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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双城记》中德法奇夫人的角色的变化

2013-08-15贺润东

关键词:双城记大革命狄更斯

贺润东

(长沙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长沙410114)

21世纪的读者该如何不怀有矛盾看法地来理解德法奇夫人这个人物?她是个什么样的人?恐怖主义者,萌芽时期的女性主义者,还是复仇女神?她是一个被复仇之心驱使的恶魔,还是一个坚定的女政治英雄?

德法奇夫人是法国大革命中暴力的象征。在小说起初的几章里,我们看到她安静地坐在酒馆里编织。然而,在这表面的消极、平静之下,掩藏着她无情的复仇欲望和冷酷的嗜血之心。在一针一针的编织中,她隐蔽地织入了她要处死的罪人的名单。当革命一到,她真实的一面就要显露无遗。在狄更斯看来,德法奇夫人的憎恨并不是天生的错,而是贵族阶层对她全家所做出的令人发指的罪行及惨剧的结果。这个贵族就是艾维蒙德,达奈是艾维蒙德家族的后裔,露西因为婚姻也与这个家族联系在了一起,所以都成了德法奇夫人要处死的对象。

在《双城记》这部小说中,花在德法奇夫人身上的笔墨并不多,但这并不影响这个人物在小说中的重要性。德法奇夫人有三重角色,妻子的角色,女革命者的角色,及杀人犯的角色。从最初的受害者,到最后的嗜血恶魔,德法奇夫人一步步地被复仇之心引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同时她也一步步地失去了读者的同情。而到最后,她的死让人长舒一口气,因为她的死意味着曼内特一家四口人的得救。这里面经过的情节的变化,与德法奇夫人所担当的角色变换是紧密相关的。

一、妻子的角色

在小说中,德法奇夫人的角色随着情节的发展而变化。她的第一个角色,也是很容易被忽略的,就是妻子的角色。没有哪一对夫妇比德法奇夫妇更忠于彼此,更尊重彼此,更步调一致,或更相濡以沫。事实上,只是当德法奇夫人背离了他们共同的革命观,并且破坏了他们相互的信任,小说才开始坚定地否定她的对于公正的理解。

德法奇夫人进入读者的视野之中是从她与她丈夫的交流开始的。“酒店”这一章展示了他们的亲密,他们之间无需言语的沟通,同时也让读者看到了她严苟性格的一角。“德法奇夫人跟他年龄相近,是个壮实的女人,一双机警的眼睛似乎很少望着什么东西。……她的丈夫走进酒店时她一声没吭,只轻轻咳了一下。这声咳嗽再配上她那浓眉在牙签之上微微的一抬,便是向她丈夫建议,最好在店里转一圈,看看在他过街去之后有没有新的顾客进来。”[1]德法奇夫人那双机警的眼睛表明了她的洞察力。在她的安详、镇静和沉稳中,显示出了她的影响力、智慧,还有坚定的信心。这段描述同时也让我们看到了德法奇夫妇之间的强大无比的战友关系。

然而,当德法奇夫人与她的战友丈夫不再坚守同一战线,不再相互信任,而是独自去实施复仇时,革命进入了恐怖主义的阶段,激发成了政治上的无政府主义。她的决定反映了革命队伍里的内部分歧。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她复仇的正当性才遭受到质疑,读者对她的同情开始动摇。

二、革命者的角色

狄更斯善于把他笔下的人物附上某种固定的习惯、特质,或是一句口头禅。定义德法奇夫人的固定行为就是她的编织。她把一种暗号编进织物,记录下只等革命一来,她所要处死的人。狄更斯暗示地把她充满恶兆的编织与露西·曼内特的“金线”——她的金发——做为对照。露西的“金线”所编织的是爱与希望,把她的家庭牢牢地维系在一起,而德法奇夫人所编织的只是杀戮和死亡。

狄更斯对德法奇太太“编织”的描写,有着多重的作用:记录贵族罪行,激励反抗斗志,寄托复仇愿望,商议杀戮计划等等,德法奇太太自始至终都和“编织”联系在一起,她在“编织”故事情节,也在“编织”人物形象和性格,特别是德法奇太太自己阴险狠毒、冷酷无情的恶魔形象也“编织”了出来。

在女革命者这个角色里,德法奇夫人作为一个传教者的特征得到了激发。她让女人们投入到革命的洪流之中,她让她们编织,以使她们忘记饥饿,在这种表面上让女人们被动地接受现实的针线活之下,也让她们学会如何在革命的风暴到来之际,迅猛如虎地投身到革命之中。

如果说德法奇夫人的革命热忱极大地激励了其他的女人,她的野蛮的革命方式也成功地颠覆了侯爵所代表的贵族阶层和官僚政治,那么,她的疯狂同时也吞噬了她自己,把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德法奇夫人在《双城记》中是大革命的最终代表。无可控制的复仇欲望把她转变成了一个邪恶的嗜血恶魔,她和普罗斯小姐的最终决斗象征了爱与恨的力量的斗争。

三、杀人犯的角色

在小说的第三部第十四章《编织完结》里,革命已发展到雅各宾恐怖统治时期,德法奇太太把德法奇已排斥在领导层之外,在另外只有“复仇女神”和革命陪审团的雅克三号参加的“阴恶的秘密会议”上,她说:“我的丈夫也有弱点,他竟软弱到怜悯那个医生。”[1]“对艾弗勒蒙德家族的人,那个妻子和那个女儿,必须跟着那个丈夫和父亲去死。”“我有深仇大恨,对这个家族非斩草除根不可。”[1]在封建贵族统治下,德法奇太太一家及她本人的遭遇值得同情,他们的革命也是正义的,可在封建统治已被推翻,革命政权却成为恐怖、镇压无辜人们的机器。

当小说由德法奇夫人的女革命者的政治行为转而成为她对达奈一家的私人复仇时,她的角色进入了杀人犯的角色[2]。如果说德法奇夫人经常会被作为一个代表恐怖的单面人物来看待,那么普罗斯小姐也经常会被当成一个单面人物。她的角色虽不重要,但又不可或缺。如果不是全心全意地爱着露西,并且愿意为她付出一切,撇开这一点,德法奇夫人和普罗斯小姐是多么的类似!

普罗斯小姐和德法奇夫人的相似之处有很多:两者都很强壮,很有力量,虽然前者的力量从一种近乎疯癫的举动中显现,而后者的威力则从沉稳中流露;两者都衣着独特,戴着给人印象深刻的头饰;两者都与红色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红头发,红酒,鲜红的血;最后一点,两者都全心全意地爱着一个女性,并愿意为之献出生命:普罗斯小姐深爱露西,德法奇夫人则深爱她死于非命的姐姐。

讽刺的是,造成德法奇夫人毁灭的部分原因就是,她低估了她的英国对手。当她闯入曼内特的住所,来取露西和她女儿的性命时,普罗斯小姐勇猛地抵挡住她,这一点让她确信曼内特一家仍然藏在屋里,这样为他们赢取了宝贵的逃脱的时间。狄更斯让我们注意到了德法奇夫人对她对手的误解:“可是她(普罗斯小姐)的勇气却带着感情冲动的性质,她的眼里已不禁噙满了泪珠。可她这种形式的勇气表现,德法奇夫人却误会了,以为是软弱。”[1]这个轻敌至少是导致德法奇夫人死亡的原因之一。这场两个女人之间的对决是她们各自所坚信的公正的对决,她们在最后关头不顾一切,铤而走险,然而爱终究还是战胜了恨。德法奇夫人的仇恨,随着一声枪响,和她的生命一起,灰飞烟灭。普罗斯小姐不仅是幸存者,她还是个胜利者,她胜了德法奇夫人的仇恨,胜了这个法国女人最终采取的恐怖主义行为。这个结局反映了狄更斯的信念,那就是:由德法奇夫人所代表的复仇态度会最终走向自我毁灭[3]。

四、结语

一个作家怎样处理“人民”的角色——即社会下层的平民、工人、穷人——一般也就公正地显示出该作者对待法国大革命的态度[4]。在《双城记》里,狄更斯既不像左派作家那样,尽量去减少暴力革命的影响和血腥程度,也不像右派作家,把“人民”描写成大革命最极端的暴力杀戮的实施者。他并不吝啬笔墨去描述平民所做出的最恐怖的疯狂杀戮,但同时,他又对人民抱有极大的同情,一种掩藏在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色彩下的深切的同情。所以,狄更斯笔下的人民,既不是左派作家眼里的可怕的洪水猛兽,也不是右派作家所认为的“人民”,即国家的化身。

在这部史诗般的小说《双城记》中,狄更斯会不时地停下来思考,为什么法国大革命会被引向如此骇人听闻的暴力杀戮中。所以在文中,我们能读到狄更斯对于穷人、工人、平民等下层阶级的深切的同情,他们是一种超出他们所能掌控的力量的牺牲品。但狄更斯并不认为人民能靠自己的力量翻身得到解放。在他看来,可能只有上层阶级,那些有权在握的英雄们,才能创造一个美好的未来[5]。

狄更斯谴责恐怖的暴力,同时也谴责引起暴力革命的罪恶的社会制度。他深深地了解在大革命前后普通百姓的悲惨的生活境况,并给予了深切的同情。德法奇夫人是大革命中“人民”的代表人物。她希望“革命直至她的敌人的灭绝再停下来”。而她的敌人包括了一个从未伤害过她和她家人的无辜男人,还包括一个在她姐姐的垂死之际细心照看过她的医生的女儿和外孙女。毫无疑问,德法奇夫人的家人遭受了侯爵的残酷至极的迫害。这从她童年时代起就流淌在她血液里的冤屈,一种根深蒂固的对于一个阶级的仇恨,使她在大革命风暴中,转变成了一只猛虎,成了一种凌驾于理智与同情之上的嗜血的复仇的象征。这个人物虽然邪恶、可怕,但狄更斯把她的转变归因于童年时亲人被迫害至死的经历的产物。但在她在从革命者到杀人犯的角色转变中,一步步失去了读者的同情。她最后的死亡暗示了暴力革命的自我毁灭,也反映了狄更斯反对暴力革命、主张改良社会的人道主义思想。

[1]狄更斯.双城记[M].南京:译林出版社,1996:30,384-385.

[2]Mangum,Teresa.Dickens and the Female Terrorist:The Long Shadow of Madame Defarge[J].Nineteenth-Century Contexts,2009,31(2):143-160.

[3]Stout,Daniel.Nothing Personal:The Decapitation of Character in A Tale of Two Cities[J].Novel,2007(Fall):29-52.

[4]Chisick,Harvey.Dickens'Portrayal of the People in A Tale of Two Cities[J].The European Legacy,2000,5(5):645-661.

[5]David,Deirdre.Charles Dickens,A Tale of Two Cities and the French Revolution[J].Victorian Studies,2010,52(4):632-6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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