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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跃进时期和转型期工人形象的嬗变——对两张照片的文化符号学分析

2013-09-24

重庆开放大学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王进喜铁人符号学

贺 薇

(四川大学 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 成都 610064)

一、两张照片产生的时代背景

笔者选择大跃进时期和转型期的工人形象进行对比分析有很大的偶然性,且切入点也不在于光线、明暗、构图这些美学元素,而是试图从时代背景、社会学、符号学等方面入手,分析照片产生的原因和隐藏于其后的文化意蕴。

大跃进时期,媒体中充斥着这样一些图景:炼钢炉中的火映得钢铁工人满面红光,农民开着收割机在无边的麦浪中驰骋。这些宣传画无疑反映了当时积贫积弱的中国对高生产力的向往。但在某种程度上,也正是这些间接的夸大宣传导致后来各地“大放卫星”。改革开放以来,艺术家从意识形态的桎梏中解放出来,创作风格发生了极大的转变,越来越倾向于从人道主义的角度出发,寻找生活中的美。

改革开放之前,工农兵形象是国家形象构建的重要组成部分。在“文艺为工农兵服务”的思想指导下,工人的美术形象随着国家建设题材的兴起而逐渐发展起来,形成了以钢铁工人形象、煤矿工人形象为特色的工人美术形象系统[1]139-141。在国家工业化大发展时期,工人的政治、社会地位很高,工人阶级是国家的领导阶级。在舆论宣传方面,各类媒体、大小会议大量宣传工人阶级的优越性和先进性;在社会上,产业工人社会地位很高,被尊称为师傅或工人老大哥[2]。1950年代以后,工业战线上涌现出一批全国闻名的劳动模范,本文从中选取“铁人”王进喜的形象进行分析。

改革开放以后,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中国的社会结构也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原来的“两个阶级,一个阶层”(工人阶级、农民阶级和知识分子阶层)的社会结构分化了。2002年的一项研究表明,产业工人仅排在农业劳动者和城乡无业、失业和半失业阶层之前。①中国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发表于2002年的《当代中国社会阶层结构研究报告》将全国社会人员划分为十大阶层,即国家与社会管理者、经理人员、私营企业主、专业技术人员、办事人员、个体工商户、商业服务人员、产业工人、农业劳动者和城乡无业、失业和半失业阶层。而十年来的现实表明,研究报告中关于十个社会阶层的排序到现在依然成立,只是各阶层的人数发生了变化。

随着国企改制,“铁饭碗”被打破,不少工人下岗再就业,其职业声望下跌,原先的“自豪感”被日益增强的相对剥夺感所取代。农民工作为工人队伍中一支不可忽视的力量,其总人数在2011年达到25278万人,在建筑、矿业、环保、纺织、服装、玩具、餐饮服务等行业中占绝大多数。①统计局:中国目前农民工总量为2.5亿[EB/OL].http://money.163.com/12/0427/14/803S3UBL00253B0H.html,2012-04-27.在城乡二元体制下,农民工尚不能享受所在城市的全部福利和市民待遇,其生存环境、医疗卫生、社会保障和子女教育等问题值得关注。针对工人群体的现状,有学者提出工人阶级应当在“劳动者”的基础上形成自己的阶级意识,保护好自己作为雇佣劳动者的权利。②根据于建嵘教授讲座文字整理稿。

二、对照片的符号学分析

摄影有一种独特的力量,不同于电影和电视的转瞬即逝,它将一瞬间的场景凝固下来,也即人们常说的“瞬间即永恒”。第一张“铁人”王进喜的照片广为人知(笔者尚未查到作者姓名),第二张照片选自陈庆港于2001-2003年的组照 《外省人——农民工生存调查》。两者均为黑白照片,但拍摄理念也有着很大差别,前者是出于树立典型的宣传目的,后者是基于一种悲天悯人的人道主义情怀。

1.符号化的“铁人”

20世纪50年代末,“全民大炼钢铁”政策的失败直接影响了钢铁工人的政治地位和社会形象,国家亟需新的形象予以填补,以带动经济发展。而大庆油田的开发建设在国家工业建设中崭露头角,为工农业发展提供重要的能源支持[1]139-141。铁人“王进喜”这张跳进池子里用身体搅拌水泥的照片,已成为一个纯粹的符号。符号学认为,意义不在场才需要符号,符号的在场反而说明意义的缺失[3]。这张照片表达了什么意义?这种意义在当时的中国社会是否处于缺失状态?当时国家的工业发展需要数以万计的工人作出奉献和牺牲,而石油工人形象的产生契合了社会和政治的需求。这是出现“宁肯少活二十年,拼命也要拿下大油田”“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的“铁人”王进喜形象的深层原因。

图1 “铁人”王进喜用身体搅拌水泥

按照罗兰·巴尔特的说法,我们不难在第一张照片中找到“意趣”,在第二张照片中找到“刺点”。“意趣”是一种一般性的精神投入,它扩展了画面,有热情但不特别强烈,属于喜欢而不是爱的范畴;“刺点”作为一种局部特征,可能减弱或加强意趣,隐藏着一种扩展的力量,“它从照片上的场景里像箭一样射出来,射中了我”[4]。在第一张照片中,我们看到“铁人”王进喜奋不顾身跳进泥浆池,用身体搅拌泥浆(目测应是抓拍的结果,关于照片的真实性不乏质疑者③当时的情况是:1960年4月29日,1205钻井队准备往第二口井搬家,王进喜右腿被砸伤但仍坚持工作。由于地层压力太大,第二口井打到700米时发生了井喷。由于没有压井用的重晶粉,王当即决定用水泥代替。成袋的水泥倒入泥浆池却搅拌不开,王甩掉拐杖,奋不顾身跳进齐腰深的泥浆池,用身体搅拌,井喷最终被制服。http://baike.baidu.com/view/44228.htm.)。按照巴尔特的“神话”理论,这张照片作为能指,指向的所指是奋不顾身的石油工人王进喜,这是该照片作为符号的第一个系统所表达的涵义;而第一个系统的能指和所指结合起来,构成了第二个系统的能指,即“石油工人一声吼,地球也要抖三抖”,进而升华为伟大、光荣的工人阶级克服重重艰难困苦,创造生产奇迹。这种为了国家和集体利益牺牲自我的精神,确实让人感动。但就像巴尔特所描述的那样,这幅照片“有热情但不特别强烈”,缺少那种打动人心的力量。

2.“刺点”的力量

第二张照片的主角是一个老年男性农民工,一脸疲惫。从图片说明得知,他是“一家小塑料厂里的农民工,工作是负责将废塑料往融化炉里塞,一股股黑烟直冲他的脸,他却没有任何保护措施”。他被黑烟熏烤而皲裂的皮肤、浑浊而又绝望的眼神、破烂的衣着和额头上的皱纹深深地刺痛着我们。岁月和生活在这个外出打工的农民身上刻下重重印迹,他麻木的眼神在作为“细节”存在的同时,又不合常情地占满了整张照片。我们在看过照片后会好奇:他们是谁?从哪里来?现在生活得怎么样?盲画面由此在我们的脑海中延展开来。

图2 一家小塑料厂里的农民工

在思想僵化的时代,第二张照片是不被允许存在的。在文革时期,曾有影像表现天安门广场上照相的革命青年、早上乘公交车上班的工人、幼儿园里嬉戏的孩童、公园中打太极拳的老人、纺织厂的女工等,没有宏大叙事,缺乏庄重和严肃的格调,记录的都是日常的生活。然而,这样的叙事手法在当时受到了严厉批判。对此,苏珊·桑塔格评论道:“在中国摄影只与延续性联系在一起。不仅有供拍摄的适当题材,也即那些正面的、鼓舞人心的(模范活动、微笑的人民、晴朗的天气)、有序的题材,而且有适当的拍摄方式,这些拍摄方式源自一些有关空间的道德秩序的概念,而这些概念是排斥摄影式观看的。 ”[5]

所幸,新时代的摄影理念从革命年代的“高大全”中走了出来,以“人”的目光审视我们的生活,还原生活“真实”的一面。尽管在一些领域还存在着通过树典型塑造光辉形象的事情,但人们毕竟有了自己的辨别能力,能够从美学的角度出发去观察、评论一张照片。

[1]武杰山.毛泽东时代美术中大庆石油工人形象的产生[J].大庆师范学院学报,2011(4).

[2]陆学艺.中国社会阶级阶层结构变迁60年[J].北京工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0(3).

[3]赵毅衡.符号学原理与推演[M].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2011.

[4]罗兰·巴尔特.明室[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1.

[5]苏珊·桑塔格.论摄影[M].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20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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