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教师的分行文字[组诗]

〔满族〕祁 顶

破烂儿老汉

一位捡破烂儿的老汉

骑着一辆破破烂烂儿的三轮车

他显然没怎么用力蹬

原来车前还套着一条狗

那狗也挺破的

但它昂着头

脚步迈得很轻盈，心情

跟它的主人一样

静 止

我从斑马线

已经走到路中间

忽然一阵刺耳的鸣笛

就见一辆黑色的轿车

闪电般射来

又从我的脚前尖

疾掠而过

我回过神

忙用眼光去追赶

却见夕阳下

一切都是静止的

长

我到山上去

我看到春天的一切

都长出地面

有蒿子、马蹄莲、兰花菜

还有羊吃了会被药着露莲韮

这些都和小时候一样亲切

我还看见针一般细小的草

举着个米粒大的小旗

我知道他们会长得高过我的头

蓦地我又感念这个季节

爱我的和我爱过的

那些小小的细节

如今都生长出来

高中生可以休大礼拜了

这个双休日校园多么静啊

静得能听见阳光在流淌

我依旧到学校来

只见到了警卫室的保安

还见到三辆自行车倒在车棚里

彼此又隔着很远的距离

我把它们一一扶起来

又把它们并排靠到一起

然后喊了声立正

如果没有监控

我没准儿还会朗诵一首诗

我相信它们都能听懂

一张破损的试卷

我把数好的一打卷子

交给这一趟最前面的同学

让他往后传递发放

我把那张破损的卷

放在最上面

传很远了

我发现最上面的那一张

依旧还是那一张

我便为最后那个同学担心

而当我走过去查看

是倒数第二位的那个胖女孩

留了那张卷

一面还用手平整着

单位分的大米白面

没有车

索性就扛在肩上

像小时候扛一袋化肥

爬向高高的山梁

但这儿是城市马路

现实的身份让我步履踉跄

我一边用胳臂挡着脸

一边后悔没穿一身便装

星期天遇见一位家长,她说

老师，我的孩子在班里吗

我就知道他不会来上自习

于是我就跟过来了

这孩子会上哪儿去呢

老师，我可以在他的座位

坐着等他吗

放 下

还有什么放不下的吗

世界可不是一下子就这样的

但绝对可能一下子

就把你给放下

要学会自己，把

自己放下

去殡仪馆

其实我是去看我自己

看自己将来

在这里

躺倒的样子

一年要来几次

我什么时候

能躺在这里

我自己说了不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