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俄两个时期的粮食政策及其启示
2013-08-15向夏莹袁尚会
向夏莹,袁尚会
(1.华中师范大学马克思主义学院,湖北武汉430079;2.湖北科技学院校友会办公室,湖北咸宁437100)
农业是国家的战略产业且在整个国民经济中处于基础地位,农业发展的根本目标是实现农业现代化,保证粮、油等主要农产品的供应,确保国家的粮食安全。我国作为世界上人口最多的国家,解决人民的吃饭问题是头等大事。因而,粮食安全问题是关乎我国经济、政治全局的重大问题。列宁领导的苏维埃俄国在十月革命胜利后,曾经历了战时共产主义时期和新经济政策时期两个阶段,根据当时的国情特点采取了余粮收集制与粮食税制,这些政策的制定是根据形势需要而进行的相对正确的选择。然而,这些粮食政策在颁布和实施过程中也暴露出诸多弊端。苏俄这两个时期的粮食政策,给我们制定正确的粮食政策诸多启示。
一、战时共产主义时期为解决粮食危机实行的余粮收集制
十月革命胜利的最初3年里,苏俄在农业方面主要做的是对其进行社会主义改造。当时,列宁的考虑是实行共耕制。推行共耕制时苏俄的农村生产力水平并未达到共耕制要求,而是迫于战争的形势和本国农村经济发展的需要。众所周知,自1918年夏,苏俄面临着国外反动势力武装颠覆和国内白卫军叛乱的双重攻击,反革命分子在农村也掀起了暴动的狂潮,导致苏俄农村出现了两极分化:一极是坚决拥护无产阶级的贫农阶级,他们反对地主、富农和专制制度,为实现社会主义而斗争;一极是以富农为代表的、彻底离开了革命的剥削阶级,他们反对社会主义革命。随着革命的发展,农村自发形成了共耕制的初级形式。此时,列宁敏锐地发现,农村中的这些政治上的变动必然会引起经济上的变革,认为只有引导农民走上合作化的道路,才能实现无产阶级对农民的领导,苏俄政权才能获得保证战争胜利所需的粮食。共耕制的基本特征是:土地国有、农具和牲畜及其他劳动资料都公共占有、集体劳动、统一分配,是一种单一的大规模的集中经营管理模式。列宁曾称这一战略是帮助农民走向公有化的直接过渡战略,并把共耕制称作是使农民摆脱困境和提高农业劳动生产率的根本途径,认为“只有共耕制才是一条真正可靠、真正能使农民群众更快地过上文明生活、真正能使他们同其他公民处于平等地位的出路,而苏维埃政权现在正竭力通过渐进的办法一步一步地实现这个共耕制”[1]。
实行共耕制可以确保粮食生产环节粮食的供应量。对于粮食流通环节,苏俄中央执行委员会于1918年5月9日颁布法令授予粮食人民委员会特别的职权,对投机倒卖存粮的农村资产阶级进行坚决的斗争,宣布拥有余粮却不送往收粮站的人以及用存粮酿造私酒的人都是人民的敌人,要把他们送到革命法庭审判,没收其全部粮食并判处10年以上徒刑。为了严禁粮食私人买卖,粮食人民委员会成立了专门的征粮队到农村征购粮食,建立了贫农委员会共同展开对粮食投机和富农破坏活动的斗争。这就是余粮收集制的最初意图。余粮收集制要求贯彻以下原则:贫农不收、中农酌情征收、富裕农户多收。然而,在实际执行时由于摊派的指标过高,征收任务重,征粮队经常把中农和富农等同,用对待富农的办法对待中农,甚至有一半的贫农也被列为应征户。征收的粮食不仅是余粮,甚至连农民基本的口粮和种子粮也被征集一空。
实行余粮收集制后,粮食的收购量大幅上升。这一政策在当时的情况下是一种切实可行的政策,它保证了前线红军的粮食供应,也使城市居民分配到了最低限度的口粮。然而,余粮收集制损害了农民的切身利益,挫伤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也蕴育着危机。由于粮食的收购价格低且征粮队所付的纸币急速贬值,加上战争的破坏,农民的种粮面积大为减少。因此,农民瞒交抗交的事件屡有发生,这就为之后的农民暴动和喀琅施塔得水兵暴乱事件埋下了危机的种子,以致工农联盟之间开始出现裂痕。
1920年底,富农暴乱在全国不断发生并席卷开来,有些中农甚至也卷入了暴乱。1921年3月爆发的喀琅施塔得叛乱就是由以上矛盾所引起的最严重后果。造成这个叛乱的主要原因是:第一,喀琅施塔得的水兵绝大部分都是由没有受过训练和教育的农民组成,农民们对余粮收集制的不满情绪也在这些人中间蔓延。第二,当时的布尔什维克党组织由于在喀琅施塔得被多次动员上了前线而使力量大为削弱,此时的白卫军则通过这一间隙勾结社会革命党人、孟什维克以及国外反革命分子,利用农民的不满情绪,提出建立“没有共产党员参加的苏维埃”的口号,企图以拥护苏维埃的伪装口号来推翻苏维埃政权。这次叛乱发生在党的第十次代表大会开幕前一周左右,引起了列宁领导的布尔什维克党的高度警觉,叛乱随即被镇压下去。这次叛乱带给了列宁许多思考,开始站在农民小私有者的角度考虑苏维埃政权的农村政策问题。
二、新经济政策时期为巩固工农联盟实行的粮食税制
战时共产主义时期,工人阶级领导的苏维埃政权打倒了富农和地主阶级,剥夺了他们的土地并分给广大农民,而工人阶级则按照余粮收集制从农民那里得到粮食。在战争情况下,农民为了和工人阶级一起反对共同的敌人,也为了国防的需要,尽管余粮收集制对他们来说非常苛刻和严厉,但仍能够理解。而当战争结束、地主阶级卷土重来的威胁已经过去时,农民便开始表现出对征收全部余粮的不满,要求按照商品交换的原则,用自己的粮食和农产品来交换工业必需品和生产生活资料,不愿再像战争时期那样基本上是无偿地把农产品上缴上去。
农民的这种反应是正常的,正如列宁所分析的,战时共产主义的一些政策是同农民的利益有矛盾的。其实,在战争时期这些矛盾就已经存在,但当时被工人、农民同资本家、地主之间的主要矛盾所掩盖。为了大局,农民不得不服从于保卫苏维埃政权这一最大的任务。然而,在新的形势下,战争已经结束,这个矛盾便逐渐显露出来。大部分地区农民的暴动和喀琅施塔得叛乱表明:农民的经济危机和农民对余粮收集制的不满,对苏维埃政权来说是个巨大的潜在威胁。于是,苏维埃第八次代表大会开始了对粮食政策的大讨论。列宁也开始思考由粮食税制来代替余粮收集制,并写下了《农民问题提纲初稿》,明确指出要用粮食税制代替余粮收集制。事实上,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苏维埃俄国十月革命胜利后即使没有遇到外国的武装干涉和国内的反革命动乱,它在粮食政策方面和工农关系迈向社会主义的过程中也不宜采取直接过渡的形式,应该经过一定的缓冲阶段才能较容易为农民所接受。工业的发展也只有能够提供足够的工业产品,才能换取必需的粮食。因此,粮食税政策的制定在整个过渡阶段具有特别重要的意义。
在《农民问题提纲初稿》中,列宁原则上主张用征税代替余粮收集制并阐明了自己的下述观点:第一,满足非党农民用粮食税代替余粮收集的愿望。第二,减低粮食税额,使税额低于去年余粮收集时的数额。第三,同意按照农民积极性的增高来减低税率。第四,在农民迅速缴足税款的条件下,给予其更大的支配余粮和经济流转的自由。在这篇著作中,列宁充分体察了农民的愿望,是向新经济政策历史性转变的重要转折点。
实行粮食税制是新经济政策的重要内容之一,它是为了适应间接过渡形势的需要,也是为了巩固工农联盟和改造小农的需要。当时,苏俄经过长期的国内和国外战争,经济上已是千疮百孔,人民群众特别是农民的生活极端贫苦。在这种情况下,需要解决的一个难题就是先改善农民的生活状况还是先改善工人的生活状况。对此,列宁曾作过分析:改善工人的生活状况首先需要足够的粮食和燃料,从国家经济发展的整体来看最大的障碍就在于这两个方面;要增加粮食产量和燃料的收购量,必须得改善农民的生活状况,而提高农业生产力必须从农民开始。“只有通过这种办法才能做到既改善工人生活状况,又巩固工农联盟,巩固无产阶级专政”[2]。通过这些分析,列宁认为关键在于要有正确的粮食政策,即要改余粮收集制为粮食税制,满足农民合理正当的需求。他认为,农民的需求主要在于两个方面:第一,苏维埃政权要使他们有独立发展的周转自由和独立的经营自由,即私人贸易的自由。第二,苏维埃国家要提供给他们必须的商品和产品,促成工农之间的产品和商品的交换。粮食税制的实施意味着农民在上缴给国家一定数目的粮食税后可以自由地处置他们的余粮,既可以自己消费也可以放入市场进行流转或者贸易。由于粮食税制的实施,国家所征收上来的粮食比起余粮收集制时要少许多,于是国家便要拿出更多的工业产品同农民进行交换。这样就促进了工农生产积极性的共同提高,增加了工农之间的联系,改善了工农生活状况,同时也给国家的商品经济注入了活力,让农民增强了与商品经济的联系,从而达到实现巩固苏维埃政权、使苏维埃政权平稳地向社会主义过渡的目的。
三、苏俄两个时期的粮食政策及其启示
苏俄在战时共产主义和新经济政策两个时期采取的余粮收集制和粮食税制,给予了我们诸多启示:第一,没有建立在经济基础上的军事联盟是难以为继的。由于战争,农民的经济遭受极大的破坏,同时由于战时的政策和粮食歉收,农民处于极为困苦的境地,这就不可避免地在政治上发生动摇。因为工农联盟从本质上来说是两个阶级的联盟,是一种政治关系。根据马克思主义理论,政治关系是需要建立在一定的经济基础之上的。如果在经济关系方面存在着一定的冲突的两个阶级结成了联盟,这种联盟是难以长期存在下去的。既然是联盟,就需要有着共同的利益支撑。然而,特定的时期,工人和农民的利益是不同的。苏维埃政权要求农民无条件地支持工人阶级而不顾农民自身生活的实际情况,强迫他们把余粮甚至是口粮提供给国家。如此,农民对苏维埃采取的政策就会不满,也为后来的暴动埋下了隐患。第二,经济危机引发了政治危机。由于经济上的困难而爆发了政治上的危机,突出表现在喀琅施塔得的水兵叛乱。国内战争期间,喀琅施塔得向前线输出了数万名战士,很多人都在战斗中牺牲了,于是便招募了一些新兵作为基地守卫者的补充,他们大多是来自南俄和乌克兰地区的农民,也就是“穿着军装的农民”。这些水兵觉悟程度不高,极易被阶级敌人所利用。国内战争结束后他们仍得不到复员,军纪越来越严甚至得不到休假,而军中的粮食供应情况却日益恶化。与此同时,这些水兵在与家人的书信交往中得知家人的贫困不断加剧。种种原因,导致了喀琅施塔得叛乱这样严重的政治事件。第三,余粮收集制严重束缚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1919年夏,苏俄的国内战争进入到最危急的时刻,粮食问题成为直接影响战争形势发展的最重要的问题。为了解决这一问题,列宁领导的苏俄政权推行了余粮收集制和坚决禁止粮食自由贸易的政策。1919年1月11日通过的《关于国家收集各生产省的粮食和饲料》法令,形成了一整套战时粮食政策。余粮收集制拯救了无产阶级专政,让军队士兵和工厂工人不致挨饿,保证了前方的供应,使工业得以正常运转。但却损害了农民的利益,束缚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按照余粮收集制的要求,农民特别是贫农需要把自己的全部余粮按固定价格上缴给国家,而这些措施是在这些贫农还无法确保自身不忍饥挨饿的情况下执行的。因此,余粮收集制在战争结束后遭到农民的强烈不满,难以继续推行下去。第四,禁止粮食自由贸易严重限制了商品经济的发展。列宁在《论粮食自由贸易》中说:“粮食自由贸易就是恢复资本主义,恢复地主和资本家的无限权力,恢复人与人之间的争夺钱财的疯狂斗争,使少数人自由发财,使多数人穷困和永远受奴役。”[3]他甚至认为那些能把余粮按照固定的价格出售给国家的农民才是工人阶级的战友,而不愿意这样做的农民则是苏维埃的敌人、罪犯和投机者。因此,苏维埃政权必须像对待敌人、罪犯和剥削者那样反对粮食的自由贸易。在当时国内战争的形势下,粮食主产区几度被敌人占领,其他农村地区的富农则拒绝向国家出售粮食,而投机商则不断从事投机粮食的活动。列宁曾统计,城市工人用粮一半是来自投机商的,这一半粮食的开销花费了他们全部粮食支出的九成。因而,从这些方面来说苏维埃政权禁止粮食自由贸易具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是,小农作为粮食生产者是需要通过粮食的自由贸易,才能用自己生产出的粮食产品换回必需的生产生活资料的。禁止粮食的自由贸易,限制了工业和农业之间的产品交换,无产阶级和农民之间也就未能建立起正常的经济联系,更不可能从根本上建立从资本主义过渡到社会主义的巩固的经济联盟。
借鉴本国和他国成功与失败的经验教训是中国共产党的优良传统。进入21世纪以来,党和政府更为重视农业和农村的工作。自2004年始,中央连续9年下发了9个指导农业和农村的“一号文件”。在政策、制度和投入等方面采取了一系列重大举措,把确保国家粮食安全确定为保持国民经济平稳较快发展和社会稳定的重要基础,从粮食的生产、流通、稳定粮食主产区等环节加强粮食安全生产,出台了一系列支农、惠农政策,调动和激发了广大农民务农种粮的积极性。其中,全面取消农业税政策以及对种粮农民实行各项补贴则是近年来关于“三农”政策的大手笔。这些举措,为解决我国十几亿人口的吃饭问题、构建和谐社会、全面建成小康社会筑起了中国特色的粮食安全保障。
[1]列宁全集(第 35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5.357.
[2]列宁选集(第 4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72.516.
[3]列宁全集(第 37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86.16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