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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文学教学借鉴文艺理论资源的误区与对策*

2013-11-14

世界文学评论 2013年3期
关键词:文艺理论外国文学理论

于 琦

外国文学教学借鉴文艺理论资源的误区与对策

于 琦

外国文学教学融汇并整合文艺理论的资源,首先要走出当前外国文学与文艺理论关系的误区,其次在教学中要让学生了解“细读”文学作品的重要性及要点,最后要在明确文学研究中理论与文学的主次关系的基础上借鉴文艺理论深化对作品的理解。外国文学教学 文艺理论 细读 文学研究

Author:

Yu Qi is an associate professor at College of International Culture and Education, Guangxi Normal University. His research area is comparative literature and literary theory.

外国文学与文艺理论均为中文系本科必修课,虽具体内容不同,但彼此有着密切联系。前者讲授欧美文学发展史,后者则是对文学艺术创作与批评规律的总结,为了更透彻地讲解内容,彼此互相借鉴是必不可少的。外国文学教学要融汇并整合文艺理论资源,必须走出两者关系的误区,让学生了解“细读”文本的重要性及要点,在明确理论与文本关系的基础上借鉴文艺理论深化认识和理解。

一、当前对外国文学与文艺理论关系的理解误区

在指导学生论文或查阅相关研究成果时,我们发现学生理解外国文学与文艺理论关系时存在误区,主要表现在以下几点。

(一)理论驾驭作品

很多教师都有这种经历,学生经常会问:“是不是写文学研究论文缺少文艺理论就会显得很浅薄?”在毕业论文答辩会上,也常有学生因少用文艺理论而底气不足。文艺理论是对文学创作与批评规律的总结,具有某种普遍性。如存在主义文学就是文论思想的直接表现;有的文本有着明晰的创作理念,也适用相关理论进行解读,如现代主义经典《尤利西斯》是对古希腊史诗《奥德赛》的模仿,从原型批评的视角研究两者的关系就很适合。由于运用文艺理论解读文本既顺手又有意义,很多人不免认为,为了实现有深度的研究就必需理论支撑。果真如此?

其实过度强调理论指导作用是有问题的。即使理论与文本之间具有适用性,也要从突出创新性的角度把握是否运用理论及如何运用的问题。必须以研究对象为出发点和落脚点,考察文本,它就是研究的本体。文学理论虽然能深化解读,但完全据此展开思路也容易局囿其中,而且运用同一种理论对不同文本的研究结论容易类同。虽然文本有别,但由于运用的理论相同,常常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创新性明显不足。从阐释学与接受美学的角度来看,每个人期待视野不同,对文本的理解也是个性化的,只有以独特的认识为基础,从个体经验出发,才能避免“千人一面”的尴尬局面。

或许由于跨学科研究已成为学界共识,当前文学研究经常跨越学科界限,与哲学、社会学、人类学、影视甚至自然科学等紧密结合在一起。目前西方热门人物、学术明星齐泽克就是典型的跨学科理论家,很难把他归入任何学科门类。法国哲学家阿兰·巴迪欧则在论著中大量运用数学。国内的文艺界还沉湎于理论建构与逻辑推演,喜好各种大论题。文学的分量似乎越来越小,难怪已有学者呼吁应该向文学回归。国内的外国文学研究,则大都习惯于就作家谈作家,或就作品论作品。从创作与批评实践出发的真正富有理论冲击力的成果还比较少见。

(三)过度强调文艺理论具有负面作用

新时期以来,西方各种流派的文学理论不断地涌入,令人眼花缭乱又被深深吸引。运用理论解读文本已成潮流。但实践之后,人们发现用西方文论来解释中国作品尤其是古代文学存在适用性的问题。虽然中西文学所反映的“人心”与“人情”不无相似,表现形式上也有类同处,但双方的发展路径和现实问题毕竟不同,文化环境与话语规则更是天壤之别,因此有时不免产生误读。随着上述问题的发现,“西方中心主义”才受到批判。不但存在西方文论,还有伟大的东方文论。在这方面比较文学界倡导的中西文学与文论的双向阐释提供了很好的实践例证。

二、借鉴文艺理论“细读”文学作品

引导学生掌握深入分析文本的方法,提高学生的敏感性与感受力,是外国文学教学中亟待改革的一个方面。

从现状来看,由于学生课余对外国文学的阅读量较少,教师在课堂上必须简介故事情节,于是形成如下模式:介绍历史背景——作家简介——分析作品。在讲授文本时,也很少有时间深入把握和品读,通常只是程式化地进行思想性与艺术性的概括;套路化地讲解作品艺术创作特色,如“象征隐喻等创作手法的运用”、“以小见大,以少总多”等等。外国文学授课的模式相对单一化,似乎所有文本都体现了作家本人与社会思潮的影响。这从长远看来无助于提高学生的文学欣赏水平与审美能力,反而使他们局限于“从作家生平与社会思潮来论文学”的套路,在分析作品艺术特色时也仅能罗列几个艺术创作手法,既缺乏作者的独特体验与认知,更惶论对文本真正深入细致的解读了。

20世纪前半叶的新批评“细读”(close reading)法提供了相关范例。据英国学者伊格尔顿的理解,“细读”是指关注文本本身,也就是关注“书页上的文字”而非产生并环绕着它的语境。(Eagleton 38)这是把“新批评”与传统传记式批评以及社会历史批评比较研究后得出的结论,其特点是分析文本而非作者或社会影响。新批评认为文本是由语音、语词、语义及语境等不同层面构成的复杂的、有机的关系系统,必须关注文本肌理中所含蕴的“张力”(tensions)、“悖论”(paradoxes)、“反讽”(irony)与“含混”(ambivalences)等,进而辨析语音、语义与语境之间的复杂关系,把握文本所传达的多层次、有机的审美情感与意义。

借鉴这种方法,就是要从文本而非作者或社会历史语境出发,深入挖掘文本中的多层次意义系统,形成既鲜明具体又细腻生动的体验。例如,关于济慈的诗歌,传统解释都在作者属于“积极浪漫主义”还是“消极浪漫主义”等问题上纠缠不清,不管是社会现实的逃避者还是真正的关怀者,都无法逃脱庸俗社会学批评的嫌疑。那何不从这一窠臼中超脱出来,更多关注文本,有效引导学生学习欣赏诗歌呢?

以济慈的名篇《秋颂》为例,这首诗主题和具体意向都充满了新批评所称的“张力”,围绕着一个悖论——生与死、再到重生的循环来展开。全诗分三节,先写秋天的清晨,庄稼收割前的自然景观;第二节描写人们秋收的情景;第三节则刻画黄昏收割后的田野,虽严冬还未到来,但死亡的阴影中又透露出生的希望,即对春天的怀恋。“秋天”这个时间点充满了张力,它是自然界在经过万物萌发的春天、繁荣成长的夏天后所达到的生命最富足充盈的时刻,但也是这一时刻被悄然笼罩上严冬与死亡的阴影。选取这一时间点,表达了生命循环往复、生命与死亡密切相关的主题,这充分体现在大量充满张力与悖论的具体意象上。比如葡萄缀满(load)藤蔓,苹果压弯(bend)树枝,果实熟到内里(ripeness to the core),葫芦胀大(swell),榛子鼓胀(plump),这些意象都表现了富足与生命力的充盈,但丰收景象却又不免让人感到一丝忧伤和无奈。生命已达到繁盛极点,很快就万物凋零接着就是严冬了,美好时光易逝,生命繁荣与衰落交替。秋天繁盛的景象只是暂时的,蜜蜂以为温暖日子将一直持续下去,但这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秋天的双重意义与诗歌的张力突出地表现在第一节的密谋(conspiring)一词上,欣欣向荣的景象只是秋天和太阳密谋的结果,为了欺骗我们,让人误以为好日子永远持续。全诗既描绘了秋日盛景,又隐含着淡淡的哀愁,使诗歌充满了张力,也激发出读者对秋天的多重感受与体验。

用“细读”方法解读这首诗,把我们的“期待视野”融入其中,就能产生具体鲜明的印象,真正理解其丰富的涵义。此外,在文学课上细读作品,在原语言环境中分析关键语词的含义,把握其修辞手法及其效果,能够使“外国文学”“外国化”,既让学生了解了原汁原味的外国文学,又能使学生掌握分析作品的方法,“鱼”与“渔”两者兼得。

① 生活往往喜欢与我们开玩笑,甜美的果实有乱人心神的毒性,平坦的大道上从不缺少美丽的陷阱。② 一旦我们双眼被假象蒙蔽,沉醉在外界滥加的动听的修饰语中不可自拔,我们便会毫无例外地走向沉沦,不管你曾经有多大能耐。③ 纵横天下的西楚霸王,没几年便落得乌江自刎;自诩为上邦天国的清王朝,在一片鸦片的云雾中被人轰开大门。④ 更何况我们大多是普通人,更加难以承受生活的重压,没有几个回合便会败下阵来。⑤ 因此,始终保持谨慎是幸福人生的重要保证。⑥ 逆境中不气馁,顺境中不骄傲,还生活一个本来面目。

除诗歌外,“细读”也可以用于分析小说。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在名著《文学讲稿》中提出,优秀的读者必须具备艺术家的热情和审美感受力和科学家的精确与耐心,要能够精确地还原文本的世界与人物。他在康奈尔大学讲授“欧洲小说大师”课程时进行了实践。他不但分析人物装扮、环境氛围、艺术风格、结构线索等,还讨论了普通读者所忽略的细节。如《变形记》中格利高尔所变的到底是哪一种甲虫,他以动物分类学家的精确性画下了这个甲虫的侧面与背面图。而这门课的试卷大多题目都是考察对小说细节的注意力。比如,关于《包法利夫人》的试题要求描述爱玛的眼睛、头发、手及皮肤,要求回答莱昂与罗道尔夫对爱玛的首次印象如何等。读者一般更关注小说的情节结构与故事的前因后果,不太留意这些细节,但正是这些平凡而丰富的细微之处,构筑了小说既宏伟又精致的艺术大厦,让读者在陌生的虚构世界中发现熟悉的日常生活,并进一步了解小说与其他世界的关系,对文本的细读是深入理解和阐释的关键。

这种小处着眼分析细节的做法,事实上给学生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几十年后,美国著名作家约翰·厄普代克在为《文学讲稿》所写的前言中,提到“欧洲小说大师”课程最后一届学生(1958年春季学期)之一,即约翰·厄普代克的妻子,依然清楚记得这门课程的收获:“我觉得他能教会我如何读书。我相信他能给我足以受益终生的东西,事实的确如此。”(纳博科夫 22)对文学课程来说,还有比教会学生读书、让学生终生受益更根本的目标吗?

为了更好地把握文本,在课堂上应留出足够的时间展示解读文本的具体方法。除了“新批评”之外,中国古代文论中也有重要的理论资源,如“情采”等就大有用武之地。刘勰在《文心雕龙》中提出“情采”这一概念, “情”是指作者在创作中涌动于心的情感、心绪、思想、理趣等。从广义上说,它涵盖了“性情”、“心声”、“胸臆”、“情性”、“情志”、“情理”等概念;狭义的“情”则是创作时蕴蓄流露的情感。“采”是文采,即能给人以美感的、浑然一体的语言组织形式。“情采”即以华美的言辞抒写人的情志。它从内容与形式两方面明确了文学的基本特征。追求语言美,能使丰富的情感得以表现,讲求创作技巧,使日常语言“陌生化”则获得形式美感,从这个角度看,它与新批评以及俄国形式主义强调唤起读者注意力、激发读者想象力的观点均有暗合之处。关注形式之美与创作技巧,而非单纯强调主题与思想内涵,与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的主张也不谋而合。以上几种方法有着神似之处,都重视对语言形式与情感内容进行细腻深入的阅读分析。

三、运用文艺理论深化对作品的个性化理解

文艺理论不是文本解读的指南,而是深化个人化理解的催化剂。掌握理论与文本间的关系并了解读的正确方法之后,接下来就是如何在外国文学教学与研究中运用文艺理论的问题。有两点值得注意。

(一)在文学研究中以凸显个性化理解为基本目标

相关教学则要努力承担激发学生切实阅读理解作品、掌握运用理论方法的任务。课堂讲授的大都是文学经典,教材相对固定,教师对内容难做大的调整。如从人文主义的角度解释莎士比亚悲,从“美丑对照原则”讲解雨果,从资本主义原始积累的特征讲授巴尔扎克的小说等,这也导致外国文学授课方式相对程式化,通常以教师讲述为主,大都以文学史特征及代表著作为线索,内容和方法大同小异。这种方式能让学生短时间内把握文本主要特点及其文学史地位等,但缺点是比较僵化,理解和解释不够丰富和多样化,学生在写作论文时习惯依样画葫芦,研究角度与方法都难有新意,总是《〈安娜·卡列尼娜〉中的安娜形象》、《哈姆莱特悲剧成因分析》之类的题目。要提高学生的研究能力,就必须在授课过程中尽量激起学生的积极性,启发他们做出个性化理解,化被动为主动,或留些课堂时间鼓励学生发表见解,教师再点评和指导;或给学生布置一些课后阅读与研究作业等。由于课程内容多、任务重,一般不可能有时间多角度多层次地分析教材内容之外的研究成果,所以课后练习对于激发学生自主意识和创新能力格外重要。

鼓励学生表达真实感受,对于激发创造性思维颇有成效。比如,笔者在讲授莎士比亚悲剧时,就有学生提出,莎士比亚很伟大,一个重要原因是他首次浓墨重彩地描写了人性中的灰色,而此前重在描写人性的高贵与刚强的古希腊悲剧、表现追求真理与知识的《神曲》、刻画小人物诙谐人生的《坎特伯雷故事集》与《十日谈》等作品中,都没有以此为表现对象并作为推动戏剧发展的动力因素。例如,莎士比亚四大悲剧当中表现的灰色人性均可概括为性格缺陷,如李尔王的骄傲与无知,奥赛罗的固执与偏颇、哈姆莱特追求完美与犹豫、麦克白的野心与缺乏主见,这是悲剧产生的重要根源。性格缺陷是普通人都有的,但就是这些普遍现象,成为酿成悲剧的起因与动力。莎士比亚的创作因此就有了广泛的代表性与典型性,使他成为文学史上的不朽传奇,至今仍拥有大量读者。这种解读不同于教材的讲述,融合了她对文学史及莎士比亚的个人理解,虽然没有运用高深的文艺理论,但笔者认为实现个性化理解是解读文本的根本目标,因此对她的看法给予了大力肯定,并鼓励她参考相关研究成果,对观点进一步丰富和深化。

(二)运用文艺理论必须注意适用性与创新性问题

理论往往具有概括力与针对性,我们运用时要注意适用性问题,不可断章取义。既不能为了某个文本曲解某种理论,更不能为了理论而强行扭曲文本,如从女性主义的角度把潘金莲解释成反抗男权制度的伟大女性就显得不太合适。此外,还要遵循创新性原则,就像比较文学界反对进行“X”与“Y”比附式的比较,外国文学研究界也应该反思纯粹为追求深度而运用理论的现象。如果完全局限于理论框架内,就将导致雷同的结果,读者一旦了解这种理论,不读文章也大致猜得出其中的论点、结构和结论等。

最后,有必要指出,外国文学教学与研究还需具备翻译的一般知识和基础理论。如当代的译介学已成为不可缺少的理论工具,超越了传统的“译本翻译得正确与否”这种“原本及作者中心论”,转向对“误译、漏译、节译、编译、转译、改译与译者的个性化翻译”等问题的深层探究,从跨文化研究角度来看译本体现出来的异质性文化意义,极大地拓展了翻译学理论。当然,由于有了译本这一强大的媒介,外国文学还存在着被中国化的问题,因此掌握翻译理论也就成为正确认识“外国文学如何被中国化”、“外国文学中国化的意义”等问题的基础。

注解【Notes】

*本文为2013年度广西高等教育教学改革工程重点项目“汉语言文学专业国家文科基地班主干(核心)课程研究性教学改革的探索与实践——以广西师范大学文学院为试点”(2013JGZ115)的阶段性成果,并受到广西师范大学博士科研启动基金资助。

Terry Eagleton. Literary Theory: An Introduction. Oxford: Blackwell Publisher, 1996.

[美]约翰·厄普代克为《文学讲稿》一书所作的《前言》,参见[美]弗拉基米尔·纳博科夫:《文学讲稿》,申慧辉等译,上海三联书店2005年版。

Title:

How to Use Literary Theory in Foreign Literature Course TeachingHow to use literary theory in foreign literature course teaching? First, one has to thoroughly understand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literature and literary theory. Second, to make it sure that it's very important to read literary text closely. Third, it is important to focus on text interpretation by means of using literary theory.foreign literature course teaching literary theory close reading literary studies于琦,山东菏泽人,广西师范大学国际文化教育学院副教授,研究方向为比较文学与文艺理论。

作品【Works Cit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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