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品房住宅社区建设与社会工作介入研究
2013-08-15夏长宝
夏长宝
(宿迁学院,江苏 宿迁 223800)
社区和社会工作源于上世纪初社会学学科的引入,两者都是西方舶来品,也是社会学早期研究的方法。许多社会学老前辈围绕着社区和社会工作这两个焦点对中国社会进行研究和拯救,并取得了一定的实效,例如晏阳初的定县实验,梁漱溟的乡村建设运动等,这都是社区建设和社会工作发展的典型代表。经过一个世纪的发展,社区已经成为国家建设的主要目标,社会工作也成为社会服务和社会管理的主要方法和方式,这两个词已经纳入政府管理的视域。本文的研究主体是商品房住宅社区,研究其本质,围绕着转型期商品房住宅社区的发展困境展开讨论,从社会工作的视角探讨商品房住宅社区有机团结的路径。
一、商品房住宅社区的本质
社区概念最早源于德国社会学家滕尼斯的《共同体与社会》,费孝通在翻译美国学者帕克原著时,首次把“Community”译为社区,社区一词便在中国诞生。“Community”是“共同体”的意思,是指自然形成的、整体本位的一个小范围区域,后来被称之为社区。社区的本质特征是人际关系亲密、利益指向公共性。费孝通在《乡土中国》中阐述社区为“以全盘社会结构的格式作为研究对象,这对象不能是概括性的,必须是具体的社区,因为联系着的各个社会制度的是人们的生活,人们的生活有时空的坐落,这就是社区”[1]。把社区与具体的社会制度融合在一起,并且认为是社会的研究趋势。后来的学者沿着费孝通的社区概念进行研究,多数研究的本质是“共同体”的建构。“共同体”的内涵也即成为了后来社区的研究内容。《民政部关于在全国推进城市社区建设的意见》中对社区的定义:“社区指聚居在一定地域范围内的人们所组成的社会生活共同体,目前城市社区的范围一般是指经过社区体制改革后做了规模调整的居民委员会辖区。”在这里社区既是区域范围内社会互动的共同体,又是国家治理的基本单位。从社区原本含义到社区的政治趋向,可以把社区归结为:社区具有一定的区域和边界;社区具有一定的人际互动结构,形成社会共同体;社区是国家治理的基本单位,也是一个公共资源体。
社会共同体是社会学界对社区的基本认同,随着社会转型而发展起来的商品房住宅小区是否属于社区?从地域边界上看,符合社区的外延,但从共同体的内涵角度分析,商品房住宅社区的互动关系不是建立在亲密之上,互动也不是为了亲密关系的保持,而是为了契约关系的维持。以此而论,商品房住宅社区还不能称之为共同体意义上的社区。商品房社区是由房产商开发,业主自愿购买,居委会依托业主委员和物业公司来管理的居住区域。学者鲍宗豪把社区分为行政型社区、合作型社区、自治型社区、网络型社区四种类型[2],他把商品房社区划分到了自治型社区。这种自治型社区是从1998年国家全面停止住房分配开始的,是实行住房分配货币制度的产物。随着中国房地产业日益升温,购买商品房的人越来越多,商品房社区逐渐呈规模化发展,商品房社区的管理和服务也即成了社区发展的主体。社会主义市场经济发展较好的北京、上海、南京等城市的商品房社区建设成效显著,并形成了社区建设的特色模式。
商品房社区建设是“单位人”向“社会人”过渡的路径。“社会人”是商品房社区业主,对房屋和社区公共资源具有绝对的支配权,对私有财产的权利意识极其强烈。因此,商品房住宅社区的本质是一种人造空间环境的容器,承载着不同阶层和类型的“社会人”,他们彼此有着利益取向的互动关系。社区随着互动关系的改变,并呈异质化发展,在这种异质化的空间里,互动关系是随着“社会人”的利益波动而波动,无利益驱动时,可以暂时性的停止互动。这一点违背了社区共同体的本质,因而出现了一些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现象,例如,当个人利益受损或者遇到问题时,首先找物业公司解决,物业公司解决不了就会向公共部门投诉物业公司,更甚者通过网络渠道进行舆论声讨。再如,社区的某一方面出现了问题,关系到了业主的公共利益时,业主们才有可能联合起来与物业公司对质,社区多数矛盾或问题都是出现在业主和物业两个方面,往往出现公共部门的缺位,使得冲突升级。因此,冲突可能带来社会集合行为,影响社区的正常生活秩序和社会安定,社区的温馨与和谐变成了缺乏有机联系的异质化空间。商品房住宅社区注重的是所辖建筑景观建设,忽视了共同体的有机互动和社会联结,这也正是本文所要探讨的问题。
二、商品房住宅社区建设的困境分析
商品房住宅社区是社会转型背景下工业化和城市化的结果,也是政府社会管理转变的产物。随着商品房社区的异化,其逐渐脱离社区建设的本质和发展目标,并且日渐成为制约社区建设的困境,以下几个方面的困境正影响着社区建设的可持续发展。
1.社区本质意志淡化,初级关系逐渐衰落
滕尼斯在浪漫主义思潮和历史学派的影响下提出了公社和社会的概念。在讨论公社和社会时,其本人反对一切人为的机械性和强迫性,强调挖掘历史意义下的社会整体的有机结合和个性的发展[3]59。滕尼斯借鉴了迪尔凯姆的观点,围绕着机械团结和有机团结对公社和社会进行研究,在此基础上提出了共同体的概念。他本人认为社会共同体的有机生活是一种亲密的自然的关系,并贯穿在生活当中,形成一种共同意志。这种共同意志分为本质意志和选择意志,本质意志主要基于感情动机,人们在传统的和自然的感情纽带基础上的一致性和相互融洽;选择意志则主要基于思想动机,指的是人们那种尽量排除感情因素之外纯理智思维、个人的目的性打算及人与人之间利益关系的考虑[3]61。社会共同体本质意志的论述虽然过于理想化,但却为社区的建设指明了方向,是社区建设努力的目标,也是社会发展的终极目标。
当前,创新社会管理的目标是创新社区管理,以道德建设为宗旨,以社会组织建设为载体,创建一个大家“守望相助”的和谐家园。社区建设的目标是一种本质意志的价值合理行动,使人摆脱原有组织的束缚,以真挚的情感融入社区生活,满足自己的生存发展。目前,商品房住宅社区,物质方面已经有了质的改变,但是社区建设的本质意志则在淡化,初级关系日渐衰落。衰落主要表现在社区行动目的理性化,人们的一切行为围绕着自我利益发展,忽视了团体和他人利益,使人变得陌生和冷淡,邻里关系淡化,社会联结薄弱,人际交往和社会支持系统日益萎缩。本质意志的淡化直接导致了社区这种初级社会群体的衰落,原有靠感情来维系,靠道德褒扬和谴责的温馨家园正在远离人们的生活。
2.社区原子化发展日益明显
吉林大学田毅鹏教授对社会原子化概念进行了初步界定,认为“社会原子化不是指一般性的社会关系的疏离,而是指在社会重大转型变迁时期,由于人类社会最重要的社会联结机制——中间组织的解体或失缺而产生的个体孤独、无序互动状态和道德解组、人际疏离、社会失范的社会总体性危机”[4]。田毅鹏教授并根据原子化的概念对原子化表现进行了论述,认为当前中国社会原子化有三,“一是关系的疏离,初级群体的解组,形成利己主义小圈子;二是个人与公共世界的疏离,主要指初级群体和组织团体的衰落,社会联结断裂;三是规范失灵,道德下降,人们纯工具性的看待社会”[5]。根据田毅鹏教授对社会原子化的解读,商品房住宅社区正是社会原子化的典型代表。
商品房住宅社区是社会转型的产物,把人从单位中解放出来,使人摆脱束缚。但人摆脱束缚以后没有通过中介组织进行有机整合,而是进入了一个以社区为保护壳、彼此隔离、自我保护的建筑景观。这种社区隔离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个人原子化的隔离,脱离社区组织和原有单位,自我封闭,构建较高的社会外显身份和社会地位,社区成员阶层、地位、关系所属呈原子化状态,这种原子化缺乏共同体认同;二是通过社区居住档次和社区区位构建团体原子化,以团体的形式排斥外部成员或者自我消极发展,形成团体阶层和地域性区隔,例如高档社区对外来人员的排斥。商品房社区的发展正面临着具有美好建筑景观而失去开放、包容和人文气息的困境。
3.去行政化强烈,社区福利供给不足
国家进行社会管理改革,改善现有的社会联结模式,一方面是创建一个小政府大社会,解除人对单位的依赖,减轻政府和企业发展的包袱;另一方面是给人更多的发展空间和自由,实现个人的自我成长与约束,以此实现政府、企业、个人的包容性发展。商品房住宅社区是一种典型的自治社区,社区管理以业主委员会为主导,物业公司为基础的业主自治,去行政化倾向明显,丢弃了社区建设的政治化策略。这样,国家与个人的距离越来越远,两者关系流于形式,国家无法从个人的意识层面对个体进行有机的社会整合。因此,社区成员在遇到困难时求助于政府的路径正在发生断裂。
社区是要自治,但不能进行脱离国家的自治,社区改革的去行政化只能是社会管理的方法而不是社会管理的目标。物业公司是社区服务的主要提供者,但并不是所有的服务是物业公司都能提供的,例如外来人口的管理与服务、养老服务、未成年保护等,这些是某些物业公司所不能的。社区去行政化的直接后果是社区福利的供给不足,社区福利供应链断裂,尤其是那些来自政府通过社区传递的社会福利资源,脱离了政府的社区在短时间很难将社会福利资源传递到社区成员手中。社会转型的不可预见性增加了社会成员生存的风险,脱离单位后的社会成员,抗风险能力的高低主要依赖于社区平台,如果社区福利供给良好,抗风险能力也就增强,因为任何人的生存不能脱离社会群体。社区所形成的社会群体是一个不同于次级群体的初级群体生态圈,能为个人提供良好的福利供给平台。去行政化背景下,社区福利供给不足,会影响社会成员的发展。当成员遇到风险时,会直接导致成员陷入生存困境,甚至产生次生性困境,这种困境既包含物质方面的,也包括精神文化方面的。因此,必须创新社区管理方法,畅通社会福利供给渠道。综上所述,以上这些困境最终会导致社区功能的弱化。
三、社会工作介入商品房住宅社区建设的路径与方法
社会工作是一种助人的专业,也是助人自助的一门技术,还是与社会同步发展的一种职业。随着社会发展,依次表现出了个案社会工作方法、小组社会工作方法、社区社会工作方法和社会行政,这四种方法正朝着专业化发展,并已经成为国家社会福利的主要承载者。上世纪90年代以后,我国社会工作在政治意识上的快速崛起,尤其是党的十六届六中全会作出“关于建设宏大的社会工作人才队伍”的战略以后,发展迅猛。2006年社区建设的重要转型期,社会工作快速崛起,在社区和社会工作建设的重要阶段,正在兴起的现代社会工作应积极地回应社区建设的困境。
依据社会工作的四大方法,社会工作对商品房社区建设的介入路径有两种。一种是间接的介入,另一种是直接的介入。间接的介入路径主要依赖社会行政方法从宏观层面帮助国家或地区制定及推行商品房住宅社区的社会政策,积极参与社会组织发展和管理,统筹社会资源,以社会组织发展带动社区发展。直接介入路径主要是用个案社会工作方法、小组社会工作和社区社会工作方法,针对社区发展中的个人、家庭及社区的具体问题进行介入,依据社区的实际情况解决社区困难。
社会工作间接介入的主要方法是社会行政。按照帕森斯的三层次说,社会行政划分为制度、管理和技术三个层面[6]。制度层面上,社会工作积极参与社区的发展,为社会政策制定建言献策,解决当前社区发展中的组织困境和制度缺失问题。管理层面上,统筹资源运用,积极地协调社区、政府和个人之间的关系,监督各级行政组织的行为和制度落实,提高社会组织的办事效率,指导社会组织的有序发展。技术层面上为社区发展提供咨询和方案规划,以公益项目方式推动社区的有机团结。
个案社会工作以社区中的个人或家庭为案主,例如家庭暴力问题,儿童教育问题、单亲家庭问题、家庭纠纷问题等,对案主面对面的交流,帮助社区中的家庭和个人摆脱困境,协助案主挖掘自身潜能,增强其解决困难的能力,达到良好的社会适应,促进案主的改变和成长。积极的个案介入和个案辅导,拓展案主在社区或者更大社会支持网络中获取资源的能力。
小组工作针对当前初级社会关系的衰落,对社区成员开展小组活动,通过小组活动增进成员之间的互动和互助,使小组成员的个人行为得以改变,社会联结得以恢复,社会支持网络逐步扩大。小组工作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通过小组活动,培养社区领袖,最终实现社区成员的民主与自助。小组工作方法的介入过程可以分为四个步骤:(1)培养社区领袖。社会工作者利用专业技巧找寻能够带领社区发展的社区领袖,利用社区领袖组织社区成员参与小组活动,引导成员彼此接纳、尊重,在小组活动中产生共同意志。(2)社区参与与社区事务解决。社会工作帮助社区成员看到社区冷漠所带来的问题,通过小组活动使社区成员互爱互助,积极参与社区事务,解决社区问题,形成本质意志。(3)社区赋权,增强社区优势。赋权是指社区集体行动使团体获得权力和能力的过程。通过活动增强社区凝聚力,提高社区的内在力量,减少社区的无助和无权感。(4)构建社会支持网络。在社区成员已有关系基础上,加强社区与物业、业主委员会、街道办事处等部门的联系,改变社区现有的运行环境,通过社区成员的集体行动,争取更多的社区福利资源。小组工作的介入能增强社区的人际交往和感情支持,使社区走出困境。
社区社会工作方法的实施,以社区为载体,发动社区成员集体行动,确认社区问题和需求,充分利用社区的内外资源,形成社区整合机制,改善社会关系,减少社会冲突,培养自助、互助精神,培养民主意识和能力,培养社区领导人才,提高社区福利水平[7]。在小组活动的基础上成立社区发展中心,让社区居民自己识别问题,自己确定需求,集体行动整合社区资源,解决社区问题,形成社区发展模式。遇到社区难以解决的问题,社区发展中心可以联合物业公司、业主委员会、居民委员会聘请社会工作专家介入社区发展,帮助社区制定解决方案,并指导社区方案实施,以此推动社区的健康发展。
小结
综上所述,创新商品房社区建设要从社会工作的宏观和微观两个路径介入,通过社会行政、个案方法、小组方法和社区发展法,建立一个“国家—社区—个人”的社会联结模式,促进个人的成长,实现社区的温馨,促进社会和谐发展。作为促进人类社会有机团结的社会工作,应与时俱进地探索商品房住宅社区的本质特征,介入社区建设与发展,尽最大可能地实现社会整合。使从单位中解放出来的“社会人”尽快地融入社会共同体,成为真正意义上的社会人。
[1]费孝通.乡土中国[M].上海: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85:94.
[2]鲍宗豪.对当前中国社区建设四大问题的思考[J].河北学刊,2011,(6).
[3]贾春增.外国社会学史:第三版[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8.
[4]田毅鹏.转型期中国城市社会管理之痛—以社会原子化分析视角[J].探索与争鸣,2012,(12).
[5]田毅鹏.转型期社会原子化动向及其对社会工作的挑战[J].社会科学,2009,(7).
[6]李应生.社会工作概论[M].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10:282.
[7]王思斌.社会工作概论[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6:1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