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狼之子》解读浪漫主义文学对古典主义的反叛①

孙 妍,李玉梅

(东北石油大学 外国语学院,黑龙江 大庆 163318)

19世纪中叶,欧洲浪漫主义思潮蓬勃发展,像拜伦、雨果、雪莱这些浪漫主义文学代表人物的作品也逐渐被人们认识与肯定。作为对古典主义文学的反拨,浪漫主义文学反对对自然的素描与对人性的压抑,提倡一种自由、奔放的创作理念与真实、洒脱的情感体验。而在美国,这种浪漫主义情怀也同样受到欢迎,在华盛顿·欧文、爱伦·坡、纳撒尼尔·霍桑等人的推动下,浪漫主义文学逐渐成熟与完善。杰克·伦敦出生于19世纪末,独特的人生经历与对华盛顿·欧文、雨果等人作品的喜爱使得他对浪漫主义有一种特殊的偏爱,这种偏爱在其作品《狼之子》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一、狼性人生的浪漫主义解读

《狼之子》中的纳斯,那个被马尔穆特·基德和普林斯称之为怪人的人,他的流浪经历与传奇的人生吸引着众多的人,为了找回心爱的卡恩,向那个黄鬃毛的男人复仇,他离开自己的家乡阿卡坦,从一方酋长变为一个流浪者,历经数年的漂泊,几经生死,在残酷的海上生涯与雪地流浪中幸存了下来。这种独特的经历造就了他的坚韧与执着,就像狼一样,认准目标就不轻言放弃。因而,在终于寻得卡恩后,他就一步步实现着自己的报复计划,最终得以所偿。纳斯的人生是狼性的人生,也是作者杰克·伦敦的人生写照。

(一)具有传奇色彩的浪漫人生

杰克·伦敦出生在美国的一个贫穷家庭,他自幼当童工,为生存做过街头流氓,后漂泊在海上,捕过海豹,做过强盗。他是一只孤狼,具有天生的野性,喜欢探索自然无尽的秘密,挑战自我的极限。因而,他十三岁时只身驾驶小船穿过暴风雨中的旧金山湾,二十一岁时,步入淘金之旅,穿越天险,跋涉雪原,在恶劣的自然状况下磨练了自己的意志。杰克·伦敦一生充满传奇色彩,他将自己的漂泊经历附加在纳斯身上,使纳斯的身上充满了自己的影子,在浪漫传奇之中又增加了现实性与真实性,更具感染力。如纳斯在讲述自己海上捕捉海豹时,对于捕捉过程及所遭遇到的海警袭击都很具体详细,主要源于作者的真实人生体验。

杰克·伦敦是一个躁动不安的叛逆者,他就像玛格丽特米切尔笔下的白瑞德,粗率、不羁,具有十足的冒险精神和行动能力,一旦认准了一件事情,便会排除艰难将其转变为现实。因此,在经济富裕之后,为了实现自己环游世界的梦想斥巨资打造了一艘蹩脚至极的船,并用它航行了数千里。但和白瑞德一样,杰克·伦敦在对世俗的反叛中也有自己的理想与信念,并愿意为自己的信仰作出牺牲。他敢于言说当时视为禁忌的社会主义,敢于将反叛者称作自己的兄弟,这是对传统的叛逆,也是人性的自我释放。

(二)对自然的野性呼唤

狼是一种天性凶狠的动物,但同时它又具有十足的韧性与极其敏锐的嗅觉,在发现目标时,迅速出击,遇到困难时,毫不留情的把它们克服掉、消灭掉。杰克伦敦就是旷野中的一匹狼,他天性中的野性是社会中的条条框框所不能约束的,因而从小他便开始逞凶斗狠,成为小流氓的头目。荒凉的北疆雪原与神秘的海域对于杰克伦敦来说充满了吸引力,他一生的躁动只有在大自然的惊涛骇浪之中才能得以平静。这是狼性使然,不受社会生活中种种法则的羁绊。因而,在《狼之子》中,作者将纳斯塑造成为雪域高原中的一匹狼,他身上留着祖先凶狠的血液,生来便注定要在斗争中终其一生。为了报复计划,他宁可放弃酋长的身份去做苦工,宁愿将自己流放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中与冰天雪地的苦寒之中。这是作者对野性的呼唤,也是真情实感的自然流露。

二、纳斯的荡气回肠的浪漫爱情

《狼之子》是一部流浪记,也是一个荡气回肠的爱情故事。纳斯本是阿卡坦的首领,他可以享受奢华的生活,但为了找回自己心爱的妻子恩卡,不惜放弃一切去流浪。然而,一切并不像他所想的那样顺利,他漂泊在海上,给别人当水手,去捕捉海豹,为的就是找到那个带走恩卡的家伙。但当他终于见到他时,却只能看着他的船越走越远。一别数年,再见面时已经物是人非,恩卡和阿克塞尔·冈德逊已经认不出他,让他更失望的是恩卡早已爱上了阿克塞尔。但这并没有让纳斯改变初衷,他用金钱利诱阿克塞尔,将其骗至荒凉的雪原中,并一步步把他推向死亡的深渊。

作者运用了浪漫主义创作手法对这段爱情进行描述,使这段故事充满了传奇色彩。首先,恩卡和纳斯的身份立场具有传奇性。恩卡和纳斯本为世仇,两个家庭的孩子生来注定就要互相残杀,但他们却相爱了,为了娶到恩卡,纳斯宁愿拿出自己所有宝贵的物品,当他们终于走向婚姻的殿堂时,这种仇恨的因子似乎就要被消解。可最终命运还是没有放过他们,恩卡被抢走,纳斯开始艰辛的寻爱之旅,当纳斯杀死阿克塞尔时,却又唤起了恩卡的仇恨,重燃了二人祖先恶斗的引信。他们似乎被命运左右,那化不开的仇恨使人情感倍加纠结。其次,在故事的缘起和发展中表现了一种海盗式的爱情掠夺。恩卡本来可以做一个幸福的新娘,但阿克塞尔的到来改变了她的命运,他在新婚当日将恩卡抢走,尽管恩卡拼命挣扎也无济于事。此后,恩卡在海上漂泊,屈从于阿克塞尔的生活模式并逐渐坠落于爱情之中。但纳斯为了得到恩卡,再一次剥夺了她选择的权利,强制性的想要将其带走,这种抢掠式的爱情是人类原始野性的体现,与纳斯的流浪生涯一脉相通。

三、对古典主义的反拨与重构

在浪漫主义兴起以前,古典主义思潮统治着文艺界,要求作家理性的看待世界,用明确的方式加以表现自然。古典主义不着重书写个人的思想情绪,而重在道德说教,提倡一种中和的思想,要求所描绘的事物必须使人看起来顺眼。这种对人性的压制与对自然世界的相对“逼真”的描写要求从建立之初就得到许多批判。浪漫主义作为一种新的文学创作模式,虽然在创作手法等方面继承了古典主义文学的诸多优点,但在创作理念上却与之背道而驰,提倡对个体情感的关注,建立一种客观真实基础之上的情感真实。《狼之子》作为浪漫主义文学的代表作之一,从很大程度上体现了浪漫主义对古典主义创作理念的反叛。

(一)反对教条的约束,提倡个体自我的释放

在小说中,纳斯被视为一个怪人,他是一个异类,没有人理解他为什么万里迢迢寻找一个女人,也没有理解为什么他愿意用上好的裘皮换几条狗。当阿卡坦人都在讨论他的孩子和恩卡的孩子将互相残杀时,他却在琢磨着如何娶到恩卡。他不在乎祖辈的誓言,只在乎自己的爱情。纳斯是一个罪犯,他精心布局以等待复仇,尽管得知恩卡可能已经爱上阿克塞尔后,他依然要实施整个计划。他的内心中没有道德观念和法律观念,他只是按照自己内心的呼唤在行事。然而作者却并未对纳斯进行谴责,而是保持借马尔穆特·基德之口表明了自己中立的立场,“有一些事情超出了我们的智慧所能判断的范围,也远远超出了我们的道德准则。这件事的对与错,我们根本说不清楚,而且它也不是我们所能审判的。”这种对社会道德标准的间接否定表明了作者对个体人生体验的重视。

(二)反对对自然的素描,强调主体对自然的体验

杰克伦敦很少以白描的手法对自然进行简单的勾勒,他笔下的自然景观是与人的情感相结合的。在《狼之子》中自然环境的描述都是通过人物的语言展现出来的,这些描述并不是为了写景而写景,而是为了突出人物的性格。例如在描述恩卡和纳斯赛舟时,曾有过这样的叙述:“那时候,海风越来越大,在海面上掀起一片白茫茫的浪花。我们的皮舟跳跃着,就像是在浪尖上迎风飞奔的海豹,在海浪的怒吼声里,飞驶在阳光在海面上铺出的一条金色小路上。”这看似凶险的场景在作者笔下却充满了欢快与希望,这主要是由于当时人物的心情是愉快的,作者以纳斯的心情再现了当时的海景。

(三)突出矛盾、冲突式的角色关系,在自然与人的对话中重构文学模式

作者反对单调的铺叙,在他的笔下,人物的情感是丰富立体的。这些人物的关系建立在一个矛盾的关系网中,在冲突中表现出人物的个性特征。如对于恩卡这个人物的塑造,她结婚当天被阿克塞尔抢走,于理来说,阿克塞尔应是她的仇人,但两人之间却产生了爱情。当纳斯害死阿克塞尔后,她充满了愤恨,但当纳斯讲述了过往种种之后,她眼中又透漏着柔情。这种矛盾对立的人物关系描写突破了古典主义的“三一律”,提倡对人物多方面的情感关照,追求对现实生活中人的真实感受刻画,是对相对“逼真”的反叛。这种对现实真实的客观追求重建了文学中对现实主义的认识,构建了一种自由、主体情感体验式的文学创作模式。

总之,在《狼之子》中,作者通过对人物传奇冒险经历的描写和对人物的矛盾关系展现了浪漫主义文学对古典主义的反叛,这种反叛与作者的亲身经历与哲学观念密切相关,也是当时文学发展的必然导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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