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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鼓称谓、刻制年代及其书法美学简论

2013-12-12张文翰

传播与版权 2013年4期
关键词:石鼓文石鼓

□ 张文翰

当走进北京故宫博物院陈列馆,有十枚如鼓形一般的奇物映入眼帘,给人一种“隆隆”的震撼感,这种震撼来自于其本身的历史价值与文物资料的相互融合,渗透着制作缘由与文字体态的精神基因——坚硬精神实质的“中国第一古物”。

石鼓文是刻在十枚鼓形碣石上的文字,初唐(约627—649年)发现于天兴县(今陕西宝鸡凤翔县)一带。数千年来,任凭风吹雨打日晒人拓,原石虽有脱落剥离的地方,但原貌依旧,依稀可见当年的风采,引来无数人为此折腰,瞻仰之余,甚感其文字文化的博大与精深,从而激发人的意志,千古绝唱响彻历史的天空,展现石鼓文的审美特色:“乃开阖古文,畅其戚锐。但折直劲迅,有如缕铁,而端姿旁逸,又婉润焉。”

石鼓文研究的范围何其阔大,不论是石鼓概况(出土、称谓、迁移、形质、存字、序次等) ,还是石鼓文摹印、石鼓文研究史、石鼓文形体特征、石鼓文鉴赏等方面的研究,使得石鼓学逐渐升温。下面试从石鼓称谓、刻制年代及其书法美学方面进行新探。

一、石鼓称谓

历代石鼓称谓、出处、缘由、例辞列表

通过上表可知,关于这组堪称国宝的石鼓,历来有多种不同的称谓:“石鼓”、“猎碣”、“石碣”、“十碣”、“秦刻”、“秦雍邑刻石”等,除了以上的称谓,历史上因石鼓自秦代灭亡以后,此组文物一直委藏在陕西凤翔县以南,陈仓之野,于是有“陈仓石碣”之称;又因旧地在岐山之阳,于是也有“岐阳石鼓”之称。

“石鼓文所述,并非前人所说的某公、某事和某一特定的年代,它所记载的,是春秋时秦文公四年(前760年)由西垂宫初至汧渭之会,到文公四十八年周桓王初立,适逢文公太子卒,新立长孙为太子,遂邀集诸侯宴乐天子这一段史事。这是时间跨度长达44年的一组分章连咏的叙事史诗,是中国叙事史诗的重要源头之一。这里向读者介绍的,是笔者据明代安国原藏宋拓先锋、中权、后劲三本考辨后复原的铭文,加方框者则由《石鼓文东坡本》补入,铭文后为释文、意释、注解。十鼓标名,仿《诗经》之例撷取鼓文中二字为名,其次序据笔者所考十鼓所记情事,按《史记·秦本纪》所记之有关年代先后排列。”(李铁华《石鼓文》)

石鼓诗的排序相当复杂,笔者也同意李铁华先生的排序情况:1.汧殹2.作原3.田车4.吴人5.吾水6.霝雨7.天虹8.车工9.銮车10.而师。

二、石鼓刻制年代

细细体味《石鼓文》时,从材质坚实之“石”,石鼓数量之“十”,文学体裁之“诗”,田猎刻石之“事”。巧合的是都与“shi”音有关。根据石鼓数量,把其命名为“十鼓文”有何不可呢?中国的数字含义深远——“古今所闻十,左右各为五。”(唐愚士《石鼓歌》)先人记述帝王猎事,发而为诗歌,诗是敏感物,若是没有一根“敏感神经和诗性智慧”的人,当然作诗是比较迟疑的。

虽说诗歌重在达意,但是关于咏史和咏物的诗歌,还是重在历史性的真实记载,正如石鼓所言的,毕竟是帝王渔猎之事。在中国古代,帝王游猎苑囿之类的事,不是单纯地为了娱乐,还要习武尚箭、操练骑射、强身健体等,这些都是以狩猎的方式检阅师旅、演练实战为目的。我们可以联想到天子游猎,战阵森严,马蹄哒哒,弓矢应发,飞禽坠地,麋豕带箭,强弩弋鸟,走犬逐兔,驰羽上林,其场面极为壮观。

唐代韩愈任国子监官员时,曾建议将最早发现的石鼓迁往长安太学,但此建议未被采纳。直到晚唐时,有个名叫郑余庆的人,把十枚石鼓从天兴县搬到凤翔府(今凤翔县)的孔庙里,经过了五代十国战乱频繁,此十枚石鼓又散失了。直到宋代山西夏县有个名叫司马池的人,从各地寻访收集这组“石头”,搁置在府学的殿墙下。随后他的师长又把这组石鼓搬运到东京(今河南开封),安置在保和殿中。后来,金兵入侵,宋朝灭亡,石鼓又被搬运到燕京(今北京市)。自元代建都后,石鼓从未搬移过其他地方。抗战时期,石鼓迁到了北京故宫博物院。因年代久远,经受过风霜般的折磨,石鼓文字多有剥落,漫患不清。据郭沫若先生统计,十首诗歌现存465字,另外还有半字、重文的现象。第九鼓的字迹已经模糊不清,可以想象原鼓的精神风貌,而今朦朦胧胧也有一种无形的诗意,也是一种无字的美中之美。

其中的一鼓曾遭受过杵臼之“痛”,实为遗憾。其文字典雅,修辞精当,内容丰富,意境优美,从中可以领略中华民族如此深厚的文化底蕴。历代学者、文人写下了许多题咏石鼓的诗赋,关于石鼓文的刻制年代,见仁见智,成为学界一直争论不休的热点:

主周说:

“陈仓石鼓久已讹,大小二篆生八分。”(杜甫《赠李潮八分小篆歌》)“周宣打猎兮岐之阳,刻石表功兮炜煌煌。”(韦应物《石鼓歌》)“周纲凌迟四海沸,宣王愤起挥天戈。”(韩愈《石鼓歌》)“石鼓作自周宣王,宣王发愤蒐岐阳。”(梅尧臣《雷逸老仿石鼓文见遗因呈祭酒吴公作》)“忆昔周宣歌鸿雁,当时史籀变蝌蚪。”(苏轼《石鼓歌》)“思悬不见幸鼓存,由鼓求宣近为愈。”(苏辙《石鼓歌》) “孔庙颓墙下,周宣石鼓眠。”(《揭傒斯《石鼓歌》)“宣王谟烈继成康,况有文章存古朴。”(李东阳《石鼓歌》)“周王功勋史籀笔,数石细落岐阳滨。”(何景明《石鼓歌》)

主秦说:

一是“主襄公说”。(郭沫若《石鼓文研究》)二是“主文公说”。(震钧《石鼓文集注》)、(马叙论《石鼓文疏记》)、(宋鸿文《石鼓文新探》),还有罗振玉、杨寿祺等先生,他们也从不同的角度、不同的方法进行考证了石鼓文属文公说。三是“主德公说”,王国维先生在《明拓石鼓文跋》中写道:“班志所谓:‘西虢在雍者也。’秦敦公有十有二公语,亦德公都雍以后所作,与在陈仓之石鼓。为一地之器。故字迹亦相同,余谓石鼓当亦虢公所作。是时宗周以西虢为最大,天子巡守渔猎于此,乃刻石以纪事。”四是“主献公说”,后来唐兰在《石鼓文年代考》中又从“献公11年(前374年)说”。除此之外,还有“主惠文王之后,始皇之前说”(罗君惕《秦刻十碣考释》,程质清《石鼓文试读》)还有持别的观点,如“主汉说”、“主北魏说”、“主宇文周说”等。

当代“主秦说”的观点比较兴盛。任何事物都有一个真理存在,学界也是如此。只要有不断探索的精神,努力搜集翔实的材料,集思广益,石鼓文的刻制年代,一定能确凿无误地得到一个最有力的论证。

三、石鼓文书法美

石鼓有其独特的“介质”可塑性,被艺术家赋予了有意味的形式,从而揭示持续性符号存在的文化品质,其意境被字、词、意象所承载着,在审美活动中给石鼓的“物性”开启一种“艺”的层面。展开人的存在性,更好地打上了人的历史性开启烙印的自由和意味、存在性境域显现的形式之美,这种美并非自然之美,而是显现性介质化的生命形式之美。

“不管历史上众多考据家对它的传世年代还有争议,但它之为书法史上石刻之冠是毋庸置疑的了。”

中国的艺术一直讲究宏阔大气,在貌似鼓状的石头上铭刻着历史,传达古今人类心灵的“交响曲”,更是华夏民族文化艺术的精神盛宴。“鼓”历来象征着“太平”,鼓荡精神,鼓舞人心,古老的祭祀、宗教、民俗、战争等都需要击鼓显威,催鼓求和。

联想到关于宋代丁谓的两句《鼓》诗:“抑扬三今内,和乐五音中。”而鼓形的石刻艺术遵循着“立象以尽意”根本原则,只有超越客观生活的创造,有可能才会出现一种奇迹般的境域。

这组石刻宛如一个宇宙空间一般,天幕与穹庐的完美结合,使得天地与文化浑然和谐。在群雄并起、百家争鸣的时代,真正向往所谓的“大同世界”,这也是历代人民的共同祈盼,华夏民族素来热爱天下和平。千秋文化,一脉相承;鼓鼓新响,事事太平。先哲们特别重视对天象的观察,如陨石坠落,天雷轰隆,还有一些天象奇观、自然灾害等,倍加沉思,激发先哲们的模仿与劳动,从而树立“人定胜天”的观念,似乎这些都与石鼓文化息息相关。

诚然,石鼓的形制背后有其非常神秘的意味,十枚鼓形石刻,五五摆成两行(边),这也是中国历来讲究“对称美”的一个艺术原则,大到太极的对称,小到人手的对称。如同人的双手,当“合掌”时,有一种祈祷天地(帝)的尊严与神圣。人却渺小如芥,心灵的世界或平静,或沉默……然而,人的双手各有五指,是人体的对称艺术。那么十枚石鼓,也是天地人同构十全十美的祈愿!试想,当初的石鼓名字肯定不叫“石鼓”,其实,石鼓的名称并不重要,而更重要的是其艺术内涵与文物价值,关键是此中有“伟大的石鼓精神,跳动着石鼓生命”。

石鼓文的书法风格古朴奇特,高健圆通。其体态大度,结体庄严,气质雄浑,笔力遒劲,镌意浓厚。其线条的立体感从意境中交替渗透着纵深的史、道、情。清代以来,从邓石如、张惠言、杨沂孙、吴大澂、吴昌硕,以至近代的萧蜕庵、王福庵、邓散木、陶博吾等人皆得力于此,对其临摹功夫颇深,尤其吴昌硕匠心独运,与其原作相比,得“意”忘“形”,观其法书,令人钦服。

《中国书法鉴赏大辞典》所引历代书籍对石鼓书法艺术的集评如下:

唐·张怀瓘《书断》:“体象卓然,殊今异古;落落珠玉,飘飘缨组;仓颉之嗣,小篆之祖;以名称书,遗迹石鼓。”元·潘迪《石鼓文音训》:“其字画高古,非秦汉以下所及,而习篆书者不可不知也。”清·孙承泽《庚子消夏记》:“遒朴而饶逸韵,自是上古风格。”清·刘熙载《艺概》:“篆书要如龙腾凤翥,观昌黎《石鼓》可知。”清·康有为《广艺舟双楫》:“观《石鼓》文字与秦篆不同者无几,王筠所谓其盘灾敢弃,知文同篆法是也。”

近人马宗霍《书林藻鉴·卷二》所引古人对石鼓文书法的集评如下:

黄庭坚云:“石鼓文笔法如珪章特达,非后人所能赝作。”……赵宧光云:“石鼓文信体结构,自成篇章,大小正欹,不律而合。至若钩引纷披,作云卷舒,依倚磊落。如危岩乍阙,施用无定方,立旁有成法,圆不至规,方不至距,可摸着仅三百余言(笔者按:实为四百多言,宋代的梅尧臣有“四百六十飞凤凰”的诗句),遂为书家指归”。

任何一门艺术,都是人与事物之间“合目的性与合规律性”的统一体。把十块“自然之石”转化成“文化之石”,普遍有一种美的现象存在,在审美经验中因时代文化的差异而发生鉴赏角度的变化,对其审美古典文化经验的丰富性与崇高性增加了新的见证。一般说来,往往忽视艺术的根基工匠的“手艺”,从而使得艺术从“技术层面”上连根拔起,失去艺术的本源性。如打磨石料,镌刻文字,实质坚硬,表面光滑以及耐磨性都属于艺术根基的范畴。在艺术根基的生成过程中孕育一种“技术层面的原始文化”。这种原始文化与鉴赏艺术之间有着“跨文化,跨时代”的交际,笔者把这种交际称之为“石鼓研究差”。何况历来学者们对石鼓称谓、刻制年代及其书法美学等方面的研究方法,研究结果有所不同。

“天下第一篆书”的石鼓文,蔚为大观,至正无邪。同时,更好地体现了华夏灿烂的文明,一条条线条的世界,一首首诗歌的境界,一枚枚石鼓的学界中,笔者尝鼎一脔,就此打住之际,再次深感文化的神品及神品的文化。

[1]崔尔平.广艺舟双楫注[M].上海书画出版社,2006.

[2]潘运告.张怀瓘书论[M].湖南美术出版社,2005.

[3]姜亮夫等.先秦诗歌鉴赏辞典[M].上海辞书出版社,2005.

[4]杨宗兵.石鼓文新鉴[M].兴界图书出版社,2005.

[5]郭沫若.郭沫若全集·考古篇·石鼓文研究[M].科学出版社,1982.

[6]震钧.石鼓文集注[M].光绪三十九年(1907年刊本).

[7]马叙论.石鼓文疏记[M].上海商务印书馆,1953.

[8]宋鸿文.石鼓文新探[J].贵州文史丛刊,1993(4).

[9]王国维.观堂集林(下)[M].中华书局,2010.

[10]唐兰.石鼓年代考[J].故宫博物院院刊,1958(1).

[11]陈振廉.书法美学[M].山东人民出版社,2006.

[12]刘正成.中国书法鉴赏大辞典[M].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6.

[13]马宗霍.书林藻鉴[M].文物出版社,20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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