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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茅堂集》序言略论

2013-08-15刘开田

黄冈师范学院学报 2013年1期
关键词:府君白茅南渡

刘开田

(黄冈师范学院文学院,湖北 黄冈438000)

顾景星撰著的《白茅堂集》①前有序言十篇:金州喻成龙撰写的《白茅堂文集序》,三韩张士伋撰写的《顾赤方征君诗文集序》,顾景星自撰的《白茅堂集叙》及后叙,《乐府钞自叙》,淮南陶征撰写的《南渡集序》,黄冈杜绍凯撰写的《顾子诗钞序》,新建陈弘绪撰写的《顾黄公诗集叙》,华亭沈麟撰写的《跋顾黄公集》,顾昌撰写的《皇清征君前授参军顾公黄翁府君行略》,顾昌摘录的诸家评语等。这十篇序言的主要内容,大致可以概括为以下四个方面。

一、介绍顾景星的人生经历和精神品格

康熙岁次癸酉十月朔日(1663年10月初一),顾景星第三子顾昌撰写《皇清征君前授参军顾公黄翁府君行略》,简述了其父的生平事迹。

除了《皇清征君前授参军顾公黄翁府君行略》这篇序言对顾景星的一生作了简略的回顾之外,在顾昌所写的另一部书《耳提录》中则比较详细的记载了顾景星一些具体的生活细节,如《耳提录》中“杂记”“论诗文”“制举说”等篇。淮南陶征的《南渡集序》对顾景星的一生也有叙述。

顾景星忠君爱民的精神品格一直贯穿在其人生经历之中。其五岁时,“岁饥,荆王命有司元夕张灯,家人衣以彩襦纵往观,府君蹙然曰:‘何不以此赈饥,吾不愿往’。”少年时代便有一副悲天悯人的济世情怀。崇祯十七年,“马士英使人密诏附己,府君力却。”不与阉党为伍。在清兵南下之时,“命以原职随征闽,府君力辞。”清朝建立之后,在仕途上顾景星更自觉地表现出一种决裂的态度。“顺治十六年诏征天下山林隐佚之士,抚藩强之不起。”“康熙戊午诏求鸿儒六科,公荐府君,称其专心诵读,雅擅诗文,品行端方兼精字学,论者以府君为无愧云。府君力以病辞。”以顾景星的才情和声名,在仕宦之路上本可一帆风顺,但他显然不同于曾赞美过他的龚鼎孳,“闯来则降闯,满来则降满。”顾景星多次拒绝清朝的科举考试,尤其是对康熙戊午诏求鸿儒六科的病辞,更体现出他的崇高的民族气节。

恬淡自然是顾景星性格的另外一面。“府君既性不好名,又寂自韬晦。”“府君天性纯挚,与物无竞,虽横逆终无怒詈。”“府君曰:不然,吾有三事,善饮酒,性静,生平计恩不计怨耳。”顾昌的这些叙述表明了顾景星的这种性格特点。顾景星在临死之前的晚上,指《秋山图》云:“老人家在青溪住,绕屋青溪万章树。有时曳杖看青云,写入秋风辋川句。”唐朝诗人王维晚年隐居辋川,顾景星晚年杜门白茅,对恬淡自然生活的向往,对精神自由的追求正是两位诗人的共同之处。梅川张仁熙为顾景星撰铭,其中有句:“有美一人宛清扬,高风靖节谁与方?吁嗟千载留文章。”这正是顾景星精神品格的写照。

二、顾景星的著述概况

顾景星先是自订其文若干卷,以后陆续将其诗文若干卷续入其内,曰《白茅堂集》,并在康熙丁未(1667年)七月望撰写《白茅堂集叙》:

黄公自叙曰:“《三经蒙解》若干卷,《戒史》七十卷,《纪五行灾异举史》三十卷,《纪选举燕京物纪》十卷,《黓兄集》二卷,《茅轩集》三十八卷,《津门三书》四卷,先君子壬午以前作也。《童子集》三卷,《愿学集》八卷,《书目》十卷,景星壬午前作也。癸未正月《癸亥并先世遗集》毁于寇。《石柜集》六卷,《五经论孟说》七卷,《读史平论》二十卷,《历代改元考》八卷,《蕲州志》六十卷,《素问灵枢直解》六卷,《针灸至道》三卷,《焦氏筮法》二卷,《玉京捂录纪道家言》一百卷,先君子癸未以后作也。《顾氏历代列传》五十卷,《阮嗣宗咏怀诗注》二卷,《李长吉诗注》四卷,《读史集论》九卷,《贉池录》百十八卷,《南渡》《来耕》二集七十三卷,盖岁有增者,景星癸未以后作也,丙午十二月壬子毁于火,《南渡集》有选钞在宣城施氏、梅式,钱塘宋氏,山乐郭氏,武进杨式、邵氏,宝应陶氏,桐城何氏,莱州姜氏,丹徒江氏,商丘练习,黄山沙门楚云,厺取不同,历年增损复异,《阮诗注》有本,今在俟官许氏。《李诗注》镇江谈氏录数十条,刻《十字注》于济南当火作,室人取《南渡》《来耕》十之三,幼儿自塾奔归取十之一,人问钞写儿辈随收即兹集也,故无岁月先后……”

顾景星是按照编年的体例记录其父和自己的若干著作。之所以按照编年的体例,顾景星在《后叙》中认为:“盖编年可以考岁月时地,征问学之就,将应时之骪曲,故古人以编年为善本。”

《白茅堂集叙》还介绍了著作的流传情况。如记录在癸未正月,《癸亥并先世遗集》毁于寇;《南渡》《来耕》二集七十三卷毁于火,《南渡集》选钞和《李诗注》的流传情况。

因为《白茅堂集叙》写于1667年,完稿于晚年的《黄公说字》并没有记录在内。顾昌在《皇清征君前授参军顾公黄翁府君行略》记载了这本关于文字学的书籍:“又撰《黄公说字》以正《正字通》之误。”

顾景星一生的著述非常丰富,其流传状况也很复杂,《四库全书库目总要·卷一百八十一·集部三十四·别集类存目八》有关于顾景星著述的记载:

景星有《黄公说字》(一百三十卷),已著录。景星著述甚富。初有《童子集》三卷,《愿学集》八卷,《书目》十卷,皆崇祯壬午以前作,明末毁于寇。《顾氏列传》十五卷,《阮嗣宗咏怀诗注》二卷,《李长吉诗注》四卷,《读史集论》九卷,《贉池录》一百八十卷,《南渡集》、《来耕集》共七十三卷,皆崇祯癸未以后作,康熙丙午毁于火,仅《南渡》、《来耕》二集,存十之三四。乙酉、丙戌之间,又有《登楼集》、《避地泖淀集》亦皆散佚。《白茅堂集》是集,为其子畅所辑,而其子昌编次音释之。凡赋骚一卷,乐府一卷,诗二十二卷,文二十卷。……

以上记载可以同《白茅堂集叙》相互佐证。

三、《白茅堂集》传世的原因

金州喻成龙曾说自己在顾景星小照中论过其文,后来顾昌在《白茅堂集》行将授梓行世之际,又嘱喻成龙为集作序。在这篇《白茅堂文集序》里,喻成龙认为《白茅堂集》能够传之于世有两大原因。

经多因素逻辑回归分析结果显示,侵入性操作、曾住ICU及住院时间长是骨科老年患者术后发生医院感染的危险因素(P<0.05)(见表3)。

其一在于顾景星重文章之“心”。“夫人固有为文而自得于己者矣,卷舒乎天地万物之间,或传也听之,或不传也亦听之,而无所系,系于其心。”文章能否传诸于世,喻成龙认为不关乎其它,主要在于文章之“心”,即取决于文章的思想感情。《白茅堂集》包括乐府民歌、诗赋、策论、志论、奏疏、史论、传记、序文、铭诔、杂著等凡四十六卷,有着极其丰富的内容。仅以其乐府诗而论,“有诅咒不义战争、哀悼阵亡将士的诗歌,有反映北方民族混战情景的诗歌,也有反映商贾别离情怀的诗歌。而至于富者的荒淫,贫者的饥馁,官吏的贪暴,士庶的困顿,征人的血泪,家人的怅望,游子他乡的苦楚,孤儿寡妇的悲伤,沽客商妇的相互怀恋,痴男倩女的双双热恋也无不触及。同时,对于北疆壮丽辽阔的景色,南国锦秀蓊郁的山川,北方各民族英勇豪迈的气概,南方士民婉转热烈的情怀,也无不表现。”[1](P19)《白茅堂集》里的诗文思想内容与其乐府诗歌比较接近,总体上体现出的是顾景星儒家的济世情怀,这种情怀就是喻成龙所说的“心”。“故其集中散行之文与声律之文,率衷雅正。”正因为如此,所以他说“先生盖以必传系其心者也。”

其二在于顾景星的文章具备有本之学。文章流传于世除了要有正面的思想感情之外,还需要一定的机遇。“而其必欲传者,天下文人之通情也,而传不传又视乎幸与不幸也。”喻成龙认为天下文人的通情是无不欲使自己之文传于后世,但能否传于后世又有幸与不幸之别。接着喻成龙提出了这样的观点:“其间幸不幸亦有有本无本之辨。”即便是机遇幸运,也有有本之学与无本之学之别。而“如先生者,幸矣而有本以致之者也籍甚。”曾有公卿向天子推荐顾景星为官,但顾景星担心做官损其读书怀古之志,因而辞归,一心一意朝夕研究文章学问。顾景星同时“又惟恐其人以无本之学讥之也。”看来顾景星的文章是重视文章的学问,因此其文“又于其事当剖晰是非异同者,无论官曲繁重纤细,靡弗出其精识以断之。”这就是其文有本之学的表现。后顾昌把《白茅堂集》授梓给曹寅,而曹寅“是能文者,是能知先生学之有本者。”因此,《白茅堂集》得以流传,并且该集刊刻达十余次之多,居清代湖北和黄州诗人诗集刊刻次数之首。

四、对顾景星诗文的评价

顾景星的诗文在清初流传不是很广泛,这与顾景星那种甘于平淡不求闻达的性格有关。但其诗文的成就达到了相当的高度,这从一些文人对其诗文的评价就可略知一二。序言中的“诸家评语”是顾昌摘录当时文人对其父诗文的十数条评价而组成,评价的内容主要包含以下几个方面。

首先是对顾景星乐府诗的评价。在《白茅堂集》里,最为人称颂的是顾景星的乐府诗歌,兹列几例加以说明:

商丘练石林诗曰:“顾侯才似海,乐府妙无双。”

周屺公曰:“黄公乐府上下八千年,纵横一万里。又曰:读顾先生乐府,知其胸中原本正大。”

汤次曾曰:“予和西涯乐府多矣,不敢自谓过前人,亦庶几近之,及见顾先生乐府,不觉失其步履。”

谈长益曰:“黄公乐府是千余年来第一手。”又曰:“气象万千。”

田纶霞语陈子山曰:“昨见顾先生乐府,虽骤不能解,然望而知其光焰万丈。”

在顾景星的诗文里面,他的乐府诗歌得到人们的首肯不是偶然的。从幼时起开始学诗的顾景星,不到二十岁就有诗作一囊,稍长酷嗜汉乐府诗歌,并认为:“故必知乐府而后可言诗。”(乐府钞自叙)对乐府诗歌的喜爱乃至于研究,为其乐府诗歌的创作提供了坚实的前提。

其次是对顾景星诗歌风格的评价。如:陈其年曰:“黄公诸诗,力厚而气完,笔健而法密,五百年无此作矣。”宋蓼天寄秦补念曰:“昨睹顾先生不独其诗文雄迈千古,窥其胸臆,应是管葛一流人物。”顾诗丰富的内容、雄迈的风格、诗法的严谨,从以上的评价中可以看得出来。

再次是关于顾景星诗歌的师承。有的认为顾景星的诗歌虽宗法杜甫,但又不为其所束缚,既能深入其中,又能熔铸成自己独特的风格特点。如沈友圣书七律后曰:“近人学杜者,空同雄而杂大,复英而织,俱得其偏,若沧溟则又守而不变,步摩诘李颀后尘,则近之欲入少陵之室,则未梦见黄公此调有独行之妙。”空同和沧溟是明代著名诗人李梦阳和李攀龙的号,他们分别是前后七子中的代表人物,在文学上主张复古,提出“文必秦汉,诗必盛唐”的观点。尽管顾景星和李梦阳、李攀龙在诗歌上都向杜甫学习,但沈友圣以为李梦阳的诗“雄而杂大”,李攀龙则“守而不变”,独顾诗有“独行之妙”。这与徐伯调的评价有类似之处:“大概似杜,以不似处得似。”顾景星的诗歌在继承杜甫现实主义的思想内容之外,在艺术的借鉴上也能汲取百家之长,求变创新,形成自己独特的风格而自成一家。何令远云:“太白之放少陵之严长吉之精浑乎出之是,真一代风骚之主!吾师乎黄公是哉!”李白的豪放,杜甫的严谨,李贺的精深等各种特征在顾诗里面都有体现。

顾景星是一代宗盟,霸才,张公亮曰:“弼自石斋卒私幸可自为霸,而不幸遇赤方,嗟乎!止矣,不得不俯首而为之臣矣。”当时的东南名宿,除张公亮外,还有周简臣,钱牧斋等一批文人,对他“皆敬惮之。”所以张士伋这样高度评价顾景星的诗歌:“与唐之李、杜,宋之欧、苏,并传不朽哉。”(《顾赤方征君诗文集序》)

注释:

①本文所据《白茅堂集》系福建省图书馆藏清康熙刻本。

[1]余彦文.顾景星和他的乐府民歌[J].黄冈师专学报(社会科学版),1987,(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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