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图书馆学科体系建设的开拓之作——《图书馆社会价值评估研究》评析
2013-08-15段小虎
段小虎
(西安文理学院图书馆,陕西西安 710065)
20世纪80年代以来,图书馆学发展过程中有两个特别值得关注的“学科挑战”:一是受后现代主义无中心意识和多元价值取向的影响,图书馆传统知识体系面临着200年来最强烈的解构压力。研究对象的频繁转换导致学科发展历史逻辑的“断裂”,学科知识体系无节制的扩张使学科边界变得日益“模糊”,在看似一片繁荣景象的背后,图书馆学科体系隐藏着许多难以调和的认识冲突。的确,我们处在一个崇尚学术自由的时代,一个追求学术创新的时代,但是,我们也不能忘记,图书馆学应是一个相对独立的学科,这个“一”字,要求其研究者必须在学科最基本的研究对象问题上有统一的认识,否则所谓的图书馆学只能犹如在一个华丽的舞台上同时上演几台故事情节各异的话剧。因此,探寻图书馆学相对统一的理论基础是当代图书馆学科建设的一项非常紧迫的重要任务。二是信息技术的发展对图书馆事业带来了熊彼特所谓的“创造性破坏”,而唯技术论者提出的图书馆“消亡论”、“商业化论”,迫使人们不得不在新的时代条件下重新深入思考“图书馆社会价值”问题。其中,起源于美国,最终扩散到澳大利亚、英国、加拿大、中国等许多国家以及国际图联的“图书馆核心价值”研究,是学术界顺应信息社会环境下价值与规范的重建要求以及应对社会信息服务格局变化的必然反映。然而,让人遗憾的是,无论是国外的“主体价值论”——强调主体自身的内在价值(如自由、尊严、幸福等),“规范价值论”——强调主体与主体之间的结构性价值(如民主、平等、正义等),“效用价值论”——强调客体对主体的功能性价值(如保存、服务、使用等),还是国内的“历史给定说”——认为图书馆核心价值自图书馆诞生之日起就存在,“社会使命说”——认为图书馆核心价值是对自己的责任和使命的一种系统说明,“文化权利说”——认为图书馆核心价值是一种文化权利,“服务效益说”——认为图书馆核心价值在于保障和实现公共知识服务权益,都以不同的价值立场和价值标准去界定图书馆核心价值内容,客观上却悬置了图书馆核心价值的生成基础问题。一般认为,图书馆核心价值共识的达成,必须建立在对图书馆社会运动规律特别是其社会价值运动规律的深刻认识的基础之上。然而,目前的图书馆学在这些方面的认识仍然存在严重分歧。
令人欣喜的是,由陕西学前师范学院(原陕西教育学院)熊伟副研究馆员主持的国家社会科学基金项目(09XTQ001)最终研究成果《图书馆社会价值评估研究》[1]近期正式出版了。当我们徘徊于当代图书馆学发展“山重水复疑无路”之际,似乎又看到了“柳暗花明又一村”。北京大学刘兹恒教授专门为该书所序,充分肯定了其学科建设价值,认为该书“一定程度上开拓了当代图书馆学发展的新境界,反映了当代图书馆学发展的新动向,是一部富有思想活力和理论魅力的优秀学术作品,不仅在当代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研究领域有新的建树,也在当代图书馆评估方法研究领域实现了新的突破,不仅是系统呈现当代图书馆学科价值自觉与自信的一份革新宣言书,也是整体推进当代图书馆学科建设与发展的一张行动路线图,让我们对图书馆学科的未来发展路径有了新的认识,尤其是对其美好发展前景感到欢欣鼓舞”。
作为一部有着高远学科立意和远大价值追求的力作,《图书馆社会价值评估研究》不仅提出了如何推动当代图书馆学大发展的新问题、新目标和新思路,更为我们打开了一扇眺望未来图书馆学发展前景的大门。该书最大的学术创见是系统提出了“图书馆广义本体论”,从研究对象、研究思维和研究方法等三个基本方面,明确了当代图书馆学科的逻辑起点、逻辑主体和逻辑终点,推动当代图书馆学科体系发生了“客观知识本体论”转向[2],有力回应了前述两大“学科挑战”,在兼容中实现了理论超越,在开拓中实现了学科统一,显著增强了图书馆学科的价值自觉与价值自信。其重要学术主张将会对今后图书馆学科建设产生深远的影响。
一、当代图书馆学研究对象要从“无居之变”转向“有居之变”
研究对象是当代图书馆学科体系建设首先要解决的问题。应该说,该书在这个问题上取得了实质性的突破,给出了较为令人信服的论证过程及结论。在前期研究成果的基础上,特别是在提出了作为哲学本体论与科学本体论统一形态的“广义本体论”的基础上,作者认为当代图书馆学正面临向“广义本体范式”的全面转换,必须在“广义本体论”,尤其是“以无为本”(“潜象与现象”命题)、“由本至体”(“历史-现象”学命题)、“本体互表”(“本质-现象”学命题)和“体用不二”(“价值-现象”学命题)等四个“现象-精神”学基本命题的指导下,深刻解释“图书馆独特存在及运动”。该书作者指出,能够成为图书馆学研究对象的并不是变化不定的某些图书馆存在及运动的“特殊现象”或“特殊本质”——要素意识对象或要素思维对象,而是独特的“本体”——“被人们表达或表证的能够在运动变化中保持其独特性相对不变的对象事物整体”,即“究竟本何独特性而成存在之整体”。经过系统的论证,作者认为图书馆广义本体运动是以“人类客观知识精华”为客体对象的独特广义本体运动,即人类客观知识精华本体运动,其本质是根植“知识记忆”自立在世、魂系“全息共享”自尊为世、建功“全信息时空”自强于世的三位一体的独特社会存在及运动,它于复杂的社会历史变化中始终保持相对不变的独特性是作为“人类永久记忆客观知识精华的社会机制”[3];这种相对不变的独特性界定了图书馆学区别于其他学科的“核心论域”—独特的学科研究对象集合,因而是图书馆学研究的“学科逻辑起点”。值得一提的是,图书馆学“核心论域”概念的提出,揭示了迄今为止所有图书馆学基础理论学说共同关注的、有着自己独特性的研究对象领域,给众多尚处于争论之中的研究对象诸说做出了“多元一体”的包容性整体解释,确保了大家所研究的“图书馆”是历代人们能够共同认识、共同研究和共同实践的对象。至此,在研究对象问题上,当代图书馆学有望不再挣扎于“无居之变”的困境之中,可以自由走向“有居之变”的开阔之境。
二、当代图书馆学研究思维要从“如吾所识”转向“如其所能”
对科学研究而言,思维方式无疑具有极为重要的基础性地位。例如:我们可以采用“实体性”思维,只着眼于事物的实体性内容,研究“实实在在”、“眼见为实”的学科现象,也可以采用“概念性”思维,以实践提供的个别经验作为思维的逻辑起点,把个别认识上升为普遍认识过程,进而形成科学概念、规律及其理论体系。我们也可以选择“主体性”思维,通过最大限度地发挥人的主观创造性影响客体,强化人在认识和实践中的主体地位;还可以选择“客体性”思维,致力于探求自在世界或客体自身存在及发展运动的矛盾规律,回答客观世界的本体是什么又是如何发展的问题。在本书中,我们可以发现作者比较善于运用“如其所能”的关系思维和实践思维来研究学科问题,在深入分析当代图书馆学科发展困境的成因特别是展望其今后可持续发展道路的过程中,作者发现了迄今为止的图书馆学主流研究思维存在着重大局限。该书指出,图书馆学有着特殊的“成学”历程,向来有崇尚“实用”、重视以职业技能为核心的知识传统,也曾以经验化知识体系奠定了图书馆学“立学”之本,而现代以来,又逐步崇尚“开放”,重视以学科本体论、认识论、方法论以及图书馆与社会关系问题为核心的理论研究,初步构建了多元化的学科理论知识体系,确立了图书馆学独立的学科地位。显然,“经验化知识”和“多元化理论”只能回答有关“实然”与“应然”的问题,在回答“必然”、“使然”、“当然”等问题上则常常力不从心,难以满足成熟学科所必须的“完备性”与“一致性”条件。作者指出,根据其他成熟学科的成长规律,牢固确立以对本体运动规律性认知为核心的“如其所能”研究思维,是当代及未来图书馆学科发展的必然选择。现有的图书馆学理论和方法之所以不可能建立起更高水平的如其所能的图书馆事业,根本原因在于贯穿在这些理论和方法中的占主导地位的思维方式是“还原主义”,其所持的世界观是“单一的、实体的、现实的、实在的有限对象世界观”,所开展的图书馆运动,主要是对语法关联层面上的“客观知识精华”对象实体的“存取运动”,仅初步解决了“易得”问题;要建立起更高水平的如其所能的图书馆事业,根本出路在于转变思维方式,在树立“平行的、关联的、可能的、虚在的无限对象世界观”的基础上,采取“启发主义”的思维式,毅然转向“永久建立客观知识语义信息和语用信息层面上的关联”。该书作者认为,图书馆学必须发生“客观知识本体论”转向,要在深入研究人类客观知识精华本体运动规律的基础上构建普通图书馆学科体系。在明确了作为人类“永久记忆客观知识精华的社会机制”的学科逻辑起点之后,它又进一步明确了“永久建立客观知识关联”的学科逻辑主体和“面向与通往智慧”的学科逻辑终点,还论证提出了“转知成慧”的学科发展主题、“知识存量-知识流量-知识动量-知识张量”的学科基本问题等,还提出了“图书馆广义本体运动的简明逻辑模型”,初步构建了面向未来的普通图书馆学科体系框架。只要是可能的存在,在条件具备的情况下,就会变为现实的存在。应该说,“如其所能”研究思维是我们理解该书何以能够建立起诸多较为严密的学科发展逻辑链条特别是明确其逻辑链环的一把钥匙。该书使我们确信,图书馆学不仅有非常重要而独特的学科价值,而且有着极为博大精深的学科内容。
三、当代图书馆学研究方法要从“逻辑实证”转向“计算模拟”
众所周知,现代信息技术革命已经并且正在深刻改变了人类社会的发展进程,也对人类社会的思维方式和科学研究事业带来了一系列革命性的变化。人们逐渐发现了自己正处在一个真实与虚拟交织并存的复杂世界之中,经典的“逻辑实证”科学方法在研究复杂自适应系统方面已经“风光不再”。令我们感到兴奋的是,当代科学家已经创建了一门“不是基于直接的观察与实验,而是基于计算机从真实空间向虚拟空间的映射”的具有改变科学疆域意义的崭新方法科学——“计算机仿真学”[4]。“计算模拟”是计算机仿真的核心方法,被公认为是研究复杂自适应系统最有效的科学工具。在明确研究对象和转变研究思维的基础上,该书作者认为,已经处于泛在信息环境中的当代图书馆学在研究方法上不仅要加快从“经验总结”向“逻辑实证”的转变,更关键的是要加快从“逻辑实证”向“计算模拟”的转变。因此,作者提出,魂系“全息共享”的“人类客观知识精华本体运动”包括可永久性记忆、可变换性记忆、可对称性记忆等三大运动阶段;实现魂系“全息共享”的关键在于建功“全信息时空”,目前的图书馆核心变换活动的指导思想必须从相对封闭保守的“还原主义”思想转变为更加强调开放进化的“计算主义”思想。该书还讨论了构建“全信息时空”的基本原则、技术路线和关键设想,主张在建立起静态化水平的“全信息空间”基础上,努力探寻如何通过计算模拟的方式,逐步建立基于动态可视化技术、预设变化动作路径的动态表现级,基于虚拟现实技术计算模拟的、预设变化目标状态的演变呈现级,以及基于专业理论模型计算模拟的、实施发生条件控制的态势预测级等日益高级的运动水平级“全信息时空”。作者建议把图书馆广义本体运动理解为人类客观知识精华的广义生命运动,即知识的“生命-生存-生产-生活-生态-永生”运动,其实质是以“转知成慧”的主题、以建立知识自旋对称为根本任务、以知识关联计算为主要线索的客观知识形态发生时空转移的过程,其日益高级的客观知识时空转移水平能力分别是基于“文献集结”的“文献再现”、基于“信息链接”的“信息表现”、基于“知识联结”的“知识发现”、基于“智能归结”的“智能呈现”、基于“社会连结”的“智慧涌现”。该书还主张依据“立模变群,优序协同、逆距对称”的知识关联计算原理,建立起统一的客观知识能量转化运动方程式。诚如该书所言,特别是随着这些科学构想的逐步实现,当代图书馆学科体系的基本内容将会前所未有的更新,从而在当代以及今后的“大浪淘沙艰难世”中有自己的一片独领风骚的天地。
波普尔指出,“知识的本性就是‘猜测’,其中夹杂着我们的错觉、我们的偏见、我们的梦想、我们的希望。科学知识的进步,就是通过‘未合理的’猜测以及通过对这种猜测的批判性检验来进行的”[5-6]。《图书馆社会价值评估研究》作为一部当代图书馆学开拓之作,肯定存在一些“错觉”、“偏见”或“梦想”、“希望”,但是,我们更多的是要看到它究竟有哪些重要的学术贡献以及能够给予我们哪些长远的启示。值得我们期待的是,提出问题是解决问题的前提条件,而解决问题是提出问题的逻辑发展。既然该书作者已经提出了上述如何建设当代图书馆学科体系的大量观点与研究思路,相信经过作者今后三至五年的努力,很有可能为我们再贡献一部系统阐述普通图书馆科学原理的新专著。
总之,《图书馆社会价值评估研究》打破了笔者关于图书馆学科知识体系的长期惯性认识。在平静了久违的激动心情之后,便简要写了以上读书随想,权作一份导读之图或引玉之砖。
[1]熊伟.图书馆社会价值评估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12.
[2]熊伟.当代图书馆学基础理论的客观知识本体论转向[J].图书馆杂志,2011(12):2-11.
[3]熊伟.根植“知识记忆”:图书馆作为“人类永久记忆客观知识精华的社会机制”自立在世[J].图书馆杂志,2011(2):6-12.
[4][美]约翰·L·卡斯蒂.虚实世界:计算机仿真如何改变科学的疆域[M].王千祥,权利宁,译.上海:上海科技教育出版社,1998.
[5]谢登斌.现代知识性质的解构与后现代课程知识的抉择[J].学术论坛,2003(2):148-152.
[6][英]波普尔.科学知识进化论:波普尔科学哲学选集[M].纪树立,编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7:326;13;8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