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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马克思政治伦理的本质特征与问题向度

2013-12-20

理论导刊 2013年9期
关键词:伦理学伦理马克思

黄 斌

(西安财经学院公共管理学院,西安 710100;九江学院社会系统学研究中心,江西九江332005)

一、马克思学说有无政治伦理争论的深度探因

马克思政治思想是否蕴含伦理诉求或者说马克思政治学说有无伦理学基础,是第二国际以来人们争论的一个重大理论问题。20世纪30年代《巴黎手稿》的发现,确证了马克思政治思想伦理基础的存在。但仍有学者认为:“马克思在青年时期的著作中曾援引过道德方面的论据,而当他一旦变为共产主义者时,他就从自己学说中排除了一切道德方面的论据。”[1]从而将马克思对伦理道德的提及或强调看作是马克思思想“不成熟”的一个标志。特别是1972年,美国斯坦福大学伍德教授在《马克思对正义的批判》一文中声称“马克思的思想中根本不存在有关正义的道德观”,从而在世界范围内激起了长达30多年的有关马克思、马克思主义与伦理学之间关系的探讨与争论。[2]目前,马克思原著所蕴含的丰富的政治伦理思想已引起学界的关注。阐明马克思政治伦理思想何以被质疑的原因,也就成为科学认识马克思政治伦理思想首先需要解决的问题。

政治伦理思想是马克思政治哲学的重要内涵,对现实世界的道德关注与社会批判,是马克思政治理论区别于其它政治思想理论的显著标志。通观马克思一生的著作,从早期带有浓厚启蒙色彩的伦理思想的阐发到对现实利益问题的关注,从宗教批判、政治批判到政治经济学批判,从对市民社会的解剖到把人的自由全面发展确立,从对早期的唯物史观创立到晚年的人类学笔记和历史学笔记,无不透显着强烈的伦理意向或精神。笔者认为,马克思的伦理思想之所以长期被人们质疑,主要可以归结为以下三个原因。

首先是马克思没有专门撰写过系统的伦理学著作且常以轻蔑的态度谈论道德问题。马克思也曾计划“连续用不同的单独小册子来批判法、道德、政治等等,最后再以一本专著来说明整体的联系、各部分的关系并对这一切材料的思辨加工进行批判。”[3]45但这个计划并没有实现。因为,马克思并不是一个以著书立说为追求的经院派哲学家,而是一位以人类彻底解放为使命的革命家和思想家。“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的人生取向,使得马克思对道德问题的阐述多以与理论对手的辩论批判方式呈现。因而,马克思对道德问题特别是资本主义道德的否定和蔑视也就成为必然。在马克思看来,资产阶级的道德观念是资本主义制度的产物,在资本主义社会基本制度非正义的情况下,道德没有存在的立足点。因此,马克思和恩格斯在《共产党宣言》中明确指出:“共产主义要废除永恒真理,它要废除宗教、道德,而不是加以革新。”[4]292马克思认为,要谈道德问题,必须先解决人类解放的政治制度问题,马克思的这种诉求在约翰·罗尔斯的《正义论》中得到部分的回应和认可。但他对资产阶级道德的不屑以及“要废除永恒的真理,它要废除宗教、道德”等话语,则遭到资产阶级学者的长期歪曲与攻击。

其次是马克思对用道德规范来支撑共产主义思想的警惕。马克思对伦理学发展的革命性贡献主要表现为唯物史观的运用,使得“伦理学的理论基础,由唯心主义形而上学的抽象‘人性论’变为科学的历史唯物论,道德的科学实质被揭示出来。由此,伦理学便由各种假说或臆测所连缀成的道德哲学变为真正的道德科学,成为无产阶级解放斗争的思想武器”。[5]历史唯物主义为全面认识和揭示社会道德现象提供了科学的方法,但道德作为一种“本身神圣的独立范畴”,有其自身的特点和规律,因此不能用唯物史观代替具体的道德研究。在马克思看来,道德同其他社会意识形态一样决定于社会存在,道德理想的实现过程必须是通过“个人的受物质制约的生存方式由物质条件加以消灭”的过程。因而,马克思认为“在批判旧世界中发现新世界”的首要任务是直面物质生产过程中社会痛苦的深层原因,而用道德规范来支撑社会主义思想的企图则是对这一任务的偏离。以抽象的人类本性和永恒正义为理论基础的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理论,是成熟的马克思理论极力反对的。因此,在马克思和恩格斯对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的论证中,他们关于道德方面的否定性说法始终占据着主导地位。这就使得一度研究过马克思主义的诺奇克得出这样的结论:马克思和恩格斯“从来都不是道德哲学家,而他们的伟大智力花费在这一问题上的也不多。……按照马克思的见解来写认识论是完全可能的,按照马克思的见解来写伦理学的原则,依我看总是一件绝对没有希望的事”。[6]

三是第二国际思想家将马克思学说“科学化”的不良后果。马克思一生的学术实践都在关注伦理道德问题,一种压抑不住的道德愤怒和道德激情贯穿于马克思的全部著作之中。但自第二国际开始,一些学者就将马克思主义定位为一门专揭示社会历史发展规律的“历史科学”,并且认为“在事实领域的规律性研究中不能渗入也并不需要任何伦理价值观的力量。因而,他们拒绝任何伦理道德观念、学说参与历史运动”。[7]考茨基认为“科学”的社会主义只是经济发展的必然性,无所谓道德或不道德。希法亭也认为,马克思主义是“科学的、客观的和自由的科学,并没有价值批判”。伯恩施坦更是指责马克思主义缺乏伦理基础,认为“轻视理想并且将物质的因素提高为进化的全能威力,就是自欺”。他认为社会主义是一种伦理目标,而不是“内在的经济必然性”,社会主义不需要“纯唯物的基础”,而是需要一种伦理学基础。马克思主义没有为社会主义提供伦理基础,因而必须从马克思主义之外即用康德伦理学来补充这一缺失的伦理学基础。[8]第二国际的理论家们把事实与价值、实然和应然、伦理性与科学性割裂开来的做法,背离了马克思思想的本真精神和活生生的历史辩证法,从而引发了学界关于马克思是否有伦理学基础的争论甚至导致了马克思主义学说阵营的分裂。伯恩施坦等人的主张遭到了列宁的激烈反驳和批判。“‘马克思主义本身从头至尾没有丝毫伦理学的气味’,它使‘伦理学的观点’从属于因果性的原则;在实践方面,它把伦理学的观点归结为阶级斗争。”[9]列宁的这个反驳,也使马克思的伦理思想在很长时间里成为共产主义者的一个禁忌。

伦理关怀和社会批判是马克思学说的基本向度,在马克思的科学社会主义学说中并不存在强调“科学”而拒斥伦理学原则的问题。在马克思看来,社会主义始终是在改变旧世界,应用使之更适合于人性的尺度上来衡量和展现的。共产主义运动本身就是对人的真正自由与公正生活的诉求,因而,马克思强调社会主义是消灭非人的现存状态的现实运动,是无产阶级的现实解放运动。无产阶级的革命实践运动本身所体现的伦理倾向、伦理精神和马克思以新的哲学品格对传统伦理观念进行的批判性、革命性重构,构成了马克思社会主义学说的伦理学基础。忽视马克思学说的伦理学基础或把马克思主义教条化、庸俗化理解,其后果就是在社会主义革命与建设的实际运行中,对自由、民主、公正、人道的敌视和否定。这背离了马克思的伦理精神,也遮蔽了人们对马克思伦理思想本质特征的认识。

二、马克思政治伦理的本质特征

马克思的伦理思想实质上是反映无产阶级和资产阶级之间伦理关系的政治伦理。马克思的伦理所关注的不是作为一般人类的罪恶和苦难,而是资产阶级的“阶级罪恶”与无产阶级的“阶级苦难”。马克思的道德批判和社会批判,不是表现为对资产者个人的道德批判,而是集中表现为对整个资产阶级和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马克思运用唯物史观,围绕资本主义制度的道德批判和伦理关怀而建构的政治伦理,不但科学揭示了伦理的基础,而且深刻阐释了马克思伦理思想的本质特征。

伦理学是研究道德现象的科学。在伦理思想史上,对道德的研究有“天赋道德论”、“理念道德论”、“理性道德论”、“欲望道德论”等不同主张,马克思的伦理学不同于传统伦理学的首要之处在于他创立的唯物史观找到了道德的真正的物质根源,揭示了道德的阶级性之谜,从而将对道德的研究建立在科学的基础之上。早在《1844年经济学哲学手稿》中,通过对资本主义经济关系的分析,马克思就明确指出了:“宗教、家庭、国家、法、道德、科学、艺术等等,都不过是生产的一些特殊的方式,并且受生产的普遍规律的支配。”[3]121在《德意志意识形态批判》中,马克思更是从意识和物质的相互关系的角度进一步科学阐明了物质生产与交往是政治、法律、道德、宗教、形而上学等的物质根源,阐明了道德的基础是源于一定社会的、物质的、经济的关系。不同社会的经济关系的变化,必然引起道德伦理等也相应地发生变化。任何生活在一定的社会关系和阶级关系中的人,都不可能是超阶级的。因而,道德从来都是历史的、具体的、现实的,所谓永恒不变的超阶级的道德是不存在的。这样,马克思就用唯物史观彻底揭露和批判了剥削阶级空洞抽象的超阶级的永恒道德论和他们从抽象的人性论出发的普世道德论,从而为无产阶级的政治伦理明确了阶级基础和基本原则。

道德的基本原则,是社会对人们行为提出的最基本的要求。每个阶级都有集中反映本阶级根本利益的基本道德原则,它贯穿在本阶级道德的基本规范和范畴中,从这一基本原则出发,就能够区别开本阶级的道德和其他阶级的道德。在奴隶社会和封建社会中,与等级森严的政治制度相适应的道德原则只能是等级主义的道德原则。资产阶级虽然从所谓的“人之本性”原则出发,提出了“个性解放、自由和平等”的观点,但是,却把利己主义视为本阶级的基本道德原则。在资本主义社会里,资产阶级思想家虽然也谈所谓公共利益高于个人利益,但在他们看来,公共利益是虚幻的东西,只有个人利益才是唯一实在的。资本的逐利本性,资本主义个人主义和利己主义原则,给人类带来种种弊端,也给无产阶级带来无穷的灾难。马克思在考察无产阶级的苦难时发现,造成劳动异化和工人成为资本的奴隶的,是资产阶级的自私自利的逐利本性,更是资本主义的经济和政治制度。因而,马克思强调无产阶级的历史任务就是要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建立公有制。只有这样,无产阶级才能真正确立起自己以集体主义为核心的共产主义道德原则。对此,马克思强调:“只有在可能对现存制度的生产条件和交往条件进行批判的时候,也就是在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之间的对立产生了共产主义观点和社会主义观点的时候,才被揭露。”[10]490

马克思的政治伦理在本质上是制度伦理,是无产阶级政治道德意识的体现。资本主义制度的“正当性”与“合理性”,是马克思政治伦理关注的核心,公正的社会制度——共产主义,更是马克思政治伦理的追求。“哲学家们只是用不同的方式解释世界,而问题在于改变世界。”这句话是哲学家马克思将其哲学道德思想与政治抱负完美地结合在一起的表征。马克思对资本主义的批判实质上也是一种伦理学批判,即指出数百年来主导世界历史的资本主义制度是一种违反人性的不道德的社会制度安排;他所追求的无产阶级解放及全人类解放的理想实质上也是一种伦理学理想,即实现一种既道德又幸福的真正合乎人性的人类生存方式——社会主义。建立一种公正的社会制度——共产主义,是马克思哲学革命最终的指向,也是理解马克思政治伦理思想革命性与超越性的关键。

西方传统伦理学曾以超越一切历史条件的、理想性的、永恒不变的人类共性作为其哲学基础,力求用一种普遍的公共理性的观念构造秩序良好的政治和社会生活,这就是西方哲学将超越一切历史条件的、抽象的永恒不变的所谓“正义”、“公平”、“公正”、“善”等确立为伦理原则的根本原因。马克思创立的历史唯物主义,把人“当做在历史行动中的人去研究”,从社会现实出发深入揭示人的现实生存状况,确立了现实的人、感性的人的存在,也就使伦理的哲学基础发生了根本性质的转变。“善”、“正义”、“公平”和“公正”等伦理原则被放到人的现实生活中去理解,人的实践活动和实践领域的普遍性也就成了人类道德生活的共同基础。这样,以往伦理学或诉诸于欲望和激情,或诉诸于纯粹理性,忽视现实的人和人类社会而将抽象的、片面的、没有任何社会规定性的人性作为伦理起点的传统哲学的弊端,也就被摈弃了。马克思的伦理变革在于其伦理学的根基是现实的人,扎根于人的真实生活,从人的实践活动中去寻求人的价值和完善,通过人类解放即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去构建一种向善的、理想的、有德性、公正的社会制度与政治生活,以达至善的境界。

三、马克思政治伦理的问题向度

政治伦理是马克思伦理思想的重要组成部分,亦是马克思政治思想的理念。对旧世界政治制度的道德批判、对经验事实的辩证思考和谋求伦理理想的实现途径,构成了马克思政治伦理的有机整体,也是马克思考察伦理问题的三个向度。

1.对旧世界政治制度的道德批判。麦金太尔认为,马克思的学说存在两个巨大的遗漏,一是没有阐明道德在工人阶级运动中的作用问题,二是遗漏了社会主义和共产主义社会的道德问题。[11]其实,麦金太尔对马克思的批评是不成立的,恰恰相反,科学地阐明道德在工人运动中的作用,阐明社会主义、共产主义的道德问题的正是马克思。

马克思的伦理思想是从对旧世界的道德批判入手的,批判性是马克思伦理思想中的重要特质。共产主义者不主张进行任何道德说教,那是因为“批判的武器不能代替武器的批判”,道德说教根本改变不了现实。在马克思看来,道德的功能应主要在“批判”和“改造”两个层面的统一上。因而,他以超越现实的道德态度对封建专制制度和资本主义私有制进行了无情的批判。青年马克思在《莱茵报》时期,就曾利用手中的笔对德国封建专制制度的非正义性进行了无情的批判和揭露。马克思认为人的本性是自由的,封建专制制度却扼杀了人的自由本性,使人不成其为人,“君主政体的原则总的说来就是轻视人,蔑视人,使人非人化”。[12]因而,封建专制制度是不道德的,是和人类不相容的“精神的动物世界”。在《<黑格尔法哲学批判>导言》中,针对德国现实政治制度远落后于英法国家的现实,马克思甚至高呼:“向德国制度开火!一定要开火!”[4]4

资本主义制度代替封建专制制度是历史的进步,但它以冷酷无情的“现金交易”的方式,把“人的尊严变成了交换价值,用一种没有良心的贸易自由代替了无数特许的和自力挣得的自由。总而言之,它用公开的、无耻的、直接的、露骨的剥削代替了由宗教幻想和政治幻想掩盖着的剥削。”[4]275资产阶级革命承诺的自由、平等、民主和人权,对于没有财产的无产阶级和广大劳动群众来说,只能是镜花水月。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挤压下,工人阶级的生活毫无保障,过着挣一天吃一天的日子。大批弱者即穷人只能勉强活命的工作处境和周围环境,迫使他们或是道德堕落,或是饿死和自杀。资本家和封建主在国内疯狂对工人、农民进行残酷的剥削和压迫和在国外实施的疯狂的殖民掠夺,使马克思意识到要将无产阶级从残酷的资本主义雇佣制度和拼命劳作的令人发指的非人生活中彻底解救出来,解决工人阶级的“道德堕落”问题,消除人类民族间的不平等的秩序,就必须有世界范围内的社会革命,彻底消灭资本主义私有制。

2.对经验事实的辩证思考。“真理的彼岸世界消逝以后,历史的任务就是确立此岸世界的真理。”[4]2针对资产阶级“国民经济学以不考察工人(即劳动)同产品的直接关系来掩盖劳动本质的异化”的现象,马克思指出,“我们是从国民经济学的各个前提出发的。我们采用了它的语言和它的规律”,但却得出了和它完全相反的结论。也就是说,国民经济学虽然表面看来和思辨哲学不同,面对的是现实的社会历史和人的现实生活,但它“没有给我们提供一把理解劳动和资本分离以及资本和土地分离的根源的钥匙”。[3]89资产阶级国民经济学外衣下隐匿的仍是道德乌托邦的思辨主义的思维方式,缺乏对现实进行科学的实证分析。马克思创立的唯物史观,改变了主体与客体及其理想与现实的二元对立思维方式,在其实践观基础上对现实世俗生活进行批判和超越,从而摆脱了道德乌托邦从思维主体出发来把握自然和社会的思维方式,把既具有能动性、又拥有客观性的人的实践活动作为历史主体的人和历史客体的环境赖以存在的基础。正如马克思所说:“社会生活在本质上是实践的。凡是把理论导致神秘主义的神秘东西,都能在人的实践中以及对这个实践的理解中得到合理的解决。”[4]60

马克思始终以理性的目光注视现实的生活世界,“在思辨终止的地方,在现实生活面前,正是描述人们实践活动和实际发展过程的真正的实证科学开始的地方。”立足于现实的人和现实的社会,马克思对于现存资本主义制度的批判和无产阶级生存状况进行了高度的关注,并从人的自由而全面发展的理想追求与探索中得出:元凶就是资本主义私有制。马克思站在工人阶级的立场上宣判资本主义制度的不合理性,不仅是宣判死刑,而且要求执行死刑。“共产主义革命就是同传统的所有制关系实行最彻底的决裂;毫不奇怪,它在自己的发展进程中要同传统的观念实行最彻底的决裂。”[4]293这种革命运动的最终指向就是一种新型的社会制度——共产主义社会。共产主义将为所有的人创造生活条件,以便每个人都能自由地发展他的人的本性,而不必担心别人会用暴力或剥削来破坏他的幸福。实现共产主义是“最大的善”。

3.谋求伦理理想的实现途径。伦理理想又被西方学者称之为“道德乌托邦”。“道德乌托邦是对理想的道德人格的设计与至善的‘理想国’的设计,通过道德认识和践行,达到道德上至善的人格与完美的社会。”[13]马克思的政治伦理不是对道德乌托邦的全然否定,而是一种实践领域的现实超越,是超越既定的直接现实而把理论的目标指向未来的理想社会,也是在此基础上寻找实现理想社会的现实的可行途径或道路。

早在中学毕业时,马克思就将“人类的幸福和我们自身的完美”作为自己的职业理想,在《博士论文》中,马克思又将其升华为“要做现实的普罗米修斯”,主张消解宗教神学,把人们从封建专制制度和资本主义制度的统治下拯救出来,实现人类的自由解放。但现实的社会生活,特别是广大贫民和无产阶级在经济生活领域的深遭不幸,使马克思意识到:理想的实现,不应从什么永恒正义、抽象人性、道德伦理规定出发,而应从分析资本主义的历史发展和现实矛盾中去寻求通往未来理想社会的道路。通过对资本主义社会的现实考察,马克思发现要实现人类的解放,实现人的自由而全面的发展,就必须让受现实压迫的人意识到压迫,从而使现实的压迫更加沉重,就必须推翻那些使人成为被侮辱、被奴役、被遗弃和被蔑视的东西的一切关系,就必须在以生产力的普遍发展和与此相联系的世界交往为前提的基础上进行“私有财产的扬弃”。因而,马克思强调要通过最彻底的共产主义革命以实现人的彻底解放。

马克思在探索中发现,只有无产阶级才是推翻旧世界和实现人类彻底解放的“物质力量”,那是因为“过去的一切运动都是少数人的或者为少数人谋利益的运动。无产阶级的运动是绝大多数人的、为绝大多数人谋利益的独立运动”。[4]283着眼无产阶级乃至全人类的解放,马克思对未来社会的构想成为一种超越道德乌托邦的科学的开放的社会发展理论。这种超越,既可以为人们提供替代资本主义的现实道路,又可以使道德乌托邦这一终极社会理想保持自身的精神超越性和能动性,使它不至于滑向现实意识形态而成为政治权力的附庸。质言之,马克思的伦理理想是工人阶级的阶级意识和阶级利益的体现,是一定的历史阶段最合理、最正确的伦理观,它代表了人类历史发展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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