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亚政党政治发展特点与趋势
2013-09-07杜小林
■ 崔 翔 杜小林/文
南亚政党政治起步较早,多数国家独立后即建立了多党民主政体,但受内外矛盾影响,发展曲折缓慢,呈现出发展不平衡、反复分化组合、家族政治色彩浓厚等特点。近年来,在全球化深入发展和国际金融危机蔓延的大背景下,南亚政党政治发生深刻变化,出现了多党制得到普遍实行、联盟政治常态化、政党重视调整与革新等一些新的发展趋势。
一、在独特的政治、经济和人文环境中,南亚政党政治发展呈现出四个突出特点
社会利益复杂多元决定了政党构成的多样性和复杂性。南亚多数国家都具有多民族、多语言、多宗教、多种姓的特点,社会结构和意识形态多元,不同社会阶层和利益群体的代表纷纷组织政党,导致各国政党数量多、种类繁。以印度为例,1951年首次议会选举时共有合法注册政党192个,此后政党数量持续攀升,到2009年大选时达到创纪录的1055个。就种类来说,南亚政党根据阶级属性划分,有以印度国大党、斯里兰卡统一国民党为代表的资产阶级政党,也有联合尼共(毛)、印共(马)等无产阶级政党;根据意识形态划分,有极左并坚持武装斗争的印共(毛),中间偏左的国大党,也有中偏右的巴基斯坦穆盟(谢)等;根据影响范围划分,有国大党、斯自由党等全国性大党,也有印北方邦的社会党、巴信德省的统一民族运动党等地方性政党;根据宗教色彩可分为宗教政党和世俗政党,较有影响的宗教政党有巴伊促会、孟加拉国伊斯兰大会党等;此外还有以种姓、族群和部落为基础的党,如印大众社会党、斯泰米尔人民族联盟和阿富汗的众多政党。
各国政党政治发展不平衡。印度、斯里兰卡独立时接手的政治架构比较完善,各种政治力量发展相对均衡,多党民主制和政党自身比较稳定,政策主张有一定延续性,如印国大党、斯自由党、统一国民党,或长期执政或长期发挥较大影响。巴基斯坦、孟加拉政党体制及政党稳定性相对较差。巴独立至今,多党议会制数次被军政权所打断,军人执政时间近一半。孟政党政治也因军人干政而发展曲折,过去20多年虽定期举行议会选举,军人较少干政,但两大政党人盟和民族主义党为争权而激烈互斗,政局有时比较动荡。尼泊尔、不丹、马尔代夫等小国较深的封建传统和威权思想迟滞了政党政治发展脚步。尼泊尔20世纪50年代即开始推行多党议会制,但国王揽权,实行了30多年党禁,21世纪后还想亲政,结果被彻底推翻。不丹2007年从君主制转向君主立宪制,政党开始登上政治舞台。马尔代夫2005年开放党禁,2008年举行首次多党选举,目前仍处于动荡磨合期。阿富汗受频繁内战和外来干涉影响,政党作用发挥受限制,政党政治发展较为滞后。
政党变动不居,反复分化组合。
多数国家政党政治发展历程曲折,政党本身也变化频繁。穆盟系巴基斯坦立国党,但在领袖真纳去世后群龙无首,先后多次分裂,如今除穆盟(谢)、穆盟(领袖派)等大党外,打着穆盟旗号的小党还有近十来家。2008年马尔代夫大选人民党下台后即发生分裂,创党人、老总统加尧姆另立新党进步党,2013年大选前,马尔代夫各党又经历了新一轮分化组合,大选很可能产生新的政党格局。即便是政治体制相对稳定的印度、斯里兰卡,其主流政党也经历着种种变化。国大党在尼赫鲁、英·甘地去世后都曾发生分裂,2004年再次执政后才重新走向稳定。20世纪七八十年代为抗衡国大党,一些人组建了人民党并短暂上台执政,但下台后,人民党迅速分裂,而今脱胎于人民党的政党约有十来家。南亚左翼政党在不同历史时期出现过分裂。印共、斯共、尼共、巴共、孟共等均曾因各种原因分裂,尼共的分分合合尤为频繁。
2013年巴基斯坦大选顺利举行,首次实现民选政府间正常交接。图为2013年5月11日,在巴基斯坦东部城市拉合尔,巴基斯坦穆斯林联盟(谢里夫派)的支持者庆祝胜利。
具有浓厚家族政治色彩。南亚社会封建种姓观念深厚,长期受殖民统治,底层大众习惯于依附和追随上层精英,精英政治成为多数政党形成的基础。党的命运与领袖个人息息相关,民众对领袖威望的认同成为该党盛衰的重要因素。政党领导权高度集中于领袖个人,领导权往往在领袖家族内部世袭传承,由此形成强大的政治家族。政党和特定政治家族形成共生共荣的密切关系,如国大党与尼赫鲁—甘地家族,人民党与布托—扎尔达里家族,穆盟(谢)与谢里夫家族,人盟与谢赫家族,自由党与班达拉奈克及后来的拉贾帕克萨家族,等等。这种共生共荣的关系对一些家族和政党已有三四代之久。
二、南亚政党政治近年来呈现出新的发展趋势
南亚政党的演化主要由内部因素如自身发展阶段、经济社会宗教矛盾等决定,但在经济全球化和信息化大背景下,南亚政党政治发展受到了冷战结束、“9·11”事件等重大历史节点的冲击,也受到当前国际金融危机、“阿拉伯之春”动荡等的影响,出现了一些新趋势。
民主政治成为大势所趋,政党作用上升。随着全球化趋势深入发展,多党议会民主制在南亚得到更多认可和进一步发展。以非民主手段干政越来越不得民心,巴、孟等国军队对政治的介入不断减少。巴基斯坦2013年大选顺利举行,首次实现民选政府间正常交接。人民解放阵线、联合尼共(毛)等左翼政党先后放弃武装斗争道路,进入议会民主制主流。斯里兰卡“猛虎”组织被消灭后,广大泰米尔人转而支持主张议会斗争的泰米尔民族联盟等政党组织。尼泊尔政党虽在制宪会议中制宪未果,但坚持不考虑再次回到君主立宪制,决定继续选举以制宪。阿富汗各政党谋结盟、求自强,期望2014大选后发挥更大作用。随多党议会制日渐稳固,政党政治逐渐成为各国政治生活核心,政党作用不断上升。
政党有意突出独有特性以增强吸引力,但执政党在经济政策方面差异缩小。全球化深入发展带动了世俗和西方价值观在南亚地区的扩张,也刺激本地区原有文明特性和价值观的反弹,一些政党在扩张与反弹的交锋中壮大成长。印人党当初竭力突出自己的印度教色彩,吸引到大批印度教信徒并赢得上台机会。巴基斯坦宗教性政党如伊促会、神学会等利用伊斯兰保守势力反弹之机扩大影响,在巴最近几次选举中表现不俗。巴新兴政党正义运动党有意将自己扮作年轻人和平民中产阶层的利益代言人。印度一些小党如社会党、大众社会党等或突出地方特性,或突出种姓色彩,影响不时上升。联合尼共(毛)在国际共运陷入低潮时,不忘尼半封建半殖民地的国情,坚持高举马列主义旗帜,为维护底层民众利益不惜诉诸武装斗争,在重返议会斗争道路后从选票中得到回报。
另一方面,受自由化和市场化改革影响,各国执政党在经济政策选择上差异缩小。国大党领袖尼赫鲁曾倡导实行特殊类型的社会主义,中左色彩明显。印人党成立时有鲜明的保守、中右色彩。但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两党执政期间均提倡经济自由化和市场化,政策区别不大。巴人民党和穆盟(谢),孟人盟和民族主义党,斯自由党和统一国民党,彼此为政治上的对立面,但经济政策上均无原则性差别。
从大党主导向大党发挥主要作用的联盟政治态势发展。尽管南亚政党数目繁多,但在各国政治生活中起主要作用的仅为少数几个大党,如国大党与印人党、穆盟(谢)与人民党、自由党与统一国民党、人盟与民族主义党等。国大党曾长期一党主政,巴、斯、孟等主要由两大党交替执政,尼、不、马等国也主要是大党掌权。但随各国政治和社会不断向多元化方向发展,已经没有一个大党可以独揽大权,大党通常需联合其他政党才能上台执政、稳固政权,联盟政治逐渐成为多数南亚国家政党政治常态。印、斯、孟、马当前均由大党领导联盟执政。大党不时受到小党的胁迫,一些国家的中小政党和地方性政党谋求组成“第三股势力”以改变两大党主导格局。
政党重视调整与革新以应对新挑战。新世纪以来,南亚国家中产阶级不断壮大,社会利益诉求更为多元、民众参政意识和求变呼声增强,媒体、非政府组织日趋活跃,对政党监督制衡上升。各国还出现许多新兴政党,冲击传统政党格局,如巴基斯坦正义运动党、尼泊尔马德西政党等。面对日益增大的压力,老党、大党开始重视通过调整与革新来提高执政和应对能力。一是更加重视经济民生。穆盟(谢)2013年再度上台后,将发展经济、解决能源危机作为执政首要任务。国大党2013年力推议会通过《粮食安全法案》,向民众提供粮食补贴。联合尼共(毛)在七大上提出将工作重心转移到经济建设上的新路线。二是更加注重整合利益,化解矛盾。国大党提出要更加重视青年人和城市新兴中产阶级的利益,并制定了迎合上述阶层需求的措施。斯自由党一方面谋求修宪削减地方政府权力,防止少数民族聚居区再度出现分离倾向,另一方面加大对北部地区发展投入,缩小当地发展水平同其他地区的差距,以减少民族矛盾。三是更加注重加强自身建设。传统老党加快培养新一代领导人步伐,国大党、人民党、自由党纷纷将未来接班人拉胡尔·甘地、比拉瓦尔·扎尔达里、纳马尔·拉贾帕克萨等人推向前台,委以重任,增其历练。国大党在2012年底全国大会上提出,要定期召开地方领导人联席会议来加强基层党组织建设。自由党决定重建党总部,使其发挥良好的教育、培训党员的职能。
总体上,南亚政党政治还在继续发展演变。印度、斯里兰卡等国体制相对比较稳定,巴基斯坦、孟加拉、尼泊尔、马尔代夫、不丹、阿富汗则处于不同程度的政治转型进程当中。其间,政党地位和作用将进一步上升,各党对此已有所认识并有意识地加强党建,努力推动各自国家的经济社会发展,探索更加适合自身的发展道路和模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