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语国际教育文化课教学调查与分析

白宏钟， 钟 琳

(南开大学 汉语言文化学院，天津 300071)



【教学探索】

汉语国际教育文化课教学调查与分析

白宏钟， 钟 琳

(南开大学 汉语言文化学院，天津 300071)

文化课是汉语国际教育课程教学体系的重要组成部分，但长期以来在研究和教学实践中受语言教学思路影响较大，教学效果有限。笔者就文化课教学中的一些重要问题在外国留学生和对外汉语教师中进行了四次调查，获取了他们对文化课教学的评价和看法方面的信息，并在此基础上就如何改进文化课教学提出了一些建议。

汉语国际教育；文化教学；文化课程教学；调查

本文所说的“文化课程”，指的是在汉语国际教育中为各类留学生开设的专门系统介绍和传授中国文化知识的课程，如《中国概况》、《中国风俗》等。这类课程文化传播功能明确，作用突出，是汉语国际教育课程教学体系中的重要组成部分，长期以来，在国内许多对外汉语教学部门的课程体系，尤其是本科课程体系中占了相当大的比例。

20世纪80年代以来,文化教学一直是对外汉语教学界讨论的热点问题之一。程棠(1992)认为“对外汉语教学是指对外国人和海外华人进行的系统的汉语和中国文化教学”，中国文化教学 “是对外汉语教学的有机组成部分”，并提出中国文化教学应有“语言文化课”“文化语言课”“中国文化课”“中国文化研究”四种类型的设想，其中的“中国文化研究”是文化专题研究，“中国文化课”则“贯彻以文化为纲的教学原则”，都属于专门的文化课程。*程棠：《关于当前对外汉语教学中的几个问题》，《语言教学与研究》，1992年第3期。陈光磊(1997)指出在课程设置上，“多数学校大致为两类：‘汉语课’和‘中国文化课’，”并指出“汉语课”中的“文化教学”与“中国文化课”所进行的“文化教学”的不同，认为“文化课注重于一般综合性的和某些特定性的中国文化内容的讲解，具有某种知识性和学科性的格调。也许可以说它是语言之外的东西”*陈光磊：《关于对外汉语课中的文化教学问题》，《语言文字应用》，1997年第1期。。不过上个世纪对外汉语教学界对于文化教学的讨论集中于语言教学中的文化因素教学，文化课程研究几乎完全被忽略。

2004年，张英从概念上将专门的文化课教学与存在于语言教学中的文化因素教学区分开来，将前者称为“对外汉语文化教学”，而将后者称为“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文化教学”指出“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文化教学指的是在汉语作为第二语言教学中语言教学所包含的文化因素, 二者是一种包容关系；对外汉语文化教学指的是汉语作为第二语言的教学,还包含了与语言相次第的文化教学,二者是一种主次关系”。*张英：《对外汉语文化教材研究——兼论对外汉语文化教学等级大纲建设》，《汉语学习》，2004年第1期。张英长期关注文化教学，对文化因素教学与文化知识教学的区别、*张英：《对外汉语文化因素与文化知识教学研究》，《汉语学习》，2006年第6期。文化课的教材、对外汉语教学文化大纲*张英：《“对外汉语文化大纲”基础研究》，《汉语学习》，2009年第5期。等与文化课教学相关的问题都进行了探讨。刘继红(2004)也指出汉语第二语言教学中的文化教学包括语言课中的文化教学和专门开设的文化课两种形式，说明了两者在内容、目的上的区别，并介绍和分析了国内大学留学生汉语言专业本科教育文化类课程设置情况及国外大学汉语言专业本科教育文化类课程设置情况。*刘继红：《谈汉语第二语言教学中的文化教学》，《云南师范大学学报(对外汉语教学与研究版)》，2004年第4期。赵宏勃(2005)在强调文化教学与文化因素教学的区别及文化教学的独立性的基础之上，提出了编写文化教材的重要性和必要性，并探讨了文化教材的编写思路。*赵宏勃：《对外汉语文化教材编写思路初探》，《语言文字应用》，2005年第9期。杨凡(2011)除讨论了文化课程的设置问题，还就文化课程的教学内容、教学方式、教材编写进行了论述。*杨凡：《对外汉语教学中文化课程的设置》，《现代语文》，2011年第7期。

除了对文化课教学的总体研究外，还有对具体某一门文化课的研究。毛海莹、徐雪梅(2002)对婚俗文化教学进行了探讨。*毛海莹、徐学梅：《打开中国文化之门的“金钥匙”——试论对外汉语教学中的婚俗文化教学》，《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学报》，2002年第4期。贾放(2003)对中国民俗文化课进行了探讨，指出中国民俗文化课的课程设置、教材编写和对教师专业素养的要求都经历了一个演变过程，也还留有广阔的发展空间。*贾放：《对外民俗文化教学散论》，《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6期。祖晓梅、陆平舟(2006)以《中国概况》课程为例探讨了中国文化课改革和建设的新思路，他们关于中国文化课改革和建设的思路注重突出第二语言教学的特点，注重文化教学与语言教学的结合,但在相当程度上忽略了文化教学的独立性，体现了以语言教学思路指导文化课教学的倾向。*祖晓梅、陆平舟：《中国文化课的改革与建设——以〈中国概况〉为例》，《世界汉语教学》，2006年第3期。王衍军(2007)从教学实践出发,对《中国民俗》课程的教学内容的选择、教材的编排和教学方法提出了自己的看法。*王衍军：《谈对外汉语“中国民俗”课的教材编写及教学思路》，《暨南大学华文学院学报》，2007年第1期。

总的说来，进入新世纪后，文化课教学的研究尽管取得了突破，但受重视程度仍然不够，这一方面体现在相关研究成果数量不多，另一方面体现在文化教学领域，有关语言教学中的文化因素教学的研究仍远多于对文化课教学的研究，文化教学研究仍主要是在语言教学的思路内展开。

就已有的文化课教学的研究成果来看，一个突出的问题是已有的研究成果大多是根据作者的教学经验撰写，缺少基于调查统计结果的实证研究。有鉴于此，笔者就文化课教学中的一些重要问题设计了调查问卷，希望能以此获取留学生和汉语国际教师对于文化课程各方面的看法和评价的信息，为文化课程的建设提供参考。

一、调查概况

1.问卷的设计与发放

本次调查先后共进行了四次问卷发放。前三次针对留学生：第一次调查留学生学习汉语的动机，完成于2011年11月；第二次重点调查留学生对中国文化的兴趣及他们学习中国文化的途径等，完成于2011年12月；第三次调查留学生对文化课程的看法和建议，完成于2012年4月。三次调查均为现场发放问卷，现场回收，调查对象均来自南开大学汉语言文化学院，以本科留学生为主，也包括少数非学历进修留学生和留学生汉语国际教育硕士。

第四次调查是针对汉语国际教师进行的，采用了网上调查的方式，完成于2012年1月，共有来自全国各地从事对外汉语教学工作的72位教师参加调查。最终回收有效问卷70份。问卷题目涉及教师对文化教学的态度，教师自身的知识体系及在文化教学中存在的问题等内容。

2.调查对象概况

(1)参加调查的留学生。第一次调查有100位留学生参加。他们来自20个国家和地区，以日本和韩国的留学生最多，分别占总人数的35%和23%。98位留学生填写了性别，男生43人，女生55人。被调查者中最小的18岁，最大的45岁，21-30岁之间的最多，占总人数的67%。97位留学生填写了学习汉语时间，学习时间从2个月到24年不等，主要分布在1-3年之间，平均学习时间约为2年。

参加第二次调查的留学生为73人，男生32人，女生41人。69位留学生填写了国籍，他们来自15个国家。其中来自韩国的留学生有36人，排在第一位，来自日本的留学生16人，排在第二位。两国留学生人数占总人数的三分之二以上。73位留学生中，10-20岁18人；21-30岁45人；31-40岁5人；41-50岁5人。71位留学生填写了学习汉语的时间，他们大都学习了2-3年汉语，学习汉语的平均时间在两年半左右。

参加第三次调查的留学生有101人，其中98位留学生填写了性别， 36位男生，62位女生。99位留学生填写了国籍，他们来自24个国家。来自韩国和日本的留学生分别有48人和15人，共占总人数的62.4%。97位留学生填写了年龄，最小的18岁，最大的45岁，平均约24岁。10-20岁17人；21-30岁76人；31-40岁2人；41-50岁2人。72位留学生填写了来中国的时间，他们在中国的平均居住时间为两年半。75位留学生填写了学习汉语的时间，他们学习汉语的平均时间约为4年。

(2)参加调查的教师。参加调查的70位教师中有男教师23人，女教师47人。67位教师填写了年龄，年龄最小的24岁，最大的61岁，平均38.84岁。具体为：21-30岁19人；31-40岁21人；41-50岁21人；51-60岁5人；60岁以上1人。70位教师中，毕业于对外汉语相关专业的27人，毕业于其他文科专业的26人，毕业于外语类专业的15人，毕业于其他专业的2人；受教育程度为博士18人，硕士36人，本科16人。有56位受访教师曾在海外任教；有58人现在大学任教，如图1所示。

图1 参加调查教师的任教学校情况

67位教师填写了教龄，其中教龄最长的35年，最短1年，平均14.39年，教龄10年以上的有37人，具体情况如图2所示。

图2 参加调查对外汉语教师的教龄情况

二、关于问卷调查结果的分析

由于论文篇幅所限，本文仅选取调查结果中几个比较重要的方面予以介绍。

1.文化课程开设的必要性

第一次调查表明：“喜欢中国文化”和“(为了)找到好工作”是调查对象学习汉语最主要的动机。在这两种动机之下， 学生应分别有学习中国文化的内化和外化需求。这一点在第二次调查中得到了验证：有91.8%的留学生表示愿意学习中国文化，只有8.2%的留学生表示对中国文化没有兴趣，不想学习中国文化。留学生汉语学习动机的具体情况见表1。

表1 留学生学习汉语的动机

第三次问卷的调查结果显示：大部分留学生希望开设专门的文化课程。在回答“我觉得有必要开设专门的文化课程”题目的99位留学生中，有72位留学生选“是”，占总人数的72.7%。而且有些留学生还认为应该多开设一些文化课程。第三次问卷的调查结果还显示：77.0%的留学生认为文化课程是他们了解中国文化的重要途径。

在针对教师的问卷调查中，我们要求教师用1-5分表示对下列几种关于文化课程观点的同意程度(见表2)。其中“1分”为“完全不同意”，“2分”为“不同意”，“3分”为“不确定”，“4分”为“同意”，“5分”为“完全同意”。各观点平均得分如表2所示：

表2 教师对开设文化课程的态度

2.文化课程的教学效果

在第二次调查中，72位留学生在回答“专门的文化课程和语言课中的文化内容，哪种更能帮助您了解中国文化？”这一问题时，有40位选择了后者，32位选择了前者(见图3)。按照课程功能的划分，专门文化课程的作用才是帮助留学生建立系统的中国文化知识体系；语言课中的文化因素是为了帮助学习者更好地理解和使用语言而涉及的，并不系统。但学生却认为语言课中的文化因素教学更能帮助他们了解中国文化，这说明现有的文化课程的教学效果不够理想。

图3 留学生对文化课程和语言课中的文化因素教学效果的评价

为了进一步了解留学生对文化课程的态度，笔者在第三次问卷中又进行了一次调查。结果显示：尽管有72.7%的留学生认为有必要开设专门的文化课程，但仍然有68.3%的留学生认为“语言课中的文化因素教学比文化课程教学对他们的帮助更大”。而且有38.6%的留学生对目前的文化课程不满意。显然，目前文化课教学未能发挥出应有的作用。

3.文化课程存在的问题

笔者针对“文化课程中可能存在的问题”分别对教师和留学生进行了调查。在对教师的调查中，笔者将可能出现的问题分为八个方面。除了“学生对中国文化不感兴趣”这一项外，教师们对其他几方面的反应都很强烈，具体情况见表3。

表3 文化课程存在的问题(教师)

留学生和教师的观点一样，也认为语言障碍是目前文化课程中的最大问题，此外他们还认为教材不适用和教学法不当是影响文化课的重要因素，具体情况如表4所示。

表4 文化课程存在的问题(留学生)

4.文化课的开课时机

虽然认为语言水平是影响文化课教学最重要的因素，但学生应该先学语言再学文化这一观点在教师中的认可度却比较低，具体情况见表5。

表5 教师对学生语言水平问题的态度

如表5所示，四个观点中平均得分最低的是第2个，仅处于“不确定”的水平。可以看出，教师们大多同意同步发展学生的语言与文化能力，但由于对语言障碍的顾虑，使他们在学生是否应在开始学习汉语时同步学习中国文化这一问题上略显犹豫。

5.关于文化课教材的问题

留学生对现在所使用的教材很不满意，他们所反映的问题主要集中在三点：语言太难、“没意思”及不能与实际体验结合。

教师对文化教材也不太满意。在调查中发现：使用过文化课程教材的55位教师中，只有18.2%的教师表示对现有的文化教材满意，其他81.8%的教师表示不满意。对文化教材的不满意之处主要集中于难度不适合、文化对比内容不足、内容没有趣味性三方面，均有超过半数的教师认为文化教材在上述三方面存在缺陷。此外对练习的不满意度也较高，有40.4%的教师表示练习缺乏操作性。

6.教师在文化课程教学上的困难

91.3%的被访教师表示自己在文化课程教学上存在困难。有89.1%的教师认为找不到合适的教材；41.3%的教师表示对文化教学法了解比较少；17.4%的教师表示自己的中国文化知识不足。有87.1%的教师表示愿意接受文化课程方面的培训，有45.6%的教师接受过这样的培训。

7.关于文化课教学法的问题

很多留学生反映文化课的教学没有意思，他们希望文化课程更“好玩”，希望有“亲眼看、亲耳听、亲口尝、亲手做”的机会。有80.8%的留学生表示更喜欢文化体验活动，他们认为应该通过亲身尝试学习知识。在我们给出的四种教学法中，留学生最喜欢的是看PPT和电影，具体情况见表6。

表6 留学生喜欢的教学方法

在同样给出的四种教学方法中，教师最常使用的是照片、插图(86.8%)，其次是教材和教师说明(63.2%)，其后分别是PPT、电影(61.8%)和情景剧、游戏(27.9%)。可以看出，教师更侧重知识的传授。

三、对文化课教学的建议

1.文化课的定位

文化教学以前被更多地强调发挥配合语言技能课教学的作用。反映在文化课教学中，突出的表现就是将帮助学习者提高语言能力作为文化课教学的重要目标，强调文化教学与语言教学紧密结合，在文化课教学中插入大量语言因素的教学。(同样的，在文化教材的编写中插入语言因素也是一种主流的思路。)从调查结果来看，上述思路未能解决语言障碍对文化课教学的影响，语言问题仍是影响文化教学的最大障碍。

文化教学有自身的特点和规律，过多地强调与语言教学结合，势必会对文化教学的效果造成影响。我们认为文化课程对语言教学的配合，主要应从设置哪些文化课程方面考虑，具体到每一门文化课程本身，则首先应当根据文化学习的自身特点进行课程设计。而且，我们认为文化课教学最重要的目标不是要提升学习者的汉语言技能，而是要使学习者增进对中华文化的了解，从这一点来考虑，文化教学更应以考虑自身特点和规律为主。

2.解决语言障碍要有新思路，手段应多样化

语言障碍的存在是文化教学中无法回避的事实，在文化课中加入语言因素教学，并不能完全解决这一问题，而且易导致教学中出现主次不分、喧宾夺主、既定文化教学目标受影响等情况。我们建议，可以从教学语言、教材、教学法等方面同时寻求改变，综合利用多种手段，改变困境。在教学语言上，不必固守汉语，可以针对学生的具体情况，使用汉语以外的其他语言。教材方面，应以编写国别化和双语化，特别是既国别化又双语化的教材作为文化课教材建设的主要思路。不但要大量增加双语化、国别化文化教材的种类，而且每一种教材的国别化规模也要扩大。同时，教材应当精品化，每一门文化课课程都要有典范的教材。教学法方面，应当改革目前教师讲授为主的方式，借鉴欧美国家文化类课程教学以作业布置、课堂讨论、教师评述相结合的教学方式，并大量增加体验环节的比重，建立课堂教学与实际体验紧密结合的教学模式。

3.发挥行业主管部门的领导作用，整合行业力量，推进文化课建设

文化课教材的双语化、国别化、精品化，是庞大复杂的系统工程，只有在行业主管部门的领导下才能完成。此外，鉴于文化课的教学需要，各教学单位均应设置文化体验教室，文化体验教室的建设规范，可以由行业主管部门组织研讨确定，并推广至全行业。为了改善文化课教师的知识结构，提高其教学能力，还应当在行业范围内建立文化课教师培训机制，这也需要行业领导部门从全局上加以规划和建设。文化课教学法、文化教学与文化体验结合的方式等重要问题也都可以在行业培训机制下进行研讨，确立典范，并在行业范围内推行。

[1]张英.论对外汉语文化教学[J].汉语学习,1994，(5).

[2]李泉.文化内容呈现方式与呈现心态[J].世界汉语教学,2011，(3).

[3]亓华.中国对外汉语教学界文化研究二十年述评[J].北京师范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03，(6).

[4]卢伟.对外汉语教学中的文化因素研究述评[J].世界汉语教学，1996，(2).

Investigation and Analysis of the Teaching of Culture Courses in International Chinese Language Education

BAI Hongzhong, ZHONG Lin

(College of Chinese Language and Culture, Nankai University, Tianjin 30071, China)

Although the culture courses form an important component of the curriculum of international Chinese language education, its teaching effect is limited as it has been affected by the language teaching ideas in research and teaching practice for a long time. The paper reveals the views and evaluation of some foreign students and international Chinese language teachers on the teaching of culture courses based on four investigations with regard to some important problems occurred in teaching, and then puts forward several proposals on how to improve the teaching of culture courses.

international Chinese language education; culture teaching; teaching of culture courses; investigation

2012-10-22

南开大学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项目《汉语国际教育中的中华文化传播》(NKZXYY1101)

白宏钟(1973-)，男，天津人，历史学博士，副教授，主要从事近代华北区域史研究。

H195

A

1008-469X(2013)01-0066-05