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忆长篇小说《长恨歌》主题研究概述
2013-08-15刘姝
刘 姝
(四川大学文学与新闻学院,四川成都 610065)
王安忆长篇小说代表作《长恨歌》最初刊载于《钟山》杂志1995年第2、3、4期,1996年由作家出版社出版发行,2000年获得第五届茅盾文学奖。小说一经出版,好评如潮,批评家王德威认为“王安忆的《长恨歌》出手便是与众不同”【1】,海派作家又见传人。对于这部长篇小说的主题历来也是众说纷纭,归纳起来主要有四大类:一座城(上海)与一个人(王琦瑶)之间的纠缠关系、女性主义小说、市民小说、怀旧主题。
一座城与一个人
王安忆在一次访谈中谈到近作《长恨歌》时说:“《长恨歌》则是一部非常非常写实的东西。在那里面我写了一个女人的命运,但事实上这个女人只不过是城市的代言人,我要写的其实是一个城市的故事……我是在直接写城市的故事,但这个女人是这个城市的影子”【2】。由此奠定了这一主题研究的基础,也为接受者解释了为什么在小说的开头要不厌其烦地写上海的弄堂、俯瞰上海弄堂的鸽子、流窜在弄堂里的流言、藏匿在弄堂中的闺阁,最后才引出闺阁中的王琦瑶,作者意在以一个女人的命运来直接呈现这座城市的精神和气质。之后,许多评论家都以此为基点,认为《长恨歌》是写一座城市的变迁与一个女人的命运之间的纠缠关系。
有评论家认为《长恨歌》是“新时期文学中城市题材的经典之作”【3】,把它纳入城市文学的范畴,小说开头“站一个制高点看上海,上海的弄堂是壮观的景象。它是这城市背景一样的东西”【4】。似乎也印证了这一说法。《长恨歌》是王安忆对上海这座城市的独特寻找。“在文化景观上,精彩描绘了弄堂、闺阁、爱丽丝和平安里;在文化风俗上,着意表现了流言、小姊妹情谊和派推;在文化性格上,深刻发掘了上海人品格、日常主义精神和孤独飘零心态。总之,全面而深刻地揭示了上海文化特质”【5】。上海是一个不断诞生传奇的城市,“新感觉派”笔下的上海是高楼大厦、舞场、霓虹灯交错杂糅而成的速度感与幻灭感,张爱玲则利用其具有贵族气息的反讽笔锋精雕细琢庸俗的、市民的、日常的上海,试图发掘出这座繁华都会中隐藏的苍凉底色。“王安忆的《长恨歌》却透过繁华与声色的表象,对上海的民俗风情进行深入的刻画,抓住了弄堂和小姐两大最具上海文化特色的意象进行开掘,以个人立场构建起一个都市民间世界,并用诗化的语言勾画了一个具有民间色彩的女性化的城市,撰写出了与众不同的上海故事”【6】。当然,评论家的视野并没有局限在探索小说对于上海这座城市的描述,而是把重点放在阐释小说主人公悲剧命运形成的原因,作者是如何通过一个女人的一生来呈现一座城市四十年来的风云变幻?探讨一座城市的精神气质与一个女人的命运之间的关系。“王安忆的长篇小说《长恨歌》,在表现上海这座城市从20世纪40年代到80年代的历史时,在淡化一系列政治性事件的同时,重点突出了民间生活的淳朴状态,她通过上海女儿王琦瑶一生的悲喜剧,展示出丰富的都市民间历史和文化传统”【7】。“王安忆的《长恨歌》描述了一个在上海弄堂里生活的女人王琦瑶的一生,她对情爱的追求及细小琐碎生活的细节,展现了时代变迁中的人和城市.作者用这个小人物一生沉浮变幻展示出上海这座大城市的历史变迁,完成对上海四十年的阐释”【8】。王安忆也说过“要写上海,最好的代表是女性,不管有多么大的委屈,上海也给了她们好舞台,让她们伸展身手”【9】。《长恨歌》中主人公王琦瑶一生的悲欢起落都与这个城市有着浓得化不开的联系,她的青涩、辉煌、享乐、孤独、悲情都是这个城市的画作,而她就是这个城市最好的代言。从人与城的关系来探讨小说的主题意蕴是较早形成的一个接受视阈,也是得到广泛认同的批评维度,因此,《长恨歌》也常常被称为“城市文学”,王安忆也常常被归为“海派作家”的传人。
女性主义文学
“近两年(注:1995年前后)的确是中国女性写作和女性文学腾跃的年份!腾跃的外因固然是第四届世界妇女大会的推进,但其内因却是80年代以来女性写作和女性文学的蓬勃发展……中国女性写作和女性文学形成了“五四”以来的第二个高潮……在近一两年(注:1995年前后)的女性写作和女性文学中,王安忆的长篇小说《长恨歌》(作家出版社)是格外引人注目的”[10]。小说发表刚好赶上中国女性写作和女性文学的第二次高潮的到来,毫无疑问被归到“女性文学”的行列,由此,形成了研究《长恨歌》主题的第二个视点。“20世纪90年代女性作家从文化学意义上对女性人生价值的发掘与确定,并不在于为现代女性,或者为现代人寻找一种形而下的生活模式。总体来看,她们的创作不外乎这样两种追求:女性写作的文本意义就在于对原有价值的颠覆(如陈染的写作);以女性个体经验与经历的叙述,阐释一种新的文化品质(如王安忆的《长恨歌》)”[11]。此外,也有从女性的历史意识的角度对《长恨歌》进行解读,认为“《长恨歌》无论是从文化立场还是从女性立场都是一部经得起研读的作品,从女性历史意识角度亦不乏话语空间”[12]。认为“《长恨歌》以独特的现代性视角介入历史,以女性个体生命历史体验展现宏大社会历史进程,体现出女性叙事特有的琐碎、细腻与日常,拓展了当代女性文学的表现空间”[13]。虽然很多学者都认为王安忆的《长恨歌》中有着不同程度的女性意识的显现,但是作者本人却极力否认自己是一个女性主义者:“我确实很少单单从女性的角度去考虑东西。好像并不是想在里面解决一个女性的问题。我没有这样想。我总觉得世界是男女共有的。这是很平衡的状态。偏哪一方都不行”[14]。尽管把《长恨歌》归入“女性文学”的范畴没有得到作者本人的认同,但是这一接受视阈的形成无疑是对既定的接受视阈的突破和创新。
市民文学
“王安忆的创作有三个特征:对历史与个人关系的检讨;对女性身体及意识的自觉;对“海派”市民风格的重新塑造”【15】。王德威对王安忆的创作特征进行了归纳,其中之一是“对海派市民风格的重新塑造”,认为相较于张爱玲来说,“王安忆失去了张爱玲那种有贵族气息的反讽笔锋,却(有意无意地)借小说实践了一种更实在的海派生活‘形式’”【16】。肯定王安忆在当代文坛中的地位的同时,也分析了王安忆与张爱玲之间的承继关系,特别是二者小说多以上海市民生活为题材,并具试图以这类小说对自己生活的城市进行命名这一共同之处。孙绍振在其《孙绍振专栏小说内外之十五——市民文学·旧日梦不再繁华》中提到:“当然,也有作者对中国社会的最新一轮的市民文化潮流、市民精神流向进行揭露与嘲笑—这里要说的是王安忆的小说《长恨歌》。小说中主人公王琦瑶的心态与行态,是王安忆所理解的市民的经典……在《长恨歌》里,王安忆对市民社会的观察与理解,得到了集中的表达”【17】。认为在《长恨歌》中,“王安忆显然是将王琦瑶作为上海“小女儿家”的共名来写的,作为中国市民社会的共名来写的”【18】。王琦瑶和她周围的人是典型的市民形象,王琦瑶的日常生活透露出来的是典型的带有促狭气的市民趣味,而小说所要表达的就是那个时代市民的精神困境。
综上,评论界对于王安忆小说《长恨歌》的主题研究主要集中在以上三个方面,此外,其他的研究维度还包括对《长恨歌》的意象研究、《长恨歌》叙事视角的研究、《长恨歌》的语言艺术的研究、《长恨歌》怀旧主题的研究等。王安忆是一位勇于创新而又风格多变的作家,正如她所说:“一直在开掘,不断地往地底下挖。.....我觉得写作的乐趣也就是在这里”【19】。或许,我们对于其作品的研究也要紧跟其步伐,不断开掘出新的研究视点。
[1][15][16]王德威.海派作家又见传人[J].读书,1996,(6).
[2][14][19]齐红,林舟.王安忆访谈[J].作家,1995,(10).
[3]徐俊西.世纪末的中国文坛——90年代最有影响的十位作家十部作品审美评估[M].上海:上海文艺出版社,2002.1.
[4]王安忆.长恨歌[M].北京:作家出版社,1996.3.
[5]崔志远.寻找上海——解读王安忆的《长恨歌》[J].河北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12,(1).
[6]聂小雪.一曲城市民俗风情之歌——论王安忆的《长恨歌》[J].电影文学,2008,(4).
[7]黄俊亮.《长恨歌》中王琦瑶人物形象分析[J].作家杂志,2012,(3).
[8]郎晓琳.一个女人,一座城市——解读王安忆的长恨歌[J].青年文学家,2011,(10).
[9]王安忆.《人世的沉浮》跋[M].上海文汇出版社,1996.4.
[10]陈俊涛.中国女性写作的腾跃[J].博览群书,1996,(10).
[11]张剑.从《厨房》到《长恨歌》看当前女性创作的一种发展趋势[J].佳木斯大学社会科学学报,2008,(3).
[12]林春晓.女性的历史意识——对王安忆《长恨歌》的另一种解读[J].2012,(11).
[13]赵文.女性视域中的城市与怀旧[J].东京文学,2011,(9).
[17][18]孙绍振.孙绍振专栏小说内外之十五——市民文学·旧日梦不再繁华[J].《文坛纵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