[J].中国麻风皮肤病杂志,2006,22(6):493-493.
[3] 廖万清,朱宇.皮肤瘙痒的研究进展及治疗现状[J]. 解放军医学杂志,2011,36 (6): 555-556.
[4] 佘嘉奕,钟吉明. 针灸治疗皮肤瘙痒症疗效观察 [J]. 四川中医,2005,23(8):100-101.
[5] 杨明昌,毛敬烈,余菊. 针灸治疗老年性皮肤瘙痒症疗效观察[J]. 中国针灸,22(7):459.
[6] 樊翌明,臧海涛,殷光甫,等. 电针对5-羟色胺诱发大鼠皮肤瘙痒反应的影响[J].针刺研究,2006,31(4):219-222.
[7] 刘景卫,李双庆.针刺耳穴治疗老年皮肤瘙痒症疗效观察[J]. 中国中西医结合皮肤性病学杂志,2005,4(4):252-253.
[8] 戴林希,李冲,胡艳艳,等.药、针、痧、刺血拔罐联用治疗老年性皮肤痊痒症[J].中华针灸刺络疗法杂志,2008,5(1):142-144.
[9] 吴喜庆,张玉兰,曹宏梅,等.针药刺络综合疗法治疗皮肤瘙痒症72例[J]. 四川中医,2011,29(10):116-117.
[10] 孟向文,黎金华.关于刺络拔罐为主对老年性皮肤瘙痒症临证治疗探讨[J].四川中医,2011,29(7):122-123.
[11] 郑建宇.穴位自血疗法配合耳穴压丸法治疗皮肤瘙痒症68例报告[ J].右江民族医学院学报,2006,28(3):475.
[12] 张红星.穴位注射治疗皮肤瘙痒症[J].中国针灸,2002,22(12):827.
[13] 郭乃琴,聂鸿丹.针刺加拔罐治疗皮肤瘙痒37例[J]. 上海针灸杂志,2002,21(6):27.
[14] 何靖国,许爱珍.梅花针配合中药治疗老年性皮肤瘤痒症65例[J].湖北中医杂志,1996,3(18):31.
[15] 王峰,刘毅,周迎春.中药配合针灸治疗老年性皮肤瘙痒症的临床研究[J].针灸临床杂志,2005,21(5):26-27.
[16] 杨国晶,李亚珍,张俊格. 滋阴养血饮并电针灸治疗老年性皮肤瘙痒症临床观察[J].白求恩医科大学学报,2001,27(5): 553-554.
[17] 专家共识.瘙痒炎症性皮肤病的相关递质与抗组胺药应用[J].临床皮肤科杂志,2007,36(3):191.
[18] 杨金蓉,宋开源,梁繁荣,等.电针对佐剂性关节炎大鼠炎区炎症介质含量的影响[J]. 成都中医药大学学报,1999,22(1):47-48.
[19] 孟宏,时宇静. 针刺曲池、血海对小鼠瘙痒模型的影响[J]. 中国中医药信息杂志,2011,18(10):40-41.
[20] 李熳,施静,刘晓春,等.电针对大鼠针刺穴位、穴旁和炎性痛病灶皮下肥大细胞数量的影响[J].中国针灸,2003,23(10):597-601.
[21] 何天峰,张树辉,李连波,等.针刺对佐剂性关节炎大鼠滑膜肥大细胞脱颗粒和类胰蛋白酶表达的影响[J].中西医结合学报,2010,8(7):670-676.
[22] Han JB, Kim CW, Sun B,et al.The antipruritic effect of acupuncture on serotonin-evoked itch in rats[J]. Acupuncture & Electro-therapeutics Res, 2008,33(3-4):145-156.
[23] CP Carlsson,J Wallengren. Therapeutic and experimental therapeutic studies on acupuncture and itch: review of the literature[J]. Journal of the European Academy of Dermatology and Venereology, 2010,24(9):1013-1016.
[24] 张冷,黄丽萍,唐春蕾.针刺治疗慢性荨麻疹的疗效及其对组胺和IgE的影响[J]. 临床军医杂志,2007,35(2):251.
[25] 龚顺波,黄碧玉,游吓香,等.散刺结合耳穴贴压对寻常性痤疮患者免疫球蛋白的影响[J].中医杂志, 2008, 49(5):43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