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务先王之道 绍家世之业——论《颜氏家训》的家族观念

2013-08-15

山东青年政治学院学报 2013年4期
关键词:颜氏颜之推颜氏家训

常 昭

(济南大学,山东济南250022)

《颜氏家训》以皇皇数万言、20篇的规模训诫子弟,其目的不仅在于于乱世中保全家族中人的生命与资本,更重要的是教导子弟践行儒家理论、遵守正道,进而齐家,将先祖传承下来的家族之业继承和发展下去,即“务先王之道,绍家世之业”(《颜氏家训·勉学》下引此书只注篇名)。[1]颜之推从天下之势与一己之家两个角度构建着自己的政治理想和伦理规范,主要表现在他对先祖文化的自觉继承,他自己对家族亲情的理解,他对本家族前两部家训类作品的批判继承。

一、对先祖文化的继承

“先王之道”指尧舜周孔传承下来的人生与社会发展之法则,主要侧重讲统治制度及相关的政治伦理,在《颜氏家训》中又可理解为先祖列宗的事业。“家世之业”指家族中一脉相承的家风、家学及家族中人的繁衍兴盛。颜之推十分注重颜氏家族延续千年的家族生存之道的发展,写作《颜氏家训》体现了他对这一问题的认识和观念。琅邪颜氏历史悠久,早在春秋时期就活跃于齐鲁一带,属于文化层次较高的贵族阶层。经历了两汉的社会变动之后,在魏晋之际颜盛、颜斐的政治活动,使颜氏又一次在历史上进入到政治权力中心,社会地位逐渐上升,代传恭孝的家族文化逐渐形成特色。颜之推九世祖颜含在西晋末年的混乱形势下,州辟不就,为东海王越太傅参军,永嘉年间随司马睿渡江,成为南渡百家士族之一。颜含在东晋初年官至侍中、右光禄大夫,封西平县侯,同时与当时士族交往密切,进一步巩固了颜氏家族的社会地位。颜含在颜氏家族发展史上可谓中兴之祖。[2]东晋中后期的颜氏家族略显沉寂,显示了儒学世家在玄学泛滥时代难以为继的困境,直到刘宋颜延之一支又一次站到了朝政的中心,为颜氏家族的复兴续写了新的篇章。

颜之推有着强烈的家族自豪感,他曾列举家族中的杰出人士教训子孙。“颜氏之先,本乎邹、鲁,或分入齐,世以儒雅为业,遍在书记。仲尼门徒,升堂者七十有二,颜氏居八人焉”(《诫兵》)。他对自己家族的传承线索十分清楚,应该有文献的依据,如他说:“秦、汉、魏、晋,下逮齐、梁,未有用兵以取达者。”“颜忠以党楚王受诛,颜俊以据武威见杀,得姓已来,无清操者,唯此二人,皆罹祸败”(《诫兵》)。可以说他对家族的“清操”看得很重,认为这就是先祖文化的精华。

南北朝士族文人的成长与门阀士族社会背景关系密切。悠久的家族历史养育了敦厚的家风,积累了丰富的家学。颜之推对自家的家风家学有着清醒的认识,这是一种自觉的接受与继承。颜之推认识到家族所存在的传统家风,认为“吾家风教,素为整密”。上至九世祖颜含的遗训仍为家族所奉,家训中的一些基本治家理念与颜延之的《庭诰》有一致处,这些都是家族文化长期积累的结果。他还说“传清白其未替”,珍惜自家清白相传的家族传统。他本人自幼接受了严格的家族教育,说自己“幼承家业”,在礼仪、文学、史学上都有着很好的素质。在书学方面他深受熏陶,他家藏有梁元帝的书画、王羲之的法书及当代书法家的作品,他的品鉴也高出世人,足见其造诣之高。音乐学素有家传,他对梁乐尤其擅长,到北齐后还曾上书齐帝用梁乐改良礼制。

二、颜之推的亲情观念

颜之推的亲情观念建立在以血缘为中心的传统宗法关系之上,他认为一个家庭基本的结构关系即夫妇、父子、兄弟。“夫有人民而后有夫妇,有夫妇而后有父子,有父子而后有兄弟:一家之亲,此三而已矣。自兹以往,至于九族,皆本于三亲焉,故于人伦为重者也,不可不笃。兄弟者,分形连气之人也,方其幼也,父母左提右挈,前襟后裾,食则同案,衣则传服,学则连业,游则共方,虽有悖乱之人,不能不相爱也。及其壮也,各妻其妻,各子其子,虽有笃厚之人,不能不少衰也。娣姒之比兄弟,则疏薄矣;今使疏薄之人,而节量亲厚之恩,犹方底而圆盖,必不合矣。惟友悌深至,不为旁人之所移者,免夫!”颜之推在亲情关系上注重亲疏、等级,基本出于古礼范畴。他实事求是地分析了家族内部各个成员之间的关系,极具生活气息地探讨兄弟相爱的原理,同时还类比娣姒关系的疏薄,客观地指出兄弟友悌原则的重要。他由南朝入北朝,将南朝的小家庭制加以扩大,受到了北朝大家庭制的影响,注意了家族中人的团结协作。对于父子的生养关系他也有着明确的主张。如北齐破灭,他带领家族被徙入关之后,长子颜思鲁曾心生疑虑,问道:“朝无禄位,家无积财,当肆筋力,以申供养。每被课笃,勤劳经史,未知为子,可得安乎?”颜之推当面命之曰:“子当以养为心,父当以学为教。使汝弃学徇财,丰吾衣食,食之安得甘?衣之安得暖?若务先王之道,绍家世之业,藜羹缊褐,我自欲之。”在对待父与子这对基本的家庭概念上,他坚持了“心”与“教”的原则,以精神承继重于物质供养,体现出对儒家信仰的坚守。

颜之推不只与同族内各家庭保持联系,还与妻族联系密切,如他曾与思鲁的姨夫彭城刘灵论学,以名讳之学教诲外甥刘儒行、敏行诸子,并严厉批评他们不懂避讳规矩,忽视了基本的儒家教义。所以对于妻党子弟他也尽自己长辈的责任,极力维护儒家伦理法则。同样颜之推对子女姻亲也注重教育其遵守儒家规范。如《勉学》篇曾提到其子颜愍楚友婿窦如同从河州带来一只鸟,而不知其名,因俗为误,他便加以辨析,并翻检古籍指出此鸟之名非为“鶡”而为“”。态度相当认真,一方面体现了他严谨执着的治学精神,另一方面也体现他对亲族后辈的关心与热望。

在封建宗法社会中,血缘是联络家族与社会的根本纽带,因而以称谓为标志的血缘亲疏代表着人与人之间各种相联系的方式。儒家十分重视名物,对亲属名称也有着诸多明确的规定。颜之推对称谓也格外看重,他说:“凡亲属名称,皆须粉墨,不可滥也。无风教者,其父已孤,呼外祖父母与祖父母同,使人为其不喜闻也。虽质于面,皆当加外以别之;父母之世叔父,皆当加其次第以别之;父母之世叔母,皆当加其姓以别之;父母之群从世叔父母及从祖父母,皆当加其爵位若姓以别之。”不只是重视亲属名称的分别,次第也是区别亲疏的重要标准,反映了儒家等级差别观念的深远影响。颜之推还批评了北方人在这一习俗上的失衡。他说:“河北士人,皆呼外祖父母为家公家母;江南田里间亦言之。以家代外,非吾所识。”他注意了北方士人与南方田里间人在称谓上的相似,反映了南方士人对称谓的保守性,而北方士人则偏离了正统的亲属称谓,作法不拘。由他对亲属名称的判断看,他所坚持的亲情观念比较符合原始儒家以血缘为中心的规则,强调内外之分,重视远近差别,是其服膺儒家的表现。

颜之推的亲情观念无不体现着以儒家思想为建构的基本精神。“以儒家思想为主流的家训内容与儒学精神的耦合,使传统儒学借重于传统家训得到广泛传播。”[3]这一论断不仅标明了颜之推在颜氏家族文化史上的贡献,而且指出了《颜氏家训》一书的历史价值。

三、《颜氏家训》在家族发展中的作用

颜氏是一个重视家族文化继承的家族。首先整个家族十分重视子弟的训诫教育。仅六朝正史中就先后记载了颜含遗训,颜延之的《庭诰》及颜之推的《颜氏家训》三种。这三种文献相距200余年,成书时间分别为东晋初期、刘宋元嘉年间、北周及隋初,三个时间正处于本家族发展的重要转折点上。作者又同时作为当朝文官,有着较显著的功绩,其政事、德行足以为本家族后人树立典范。而这三种家训文献又可以明显看出后者对前者的继承,显示出家族文化的一致性和持续性。

(一)《颜氏家训》对靖侯遗训的继承

颜含是颜氏家族在魏晋之际一位指引家族发展的关键人物。他不仅带领家族随元帝南渡,参与到东晋王朝中央政权中去,实现了家族由地方到中央的权力过渡,他还以个人的德行和功业令家族在东晋站稳了脚跟,保证了家族发展的物质基础。他在家族中的地位还与他所遗留下来的家族训诫有关。他曾告诫子孙:“尔家书生为门,世无富贵,终不为汝树祸。自今仕宦不可过二千石,婚嫁不须贪世位家。”颜之推在《颜氏家训》中称之为“靖侯遗训”,在《治家》篇中说“婚姻素对,靖侯成规”,将之看作重要的治家格言。在《止足》篇中又引用了靖侯遗训,并说“吾终身服膺,以为名言也”。因此颜之推对九世祖颜含治家理论与止足理论完全接受并以此再次训诫后人。从颜之推自身的经历看,他在实践中也是遵循了这一训导的。他所结姻的陈郡谢氏,在萧梁时期虽尚属文化世家,但势力已不再如东晋时炙手可热。在仕宦上他历仕多朝,所仕多为文化事务官职,既不辱世家之尊,又不致位高权重,秉承了儒家主张的中庸原则。颜含论江南诸士强调“正”“清”“节”三点,也反映到《颜氏家训》中来,即强调清白、廉政、节操,具体讲就是忠于职责,保证个人操守。这些对于家族的长足发展及生命力的培养有重要作用。

(二)《颜氏家训》对《庭诰》的继承

颜延之的《庭诰》约成书于刘宋元嘉八年至十五年之间,距离《颜氏家训》成书约150年。这期间颜氏家族的发展经历了一个由高峰到低谷,又渐渐崛起的过程。颜之推在著述《颜氏家训》时吸收借鉴了《庭诰》的治家经验,主要表现在写法和思想两方面。

在写法上,两种家训虽然一文一书,规模上有大小之分,但两者杂陈事理的结构方式、告诫子孙的写作目的是相似的。在材料的来源上,主要结合作者的人生经验和个人体悟表达个人感想,总结人与人相处的方法和看待人生的哲理。在语言表达上比较平易,有技巧但不侧重文学技巧,时而因语气的急切而自然而然地讽刺入里,体现出父辈的殷切之情。前人对此二种家训早有比较研究,如卢文弨《论学札说》曰:“颜延之云:‘尊朋临坐,稠览博论,而言不入于高听,人见弃于众视,则慌若迷涂失偶,黡如深夜撤烛,衔声茹气,晪嘿而归。’颜之推云:‘吉凶大事,议论得失,蒙然张口,如坐云雾;公私宴集,谈古赋诗,塞默低头,欠伸而已。有识旁观,代其入地。何惜数年勤学,长受一生愧辱哉!’噫,二颜之语,其形容不学之人,致为刻酷。夫知不足,然后能自反也,知困,然后能自强也;若夫不知耻者,又安望其能免耻哉!”两种家训都在开篇就声明力避重复,而针对本家族内部进行个人的总结和发挥。如《庭诰》:“若立履之方,规览之明,已列通人之规,不复续论。今所载咸其素畜,本乎性灵,而致之心用。”《颜氏家训》:“夫圣贤之书,教人诚孝,慎言检迹,立身扬名,亦已备矣。魏、晋已来,所着诸子,理重事复,递相模效,犹屋下架屋,床上施床耳。吾今所以复为此者,非敢轨物范世也,业以整齐门内,提撕子孙。”因为书写目的为告诫子孙,所以内容较为驳杂,《庭诰》或许由于所载不全,这个特点更明显。《颜氏家训》内容重点在于修身、治家,兼及治学、信仰等,因其驳杂屡次被后代的目录书收录到子部杂家类中。当然后者在写法上有了大大的进步。如前者也有举例,但较为简单,后者大量举例说理,且神形毕肖,感染力强。《颜氏家训》在举例论述时使用了多种手法,比如多重列举就是一个加强论述力度的有效途径。《勉学》篇论“师心自是”之弊时,连举姜仲岳、一才士、一权贵、一才学重臣、一俊士、向学士、太山羊肃七个人之谬误;在论述“古人勤学”之理时,先列举古来好学者事迹,又举当代人刘绮、朱詹、臧逢世三人苦学之状终致功成名就;又举蛮人田鹏鸾事加深论述,又举自家事重申子孙要务。如此举一反三,必求讲深讲透,一方面反映了论说文的进步,另一方面也说明了颜之推对后代的期望之深。

在思想上的继承主要体现在对儒家教义的共同认识上。如安贫乐道的治家理念在两著中都有强调。

能以怀道为念,必存从理之心。道可怀而理可从,则不议贫,议所乐耳。或云:贫何繇乐?此未求道意。道者,瞻富贵同贫贱,理固得而齐。自我丧之,未为通议;茍议不丧,夫何不乐?(《庭诰》)

邺平之后,见徙入关。思鲁尝谓吾曰:“朝无禄位,家无积财,当肆筋力,以申供养。每被课笃,勤劳经史,未知为子,可得安乎?”吾命之曰:“子当以养为心,父当以学为教。使汝弃学徇财,丰吾衣食,食之安得甘?衣之安得暖?若务先王之道,绍家世之业,藜羹缊褐,我自欲之。”(《颜氏家训·勉学》)

以上两段讲的是如何看待物质与精神的关系,都继承了自颜回以来安贫乐道的传统,闪耀着精神至上的理想光辉。颜之推在颜延之“屏欲”的基础上又加以发挥,《颜氏家训》中有《省事》《止足》篇,充分论证了个人修养、为人处世的基本尺度。

由家而国,仁厚爱民的人道主义倾向在两著中都有体现。颜延之认为:“含生之氓,同祖一气,等级相倾,遂成差品,遂使业习移其天职,世服没其性灵。至夫愿欲情嗜,宜无间殊,或役人而养给,然是非大意,不可侮也。隅奥有灶,齐侯蔑寒;犬马有秩,管、燕轻饥。若能服温厚而知穿弊之苦,明周之德;厌滋旨而识寡嗛之急,仁恕之功。”这是一种朴素的平等意识,在世族门阀政治背景下显得尤其可贵。《颜氏家训》中这种人本主义的色彩更为明显。颜之推清醒地认识到各阶层的人都有其独特的社会价值,只是存在社会分工的不同,他说:“人生在世,会当有业:农民则计量耕稼,商贾则讨论货贿,工巧则致精器用,伎艺则沈思法术,武夫则惯习弓马,文士则讲议经书。”颜之推还反对歧视女性,他说:“女之为累,亦以深矣。然天生蒸民,先人传体,其如之何?世人多不举女,贼行骨肉,岂当如此,而望福于天乎?”(《治家》)正是因为对人的生命的尊重,颜氏家族有着强烈的贵生意识和悲天悯人的情怀,从而在治家上做到勤俭持家,与南朝世家好奢侈浮华的作风迥异。“生民之本,要当稼穑而食,桑麻以衣。蔬果之畜,园场之所产;鸡豚之善,埘圈之所生。爰及栋宇器械,樵苏脂烛,莫非种殖之物也。”也正由于这种人文主义精神的支持,颜之推在由南入北的经历中极端同情下层的百姓,表现出可贵的人道主义精神。

在家族内部,则主要强调孝悌观念。颜延之认为:“欲求子孝必先慈,将责弟悌务为友。虽孝不待慈,而慈固植孝;悌非期友,而友亦立悌。”对于这种由上及下的孝悌作风,颜之推完全赞同并施之于其家。《治家》:“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矣。父慈而子逆,兄友而弟傲,夫义而妇陵,则天之凶民,乃刑戮之所摄,非训导之所移也。”这是对儒家教义的具体实施,具备了可执行性。

南朝是一个重视知识的时代,[4]文学创作、玄学清谈等方面有着鲜明的体现,在朝政用人上也有着反映。世族间的舆论也无不以博学为指向,这促使了士人好学勤学的风气。因此在一些世族家族中往往以此勉励后辈。颜延之在晋宋之际以博学闻名于世,他除了文学贡献外也有许多礼学、小学著作。颜之推更是一个有着丰富知识修养的杂家,在训诂学、考据学、音韵学等各领域均有极高建树,他对后代的教育自然也有着博学的要求。二人在家族文化的发展继承上都强调知识的重要性,甚而有学者认为:“《颜氏家训》中有《风操》《书证》《音辞》等分篇,同理,《逆降义》《诂幼》《纂要》等也应当是《庭诰》中的分篇。”[5]这种观点看到了二书对于子孙进行知识训诫的共同性。

在现在文献中暂时找不到颜之推对《庭诰》一文的评论文字,看不出直接的相承关系。但是从写作目的、精神指向及知识结构等方面还是可以分析出颜之推在家族观念对颜延之的继承性来。

(三)《颜氏家训》的儒家思想倾向

《颜氏家训》一书在继承靖侯遗训和《庭诰》的基础上,提出了一些具体可行的家族建设建议,这些方面体现出了鲜明的儒家思想倾向。其中他所给予家族影响最大的是对由孝及忠修养之道的强调。书中多处论述个人与君王、国家的关系,提到“孝亲”、“事君”的理念。如他说:“不屈二姓,夷、齐之节也;何事非君,伊、箕之义也”(《文章》)。试图探讨士人对君王的责任意识。他在论说信仰与造寺的问题时说:“求道者,身计也;惜费者,国谋也。身计国谋,不可两遂”(《归心》)。试图调和个人与国家的关系。他还说:“诚臣徇主而弃亲,孝子安家而忘国,各有行也”(《归心》)。尽管没有主张一定要作忠诚之臣,但承认忠臣与孝子各有所行,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就有相当的进步意义了。关心国家与社会,就要关注人才。《颜氏家训》对人才的选拔十分关注,《涉务》篇主张人生在世要有益于社会,并重点谈论了“国之用材”的六种情形,辨析区分了朝廷之臣、文史之臣、军旅之臣、藩屏之臣、使命之臣、兴造之臣等的职责与功能。颜之推还表现出独特的政治见识,他不仅对大江南北之士人的风气有所评价,还对朝政得失进行了大胆的议论。如他抨击了江南文义之士迂诞浮华之气,认为从人所批评的“梁武帝父子爱小人而疏士大夫”之说不以为然。他还尖锐地指出南朝败亡之根本在于士族阶层太过悠闲。《勉学》篇还谈论了为将、为相、治民、平狱之道这些社会政治话题,体现出相当强烈的社会责任感。由一家之治转而关心社会政治,进而要求忠诚于国家、帝王,这在当时那种复杂艰难的政治环境中是十分可贵的,表明颜氏家族400年来始终没有放弃儒家追求,始终以入世的积极的心态生存于世。

《颜氏家训》一书强调教育,认为教育的目的在于经世治务。颜之推不仅不屑于玄虚之说,他还极力批判社会上高谈虚论的风气,表现出扎实严谨的理论作风。这种务实的精神品格远远高出于家族中的两位祖先。东晋的颜含本人就有玄谈的言论,在生活作风上也有放诞行为;颜延之为国子祭酒时曾废周易郑注立王注,表现所受玄学风气的熏染。而颜之推身处梁季玄风犹炽的背景下能如此认识玄风,体现了对社会实务的关注。

总之,颜之推身处乱世,既然无法施展个人对国家复兴的壮举,便转而加强家族内部的文化繁衍,承上启下,进一步发展了儒家的伦理道德观念,对于颜氏家族乃至唐以后的士族文化及士大夫文化发展发生了深远影响。明代的赵曦明说:“北齐黄门侍郎颜公,以坚正之士,生秽浊之朝,播迁南北,他不暇念,唯绳祖诒孙之是切,爰运贯穿古今之识,发为布帛菽粟之文,著《家训》二十篇。”[6]可以说《颜氏家训》一书的贡献不仅在于家门之内,更走向了整个士族阶层,甚而对全社会阶层的道德修养及学术进步都有促进。

[1]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M].北京:中华书局,1993.

[2]常昭.魏晋时期琅邪颜氏家族文化研究——以颜含为中心[J].山东大学学报,2010,(5).

[3]刘剑康.论中国家训的起源——兼论儒学与传统家训的关系[J].求索,2000,(2).

[4]胡宝国.知识至上的南朝[J].文史,2009,(4).

[5]杨晓斌.关于颜延之《庭诰》的几个问题[EB/OL].http://www.dl- library.net.cn/publication/pub_content.php?id=204&flag=10.

[6]赵曦明.颜氏家训跋[A].王利器.颜氏家训集解[C].北京:中华书局,199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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