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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戏剧《伤心咖啡馆之歌》女主人公艾米利亚的身份越界

2013-11-15樊晓君

世界文学评论 2013年2期
关键词:越界男权身份

樊晓君

论戏剧《伤心咖啡馆之歌》女主人公艾米利亚的身份越界

樊晓君

《伤心咖啡馆之歌》是美国戏剧家爱德华•阿尔比根据畸形三角恋故事改编而成的具有荒诞派风格的戏剧作品。本文试用身份理论分析:①艾米利亚的身份越界现象;②该剧如何通过艾米利亚的身份越界的现象表达异化及孤独主题。本文结论为艾米利亚身份越界后的二元性别形象是爱德华•阿尔比早期戏剧女性形象塑造的重要突破。

《伤心咖啡馆之歌》 身份越界 异化及孤独

Author: Fan Xiaojun,

Ph.D. Shanxi Normal University, Research direction:American drama.Email: fairy0314jun@163.com

《伤心咖啡馆之歌》原是美国女作家卡森·麦卡勒斯的一部中篇小说,小说侧重描述南方小镇传奇女人艾米利亚的畸形三角恋爱故事,着力渲染艾米利亚扭曲的情欲,以及由此导致的极度孤独状态。美国戏剧家爱德华·阿尔比在小说原有故事情节基础上,削弱小说叙事者的全知叙事成分,淡化对畸形恋爱关系的变态性欲望的渲染,以荒诞派戏剧的叙事风格突出女主人公艾米利亚的复杂形象,深化和拓展了人类普遍的孤独及异化主题。爱德华·阿尔比的早期戏剧多以家庭剧为主,塑造了女性身体男性化气质的一系列女性形象,《伤心咖啡馆之歌》中的艾米利亚是其中之一。本文试用身份理论对艾米利亚身份越界现象进行解读,探讨艾米利亚为什么会身份越界,其身份越界的后果是什么,以及艾米利亚身份越界对爱德华·阿尔比早期戏剧中强势女性形象的重要突破点在哪里。

一、艾米利亚的身份越界

身份理论的个人身份不是孤立存在的,它将社会视为一个有机整体,个人在与他人、与社会的联系过程中建构个人的不同角色,确定自身身份。个人的角色身份分为性别身份、家庭身份、社会身份等,分别具有不同的结构与功能。多种角色身份集合在一起就组成自我。同时,自我的角色身份与所处社会环境密切相关,自我需借助社会群体的影响力对某种身份进行认知和认同。身份越界意味着自我拒绝社会认同的角色身份,从而成为被社会排斥的他者,或者试图模糊自我和他者的界限,采用合并二者的模式,通过既非排斥又非封闭的方式,包容差别、质疑界限。爱德华·阿尔比在戏剧《伤心咖啡馆之歌》中塑造的艾米利亚女性身体男性化气质特质,模糊传统男权社会的性别身份界限,破坏男权社会的家庭身份界限、社会身份界限,从而成为具有复杂身份的女性形象。

首先,艾米利亚的身份越界表现为性别身份越界。艾米利亚生活的时代是以男性逻辑为普遍性逻辑的时代,人们习惯从男性霸权主义角度思考问题、审视他人。男权社会文化规定了男女性别的气质特征和异性恋性别观。“性别差异被看做是一个边界概念,它具有精神、肉体以及社会等层面。”从肉体角度看,除了生理性别差异,男性外形粗犷,女性则外形柔和。从精神角度看,男性气质强硬坚定,性格沉稳,寡言冷漠;女性气质柔和,喜欢说三道四,性格狡黠善变。从社会角度看,男性承担社会主要事务,是社会家庭的支柱,事业成功是对一个男人最大的认同;女性则相夫教子,尽量不要在社会上抛头露面,促进家庭和谐是对一个女人的最大认同。男作女态、女作男态都被视为性别身份不正常,身份越界。

《伤心咖啡馆之歌》女主人公艾米利亚是女性身体男性化气质特征的典型形象代表。艾米利亚在母亲死后,跟着性格强硬孤僻的父亲长大。艾米利亚长相酷似男性,且常年都是衬衣牛仔裤马靴的男性装束,根本不愿穿裙子。她的性格特征也具有明显男性特质,性格孤僻且沉默寡言,为人处世十分强硬,与男人打架从不吃亏。艾米利亚还十分擅长做生意,把父亲留给她的产业经营得非常出色。以男权社会文化逻辑来看,艾米利亚事业越成功,越接近男性角色。最重要的是,艾米利亚宣称不打女人,有意识地不同女人计较。尽管艾米利亚生理性别是女性,但无论是从精神层面还是从社会层面来看,艾米利亚都具有显著的男性特质。艾米利亚女性身体男性化,混淆了男权社会性别身份界限。

其次,艾米利亚的身份越界也表现在其家庭身份越界。艾米利亚在父亲死后很快就答应了马文•马西的求婚,本应具有男权社会逻辑意义中妻子的身份角色,但艾米利亚对待马文•马西和来杂货铺买东西的顾客没什么两样。每当马文•马西试图亲近艾米利亚时,总被艾米利亚暴打一顿。艾米利亚尽管扮演马文•马西妻子的角色,却没有男权社会为人妻的矜持、害羞、依从,反而表现出男性的冷酷、残暴、寡言、无情,甚至表现出一家之主的强权霸气特点。

艾米利亚的家庭身份越界也表现在与李蒙的关系中。当艾米利亚收留李蒙后,与李蒙重新组成一个家,为李蒙提供身体保护、社会地位保护、物质保障。艾米利亚对李蒙所做的一切是男权社会制度下一个丈夫对妻子所做的一切。相比较艾米利亚的强势、霸气、自立,李蒙则软弱、阴险、娇气、善变,怂恿艾米利亚开咖啡馆,鼓动艾米利亚与马文•马西决斗。李蒙更多表现出男权社会赋予家庭女性妻子身份角色的显著特征。传统男权社会异性恋观认为一个家庭身为男性的丈夫和身为女性的妻子是其基本元素,男性丈夫应为女性妻子提供物质和地位的保护。艾米利亚身为女性,但其言行举止表现出男性丈夫的显著特征。艾米利亚与李蒙既是表兄妹,也是情侣关系,然而艾米利亚对李蒙的呵护和照顾,超越了兄妹、情侣意义,更多是具有保护人或者母亲的意义。艾米利亚模糊了自身在家庭中作为妻子、母亲、情人、亲人的身份界限,她什么家庭身份都具备,也或者说什么家庭身份都不具备。

再次,艾米利亚的身份越界还表现在社会身份越界。男权社会制度认为男性获得社会地位且事业成功才是正常的。而一个女人倘若生意做得好又会医术或者别的什么手艺,都是对男性社会地位的挑战和颠覆。决斗的行为更是男性获得社会尊重和建立霸权地位的行为。艾米利亚作为女人,却擅长经商,锱铢必较,并很快成为镇上最有钱的人。她懂得医术,常给人免费看病,获得小镇人们极高的尊重。她言语粗鲁,动不动就与男人决斗,并且常常能把对方打倒打伤。她为自己建构的是一个精明商人、地方医生、又狠又硬角斗士的男性社会角色。艾米利亚跨越了男权社会对女性安居在家,避免在社会上抛头露面的界限,表现出女性在男权社会身份的越界。

艾米利亚的身份越界从根本上来说,是从性别身份越界引起的家庭身份、社会身份越界。男权社会文化中,性别是构成身份不可或缺的条件,男权文化的可理解性部分归因于性别身份的认同。男性是是家庭支柱、社会支柱。女性不具有社会地位,而是作为家庭主妇,依附于男性存在。男权文化逻辑建构起来的性别观念划分人们的性别身份为正常和反常。然而艾米利亚具备了过人的体力、精明的生意头脑、高明的医术并且性格坚强、个性独立等男权社会规范下的男性特质。艾米利亚动摇了男权社会制度的性别观、家庭观、社会地位观,表现出女性身体男性化的身份越界。

二、艾米利亚身份越界的原因及后果

现代身份理论认为,个人具有不同的身份角色,当多个身份角色之间相互协调,且得到他人、社会的认同时,个人就建立起完整的自我。当个人的不同角色身份之间相互冲突,或者其身份得不到主流价值观的认同,出现身份越界时,其将面临被边缘化和异化的危险。个人自我建构失败,就表现出精神分裂,甚至异化。前文分析了戏剧《伤心咖啡馆之歌》女主人公艾米利亚女性身份角色建构失败,男性特质得不到他人和社会的认同,出现身份越界的现象,下文将从艾米利亚特殊的成长环境、情感经历两方面来具体分析艾米利亚为什么会身份越界,艾米利亚身份越界导致的后果是什么。

首先,艾米利亚特殊的成长环境导致其身份越界。人类对自身身份的判断有着与生俱来的不确定性,很大程度上依赖社会、依赖他人对自己的看法来判断自己。“身份认同从来不是在简单或绝对的意义上被制造或获取的;它们被不停地构筑、抗争与调解。”艾米利亚的父亲个性强硬,具有非常明显的男性特质,艾米利亚跟随父亲长大,很早就失去母亲,成长环境的特殊性导致她自己也寡言少语,性格冷漠孤僻,为人粗暴强硬,所有与女性隐私有关的话题也让艾米利亚局促不安。当时社会贫富等级、白人黑人的等级界限也阻碍了艾米利亚与小镇人们的交往。艾米利亚无法依靠社会、依靠他人来判断自己的女性身份,她的女性身份无从建构,从而倾向于父亲影响下的男性特质建构。

人都需要他人的爱和认可来充实生活、温暖心灵,艾米利亚也需要被关爱、被赞美、被支持。父亲死后,19岁的艾米利亚出人意料地迅速嫁给马文•马西。艾米利亚不爱马文•马西,但艾米利亚试图弥补父亲死后的家庭缺憾。艾米利亚在婚礼上穿裙子尽管感觉很不自然,却是其对自身女性身份的初步认同和建构。然而艾米利亚与马文•马西都是孤僻的人,并不懂得如何交流。艾米利亚试图与马文•马西谈论自己感兴趣的生意经,马文•马西满脑子想的却是得到两年苦恋的情感补偿。艾米利亚得不到马文•马西的认同,婚姻维持不到十天,马文•马西就带着愤恨离开了。艾米利亚在女性身份建构过程中得不到他人的认同和帮助,自然更加倾向从小跟随父亲形成的生活习惯,并逐步强化了由习惯形成的男性特质。

其次,情感上的失败是导致艾米利亚成为他者的最后因素。艾米利亚女性建构失败,男性特质又常常遭到非议,处于自我分裂状态中。疼爱艾米利亚的父亲死去,名义上的丈夫马文•马西也弃她而去,艾米利亚多年来十分孤独。李蒙又矮又驼,自称是艾米利亚的远方表兄,被艾米利亚收留。然而李蒙擅长窥探人心,会撒娇耍赖,尤其擅长沟通,具有艾米利亚所不具备的女性特质,很快迷惑了艾米利亚。艾米利亚内在的身份冲突、心理焦虑通过李蒙女性气质的折射作用得到疏导。艾米利亚常常对李蒙回忆父亲,十分难得地露出笑脸,对小镇人们和善慷慨起来,甚至开始与他人沟通了。此时的艾米利亚不自觉流露出柔和顺从的女性特质来。然而李蒙的性别身份同样是错乱的,李蒙与艾米利亚一样具有性别身份障碍。李蒙与艾米利亚在一起,只是因为艾米利亚为他提供了男性特质下的身体保护和丰富食物。当更加强势和更有男性特质的马文•马西回到小镇,李蒙就立马转向依附马文•马西,背叛了艾米利亚,也就毁掉了艾米利亚试图身份建构的最后可能性。当艾米利亚唯一被敬畏、被尊重、被温暖和爱的立足之地——咖啡馆被李蒙和马文•马西合伙破坏掉之后,艾米利亚彻底被滞留在一个异己的世界里,成为他者,与他人、与世界更加隔膜和疏远。

最后,艾米利亚在自身身份逐步建构过程中,得不到他人和社会的认同,逐渐强化了自身男性特质,在女性身体男性化的过程中跨越了男权社会制度的身份界限。然而“人是由性别制约的,而这样的制约为人们理解文化提供了条件。偏离性别规范就制造了异端的例子”。男权社会制度界定了所有人,它规定了可接受的行为,对不可接受行为进行惩罚。艾米利亚生为女性跨越了性别身份界限,改变了家庭女性的身份角色意义,动摇了男权社会男性的霸权地位,人们在认可尊重她的能力的同时,更多的是对其身份越界的不安和非议。艾米利亚被人们视为具有神秘色彩的传奇人物,逐渐成为边缘人,成为他者,从而被异化、被孤立。

男女性别身份是通过表演和模仿而不断被建构起来的,我们生活的现代社会,“现代性导致了身份的‘脱域’,或它致使身份‘不负有责任、不承担义务’”,身份不再被完全性地和决定性地制造,而是很可能通过重组,成为不稳定的、变动的概念符号。男女性别本身也只具备符号意义,他们的界限是可以突破的。然而艾米利亚生活的时代男女界限分明,艾米利亚特殊的生活环境导致艾米利亚女性身份建构失败,其男性特质又得不到社会、得不到他人的认可,艾米利亚既无法成为女性,也无法固守男性身份,她身份的越界使她无法融入主流社会文化中,最后情感上的失败导致她彻底成为他者,没有归属感,失去自我,最终被异化从而陷入极度孤独中。

三、结 语

艾米利亚身份越界导致艾米利亚女性身体男性化的气质特征,身份越界后的二元性别状态是对爱德华•阿尔比早期戏剧女性形象塑造的重要突破。爱德华•阿尔比在改编《伤心咖啡馆之歌》之前,塑造了一系列强势女性形象,如《贝西•史密斯之死》(

The Death of Bessie Smith

)中的女护士、《沙箱》(

The Sandbox

)中的妈妈、《美国梦》(

The American Dream

)中的妈妈、《谁害怕弗吉尼亚•沃尔夫》(

Who's Afraid of Virginia Woolf

)中的玛莎。她们个性强硬,善谈,为人苛刻无情,甚至恶毒,品行败坏。她们尽管在言行上表现出强势特征,精神实质却轻浮、懦弱、苍白空洞,依附男性生存。如《谁害怕弗吉尼亚•沃尔夫》中的玛莎,表面上蔑视和虐待丈夫乔治,骨子里却十分脆弱,精神空虚,极端依赖丈夫乔治。《贝西•史密斯之死》中的女护士更是外强中干,虚张声势,没有灵魂,在实习医生的掌掴下立马泄了嚣张的底气。《美国梦》和《沙箱》的妈妈们靠着丈夫们的财富过活,品行败坏,杀子和虐待亲生母亲,既恶毒又灵魂空虚。

艾米利亚不同于这些外强中干没有灵魂,依附他人过活的家庭女性。艾米利亚极具男性坚强独立的个性特质。她不仅不依附男性,且具有养活男人保护男人的能力。艾米利亚自父亲死后一个人过活,依靠自身出色的经营能力很快成为镇子上最富有的女人。艾米利亚为了展示力量和征服性,主动挑战男人,与男人打架,而不是如同玛莎等人的胡搅蛮缠。艾米利亚骨子里不畏惧任何人,她的冷漠无情是个性孤僻的表现,骨子里却很真诚善良,她免费为小镇人们治病,且每次试验新药,都先拿自己做实验。艾米利亚为人做事都坚定有力,从不轻易改变主张,既不轻浮更不懦弱。艾米利亚的悲剧在于性别身份越界后被异化造成的孤独生存状态,在于被神秘、不可捉摸的爱情戏弄造成的痛苦和孤独感。艾米利亚的悲剧反映了剧作家爱德华•阿尔比的二元性别观、爱情观。该剧整体氛围都流露出剧作家对艾米利亚遭遇的惋惜和同情倾向。艾米利亚是爱德华•阿尔比早期戏剧中唯一一个真正性别二元化,且没被剧作家诋毁和嘲讽的女性。艾米利亚身份越界的复杂形象更易引起人们对爱情虚无的伤感,对人类孤独生存状态形而上的思考。

注解【Notes】

[1][美]朱迪斯•巴特勒:《消解性别》,郭劼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版,第191页。

[2][美]朱迪斯•巴特勒:《身体之重:论“性别的话语界限”》,李钧鹏译,上海三联书店2011年版,第61页。

[3][美]朱迪斯•巴特勒:《消解性别》,郭劼译,上海三联书店2009年版,第53页。

[4][英]奇格蒙•鲍曼:《从朝圣者到观光客——身份简史》,庞璃译,选自[英]斯图亚特•霍尔、保罗•杜盖伊编著《文化身份问题研究》,河南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第23页。

[5] The collected plays of Edward Albee, published in the United States in 2004 by Overlook Duckworth.

[澳]特纳等:《自我归类论》,杨宜音等译,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

[美]查尔斯•蒂利:《身份、边界与社会联系》,谢岳译,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年版。

[英]马丁•艾思林:《荒诞派戏剧》,华明译,河北教育出版社2003年版。

[英]斯图亚特•霍尔、保罗•杜盖伊编著,庞璃译,《文化身份问题研究》,华明译,河南大学出版社2010年版。

The Ballad of the Sad Cafe

was adapted into absurdist theatre by Edward Albee according deformity love story.This paper analysis Amelia identity boundry by identity theory.This paper concludes that cross-broder phenomenon of Emilia identity was the important breakthrough in Albee's early drama.

The Ballad of the Sad Cafe

Identity transboundry Alienation and loneliness

樊晓君,山西师范大学戏剧文学专业在读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为美国戏剧。

作品【Works Cited】

Title:

Amelia's identity transboundry in the drama

The Ballad of the Sad Caf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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