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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业警觉研究前沿探析与未来展望

2013-10-17胡洪浩王重鸣

外国经济与管理 2013年12期
关键词:警觉创业者机会

胡洪浩,王重鸣

(1.浙江大学 管理学院,浙江 杭州 310028;2.浙江大学 全球创业研究中心,浙江 杭州 310028)

一、引 言

由奥地利经济学派著名学者Kirzner(1973)提出的创业警觉概念,即企业家能够警觉地发现非均衡市场上出现的盈利机会并迅速做出反应的能力,从根本上阐释了创业警觉这个以往被忽视的自由市场经济的重要协调因素。在Kirzner看来,创业警觉一方面能促进企业组织的成长与发展,另一方面又能推动市场均衡化。Kirzner的这一发现激发了许多学者对创业者(团队)和组织警觉问题的关注,并对创业警觉的内涵、其对创业的作用及其自身的影响因素等三个问题进行了持续而又深入的探讨。

近几年来,有学者(如Foss和Klein,2010;Evans和Friedman,2011;McCrrey,2013)尖锐地指出,Kirzner的创业警觉理论存在警觉与机会因果关系不清的问题,并且忽视了企业家对内、外部资源的组合创新与主动创造问题。例如,Foss和Klein(2010)指出,Kirzner把机会单纯看作是外生性的,夸大了创业警觉在市场均衡过程中的作用,而且只看到了企业家协调市场的作用,对创业者利用、配置和整合资源的作用却视而不见。McCrrey(2013)指出,Kirzner一方面认为市场机会是“一个未知但却又等在某处让人去发现的外生性机会”,它自身的吸引力可以引发人们去凝视机会等候的地方,或者说机会本身就可以导致被人发现;另一方面又认为企业家不依靠自己的专长知识、特质和目的明确的信息搜索也能够“顿悟式”地发现机会。但他没有回答“外生性机会导致自己被人发现的过程”以及“创业警觉导致机会被发现的内在激励机制”等核心问题。创业激励(entrepreneurial incentives)的本质就是成本与收益分析。但根据Kirzner的警觉理论,创业者特有的警觉似乎是没有成本的。

对于学者们的种种质疑与批判,其实Kirzner在2006年创业与小企业国际学术研究奖颁奖仪式上所做的获奖感言(后来发表在2009年第2期的《Small Business Economics》上)中就做出过回应。Kirzner(2009)曾明确指出,他提出创业警觉的概念,是为了解释创业成功的秘诀以及形成自由市场过程的一系列定性经济关系(如市场、企业与集中计划的关系,非均衡价格与市场协调的关系等),而不是列举警觉的促进因素和形成过程。虽然创业警觉与创业激励之间的关系是影响市场过程的一个重要因素,但Kirzner的系列著述(Kirzner,1973、1979、1985、1992和1997)都是探究和解释自由市场的可均衡过程的。另外,关于Kirzner的机会警觉观(Kirzner,1973)和Schumpeter的机会创造观(Schumpeter,1934)迥异的问题,Kirzner(2009)是这样解释的:他提出的创业警觉主要聚焦于市场均衡化过程,并没有否定Schumpeter关于企业家通过引入资源创新组合来打破市场均衡状态以实现新的均衡的观点。同时,Kirzner(2009)认为,Schumpeter所说的创造力也可被视为警觉的一部分,因为无论是机会发现还是机会创造,都需要企业家的警觉。

我们认为,Kirzner提出的创业警觉概念体现了企业家对市场机会的注意和感知能力以及企业家在市场协调发展过程中发挥的巨大作用,他的开创性研究为后人从不同理论视角深入探讨创业与企业发展过程中的警觉问题指明了方向。

二、创业警觉研究回顾

回顾近四十年的创业警觉研究不难发现,这方面的研究取得了以下三大重要进展。第一,相关研究从单一视角发展到多重视角,概念内涵不断丰富,具有操作性的定义日趋成熟。在创业与组织研究领域,Kirzner提出的创业警觉开创性地揭示了企业家在自由市场协调发展过程中发挥的作用。然而,正如Kirzner(2009)自己所承认的那样,他提出创业警觉是为了解释企业家在创业成功和市场均衡过程中发挥的作用,即警觉的结果,而不是警觉过程本身。因此,很多学者开始从注意力基础观(Ocasio,1997和2011;Cho和 Hambrick,2006;Maula等,2013)、认知图式(Gaglio和 Katz,2001;Gaglio,2004;Li,2004;苗青,2006;Tang,2007;Valliere,2013)、认知加工(Mitchell等,2002和2004;Ardichvili等,2003;Baron,2004和2006)、行 动 (Timmons,1999;McMullen 和Shepherd,2006;Frese,2007)等视角来研究创业警觉的心理机制、认知机制、行为机制甚至神经网络机制,从而推动了一些重要创业理论的发展,包括企业注意力基础观、创业认知理论和创业行动理论等。其中,基于创业认知理论的创业警觉研究进展最为显著,三项多维量表开发研究(Li,2004;苗青,2006;Tang,2007)较好地揭示了创业警觉概念的内涵和结构以及创业警觉对于识别创业机会的作用。

第二,从关注创业机会识别与发现转向对创业行动过程的关注,强调创业警觉的决策要素以及警觉在机会、资源和团队三要素动态平衡过程中的作用。根据Shane和Vankataraman(2000)的创业研究论断,创业研究是关于创业者如何发现、评价和开发创业机会,并创造新商品或者新服务的研究。因此,许多关于创业警觉的实证研究(如 Gaglio和 Katz,2001;Yu,2001;Ko和 Butler,2003;Li,2004;苗青,2006;Tang,2007;谢如梅和刘常勇,2009)都聚焦于创业机会识别与发现过程。随着创业行动理论的创立(Timmons,1999;McMullen和Shepherd,2006;Frese,2007),学者们开始把目光转向创业行动过程。一方面,他们把创业警觉中的感知与解释要素拓展到了行动要素,包括风险承担与决策判断(Tang等,2012);另一方面也拓展了警觉对于创业行动的作用范围,从原先聚焦于机会发现到近期关注机会、资源和团队三要素间的动态平衡以及创业的价值创造过程。

第三,从关注企业家个人的警觉特质转向关注团队创业、公司创业和组织变革中的警觉问题,强调警觉的情境要素与集体特征。根据已有文献,创业警觉的研究对象主要是新创企业的创业者。这些基于创业者个体特质的警觉研究包括理论框架提出、量表开发与验证等内容,已经趋于饱和。根据Miller(1983)在研究公司创业时把企业分为简单型企业和有机型企业。在简单型企业(simple firms)①里,创业者的警觉能决定企业的创业活动;但在有机型企业(organic firms)②里,公司创业活动是由组织(结构、流程等)在与环境互动的过程中进行的,创业型企业必须通过持续不断的组织变革来促进创业活动的开展。一些研究组织变革与公司创业的学者(如Guth和Ginsberg,1990;Hage,1999;Sambrook 和 Roberts,2005;Haveman等,2007;Ireland等,2009)认为,组织变革的关键在于有效识别外部环境变化,包括技术创新环境和社会环境,而变革的具体过程又受到组织领导者、形态与结构、绩效和战略愿景等多个要素的共同影响。因此,取得变革成功的一个关键因素是时刻对组织内部与外部要素保持警觉。于是,有学者(如Zaheer和Zaheer,1997;Weick和 Quinn,1999;Li,2004;Cho 和 Hambrick,2006;Simsek等,2009)开始从组织变革能力、组织注意力以及组织学习等视角来探讨团队或者组织层次的警觉问题,以揭示警觉概念的集体特征、分布特征及其在公司创业和组织变革过程中所发挥的作用。

系统梳理相关文献可以发现,现有的创业警觉研究主要基于注意力基础观、社会认知理论、创业行动理论和组织变革理论这四种视角。其中,基于注意力基础观的研究关注创业者如何配置其注意力资源来警觉地识别创业机会;基于社会认知理论视角的研究聚焦于创业机会发现与识别过程中的警觉问题,以及创业警觉与创业者特质、创业情境、创业者能力和动机等关键认知要素之间的交互关系;基于创业行动理论视角的研究把行动要素引入创业警觉研究,拓展了创业警觉概念的外延,即由机会警觉拓展到了资源警觉;而基于组织变革理论视角的研究则关注公司创业与组织变革情境下的团队和组织层次的警觉特征。下面分别对基于这四个不同理论视角的创业警觉研究进行述评。

(一)注意力基础观视角

注意力基础观(attention-based view)(Ocasio,1997和2011)主要关注组织应该如何有效配置其注意力资源的问题,并且认为警觉是注意力形成的一个必要条件,是个体对外部特定刺激因素(如受到警告)形成并保持最佳敏感性的能力。

其实,组织行为科学领域的学者很早就开始关注注意力问题。Simon早在1947年就指出,管理行为中的一个核心问题就是个体如何引导、组织和配置注意力资源,并且认为有限理性是由个体注意能力有限和关于行动方案的知识不完备所致,而组织可以通过对个体行为实施注意力指向型刺激(attention-directing stimuli)来引导他们有限理性的行为。March和Olsen(1976)更加关注组织决策领域的注意力资源配置问题,并且认为决策情境下发生的行为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谁在何时注意什么,而这个过程又受组织结构、规则和角色预期的影响。Ocasio(1997和2011)系统探讨了注意力在组织行动与适应过程中的作用,并且认为企业组织的行为由其决策者引导和配置其注意力资源的方式所决定。Ocasio的注意力基础观包括三个相互关联的基本原则:一是决策者的行动取决于他们所关注的问题和解决方案;二是问题和解决方案以及决策者的行动取决于他们所处的情境;三是基于情境的决策者注意过程取决于注意力资源的结构化配置。

相关实证研究主要聚焦在关键决策者由上而下的警觉过程(top-down process),如高管团队(Cho和 Hambrick,2006;Maula等,2013)。Cho和Hambrick(2006)对美国航空业在放松管制后发生的变化进行了研究,结果发现高管团队的注意力导向对团队特征与战略变革的关系具有中介作用,它体现了高管团队对行业变革所引发的企业战略变革的警觉。Maula等(2013)通过纵向研究四个信息技术企业孵化器发现,不同的组织间关系影响高管团队对技术间断性(technological discontinuities)的注意。具体来说,异质性关系(如天使投资人)能够促进高管团队对技术间断性的警觉。此外,另有学者(如 Murphy等,1991;Gifford,1998)研究发现,在创业机会识别的过程中,创业者同样面临如何配置有限的注意力资源的问题,必须对机会信号与刺激物给予有效而又充分的警觉。

值得一提的是,一些脑神经科学领域的学者试图从更微观的视角来解释警觉的神经机制。根据Posner对大脑注意力的研究(Posner和Boies,1971;Posner,1978;Posner和 Petersen,1990;Posner,2008),注意力是由警觉、选择和加工能力三个基本要素组成的,大脑中的注意网络包括警觉网络、定向网络和调节网络。这些学者通过大量脑电实验测量了这三个要素之间的关系,并且初步确定了这三个要素在大脑不同功能区块的位置。

由上可见,注意力基础观把注意力看作一种管理资源,并且认为注意力能引导并管控组织成员与团队的行为,有助于提升组织适应能力。基于该视角的研究往往把警觉作为个体有效配置注意力(注意力形成、注意力选择与加工)的关键启动要素。也就是说,个体能对潜在机会给予足够的注意,首先必须对与机会有关的信息与刺激物形成警觉。

(二)社会认知理论视角

社会认知理论现已成为创业研究的主流理论之一,并且极大地推动了创业警觉研究的蓬勃发展。虽然McCrrey(2013)对Kirzner的创业警觉观点进行了批判,但他非常认同从社会认知视角(认知图式、认知信息搜索、专家脚本和神经网络)来刻画创业警觉内涵的合理性。基于以往相关文献,我们认为,认知图式与创业认知两大视角对创业警觉研究的贡献最大,有力地解释了机会警觉的认知形成与信息加工过程。

Galio和Katz(2001)根据决策认知图式理论(Chase和 Simon,1973;Fiske和 Taylor,1984;Weick,1995),通过比较警觉个体(创业者)与非警觉个体(管理者),率先指出创业警觉是一种慢性图式(chronic schema),它包括正确理解市场环境、识别关键要素与驱动因素、推断各个要素间的真实动态关系等三方面的内容。与此同时,Gaglio和Katz(2001)明确指出了从图式视角研究创业警觉需要着重考虑的三个关键议题:第一,机会仅限于市场机会;第二,警觉的作用阶段主要是机会形成的最初阶段;第三,有关警觉的实证研究可采用同时表达(concurrent verbalization)、情境测量和准实验等方法。Baron(2004)在Gaglio和Katz(2001)的认知图式视角的基础上,根据调节点理论 (regulatory focus theory)(Crowe和Higgins,1997;Higgins,1998)认为创业警觉可能源于创业者的提升调节点(promotion focus),并运用调节点理论与信号检测理论(signal detection theory)(Swets,1992)整合分析了机会识别过程,结果发现:当个体处于警觉状态时,容易偶然发现机会,避免错失机会。Gaglio(2004)根据警觉图式由认知启发(cognitive heuristics)驱动的观点(Gaglio和Katz,2001),进一步运用认知启发理论(Tversky和 Kahneman,1974)研究发现,心理模拟(mental simulation)(Kahneman和Tversky,1982)和 反 事 实 思 维 (counterfactual thinking)(Kahneman,1995)是打破既有方向目的框架,积极建构未来的重要方法,也是识别和开发创业机会的两个重要机制。他还主张系统发展创业认知理论,以回答“创业者如何思考与推论”等关键问题。一些学者(如Li,2004;苗青,2006;Tang,2007;谢如梅和刘常勇,2009)基于 Gaglio和Katz(2001)的警觉图式理论,采用不同创业者样本(韩国以及我国大陆和台湾地区)开发了创业警觉多维量表。近期,Valliere(2013)根据Gaglio和Katz(2001)的创业警觉定义,从认知图式视角探讨了创业警觉的生成机制问题。作者认为,创业警觉要开发与应用不同的心智框架(图式)。图式的丰富性、关联性和启动性是创业警觉的三个重要前因变量,但它们又分别受创业技能、创业实践和创业意图的影响。Valliere(2013)的这项研究开启了基于认知图式视角构建创业警觉整合模型之先河。

随着创业警觉以及其他相关研究的不断深入,学者们对“创业者如何发现、评价和开发创业机会,并创造新的商品或者服务”这个核心问题有了更加全面、系统的理解。源于社会认知理论(Fiske和 Tayler,1984和2013;Schneider,1991)的创业认知理论(entrepreneurial cognition theory)开始成为创业研究的一种主流理论。Mitchell等(2002,ETP[ETP为 Entrepreneurship Theory and Practice的缩写,下同]专刊引言)首次对创业认知进行了定义,并且把创业认知定义为在机会评价、新企业创建和成长过程中用于评估、判断和决策的知识结构。Ardichvili等(2003)基于创业认知视角构建了一个创业机会识别与开发整合模型,并且把创业者的创业警觉、个人特质、社会网络和先前知识作为创业机会识别与开发的四个基本要素。Baron(2004)把创业决策、创业机会识别与创业成功作为创业过程研究的三个基本问题,并且运用信息加工、信号检测、调节点和创业警觉四种不同理论考察了影响创业决策、创业机会识别与创业成功的关键认知因素。2006年,Baron又提出了一个创业机会识别认知框架(cognitive framework),探讨了模式识别(pattern recognition)问题,并且认为创业警觉、先前的市场与行业知识以及主动搜索是影响创业机会识别的三个基本因素,而社会网络是附加因素。Baron(2006)还探讨了这些认知要素间的关系问题,并且认为:当创业警觉处于高水平时,主动搜索并非必要。同时,他还指出,在合适的地点采用合适的方式关注变化和关联性,可以提高发现机会的可能性。这个时期的创业警觉研究出现了所谓的“并列同行现象”,也就是既关注创业特有的机会(发现、评估和开发)过程,又关注认知过程(图式特征、调节点、心理过程、认知启发等)。正如Mitchell等(2004)在ETP的创业认知特刊引言中所言,创业研究一方面应该保留自己与众不同的元素,另一方面还要兼容并蓄,尽可能吸引其他领域的学者来参与,以共同推进理论创新与发展。此外,Mitchell等(2007)在ETP另一创业认知理论特刊引言中指出,创业情境、认知机制、交互机制、动力机制、方法与结构关系等问题是未来研究的新方向。

我们认为,基于社会认知理论的创业警觉研究准确界定了警觉在创业机会识别与发现过程中的作用。根据Fiske和Tayler(1984和2013)提出的创业者个人特质、认知能力、创业动机和创业情境四大社会认知要素,我们归纳了基于社会认知理论的创业警觉研究基本框架(参见表1)。

表1 基于社会认知理论的创业警觉研究基本框架

(三)创业行动理论视角

继创业机会理论(Shane和Vankataraman,2000)之后,创业行动理论(theory of entrepreneurial action)开始成为创业研究的主流理论。创业行动理论(Gartner,1990;Timmons,1999;McMullen和Shepherd,2006;Frese,2007)认为,行动才是创业最为核心的内容,成功占据市场份额、引入创新,都是采取创业行动的结果。Timmons(1999)从创业行动过程视角指出,创业行动是一个高度动态的过程,其中,机会、资源和创业团队是创业成功最重要的驱动因素。在创业行动过程中,随着创业的推进动态调整这些因素。一旦机会、团队与资源三要素比重失衡,创业者就应该牢牢把握创业活动的重点,及时对它们进行调整,以使创业活动恢复平衡。我们认为Timmons的创业三要素模型深刻揭示了机会、资源与团队间关系的动态性、连续性与互动性,并且启示我们从系统的视角来观察和研究创业过程。Mc-Mullen和Shepherd(2006)围绕不确定性这个创业的关键特征研究指出,以往许多学者(如Kirzner,1979;Kaish 和 Gilad,1991;Gaglio 和Katz,2001)提出的创业警觉只强调对不确定性的感知与理解,但对于创业而言,更重要的是承受不确定性的意愿和能力(Knight,1933;Schumpeter,1934;Douglas和Shepherd,2000)。具体而言,就是有意愿和能力在不确定的环境中识别和评价机会,并筹措资源来开发机会。通过评价机会,并把第三方机会(third-person opportunity)转化为自己可开发的机会才能体现出警觉的价值。Tang等(2012)基于创业行动理论提出了评价与判断是创业警觉的基本构成要素之一,并能促进组织创新。Frese(2007)通过比较研究德国统一前后的创业现象提出了行动调节理论(action regulation theory),认为优秀的创业者在行动过程中会根据内、外部环境变化来调整目标与行动方案,以及时适应甚至改变环境。Frese(2007)所说的“行动调节”包括机会识别、资源配置和任务方案等多方面的调整。因此,创业者除了要有机会警觉外,还必须对创业资源保持警觉。有学者(如Baker和Aldrich,2000;Baker 和 Nelson,2005;Baker,2007)从资源拼凑的角度研究指出,创业者在资源约束条件下必须对身边资源及其潜在价值保持警觉,以确保对它们的及时发现和利用,以不耽误创业机会开发。

因此,我们认为创业行动理论虽然旨在强调为了确保机会、资源和团队三要素在创业过程中保持平衡以及在环境变化过程中动态调整创业行动的重要性,但却拓宽了创业警觉的研究范畴,把原先只聚焦于创业机会的创业警觉研究拓展到了创业资源和创业团队等创业要素。

(四)组织变革理论视角

基于上述三种理论视角的创业警觉研究大多只关注创业者和新创企业,也就是只关注创业前与创业初期。其实,处于成长阶段和转型发展阶段的企业也需要保持创业警觉,它们必须通过不断发现新的机会来实现企业的成长或可持续发展。在企业成长发展的过程中,面对动荡变化的外部环境,企业必须时刻保持自己的创业警觉,以及时识别潜在的机会和威胁,有针对性地实施组织变革(Hage,1999;Feldman和Pentland,2003;Haveman等,2007)。Hage(1999)以及 Haveman等(2007)分别研究发现,外部环境变化所带来的新机会和新威胁会直接引发组织变革;社会运动所带来的效率与理性能够带来组织变革机会。而Feldman和Pentland(2003)则指出,组织惯例也能促成组织变革,并且是实践与绩效互动的结果。在组织变革领域,公司创业是一种非常典型的变革模式,它是一个多层次的组织变革过程,受组织环境、领导、形态与结构、战略愿景等多个内、外部要素的影响(Guth和 Ginsberg,1990;Sambrook和 Roberts,2005;Ireland 等 2009)。Miller(1983)认为,有机型企业身处不断变化的环境,必须不断调整自己去适应环境,不断发现和开发新的机会,以构筑可持续竞争优势。虽然创业者的个人特质和知识结构会对初创企业或简单型企业产生显著的影响,但对有机型企业变革过程的影响却是有限的。对于有机型企业来说,取代创业者影响的应该是组织结构、流程、形态等要素与动态环境的互动。在Sambrook和Roberts(2005)看来,公司创业既可以由上而下,也可以由下而上,具体涉及个体、团队和组织等多个层次的衔接与匹配。Ireland等(2009)强调了高管与员工之间双向互动对于公司创业的重要性。由上可见,在组织变革与公司创业领域,凭借创业者个人警觉不足以准确、及时、有效地捕捉变革机会和创业机会,组织变革和公司创业更强调组织的整体作用与优势,因此需要对创业警觉概念的内涵进行新的探索。

一些学者(如Zaheer和Zaheer,1997;Weick和Quinn,1999;Li,2004;Cho和 Hambrick,2006;Simsek等,2009)开始关注组织变革和公司创业中的警觉问题。Zaheer和Zaheer(1997)提出在竞争激烈、动态变化的商务环境中,组织警觉是组织主动管理网络以产生优势并独占信息的能力,也是构建核心竞争力的重要条件之一。Weick和Quinn(1999)在探讨组织变革与发展问题时指出,持续变革(continuous change)的关键驱动因素包括组织成员对日常工作中的意外事件和威胁保持警觉,如异常举动、工作中出现的问题、差错、危机等。Weick等学者关于高可靠组织的灾难案例(disaster cases)研究(Weick和 Roberts,1993;Weick等,1999;Weick,2009和2010)充分表明,组织成员对异常现象的警觉能够提升组织的适应能力,并促使组织实施有效的变革。Li(2004)通过实证研究1080家中国企业发现,警觉促进了样本企业的创业实践与战略变革。Cho和Hambrick(2006)通过考察美国航空业在放松规制后的变化发现,高管团队对行业变化的警觉是美国航空公司实施战略变革的关键驱动因素。Simsek等(2009)提出了创业警觉信息系统的概念(entrepreneurially alerting information system),并阐述了公司创业信息源分布性、信息处理单元分布性、信息系统用户分布性等三个创业警觉特征。其中,信息源分布性是指企业信息管理系统关注多个信息焦点并搜集不同的目标信息,信息处理单元分布性是指企业信息管理系统由多个分散的软件与硬件系统组成,而信息系统用户分布性则指不同区域和部门的员工共同使用信息管理系统并及时上传新的信息。

由上可见,组织变革中的警觉通常重点关注组织对内、外部异常现象与潜在威胁的关注,而不是单一聚焦于新机会的识别和发现。而且,组织变革警觉离不开组织的支持,包括人员、结构、流程和观念等。因此,组织变革理论视角又进一步拓展了创业警觉研究的研究范畴,从关注创业者个体拓展到了关注组织特征与过程,从关注新机会发现拓展到了关注异常现象与识别潜在威胁。

三、研究结论与展望

基于以上文献综述,我们认为,虽然现有的创业警觉研究已经取得了上述各方面的重要进展,但仍存在一定的局限与理论空白点。下面先分析基于四个不同理论视角的研究仍存在的不足,然后有针对性地提出未来可能的研究方向。

第一,基于注意力基础观的创业警觉研究主要关注警觉对注意力配置的触发与启动作用,但没有关注警觉来源、警觉作用时效和不同警觉转换模式等问题。根据Ocasio(1997和2011)对注意力基础观理论的综述,目前有关注意力配置过程的警觉研究主要考察了关键决策者由上而下的警觉过程(Cho和 Hambrick,2006;Maula等,2013),但却忽略了组织中层管理者和一线员工由下而上的警觉过程,以及两种警觉过程的匹配模式。通常,由下而上的警觉更具有生动性与灵活性,即更能反映企业组织遇到的经营管理问题、意外事件以及各项决策的执行成效。Ocasio(2011)认为,由上而下的警觉更能体现组织战略,而由下而上的警觉更具操作性,两者之间的关系应该是互补的,但具体的互补方式和条件仍有待未来研究发掘。另外,在注意力配置过程中,注意力资源的有限性会导致警觉作用时效的有限性,也就是会导致警觉随时间而衰减,这就要求我们关注警觉在机会注意与发现中的边际效能。Ocasio和Wohlgezogen(2010)研究发现,当个体对某个刺激物保持警觉时,很难警觉到新的刺激物,也就是无法从原有的警觉状态切换到新的警觉状态。个体在不同警觉模式之间切换的能力取决于个体的注意力配置能力。当个体具有较高的注意力配置能力时,就能比较自主、灵活地调配自己的警觉。因此,未来研究应该关注创业者在面临多个机会信息或刺激物时是否能够切换机会警觉模式,如从关注所在行业的新机会转换到关注相关行业的新机会。

第二,基于创业认知理论的创业警觉研究主要关注机会警觉与创业者个人特质(包括认知能力与动机)间的关系,但却忽略了机会警觉与组织情境和组织动力要素的交互问题。基于创业认知理论的研究(如Mitchell等,2007)表明,创业者个体、情境、认知能力、动机等四个核心要素的动力机制、交互机制和影响机制是创业领域的关键问题。既有的相关研究主要探讨了创业者的机会警觉与其他认知要素间的交互关系(参见表1)。虽然部分研究(如 Yu,2001;Tang,2008)也检验了机会警觉与外部环境要素(如环境有利性、资源丰富性)之间的关系,但却忽视了组织情境与动力这两个重要因素。一些学者(如Kiesler和Sproull,1982;Maula等,2013)认为,机会警觉往往要受到公司战略、管理流程、技术、文化和组织间关系等组织因素的制约。Kiesler和Sproull(1982)研究了危机下决策者对问题的感知与理解过程,并且认为组织管理者的认知加工过程受组织价值观、战略、流程等的影响。Maula等(2013)研究发现,高科技企业如能建立和保持异质性组织间关系(如与风险投资商的关系),就能及时警觉到行业技术的间断性变化。因此,我们认为,应该在特定环境和组织情境下,深入研究机会警觉与其他组织要素(战略、社会资本、决策流程、文化等)之间的关系,以便更加准确地揭示机会警觉对于创业机会发现的效能,也能有力回应近期一些学者(如Foss和 Klein,2010;Evans和 Friedman,2011;McCrrey,2013)关于创业警觉缺乏激励机制的质疑。

第三,基于创业行动理论的警觉研究主要考察了机会警觉在创业行动中的作用,但却忽略了资源警觉产生机制及其与机会警觉交互的问题。创业 行 动 理 论 (Timmons,1999;McMullen 和Shepherd,2006;Frese,2007)明确提出了行动是创业研究的核心问题,强调了创业行动过程对于动态调整和平衡机会、团队和资源这三个核心要素的重要意义。根据创业成长生命周期理论,当新创企业从初创期进入成长期,创业团队的一个核心任务就是最大限度地有效整合和利用企业内、外部的资源,包括人力、客户、关系和财务等资源(Timmons,1999)。因此,创业团队如何警觉地发现可利用资源和潜在资源将决定其能否快速推进创业成长。Frese(2007)也研究发现,创业者必须根据内、外部环境的变化不断调整自己的创业行动,其中包括对资源利用与配置的调整。然而,现有的创业警觉研究主要关注创业者或创业团队如何警觉地发现和开发机会,并没有考虑如何警觉地发现可用资源以及资源与机会间的匹配等问题。根据创业资源拼凑理论(Baker和Aldrich,2000;Baker和 Nelson,2005),创业者必须整合利用身边的资源来解决新问题和开发新机会。也就是说,在资源约束下,创业者如何及时发现身边可利用的资源,并迅速进行创新性的配置与整合利用,将决定创业机会能否得到有效开发(Baker和Nelson,2005)。因此,我们认为后续研究应该更多地关注资源警觉问题,包括资源警觉的发生过程、资源警觉与机会警觉的关系以及它们在创业行动中的作用。

第四,基于组织变革理论的创业警觉研究还处在起步阶段,已有的一些研究主要对变革警觉主体以及警觉内容进行了探究,但忽略了变革警觉的情境特征、发生过程及其对变革的影响。根据既有的组织变革研究(如Lewin,1939和1947;Hage,1999;Weick和 Quinn,1999;Feldman和Pentland,2003;Haveman等,2007;Wang,2012),组织变革是一种系统工程,至少涉及识别组织内外部环境变化、采用科学的变革管理方法、分阶段调整组织的职能与结构(业务、文化、流程等)等三个重要方面。因此,在组织变革过程中,创业者通过自身警觉已经无法有效识别新机会与新威胁(Miller,1983;Weick和 Quinn,1999;Simsek等,2009),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基于分布式信息、群体意识和嵌入于关联行动的变革警觉(Weick和Roberts,1993)。其中,分布式信息要求创业者通过多个信息渠道及产生来源交叉验证信息的准确性与有效性,尽可能降低信息的不对称性;群体意识强调在信息分析与加工过程中充分发挥集体智慧的优势,以降低分析偏差;而嵌入于关联行动则要求从整体的行动方案出发评判信息的价值。所以,未来研究可基于组织变革理论,对变革警觉的情境特征和产生机制等问题进行更加深入的探讨,并考察变革警觉对变革过程的影响。

综上所述,注意力基础观、创业认知、创业行动与组织变革等理论为创业警觉研究提供了新的视角,未来的相关研究在进一步关注机会警觉的同时,还应该深入探讨资源警觉和变革警觉以及三种警觉之间的互动关系等问题。

基于上述小结与展望,我们构建了一个创业警觉研究整合框架(参见图1),以供未来创业警觉研究参考。

图1 创业警觉研究整合框架

注释:

①国内不同的学者把“entrepreneurial alertness”分别译成“企业家警觉”、“创业警觉性”、“创业机敏性”和“创业洞察力”等。回顾Kirzner的相关系列著述可以发现,警觉的概念内涵也在不断丰富,从企业家不做刻意搜索就注意到未被别人发现的市场机会的禀赋(Kirzner,1973和1979)到大胆构想未来市场的倾向(Kirzner,1985),再到努力注意并正确构想未来的能力(Kirzner,1992)。其他学者从认知特征、能力、行动过程等多个角度对这个概念进行了探讨。因此,为了更加全面地反映既有研究关于警觉的定义,本文采用“创业警觉”,以涵盖警觉的生成、发生与结果等特征。

②指规模小、权力集中在高层的企业。

③指能够适应环境、强调基于专长的权力分布并倡导开放型沟通的企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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